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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言情 > 让春光 > 第2章

    慕锦犯了一个错误。

    方才所见,只有二十纤细的背影。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审美,却忘记二十是他酒醉之时擒来的。那时情瘾至上,顾不上挑选女人的容貌。

    十四在这待久了,对于慕锦提出的二人同侍并无异议。而且,她哪里想到慕锦会嫌弃二十的容貌。

    十四殷勤地去拉二十。

    二十抱着棉被不肯放。

    十四眉毛一掀,火辣的性子骤起,语气跟着冷厉:“你也不看看我们的处境。二公子的正妻还没进来,就将两个院子闹得乌烟瘴气。我们不依着他,还能指望谁?”

    二十擡眼看十四。

    十四腮凝新荔,眉眼透着恼怒。

    二十暗叹口气。今晚运气衰背,不晓得二公子如何起的兴致,居然会招她和十四同去。

    “还不快来。”十四抢过棉被,扔到石桌上,“别让二公子等久了。”

    二十磨蹭不前。

    十四扯住了二十的手腕。十四懂些拳脚功夫,力气尤其大。

    无奈之下,二十被拖着跑向十四的房间。

    慕锦在里面闲闲坐着,品着上等的茶水。见到十四笑意盈然地进来,他跟着笑了下,接着眼睛向后一扫,春意浅去。

    十四拉的那个女人,表情隐着不情愿。如若是个绝色倾城,哪怕不甘委屈,亦是惹人心怜。但这平庸样貌,加上木讷的眼神。他怀疑这是府里的丫鬟。

    他的视线往下。

    二十的腰间别着一个牌号——这是他的女人的证明。如此平凡的姿色,是如何进来的,他全然忘了。

    慕锦慢慢地喝了口茶。

    十四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妥,抓不住头绪。她拧了拧衣扣,娇笑说:“二公子,天色已晚,莫虚度这良宵哪。”

    二十低下头去。太阳才刚下山,哪来的已晚。再说,恐怕二公子的体力也撑不到真正的良宵之时。

    慕锦再次望向二十,大好的心情沉了下去。他喜好美人,纳娶的妾侍皆是沉鱼之色。偏偏这位不知打哪来的丫鬟女,挂着二十的排名。

    极为扫兴。

    于是,茶杯一搁,他挥袖而去。

    十四僵在原地,深感莫名。明明前一刻,二公子还魅惑着她,怎的转瞬就没影了?

    二十暗自松了口气。她刚进掩日楼时,这些女人都不待见她。十五故意将和十一共同伺候二公子的事添油加醋,意图让二十伤心。

    二十当然不伤心,反而希望慕锦别上她的房间。

    二公子长得是玉树临风,不过挥霍无度,那身子恐怕早被掏空了。

    ——

    第二天午时,十四又和花苑的小六吵架。原因是慕锦昨天甩了十四和二十后,找小六陪了一晚上。

    小六吵不赢,哭了。

    小十在旁看戏,不慎跌入荷花池。

    一时间,花苑乱成一团。

    十四功成身退。

    近日来,十五喜色明显,她上崩山居侍寝了好几个晚上,很是讨慕锦欢心。

    同时,苏燕箐将她视为眼中钉。

    十五那天经过泽楼,被苏燕箐的奶娘诬陷。奶娘直接甩了巴掌过去。十五当然不服,反手甩回去,之后被几个丫鬟纷纷掌嘴。

    她肿着脸回来时,十四是第一个看见的。

    十四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笑,讽刺说:“这不是即将飞上枝头的十五吗?怎么?得罪二公子了?”

    十五恨恨瞪着十四:“你少幸灾乐祸,别以为我不知道,二公子已经三个月没有找你了。”

    “呸。”十四扬眉,“前几日二公子还进了我的房。”

    “少说笑了。”十五说话时扯起脸颊的伤,痛得眼泪都要落下来,嘴上却逞强:“二公子就是看不惯你这么泼辣的婆娘,才掉头走人的。”

    十四火得一脚踏上石桌,“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撕了你的嘴。”

    “有本事来啊。”十五正一肚子气,上前扯十四。

    十四一个不稳,摔下。

    两人打成一团。

    待到其余人出来拉开二人后,两人的衣衫破了几处。

    十五趴着大哭。

    十四冷脸坐在一旁。

    二十望着这个院子。这些女人们,每天每日就为了慕锦一个男人争破了头。而今还是青春正盛,迟暮之年,她们只能枯萎在这里,盼着一个永远盼不来的男人。

    好不容易将十四和十五安慰下去。

    二十坐到外园刺绣。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一丝离开慕府的机会,都要好好把握。出去之后,需要变卖手艺维生,所以她这阵子提前绣了些绢巾。

    ——

    和苏燕箐的婚事,慕锦不太上心。

    苏燕箐也是闻名京城的大美人,可是他攻陷她只花了短短数日。得手之后就无趣了。

    不过,他做足了戏。提亲、聘礼,皆是诚意满满。

    慕锦从泽楼出来,去花苑逛了一圈。

    花苑里的小六、小九都在对他诉苦,说是十四屡屡来闹。

    慕锦挂着轻笑,不置可否。女人们的争宠,他由着她们去斗。她们无非为了得到他的宠幸。他享受这个过程。

    回去时,慕锦去了掩日楼,一眼就见到,院中的二十正专注于手里的绣活。他眼色一冷。

    这个女人的容貌是他纳妾史上的败笔。

    二十感觉有一阵冷意爬上背脊,手微微颤了下,针的方向歪了。她不敢回头。

    慕锦悠悠走上前,看她坐姿僵硬,手上动作迟缓,他索性落座在她身旁。

    二十再也无法忽略他,惶惶起身行礼,“二公子。”

    仔细听,她说话有西关的口音。慕锦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听过这种硬生生的西关调子。

    他扯过她的刺绣绢帕。她只绣了几片叶子,铜绿、荷绿、翠绿,深浅叠色层次分明。他看两眼扔下,再望晾晒的绢帕,“十五呢?”

    “回二公子,十五在房里。”

    二十低垂着头,慕锦擡眼见到的是一支木质步摇,趴在她的高髻上。掩日楼的女人,哪个不是花枝招展,为博君一笑。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朴素的首饰,朴素得有些欲擒故纵了。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打哪儿来的?”

    二十答:“回二公子,奴婢原是三小姐的下人。”

    “嗯?”他还是不明白,下人怎么进了掩日楼?

    她停顿了一下,说:“三小姐吩咐我过来伺候二公子。”她的头越垂越低,步摇下的花枝珠子爬出了发髻。

    他不禁又看向那支步摇,“擡起头来再让我看看。”

    “是。”她慢慢地擡头。

    败笔,真的败笔。慕锦双目只在她脸上走了半瞬,又说:“还是别擡了。”

    她再垂下去。万般庆幸,他美色至上,对乡间野草不屑一顾。

    他伸手撚起她的腰牌,“二十……我上回找你侍寝是什么时候?”

    “回二公子,去年……”她斟酌该不该说,尚未斟酌完毕,话已出口。“腊月。”

    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他长眸潋滟,柔下声来:“因何而来?”

    “二公子喝醉了。”二十全身不动,眼珠子定在地面。

    说得再细些,是腊月二十。那一晚,慕大公子为弟弟准备了生辰宴,二公子却独自酒醉到了厨房。他糊涂,亲上了她。

    过程自然是不愉快的。不过,那天亦是二十的生辰日,她不让自己哀伤。子时过后,她不再强颜欢笑。然而,她笑,他不满意,她不笑,他亦不满意,拖着她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嗯。”慕锦的手还是扯着她的腰牌,加大了力道,把她拉得向前趔趄半步。“我喝醉后说过什么话?”

    他的声音仍然轻柔,二十听出了威胁之意。她稳住身子,一字一句说的肯定,“回二公子,奴婢不曾听到你说过什么话。”

    他把她的腰牌轻轻一甩。

    她险些跌倒,晃了晃身子,脚上使劲踩实地面。

    慕锦说:“懂事,那就在这留着吧。”

    “谢二公子。”

    他转身向外走,衣袍消失在园门。

    二十始终躬着的腰这才直立起来。她缓缓坐下,脚底发虚。绢帕被他扯得皱巴巴的,连绣线都断了。

    这时,十五的惊呼声响起:“二十!是不是二公子来过了?”

    二十应了一声:“嗯。”

    “那为什么不叫我?”十五跺了跺脚,懊恼说:“我休息错过了。”

    “二公子没让我叫你,是想让你放心睡觉。”

    十五从未见过,二公子有找过二十。她狐疑地望着二十,“二公子和你说了话?”

    “问了几句。”二十重新拿起针线。

    “他问了什么?”十五跟着在旁坐下。

    “问了些女红的事。”二十面不改色。

    十五怪叫:“他问女红做什么?”

    “婚事近了,衣裳鞋袜都离不开女红。”

    “骗人。”十五嘟起嘴:“二公子是不是问了我的事?”

    二十问:“你的什么事?”

    十五不答,说:“我去追二公子。”她别着一个白兰香囊,花香随着她远去而消散。

    看着十五那飘扬的朱槿裙,二十疑虑更深。

    ——

    过了几天,花苑的小六陪慕锦去骑马。这轮不到掩日楼的几位伺候,可十五硬是撒娇,撒到慕锦松了口。

    小六和十五,俏丽若三春之桃,相伴慕锦身旁。

    同行的尚书之子不禁调侃慕锦的艳福。

    十五听着,心中窃喜。不料却出了岔子。

    他们去时走的是官道,回程则是林路。

    途中遇上山匪,护卫一时不察,丢了十五。

    “丢了?”十四凶恶地冲至花苑,逼问小六:“什么叫做丢了?”

    小六本就娇小,这下更是缩起身子,团成了猫似的。“就是……山匪把她劫去了……”

    十四的眼睛润上水色,她赶紧眨两下:“二公子就这样把她丢了?”

    “不,不是。”小六摆摆手,解释说:“你们没看到那群山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又拿刀,又拿剑,话也不好好说,直吆喝,光是听他们的大嗓门,我都吓坏了。同行的那位公子,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可也没多大神力,他保二公子已经很吃力了——”

    十四打断道:“十五呢?”

    “那个……就……二公子没有丢下她……”小六闪躲着十四:“是顾不上……”

    “那不一样吗!”十四狠狠一踢椅子。

    除了小六,其余人心知肚明,十五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沉默片刻,小九探出了手:“我们可以去报官吗?”

    小十在厅中来回踱步,“前年听说,官兵围剿山匪,剿了几回,官兵死得比山匪还多。”

    小九一听,吓得把手缩回去了。

    二十素白的脸毫无血色:“二公子怎么说?”

    “二公子没说……我也问了他——”接收到众人的目光,小六抱了抱臂,“你们别瞪我,我是想争宠,可谋害人命的事,我不敢。”

    十四冷冷一笑,说:“以前的女人死的死,走的走,你现在排最前了。”

    小六立即澄清:“她们不是我杀的。”

    十一重重叹了声气,转身往外走。

    二十紧跟出去,声音有些抖,“十五她……”

    十一步子稍作停顿,再继续向前,说:“十五是惹恼二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