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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陆微打着哈欠从她身后阴影里走出来,倒好似偶然路过撞见,并非处心积虑的跟踪:“人生地不熟,我这不是怕你大半夜出来遇上坏人嘛。”

    疏星朝她身后看去,见空无一人,顿时心下大定,露出狰狞之色:“你们不肯把人押往宁城,是在防备谁?”匕首在袖中暗藏,蓄势待发。

    郑虎一介武将,在军中日久,于地方治理全然不通,表面上被沈肇哄得晕头转向,肯把人放走,但心中早有盘算,凭朱沈二人贵公子作派,不过带一二随从,押送陆安之进京,也得先出得了宁州地界才算。

    宁城乃是必经之路,郑虎自己不想得罪沈阁老家的公子,朱驸马家的小郎君,但等二人路过宁城,梁有道得到消息也会想办法将人犯截留,他自己又不必担责,岂不两全其美。

    但凡他们按原路返回,梁有道总会有应对之策。

    谁知出得吴江府,他们便绕道而行,行程紧张导致她连送信的功夫都没有,这才引得她不得不半夜偷跑出来送信。

    陆微似乎对她的危险一无所知,还朝前走了两步:“防着谁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嘛。”

    话音落地,疏星再无赘言欺身而上,几乎在她亮出匕首的同时,陆微腰间软剑出鞘,一点寒芒直探她手腕脉门。

    疏星原本十拿九稳一击而中,谁知毫无防备之下手腕巨痛,随之匕首掉落在地,陆微的软剑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

    疏星瞳孔震裂:“你……你不是不会功夫吗?”

    陆微架着她往回走,还好心解释:“要不是拼着受伤,怎么能取信于你家梁大人呢?”还未走两步,身后冒出两名护卫,上前来利索将疏星砍晕绑结实,扛了回去。

    客房里,陆安之身上重枷被解开,穿了件半旧的夏袍,朱实与沈肇坐在一侧,三人大半夜掌灯议事。

    陆安之对眼前处境瞧得清楚:“梁有道不会让我活着离开宁州,不然吴江府之事岂不瞒不下去了?二位若执意带我回京,说不定连你们都要受到牵连。”

    地方官员出事之后封锁消息瞒骗朝廷,找人顶罪之事屡见不鲜,陆安之在官场多年,虽不屑于同流合污,但这种把戏也见过不少。

    他被郑虎强行下狱,早已预料到了自己误入姓梁的地界,被当成了替罪羊。

    “此次送陆大人入京御前申辩,原本就是我等职责所在,谈不上牵连。”沈肇试探道:“朱大人要是觉得危险,不如我们分道而行?”

    朱实没好气:“沈大人不必用激将法,再危险也是你我一起办差,反正你我平日不对付,真要出事,黄泉路上做个伴也不寂寞。”他转而算计道:“不过,让我跟你一起找死总得给点甜头吧,不如你把微儿让给我?”

    陆安之:“……”

    沈肇不由忍笑对朱实解释:“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瞒了,微儿其实是陆大人的掌珠,为着路上方便才扮作我的丫环,朱大人不会介意吧?”

    “陆……陆大人的掌珠?”朱实忙扭头去瞧陆安之的脸色,发现他一张脸都黑了,顿时尴尬之极:“沈少卿你……”忙向陆安之赔罪:“都是我的错,令爱……令爱聪慧之极,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

    朱实从来自负,没想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被沈肇所坑,丢了好大一个脸,当着人家亲爹的面讨要陆微做丫环,纵然陆安之此次入京恐难逃牢狱之灾,此举也太不恰当。

    正尴尬之际,陆微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扛着疏星的袁秩,将人扔到地上,向几人报备:“这丫头想去报信,按咱们的脚程,只怕梁有道已经得到消息了。”

    郑虎前脚将人送走,后脚便派人往宁城送了信。

    梁有道接到吴江的消息,还当两位公子哥儿行路缓迟,派人出城门迎接,过得两日还不见人,始觉不对。

    他派出人马四处搜寻,总算觅得陆安之等人行踪。

    疏星被抓之后,等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快速行进的马车上,全身捆得结结实实,躺在陆微脚下。

    陆微见她醒了,笑眯眯问:“要不要喝水?”

    疏星挣扎着坐起来,恨不得用眼神吃了她:“你想做什么?”

    陆微盘膝坐下来,很认真同她讲:“你侍候沈大人一场,我见你年纪轻轻想不开往死路上走,觉得可惜,想拉你一把,给你指一条活路。”

    疏星:“……”

    “不懂?”陆微好声好气解释:“梁大人能把你送来侍候沈大人,便是想要留个可靠的人监视我们,说明他心怀鬼胎,定然背着朝廷做了不少枉法之事,你跟在他身边,知道的恐怕不少,如果能痛痛快快全都交待了,沈大人跟朱大人定然会想办法留你一命,岂不比你身首异处的强?”

    沈朱二人高坐在她身后,等着她问出个结果。

    掐断了梁有道的眼线,几人考虑如何处置疏星,陆微提议:“既然梁大人送了个人证过来,咱们没道理不好好利用吧?”

    其余人等附议,这才有了马车上审问一事。

    可惜疏星烈性难驯,并非一两句话能说动的,她一头撞向陆微:“做梦!”竟是要与她两败俱伤的模样,狠狠道:“要是当初知道你会武,我早杀了你,何必留你一条性命。”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陆微也不生气,眼见得劝降无望,重新拿抹布塞住了她的嘴巴,脚踩在她肩上,略微一使力,被捆住的疏星便不由自主卧倒在车厢里,只余一双喷火的眸子瞪着他们。

    陆微也不同她废话,径自与沈朱二人商议:“这丫头嘴巴死硬,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留着也无用,还不如砍了?”

    疏星怒目而视。

    陆微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仿佛只是随便审一审,而她的证词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不由有点慌神。

    沈肇阻拦:“要不先多留两天,要是路上实在累赘,再杀也不迟。”

    朱实想法与两人更有不同:“妙龄女郎,杀了多可惜啊。”他端详疏星的模样:“这丫头虽然长的不是顶顶出挑,但你看她常年练武,身条儿匀称,找个好点的青楼卖个百八十两不成问题,就算是最下等的窑子,也能赚个四五十两。”

    疏星眼中的怒火被浇灭了,只剩下惶恐不安,目光在三人面上扫来扫去,发现他们确是认真讨论她的去路,不由慌了神。

    梁府里也有不听话的婢女,其下场悲惨她也见识过,为此多年来跟在梁有道身边尽心当差,丝毫不敢懈怠,唯其如此才有几分体面,还能避免自己沦落到不堪的境地。

    几人却不再管她,只争执处置她的可行性,中途停下来让马儿吃料喝水,略歇一歇又上路。

    疏星被困车中,除非解水火之时被陆微押着,其余时间连放风的机会都没有,她被困车中还想着脱身之法,接连三四日都找不到机会,这日一行人路过平岭县,过城门而不入,她心中便越来越沉。

    照此行程,如果宁州兵马再追不上来,只怕这些人真要走脱。

    平岭县城之外有两条道,一条宽阔的官道,另外一条却是行人踩踏出来的山道,一行人马站在分岔路口,正在犹豫之时押后的护卫追了上来,紧张报信:“七郎,有一队人马进了平岭县城,约莫有三四百人。”

    几人对平岭的路都不熟悉,但官道一览无余,而小道往平岭山中而去,更易藏身,沈肇当机立断:“进山。”

    马车进山大约一个时辰,金乌西坠,鸟雀归巢,起先山道还能容得马车通过,后来竟是越走越崎岖,一侧临山另外一侧竟已成断崖,崖下深壑滔滔河水不绝,也不知流向何方,众人心中难免发急。

    正在艰难赶路之时,山上滚落下来几块大石,有一块恰恰横在山路之上,堵住了他们的去路,紧跟着冲下一队穿着各异的人马,团团将他们围住,竟是遇上了山贼!

    打头的是个长着浓密胡子的中年汉子,身形魁梧,提着两把板斧,站在高处喊道:“弟兄们,今儿遇上了肥羊,正好逮回去!”

    身后,已经能隐约听到马蹄声而来,陆安之一介书生,将陆衍推至李铭身边,小声叮嘱:“铭哥儿,一会乱起来你护着衍哥儿快逃,带他回飞虹山庄!”

    李铭少年英雄,见这些山贼之中不少衣衫褴褛,虽提着棍棒刀斧,也有孔武有力挽着粗弓的,怀疑他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还安慰他:“姑父不必担心,我定能护你们周全!”只是人数过多,大约还得费些功夫。

    陆安之扫过山上密密麻麻站着的人,前有山贼后有追兵,只恐逃不出去,厉声道:“不许恋战,一会能逃就赶紧带着衍哥儿逃,逃出去一个算一个!”

    李少侠长剑出鞘,戒备的将陆衍紧紧护在身后。

    时间紧迫,陆安之安顿好了儿子,还挂心女儿,正好沈肇下了马车就站在他身边,可喜女婿一表人才,又不惧梁有道之势,可见人品亦佳,遂郑重托付道:“贤婿,微儿我就托付给我了!”

    沈肇愣了一下,若非眼前情况危机,只恐便要笑出声,他端肃神情,亦郑重回道:“岳父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必护微儿周全!”

    朱实急的哇哇怪叫:“你们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攀起亲来?”都火烧眉毛性命攸关,不想办法脱身,竟还着急谈婚论嫁。

    婚事什么时候不能谈,偏要这时候谈?

    作者有话说:

    关了二十来天,本来以为要解封,结果听说怕清明聚集,索性关到清明以后了,于是我的心态彻底崩了,躺平睡了,完全没有码字的欲望,感觉快要抑郁了。今天调解心情重新更,尽快把这本写完开下本。

    今晚还有一章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