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脸总是招揽不来客人,她的鸨母又催得紧。无奈之下,黄脸也和其他姐妹一样,去兼职了娘姨女仆,专去服侍那些当红的姑娘,只看能不能蹭到几个客人。
当红的女人们也明白这些低等劣妓的心思,因此往往摈弃她们不用。
只是黄脸这次走了好运,她撞上一个年纪还小的当红雏妓,因出来乍到,并不懂门道,竟然招了黄脸当女仆。
黄脸伺候了一段时间,也有些可怜这小女孩:她什么都不懂,叫那些点心首饰衣服一哄,又过了一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原来勤快的手脚养废了,还真把那挨千刀的鸨母当了自己的亲妈妈,替鸨母卖铺尽心尽力,鸨母叫她接几个客人,就接几个客人。
结果年纪小小,也才十岁,就得了脏病。下面长了脓疮和毒痘。
鸨母哄她喝药,说是给她治病,她感激涕零,一口不剩。
好心人劝她别再那么实心实意地接那么多客,应付一下鸨母就成,她反倒怒斥人家是受了鸨母的恩,却不尽心尽力做事!
黄脸叹一口气。那哪里是治病的药呢!她沦落烟花多年,哪里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那是烟花行当里惯用的一味药,下在平时的精致吃食里,下在药里,能叫干瘪不到年龄的雏妓早早丰满起来。
那些大老爷们,最喜欢这个岁数的懵懂天真,却又妖娆似少女的女娃娃!
只是那些雏妓多半是没好下场的。这是虎狼之药,喝多了,就是个百病缠身,到后面,人都不中用了。
有一次,黄脸经过厢房,听到这家的鸨母正和那个龟公商量:“这脏病来得厉害。”
龟公埋怨鸨母:“你这老虔婆,好货色咧!就不能小心点使?早早得了这病,晦气!”
鸨母自知理亏一般,声音有些心虚,转眼,又说:“不然,喂点药催熟,趁还能使的时候,多招点大客?”
龟公叹道:“也就这个样了。”
黄脸像是听明白了,又不是十分明白,只是浑身发寒,赶紧跑开了。
小梅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面盘浮肿,下边疼得厉害,辗转不能。
这时候老鸨子进来了,慈爱道:“怎么不去见客呢?”
小梅气息衰弱,道:“妈妈……我疼得厉害,教我休息几天吧。”
老鸨子却一下脸冷了下来:“不成。我供你们吃穿,给你们打扮,要是谁有点病都不见客,那我这生意早早倒闭了事!你们喝西北风去!”
小梅只得拖着病体去接客。
只是因她实在病得太重,直接晕在客人面前,客人扒开她裤子一看:下半身都开始烂了。
症状盖都盖不住,这回客人气得要砸店:“妈的!有了脏病还来待客!”
老鸨只能赔了一大笔钱送走客人。数数倒赔出去的钱,看看晕得人事不知的小梅,气毒了。
小梅病得起不来身了。头发落光,鼻子开始烂,胸脯上长满红脓毒疮。
鸨母说要给她治病。
小梅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忽然感觉一阵阵滚烫的热风滚过来,鸨母进来了。只是她手上还拿着一个赤红的烙铁。
小梅一阵惊惧,颤抖道:“妈,妈,你,你拿这个是要干什么?”
老鸨子说:“妈给你治病。烫一烫就好了啊。”
小女孩吓得浑身发抖:“妈,妈,我不治病了,我不治病了!”
老鸨子狞笑一下:“忍一忍就过去了!”
赤红烫人的烙铁狠狠按在了小梅胸口遍布的烂脓上。
老鸨又掏出剪刀,挖掉她那些脓包毒疮。
这一夜半个蜈蚣荡都以为闹鬼了。
龟公寻声进来,看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子,发愁了:“唉,一颗摇钱树。怎么办?”
鸨母丢下烙铁,冲小梅呸了一声:“不中用的东西!还要废老娘一口棺材!”
龟公犹豫片刻:“人还有气。”
老鸨子翻了个白眼:“有气又怎么样?人都这样了,还能赚钱?白养着她个病殃子吃干饭?”
龟公觉得她说的有理。他省钱是个好手,看了看房间,说:“这个衣柜好,把人往里一擡,柜门一钉死,就是一口棺材。这年头棺材比衣柜贵着。”
两人把小梅擡进横放的衣柜,合上门,在上面钉了三层木板。一前一后擡出去了。
崔眉饿得整个人晕头晕脑,几天来只喝了几口清水,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躺在柴房的干草堆上发晕。
忽然听见一阵阵走动声,传来老鸨子和龟公的声音。她以为是老鸨又是想了什么新花招来驯服她,就勉力撑起身子,从柴房的门的较大的缝隙里往外看去。却只见老鸨子和龟公两个人,吭哧吭哧擡着个棺材样的东西往外走。
奇怪,这是谁死了?她晕乎乎地想。
这时,“棺材”里竟然传出一道声音,似乎在挠棺材门,还好像有人在“棺材”里不断晃动,说话。
听不清。崔眉心里莫名地不安。她努力把耳朵凑近门缝。终于,“棺材”擦门而过的一刹那,她听清了那个虚弱至极的声音在说什么:
“妈……我还没死……妈,不要埋了我……”
崔眉终于被放出来了,在饿晕之后。
然而放她出来的人,发现她晕着,也一直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