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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日光沉寂,豆蔻彼年 > 第三十二章

    我挽着江海洋的手臂和他一同进入宴会的大堂。还没进去,就被那璀璨的灯光闪得双眼直眨。宽敞的大堂,朱红色的地毯,一盏看上去就很昂贵水晶大吊灯在会场天花板正中央,像天幕中最闪耀的北极星。从每个角度看都有不同的观感。水晶切割的棱面颇多,光线细碎而摄人心魄。正中央的大舞台上各色采光缤纷夺目,一排麦克风庄严地摆放着。稍稍侧身,便可以看见躲在幕布边上的角落里专心对词的主持人。

    晚宴还没有开始,便能想象出待会儿该是怎样的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各界翘楚都风度翩翩的聊天等待,举手投足之间可以寻见良好的教养。轻扬的音乐让人不自觉的也优雅了起来。我挺直了背脊,挽着江海洋的胳臂一直隐隐感觉到他的温热体温。心跳有些失控。

    江海洋虽是年轻,地位却是不算低的,他从进场开始就不停的有人和他打招呼。也有个别兴致盎然的会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颇有礼地问:“这位小姐是?”

    而江海洋似是意兴阑珊,也不回避,只是淡淡地答:“这是于季礼于小姐。”

    也不管人家知不知道谁是于季礼,只是自顾自地介绍。而我则只是配合的一笑。

    至此,别人便不再刨根问底了。

    但我的心,却有些失落。

    说到底,在江海洋的心里,我只是于季礼,而不是他的什么人。

    他也会故意的带我见一些城中政法界的高官。其中的许多都是我这样的小公务员一辈子都见不着的人物,就着江海洋的面子才得以说上两句。

    融侨官邸是政府和城中的几个房地产大腕共同合资的一个历史建筑修缮项目。将民国时期外国殖民者投资修建的几个被破坏的较严重的建筑群重新修缮,批准成为旅游区。大都围绕着国母宋庆龄过去在本城工作过的旧址。形成一定规模,还未竣工就在传媒中引起了极高的热潮。为了避免敏感,并没有大肆庆祝,这次的落成晚宴是几个地产商以私人的名义发起的,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这庆祝晚宴也是大家都点头了。只是这奢华的程度,着实让人咂舌,这几个地产商也是够财大气粗。城中所有有地位的政商几乎全都到场了。真真是上流社会的聚会。

    江海洋是本次融侨官邸的投资商之一,也算是主角。所以围着他的人很多。男男女女年龄不一。我一直说不上话,就站在他身边。偶尔有问到我身上,也只是一笑莞尔。

    大约过了几十分钟,我实在站不住便附在江海洋耳边借由补妆逃离了这吃人的会场。这气氛让我快要窒息了。

    补完妆,一个人在长长的走廊中踱步,廊灯明亮。如镜一般的大理石地板光洁如新,高跟鞋踩踏上去会发出“嗒嗒”的清脆声音。我数着步子行至窗前,暗夜微凉的风扫过耳畔,拂动双颊,让我的燥热稍许缓解。看着窗外湛蓝的天幕静静发呆,零星的星光被室内璀璨的光芒比了下去,陡然晦暗了许多。

    我双肘撑在宽宽的冰凉窗台上,让身体放松,脚得到短暂的休息。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江海洋方才万事得益的模样。忽然就觉得他和我的距离骤然远了起来。

    从前,他在我身边,我只以为,他环抱着我,我依偎着他,便可以说是幸福。而如今,我才发现过去的我是多么的自私。

    以自己的梦想为共同的梦想,以自己的喜好为共同的喜好。

    而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就是要在成功这个领域里叱咤的,比如江海洋。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想起那时候如芝姐说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和他的距离,不是家世和学历带来的。”

    我现在总算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我和江海洋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家世和学历,而是我们自以为是的迁就。我们都想要委屈自己成全对方的梦想,却不知,这样做,只是把心越推越远而已。

    正当我想的入神。耳边突闻“叮——”的一声脆响。一杯紫红的酒出现在窗台上,玻璃质的酒杯与光洁的大理石相触,发出尖细的声音。酒杯中液体轻轻晃荡。涟漪阵阵,最后又归于平静。

    我回首,陆荣光那张邪魅的脸庞闯入我的视线。看得出来他的造型有刻意修饰过,头发做了定性,一丛一丛的,一身黑色的西装,蓝黑相间的条纹领带,明明该是庄重沉稳的模样,却硬是被他穿出了不羁的感觉。

    我这么想的时候,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陆荣光被我笑得一脸莫名。他问:“笑什么?”

    我掩着嘴答:“你的造型好笑。”

    他眉头一皱,手指蜷起便赏了我一记毛栗。斥道:“你自己还穿得跟花姑娘似地,竟然还有胆儿说我好笑?”

    我揉着生疼的额头,撇着嘴答:“没风度,我说你你就说我。还动手。”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窗台上,仰望着窗外,毫不理会我的埋怨。他安静下来的样子煞是迷人,我趁机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他的英俊和江海洋的英俊截然不同,五官立体略显阴柔,笑容邪肆,气息中有些妖冶的味道,却丝毫不让觉得“娘”,他和江海洋,唯一共同的,便是薄唇。

    薄唇的人薄情,自古似是有这样的说法,只是我觉得不靠谱,因为我自己也是薄唇,却总也难以忘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我淡淡地答。

    伸手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透过酒杯和晃荡的紫红液体看陆荣光,脸庞竟有几分扭曲。

    “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么?”陆荣光转过头对我笑。嘴角轻扬。

    我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额头上写着‘第一次来,生人勿近’这样的字样。”说着还在我的脸上比划。我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

    “扯吧你!”我挑眉瞪了他一眼:“倒是你,每天也没个正事做,干嘛也来?凑热闹啊?”

    “我嘛?”他耸耸肩,怪模怪样地说:“在这儿来找一两个美艳点的名门千金,讨我家老爷子欢心啊!”

    我没听过他讲家里的事,再加上我们也不是熟到那样的地步,便没有多问,只是听着,点头。对他的自我调侃也是一笑而过。

    “其实,昨天我想邀请你当女伴的。”他幽幽地开口,低沉的声音流转在空旷的走廊里:“可是昨天有人‘无意’和我说,要带你来。”他加重了“无意”两个字,我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便沉默着,等待下文。

    他轻叹一口气,从口袋中摸索出打火机。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小巧却不失大气,上面刻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茶隼,尖利的嘴角闪着银光。只是似乎年岁已久,打火机有些显旧。

    陆荣光拿出打火机,却没有拿烟,他手一扬,随着“咔”一声,打火机便打开来,他的手按着滚轮,“擦”的一声,紫蓝的电光一闪,却没有点燃。他又按,又是相同的光景,反复几次,都没有点燃。

    “大概是没油了。”我提醒他。

    他赞同的点点头:“我知道。只是习惯了。”

    明知没油,却还反复的拿来用,他看着这打火机的表情是那么缱倦,想来,这东西应该是对他意义非凡。他半天不说话,我也没有打扰他。过了许久,他突然昂起头对我展颜一笑:“于季礼,昨天我提得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我眉头一扬:“什么意见?”

    “嫁给我啊!”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让我有些忍俊不禁,这人还真奇怪,求婚是好玩么?逮着个女人就一直说?

    我抿了一口酒,馨香,入口微苦,回味甘甜。我笑着问陆荣光:“你凭什么觉得可以娶我?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他眉毛一挑:“你难道不觉得我英俊潇洒又多金?家世更是万众挑一。你不嫁给我嫁给谁?”说完便自信地一笑,他收起了打火机,双手顺势插在口袋中,薄唇轻启:“要是2013年1月4号你还是单身,我们就结婚。”

    我嗤嗤地笑。窗外的风吹动我的笑容,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本想拒绝,却想起,什么时候于季礼变这么善良了?明明是濒死了,明明是垂死挣扎了,为什么要拒绝这根自动自发来到身边的救命稻草?

    我也不该一直这样等死的。

    我笑着,语调轻快地说:“好啊!”复而又补充了一句,问:“为什么要在2013年一月4号?”

    “201314,不就是爱你一生一世么?我最新的前女友说的,永世只有一次。”

    “真浪漫。”我笑着。

    正当我们相谈甚欢,就这么轻松愉快的把人生大事解决的时候。一声不协调的喊声彻底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江先生——”不远处传来明显拔高声音的男声。我和陆荣光同时回头。转角一盆不知是什么名堂的长枝树掩住了站在那里的人,只隐隐瞧见背影。虽是看不清,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那是江海洋。

    我的心脏骤然一缩。

    那男人继续热情地问:“江先生不是来找于小姐么?找到了么?刚才还看见她往走廊去了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直着眼定定地盯着那秀致卓绝的背影。他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很快便平复下来。

    “没找到,大概已经进场了,会场太大了。”他不经意间一回首,灯光下,江海洋那张冷峻的脸庞是惨白的。阴鸷的眼神,与我对视一秒不到便又转回去。我冷冷打了个寒噤。

    ……

    看着他们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整个人已经僵在了原地。半晌,我全身脱力一般,扶着窗台摇摇欲坠。脑袋里一阵嗡鸣,眼前花白。

    刚才,他应该全都听见了吧?

    我……到底做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