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的阮肆上课都是冒泡的状态,孔家宝坐后边感觉他发型都比以前更风骚,把手指间的笔转得飞起,转得黄佳丽站讲台上忍不住问,“阮肆,你干脆出门蹲街口转去,赶着围观扔钱的人一定特别多。大周一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捡钱了。”阮肆停了笔,露齿一笑,“您继续讲呗,我听得特认真。”
孔家宝给他飞了个小纸团,摊开上边写着“你是不是傻,脑子里哼什么歌呢,马上都要摇起来了”。
阮肆回了个:呦呦切克闹。
孔家宝:“……”
陈麟回来上课的消息成为课间话题,他那依然没剃的刚寸头和明晃晃的纹身在一堆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中极其扎眼。上学期引爆学校贴吧和微博的大麻事件让他成为老师眼中的危险分子,他进教室的时候,正讲课的老师都停顿下来,糟心地挥手说:“进来吧。”
陈麟压根没理会他的招手,走到原先的位置,发现被人换了座位。他盯着人,语气不善道,“让开。”
“你的座位在那,”老师抬手指了指最后边靠近垃圾桶的地方,“赶紧回座位,不要耽误同学们上课。”
“我的座位在这里。”陈麟说。
“新学期班级人员调动,座位也是要调整的。都在一个教室里,不要挑,坐在哪里都可以上课……”
“我是垃圾吗?”陈麟盯向他。
这位老师竟然迟疑了一下,不悦的眉头紧皱起来,只说,“快点坐下。”
陈麟踢了一脚桌子,“我就坐这儿。”
“陈麟,”老师抬高声音,“你在跟谁讲话?这里是学校,是上课的地方,别把你在外边混的那一套带进来!影响风气!真是一颗老鼠……”
陈麟快步过去拽住他衣领,四十多岁的男人被拽得摇晃,喊道,“你想干什么?太无法无天了吧!没纪律!你还敢动手?你连老师都敢打!”
男生飞快地抱住陈麟的腰往后拉,他不放手,“去你妈的!”他说,“什么位置一定要放在垃圾桶跟前?什么意思我不懂吗?有什么话你直说!别他妈搞得这么恶心人!”
“干什么?干什么!我说你怎么了?我是你老师!我还没有调整座位的权力了?”男人挣红了脖子,“你松手!你松不松?你再不松我就让人喊你教导主任了!什么东西!”他大声地喊,“你这种人就是社会垃圾!不学好,早长歪了你!对得起陈老师吗你!”
“关你屁事!”陈麟踹着他,“老子就是歪脖子树!”
听到动静的旁边班都开了门,各种呵斥的声音不绝于耳。陈麟被拉扯着,愤怒来得太突然,他控制不住。他抄起讲台上的教材,摔了对方一脸,想要凶狠地呲出牙,仿佛被荆棘围绕,扎得他从未宣之于口的自尊血肉模糊。
垃圾!
人渣!
不学无术!
败家子!
从他跨进学校开始,每一秒钟都人在这么提醒着他。他们目光轻飘地扫着他,嘴里跟人小声讨论着他,讥讽和嘲弄,每一个人都站得那么高,不断地围观俯视,仿佛他是个笑话。
“陈麟!”后边换了人,抱紧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就拉开了单方面的发泄。苏伯喻没戴眼镜,强硬地擒住他。
“打老师!你还打老师”对面被打得狼狈,趁他被擒住了上来就是要一个耳光。
“刘老师!”苏伯喻拽开陈麟,肘臂挡了这一下,快速道,“这小子欠教育。您赶紧往医务室去,我来教育他——我马上联系陈老师。”
音落拖着陈麟就往外去,桌子被又撞又踹,挤出巨大声响。孔家宝靠后从打开的后门看,立刻卧槽一声戳阮肆。
“队长,队长又犯事了……哇靠,他把刘月半给打了。”
原本伏案写题的一众学生整齐划一地回头,扭着脖子望。一齐看着陈麟还在挣扎,被苏伯喻拖走了。
“哦豁。”阮肆撑着头,“6666。”
黄佳丽:“……你赶紧缩起脖子做你的题!”
陈麟胸口起伏剧烈,死死掐着苏伯喻的手,被摁在墙壁上,嘴里骂声不减。
“你跟他们就是一伙的!”他说,“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一路货色!最他妈爱干这种背地里恶心人的事儿!”
“我说过什么来着。”苏伯喻扳过他的脸,“再骂一句脏话我马上送你进马桶,臭毛病还改不掉了是吗?”
陈麟呼吸急促,对着他狠狠念了一声,“操!”
苏伯喻二话不说,直接踹开边上的门,拎着他就往马桶边拖。掀开了马桶盖一把把他后背摁下去,陈麟对着底下的水,喘息未定。
“你按!”他咬着牙,突然哽咽着说,“苏伯喻,你今天不把我摁下去,你就不是男人!”
“怕了就老实对我说‘我错了’,”苏伯喻没松手,“我是不是男人这事儿不劳你现在关心。”
陈麟吞咽着哽咽,被摁着后背,用力用膝头撞在边沿。眼泪大颗大颗往水里砸,他说,“我没错!我是垃圾吗?苏伯喻,”他抽噎着说,“我是垃圾吗?”
后边人没吭声。
陈麟更气了。
苏伯喻松了手,男式手帕罩陈麟脸上,带着鼻涕一块擦了。
“谁说你是垃圾?”苏伯喻说,“你咬他啊。”
“说得人多了。”陈麟别开头,鼻子都被捏红了。
“那你挨个咬啊。”苏伯喻把手帕直接扔垃圾桶里,抬手扶眼镜,又想起来没戴,“我现在说你一声垃圾,你是不是还得抱膝嘤嘤嘤?”
陈麟抽咽,擦了把眼睛。
苏伯喻双手插西裤兜里,就穿着衬衫,领带因为刚才的拖拽缠陈麟左手手腕上了。他掏出烟盒,叼嘴里一根,对陈麟说,“别哭了小姑娘,来点个火。”
“点你——”陈麟止住。
“什么?”苏伯喻笑。
陈麟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烟的时候差点怼他鼻尖。苏伯喻吸了一口,吹他一脸。
这习惯其实非常不好,但他就爱这么隔着轻轻薄薄的烟雾看陈麟的凶猛被遮挡,露出些许稚气的脸。
“来的时候遇见你爸了?”苏伯喻说,“遇见了吧,不然没这么大的火气。老爷子不懂乐队是个什么事儿,你跟他怄气不是自爆吗?来学校又觉得别人说你不好,你打刘——刘老师,就因为他把座位给你换到了垃圾桶边上,你打他又能怎么样?除了证明你确实还是个小鬼头,没别的了。想说自己不是垃圾,”苏伯喻停顿一下,轻啧一声,“但这事做得的确不好。以后觉得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你就打个电话给我,我教你。事情不是拳头一挥就能解决,你今天敢打刘老师,你明天敢打你老爸吗?”
他叼烟的时候头发掉下来一缕,挡了点目光。陈麟觉得他今天不算一本正经,他似乎想起自己的过去,但并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他审视着陈麟,像是望着一块璞玉。
“听我的话。”苏伯喻抬手揉了把陈麟的刚寸头,“玩音乐没什么,你就是玩音乐的,你还玩得很好。你喜欢它,没什么不能说,他们不仅能把你当成异类,他们也能把你当作偶像。如果你能控制情绪,不再一言不合就动手,把你那……你今天换衣服没有?收拾利落点。打老师不对,他只不过是隐藏了点羞辱,但是你给了他这个机会。是不是垃圾,从来都不是靠嘴,而是需要你的证明。”苏伯喻说着,拇指粗暴地擦过他的眼角,“陈麟,书念得不行,但你有音乐,你没有比谁矮一头。但如果你就这样想靠拳头混社会,”他笑了会儿,“黑社会现在都不靠拳头了。座位的事我会和刘老师谈,”苏伯喻收回手,“但你得明白自己错哪儿了,你并不是没错。另外上回让你去家里拿谱,你不要了是吗?”
“没空去。”陈麟嗡声,“我明天……”
“我扔了。”苏伯喻把烟摁灭,“过期不候。”
“我操!”
“嗯?”苏伯喻抬头。
“操……操心。”陈麟说。
苏伯喻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心都操,你是有多饥渴?”
陈麟:“……你这人污不污!”
“污啊。”苏伯喻伸手用小拇指勾到陈麟的掌心,再缓缓拉掉了自己的领带。指尖的轻搔带着意犹未尽的味道,领带缓慢滑落的触感配合着他的目光,让陈麟竟然有一种不是在拉领带,是在脱衣服的错觉。
卧槽!
陈麟狠狠寒恶一把,退后一步。
苏伯喻被逗笑了,对着他套上领带,不疾不徐地打正,“洗把脸,回去上课。这事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替你担。下次学聪明,乖点。”
苏伯喻出去之后陈麟先上了个厕所,松垮着裤子立刻洗手,可是掌心的触感怎么也洗不掉,这个男人的指尖像带着恶意地侵占,弄得他有点急躁地狠搓着手。
又不是狗!
还他妈撒尿圈地盘?这什么错觉!
一边推开门来上卫生间的秦纵一进门就看见陈麟咬牙切齿地使劲在水里搓手,两人目光相对,秦纵从他通红的眼角滑到他还没关门的裤子,没表情地说,“你继续。”
然后往后退。
“卧槽,”陈麟拽紧裤子,“没有!不是!我不是!你别走!操!秦纵!”
“操?秦纵?”阮肆陡然踹开门,被秦纵架了肩膀,还对着陈麟急,“你是不是欠抽!还敢打秦纵的主意!我就说这人不靠谱!心怀不轨!”
陈麟:“……你有病吧,你他妈是秦纵女朋友吗?我说一句你也管,你怎么不去应聘校警啊事儿逼!”
“我不是他女朋友,”阮肆冷笑,“但谁敢做他女朋友试试看。”
陈麟:“……”
他在心里夸张地呼喊。
妈的这人好gay哦!这些人都好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