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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入青云 > 第185章周子鸿

    人都有劣根性,当你去每一个地方都有人上赶着端茶倒水,为了一些东西跟你笑脸相迎的时候,周子鸿这般冷淡的举止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明意忍不住就凑过去看他在写什么,就见雪白的宣纸上落着一行行苍劲的墨,笔势恍如飞鸿戏海,极生动之致。笔锋点处,刚落成一个“纪”。

    纪伯宰的纪。

    明意干笑两声,抚掌道:“爱卿这一手好字真是难得,改日莫不如写一块牌匾悬在我寝殿之上。”

    周子鸿抬眼看她,意味深长地指着桌上的宣纸问:“司上觉得我这一幅字好吗?”

    “好啊。”明意一边点头一边移开了视线。

    周子鸿笑了:“那便将这一幅让人拓了,立在司上寝殿前。”

    “……”

    深吸一口气,明意转回了头来,无奈地敲了敲他的桌沿:“你同他过不去做什么。”

    这通篇写的都是驳斥纪伯宰麾下之臣的言论,虽无一句直指纪伯宰,但分明又处处指桑骂槐,真拓了放她寝殿门口,纪伯宰明儿就得来找她麻烦。

    “司上只觉得是我在与他过不去?”周子鸿微微皱眉。

    美人蹙蛾眉,瞧着都让人不落忍。

    明意叹息,坐下来拂了拂衣摆:“你说得都是对的,我朝阳城一半还落在纪伯宰手里,朝中也诸多明面上听命于我,暗地里效命于他的人,我不是不想肃清,但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周子鸿抿唇,看了一眼她略显疲惫的眼下,终究是扯了一张新的宣纸将写好的盖住,然后慢慢地走到她跟前,屈膝蹲下来,双眼平视于她,淡声问:“最近两日没歇好?”

    明意干笑。

    她倒是想歇好呢,这朝上的事也太多了,好不容易回后院放松放松吧,刚想去一个才人那儿,那才人院子里就起了火,折腾了大半宿,弄得她还没来得及睡就又去上朝了。

    今儿过来,一路上她都让人四处查探,现在护卫们都还在外头守着呢,生怕哪儿再走了水。

    对面这人的眼里划过一丝柔软的神色。

    明意挑眉:“你这是在心疼我?”

    “司上三宫六院的,哪轮得着我来心疼。”周子鸿起身,漠然地去床边将被子铺好,然后坐下朝她道,“早些歇息吧。”

    明意乐颠颠地就跟了过去。

    周子鸿的房间里有一股清雅的书香,那是纪伯宰身上绝不会有的,闻着叫人特别安心。

    她在床内躺下,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似是在犹豫什么。

    但很快,周子鸿轻叹一声,和衣躺到了她身侧。

    明意打了个呵欠,原是想问他在想什么的,眼皮子太重也问不出来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很困,但睡得浅,片刻之后就察觉周子鸿伸了手过来,轻轻搭在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哄小孩儿呢?她腹诽。

    但这法子可真管用,原本只浅眠,没拍两下她就真的睡入了梦乡。

    周子鸿靠坐在旁边,低头安静地看着她,忍不住想怎么会有姑娘活得这么辛苦?哪怕是睡着了都浑身立着护盾,眉宇间还有愁绪慢慢浮出来,与她醒着时的笑脸完全不同。

    纪伯宰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难道也从未让她觉得安心过?

    心口莫名酸胀,他抬手,想将她含在嘴里的一缕发丝拂出来。

    然而,外头突然就有人喊:“才人、司上,外头走水了!”

    明意几乎是立马弹坐了起来,紧绷的神经让她太阳穴一阵疼痛。

    周子鸿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温热的手掌抚慰住她的疼痛,也隔绝了外头叽叽喳喳的喊声,明意懵懂地睁开眼,就见周子鸿淡淡地对她做口型:“睡觉。”

    都走水了还怎么睡?明意摇头,这人却将她按在**,拉过被褥来裹好,而后淡淡地喊:“思齐。”

    他的贴身奴才应声而入,拱手道:“是有人蓄意纵火,人和火已经一并收拾了,主子和司上请安睡。”

    “将那叫得大声的人一并带走,查一查底细。”周子鸿道。

    “是。”

    门开了又合上,外头恢复了安静,明意眨了眨眼,靠在他身边哑着嗓子道:“你一介儒生,元力都不会,怎么还挺靠得住的?”

    “睡吧。”他没答,只替她揉着额角。

    这轻重适中的力道、温热又温柔的指腹,明意叹息一声,突然就觉得能理解纪伯宰了。

    这世上男子千万,各有各的好,她既然有吸引许多人的本事,为什么要甘于只喜欢一个?他们总会有老的一天,等他们老的时候,她就寻一些跟他们差不多模样的年轻人。

    感情从不会消失,只会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真不错。

    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掌,明意依着周子鸿,慢慢重新进入了梦乡。

    ***

    纪伯宰披着外袍坐在庭院里与秦尚武下棋。

    秦尚武呵欠连天:“这么晚了,你不困?”

    “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不困。”

    你不困旁人总是困的啊,秦尚武很想直说,他要回去睡觉!但看看自家徒儿这苍白的脸色,又有些不忍心:“你现在是六城之主,要什么东西不能?何必折腾自己。”

    要什么东西不能?他能要什么呢?女人?财富?

    无趣得紧。

    他将害了薄氏的所有人都清剿了个干净,也将薄氏的灵位供进了新修的宗庙,所有心愿完成之后,整个人倒觉得无比的空虚,就连听见慕星城大司病逝的消息,也没能带给他一丝喜悦。

    他原本就是为复仇而活着的,命是薄氏救的,他为偿她这一命,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

    可然后呢,然后该去做什么?

    他抬眼看向北边,慕星城的主城内院离他宫殿的距离是十里,坐兽车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走路也只需要半个时辰,若是踩上飞剑,那更快,只要半柱香。

    饶是如此,他也没勇气过去一趟。

    “陛下。”不休匆匆过来,看了秦尚武一眼。

    背脊微微绷直,纪伯宰抿紧了唇:“没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