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涛进门的时候,那局正在接着电话。
“啊,老赵,嗯,你听我说,这次的人事任免工作是需要通过民主测评、群众评议和班子讨论的,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了决定,啊。”那局见儿子回来了,也没什么表情,继续说:“嗯,你放心,老赵,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可以适当了解了解这个人,嗯,但最后的结果是一定要通过公平竞争的,嗯,好的,再见。”那局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海涛回来了,来,快洗手,准备吃饭。这么多天不回来都瘦了,哎,让妈看看。”海涛的妈妈看见儿子,心疼得不得了。
“你这些天不回家都干什么去了?”那局背着身问海涛。
“我……我和林楠、章鹏一起租了一个三居室。”那海涛喃喃地回答。
“租房住,行啊,翅膀硬了是吧,不要这个家了?”那局语气发硬。
“嗨,瞧你们爷俩,干什么啊这是,来来来,先吃饭。”海涛妈赶忙从中调停。
“先不吃饭,你先让他说。”那局回过了身。“说说,你搬出去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你想表明一种什么态度?”那局一脸严肃。
“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态度。”海涛低头。
“你这就是态度!”那局一下又火了。“工作不好好做,话还不好好说,这是我的儿子吗!”那局提高嗓音。
“是!是你的儿子!”那海涛抬头,眼泪流了出来。“就因为是你的儿子,所以我永远生活在你的光环下;就因为是你的儿子,别人都拿我当成你的附属品。对,你是局长,你是领导,但我告诉你,我也是一名警察,我也有我自己的能力!”那海涛也大声说。
“你……”那局一时语塞。
“我告诉你,爸爸,我这次搬出去就是想证明自己,证明我那海涛没有你的帮助,也能够体现自己的价值!”那海涛语气坚定。
那局看着那海涛,没有说话。
“我今天回来,是因为妈妈让我回来看看您,同时,我还有一句话要对您说。”那海涛继续说。
“说。”那局冷静。
“我希望在这次预审处的竞聘工作上,我不会因为您而受到任何照顾,我要和蒋晓峰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那海涛缓了一下,放慢了语速。“我希望能把我们科的竞聘名额留下来一个,作为我们竞争的目标,我要向别人证明,我是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这个位置!”那海涛一字一句地说。
那局沉默了一下,抬起了头。“好,这个我会做到。”
“那谢谢您了,无论这次竞聘什么结果,我都要通过自己的实力证明,我是那海涛,不是那局的儿子。”那海涛说着就转过了身,“妈,我先走了,你们吃饭吧。”
“哎,儿子,你等会。”妈妈赶忙上去拦他。
“让他走!”那局叫住了妈妈。
那海涛没有犹豫,带上了房门。
“哎!你看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妈妈叹了一大口气。
“这个小倔驴!”那局看着那海涛走出房门。“真他妈像我年轻的时候。”那局表情舒展开了。
蒋晓峰没想到派出所长会亲自登门找到自己,他拘谨地搬过一把凳子给武树。
“武所长,您看您,怎么亲自来了?”蒋晓峰赔笑。
“嗨,我怎么就不能亲自来啊,你看你说的。”武树笑着说,“我听我们所儿小秦说了,你为这个案子是没白没黑地加班,就早想过来看看你了,来,兄弟,辛苦了啊。”武树把两条烟搁在了蒋晓峰桌子上。
“哎哎哎,这可不行,这绝对不行。”蒋晓峰推辞着。“武所长,这搞预审是我应该的工作啊,谈不到什么辛苦啊,您这可太客气了,绝对不行。”蒋晓峰非常坚持。
“哎,兄弟,你先别推辞,你就听我说一句话行不行,哎,一句话。”武树冲他摆了摆手。“我这烟啊,也不是自己买的,也是别人送的,你哥哥我是就抽烤烟,不抽混合型的,就是留着也没用。”武树又将两条烟塞了回去。“你呀,愿意自己抽就自己抽,自己不抽就送人,反正咱都是一个门儿里的人,逢年过节就是给老邢也不能空着手不是。”武树善解人意。
“这……”武树这么一说,蒋晓峰就为难。
“行了,就这样吧,哥哥给你东西也不是行贿,你怕什么呀。”武树说着就拉开蒋晓峰的抽屉,将烟放了进去。
“哎,说说那个案子吧,人供得怎么样啊?”武树奔向主题。
“嗯,武所长,现在田超供得还不太好,但是我在审讯中感觉,田超一定不只是这次少量贩毒这么简单,他背后一定还有着一个销售的网络。”蒋晓峰说,“但现在人还没弄熟透,要就这么夹生地做,即使他供了,证据也无法收集完善,我觉得不能光急,还得拖他一下。”
“拖他一下?”武树顿了顿。“一共刑拘就一个月的时间,你觉得要拖多长时间?”武树问。
“我觉得起码再耗他半个月,在这段时间内咱们要继续完善证据,获取新的线索,我在号儿里也安插了狱情,随时也能掌握他的动向,田超的性格比较急,对待这种人就要使用柔一些的方法。”蒋晓峰将缜密的计划和盘托出。
“半个月……”武树叹了口气。他在想,已经接近年底了,再要这么拖下去,一旦错过了最好的表现机会,没有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那还怎么“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啊。武树想了想说:“我听说你正在和那局的儿子竞争一个岗位?”
蒋晓峰一愣,不知道武树怎么会知道这事。“啊……算是吧……”蒋晓峰犹豫地回答。
“呵呵,好样的。”武树用力点了点头。“是个干警察的好苗子!局长的儿子都不怵!”武树表现出极大的肯定。“但是,兄弟,你们这次竞聘的截止日期可就到月底啊。”武树说:“要是将这案子拖到那个时候,我估计即使通过深挖进一步破获了大案,但不会对你有什么积极的效果了,我觉得吧。”武树看着蒋晓峰说:“这个案子要速战速决,你要抓紧审讯,我呢,让我们所的几个同志随时配合你调查取证,一旦有了新的线索,咱们就立即行动,争取尽快打个漂亮仗,这样也能对你的竞聘有所帮助!”
蒋晓峰听着武树的话,心也动了。“谢谢您武所长,您能这么为我着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蒋晓峰心头一热,很是感动。
武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狈要是不给狼一个美好的前景,狼怎么能安心托着他寻找猎物呢?“兄弟,别叫我什么所长,我就是你哥哥,我这人吧,别的没有,就是实在,咱们都是苦哈哈干活儿的,家里都没根儿,但是有一点我作为哥哥得告诉你,这要想一鸣惊人啊,前提就一定得出其不意,说句难听的话,咬人的狗不叫,话糙理不糙。等咱们配合弄好了这个案子,你们邢科长的工作我来做,市局、分局宣传口我也有哥们,咱要么不干,要干就忽悠大了!”武树越说越起劲。
“嗯,武所长,不,武哥。”蒋晓峰改变了称呼。“您放心,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不好好干那真不是人了,我一会就提田超,一定往快了做!”蒋晓峰信誓旦旦地说。
“呵呵,行,我今天就回所儿抽人,随时配合你工作。”武树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这人跟人啊,有时就是这么回子事,你忽悠我,我忽悠他,到了转了这么一圈吧,没准就把自己给忽悠了。蒋晓峰在向邢科长汇报突然改变了的审讯计划时,邢科长就猜到了,一定是武树在里面捣的鬼。但邢科长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啊,无论这案子是早破或是晚破,其实都对他没什么影响,他早已到了“宁可无功,也别有过”的年龄段了,但年轻人主动要加班,主动要干活,谁还能拦着不是,只要案子不出问题、不出娄子,无论这帮孩子怎么折腾,到最后这荣誉都是他们科的,作为科长,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邢科长笑着点了点头。“晓峰啊,我很欣赏你的工作热情,你是咱们处公认的好苗子,放手去干吧,我支持你!”
蒋晓峰抬头看着邢科长,感动地点着头,眼神中闪着一种憧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