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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篇 别了,果子狸

  最近清净了许多,因为没什么具有足够当量的新闻,像璩美凤、张国荣那样横扫娱乐版面的天王级牛鬼蛇神更是难觅芳踪。我拿着报纸嗅了半天,发现这段时间人气最旺的主角,当属果子狸。

  果子狸,别名花面狸,灵猫科动物。在舍己救人的动物排行榜上,它无疑位居前列,因为中医对它的评价是肉补,其骨头可治关节炎。饕餮食客对它的评价则只有一个字:甜。如果有创意的人要打广告,大略是这样说:她,甜丝丝的,让你想起初恋的感觉。像我这么没创意的人则会说:每当我在电脑上敲出果子狸这三个字,总会心神一荡,随即口水打湿了键盘……

  其实我不吃果子狸已经很多年了。吃过是肯定的,只是忘了是爆炒还是红烧,反正绝不是清炖。做野味的要诀,是鲜和嫩,所以,文火慢煎的温情主义必须摈弃。要把火烧得旺旺的,让那锅里的油脆响如四面埋伏的枪声,以摧枯拉朽之势去毛剖膛,并且将其碎尸下锅,当果子狸的惨叫声依然绕梁之际端一盘沁人心脾的珍馐上桌,方谓生猛。鉴于这一过程极需快准狠,所以在厨师的遴选上,我个人倾向于选那些祖上当过刽子手的人,他们的遗传基因比较好。

  当然这一切都纯属意淫了。有的东西不是你想吃就能吃的,有的女人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围城》里的方鸿渐在墙上看到无数忏悔之言:王美玉有毒。而现在,我们只能绝望地拭去嘴角的液体,因为果子狸有毒。

  报纸上说,果子狸身上有SARS病毒,虽然新加坡有专家说烹调时会将病毒煮死,但今后吃果子狸无疑要有拼死吃河豚的勇气了。那天看美食家沈宏非的专栏,说是吃河豚有一规矩,不能将河豚身上的毒悉数放完,得留一点,这样入口方有类似川椒的麻辣之感。同时,第一块肉要给厨师先尝(我猜那厨子一定瑟缩如人肉盾牌),众食客像大夫观察青霉素皮试一样,不停翻他的眼皮看瞳孔是否放大,他半个小时不死,即可举箸。以此类推,你今后若想吃果子狸,也得手持杀猪刀威逼厨子吃上几块肉,然后隔离他半个月,他如不发烧不干咳,你便可温一温冰箱里那碟剩肉,蹲在墙角慢慢地啃。

  野味的所谓功效,历来离不开滋阴壮阳,但我却觉得可疑。7年前我在电力系统工作,有次跟一帮腐败分子去贵州小七孔旅游,终于头一次尝到了野猪的滋味,那猪香甜而不腻,据说男人吃了个个赛公猪,还有民间传言说武则天的面首昔年日啖野猪三百克。不过那次旅游根本没闹出什么绯闻,我虽然觊觎其中一个姑娘,但慑于人多眼杂,最终还是没敢伸出魔爪,那野猪若在天有灵,定然是一声叹息。

  由此可见,野味所谓的大补之效颇有扯淡嫌疑,其愚蠢程度和“以形补形“之说有一拼。据悉国家最近要出台禁吃野味的法规了,舌头获得快感的代价是屁股将牢底坐穿,上面爽了下面不爽,那是划不来的。

  半个世纪以前毛泽东曾撰文《别了,司徒雷登》,字里行间尽是胜利者的豪迈。而如今握别果子狸,我却涌起了一股饥民式的忧伤,锅碗瓢盆应犹在,只是菜肴改。挥手自兹去,惟有含情脉脉地说:虽然今生缘分已尽,但来生若再遇你,只怕仍受不了食指大动的蛊惑,还是要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