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笨蛋能上清华吗
路佳无助地就像是一只蚂蚁，被众人架在热锅上灼烤。
她也明白，冤枉你的人，永远比你更知道你冤枉。
但问题是，如何自证清白？
当事人翻供，众口一词，监控坏掉，连起来看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路佳有数，昨天有人攒局了。
既然争辩没有用，路佳便闭上嘴，一言不发。
姜太公钓鱼，也勾不住闭嘴的鱼。
“你们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监控又坏了……我们也很难做。”警察蜀黍合上笔录，“如果没有证据，或是新的举证，真的没办法立案。”
一听说没办法立案，路佳明显觉得，现场凝固的空气都松快了些。
有人在暗自庆幸。
按说是不告不理，既然当事人放弃了，这事儿也就算完了。
路佳作为建筑师，本来卷进工地的是是非非就已经很消耗精力了，此时更加该及时抽身。
但路佳看了看那个单薄瘦弱满脸绯红的当事人工友，此刻头都快埋进下巴里去了。
路佳猜到他肯定是被人威胁了，工地上那些套路，路佳不是没听说过。
有的是吃干抹净，让你浑身难受又不留痕迹的手法。
最后的良知，令大学生不敢直视路佳。
但他确实就是王强他们说的，社会经验不足，就算他委屈隐忍扭转事实污蔑路佳，事后王强那帮人也不会让他留在工地。
小人永远欺软怕硬。
所以，路佳不能也沦为软柿子，有一必有二。
今天她要不能证明自己，以后在精益，所有人都会当她神经病，再无尊严和微信。
此时她不光是在帮那个大学生，更是要打赢这一仗，让坏人踢到铁板。
“有证据。”
路佳手捏下巴，思忖了一下，复又高声擡起头！
警察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被路佳的气势镇住。
她笃定地朗声道：“昨天锯开的钢筋，成了建筑垃圾。而精益工场的建筑垃圾，两天清运一次。所以只要去垃圾场里，找出昨天锯断的钢筋，就能说明他们在说谎！”
“这……”
现场所有知情和被收买的人，心立刻一紧！
完了！
路佳说的没错！
他们把垃圾这茬儿给忘了！
光顾着对付监控了。
正当警察准备驱车在去趟工地取证的时候，突然，会议室的门开了，秘书小胡手里举着一个U盘走了进来。
“不必了。这是昨天下午工场3：00—5:00的监控。”
警察刚接过U盘。
一个挑事儿的当场就跳起来了，监控就是他去破坏的，根本不关雷公的事儿！
这丫头片子手里怎么可能有监控？
别是炸胡吧？！
“不可能！”挑事儿的说，“你昨天又没去工地，哪儿来的监控？！”
秘书小胡不慌不忙：“早上我收了个快递，信封里装着这个U盘，我就打开看了一下。”
警察把U盘插进电脑，顷刻间，昨天下午工友霸凌的一幕，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紧接着，就是杜明堂和路佳吵架，路佳拔刀相助的画面。
这回，证据面前，所有人都可以闭嘴了！
当事实站起来的时候，所有的谎言都不攻自破地倒下。
这时，那个大学生工友再也绷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是他们！是他们，昨天晚上在宿舍威胁我的！我说我不干，他们就……就……就垫了张湿巾，用拖鞋拍我的嘴！”
路佳和警察都愤怒了！
湿巾拍嘴，不光可以不留下红印，湿巾里的水呛进鼻腔，更是另一种酷刑。
路佳更是拍案而起：“你们还是不是人？！他就是个大学生！你们自己就没有儿子、弟弟、侄子吗？！”
她气得颤抖，同时又感谢天降神兵，有人送来了能证明他们清白的U盘。
时间掐得刚刚好。
大冤得雪。
可是，这U盘是谁送来的？
谁又未卜先知了今天的一切？
秘书小胡说，快递没有署名。
路佳以为对方也是怕被打击报复，于是就没有当众再刨根问底下去。
最后，几位闹事的工友被警察带走，工地的生产安全也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最近会彻查！
就这一档子的事儿，估计就够王强那厮好好喝一壶的了。
但结果并不是这样。
这事闹成这幅样子，王强把几个闹事工友开除，说是临时工，速度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手起刀落，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准、狠”，豪无人性。
路佳气愤又讶异。
杜明堂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意料之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支持路佳去和王强那种小人硬杠的原因。
小人莫得罪。
路佳是正义且冲动。
但对大事无益。
既然杜明堂选择了先躲在幕后，也就没必要这两天在路佳面前再蹦跶，瞎戳人家眼窟窿。
于是杜明堂干脆躲在自己办公室，隐身了两天。
路佳越想越气。
这么个折腾法子，都没能动摇到王强的根本，还把自己折腾了一肚子气。
王强也不是吃素的，处处给路佳塞小鞋。
万般委屈之下，她杀到阳溢建设去找杨叶诉苦！
“我不管！你帮我，把王强拉下来！”
路佳一屁股坐在杨叶的总裁凳子上，双手把着扶手。
“为什么是我啊？”杨叶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又不是你们精益的人！我和王强又没仇！”
“因为我信任你啊！”路佳一脸的理直气壮。
杨叶一愣，挽起袖子，无语地扶了扶额头！
这上哪儿说理去。
路佳她哪儿来的自信，杨叶会时时刻刻为她打工啊。
就是让驴拉磨，前面鼻尖上还吊跟胡萝卜呢。
路佳给他吊了吗？
就跑来颐气指使。
但一句“我信任你”，又给杨叶的心底打了一剂甜味素。
行吧行吧，她不就是要把王强拉下来嘛，又不是要去月球上逛逛。
他杨叶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被拿捏的。
杨叶拉了把椅子，坐下，伸手，请他的路佳姑奶奶吐槽。
路佳“巴拉巴拉巴拉”一大通，把最近的事情交代了个底朝天。
杨叶听了，满头满脸的黑线，不解：“路佳，你不做建筑？管上闲事了？下半个月space就竞标了，你搁我这说相声呢？”
路佳当然没忘记space，但王强干的t这些事儿，太叫人可气了。
士可杀不可辱。
还有一条，路佳才无所谓精益中不中标呢，反正她背后是老靳。
巴不得现在精益越乱越好。
但这话不能跟杨叶说，所以她只能餐巾纸捂鼻，作小媳妇状。
满脸哀怨地写着“杨总，要替奴家做主。”
“得得得得得。”杨叶就见不得她那个样子，就跟张飞唱昆曲儿似的别扭。
他给路佳支招：“你想把王强弄走，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你好好想想，在精益，除了你，还有谁，最想王强走？”
“你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路佳若有所悟。
但她很快又大惊小怪，拍着椅把子站起来吐槽：“最有可能的人是杜明堂，正常人谁不想当老大啊？但那家伙是个端水大师！成天犹犹豫豫，有时候还对王强唯唯诺诺，看小人脸色！他不是太子爷吗？咋活得这么没脊梁骨？！”
“不要小看杜明堂。”杨叶立刻警示她。
“嗯？”路佳怔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杨叶敛起神色，用略带严厉的口气提醒，“你以为那个U盘是天上掉下来的？”
路佳又愣了，还想支支吾吾地辩解：“那不是人家怕……王强打击报复嘛。”
“你能不能用用这里？”杨叶一脸黑线地指了指脑子，“你觉得工地的监控是那么好拿到的吗？”
路佳又不说话了。智商欠费。
杨叶继续道：“还有，那个U盘要真是快递寄来的。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正好警察在的时候有人送过来了？！一个快递而已，每个公司前台积压的快递还少吗？你现在，去我们公司前台，给我扒拉一个昨天送来的发票。我看你没个半小时的耐心，翻得出来吗？还有，你收到一个不明U盘，会立刻插进电脑查看吗？不怕毒炸电脑啊？！”
说的急了，路佳都侧面都看见杨叶的唾沫星子在飞了。
他说得确实有道理。
“哪有什么天降神兵？那是别人早就布好的局！”
杨叶总结成词。
路佳恍然大悟，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
事实就是他说得那样！
太有道理了！
但下一秒，她还是不服气地擡起头，对杨叶发出强烈谴责：“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杨叶血压都骤停了！
整个人内心就是人猿泰山在拍胸：你问我了吗？？？
“好好好。是我错。我没早提醒你，杜明堂是什么人！”杨叶“深刻”自我反省，而后，他怒气反问路佳，“那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笨蛋吧？！笨蛋能上清华吗？”
说完这句，路佳和杨叶两人对视，相觑数秒。
最后还是路佳松了气，瘫坐在椅子上，请教杨叶：“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俩就是这样。
这么多年，路佳每次遇到问题都是气势汹汹地来，先胡搅蛮缠，最后被理性且有理有据的杨叶收拾一顿，她就舒服了。
冤孽啊。
杨叶巴登巴登了两下眼睛，叹了口气，把路佳的转椅转过来对着自己，很认真地对她说：“配合杜明堂。以静制动。还有——”
杨叶的鼻尖抵着路佳的，他屏息，而后垂下眼睑，认真警告路佳道：“别自作聪明。”
他这句话意味深长，凉气渗透进路佳的每一个毛孔，让人不寒而栗。
路佳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杨叶的这句“别自作聪明”，并不是单纯地在警告她目前精益的动作。
她红了脸。
杨叶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直起身：“行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日料还是火锅？”
“得回家陪孩子呢。”路佳嘟囔。
“把小鲁班一起接上不就成了。我多他一双筷子啊？”
“改天吧。我累，先走了。”
说着，路佳就拎包灰溜溜地离开了杨叶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