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北山惊龙东方玉总裁的秘密情人水渝才不信你暗恋我呢藤萝为枝上流假象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推理 > 森林历险记 > 十三 洋葱种子

  这是一个非常悲哀的日子。

  早上,维奥莱特跑来万佩尔庄园。她一看见逐步康复的皮埃尔,便赶忙地对他说:

  “皮埃尔,皮埃尔,别去我家,那里将有伤心事发生。”

  小姑娘的表情是如此之痛苦,故而皮埃尔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能听她的。他难道不是维奥莱特的侍从骑士吗?在她最不幸的时刻,他难道不去帮助她吗?

  午饭后,他便赶到奥比埃城堡。维奥莱特站在院子中看到他,眼睛里充满悲哀。她眼皮红红的,苍白的脸上留有泪痕。

  “你哭啦?”皮埃尔问。

  “没有!”小姑娘高傲地回答,“我患了枯草热。”

  她咳嗽得很厉害,好似不让皮埃尔听到越来越高的谈话声。

  在城堡门前,代-奥比埃先生与两个男人正在交谈。他高昂着头,骄傲地站在台阶上。那扇状的胡须、坚毅的目光衬托着他漂亮的脸庞。从他面部的表情上不难猜出,他正遭受着极大的危机。

  与他谈话的人则毫无英俊可言。其中一人完全发育不良,长着一张干黑的脸,圆圆的眼镜后面掩藏着一对斜眼。这人举止又猬亵又虚伪。他穿着一件平纹结子花的旧式男礼服,以掩藏他那病鸡一样羸弱的身体。他衣服的样式也十分可笑,尺寸已长到他那老公鸡似的腿肚子。

  另一人肥胖丰腴,面颊润满。他患有中风症,气喘吁吁,有如出水的鲸鱼。在他短促的呼吸声中,那蓝制服也随之微微地起伏不定。这制服已经够大了,但是仍旧罩不住他那将军般的凸肚。那只有力的手不仅长着雀斑而且还有棕色绒毛,与猪维克托身上的一样。他狂妄地杵着一根“赶牛人”的拐杖,这玩艺儿与凶器一般透着敌意。他讲话的声音很大,有时代-奥比埃先生要用一种有点高傲的手势制止他,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那个肥粗的胖子是谁?”皮埃尔问。

  “是布朗多先生,也叫洋葱种子。”维奥莱特回答说,再没多说一句话。

  哟!她的话简短得让人泄气。

  “另一个呢,那小黑耗子?他是谁?”皮埃尔仍旧问。

  “是帕朗弗鲁瓦先生。”

  “哦!他是干吗的?”

  “洋葱种子是放高利贷的,帕朗弗鲁瓦是执达员。”维奥莱特接着说,牙齿紧咬。

  阴郁不快的她掉转脚跟,走上前去听他们谈话。

  放高利贷的!执达员!皮埃尔不完全懂这些词,他没从对话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些人能做什么呢?他们为何要在本子上做记录呢?他们为什么要用奇特而不知趣的目光打量这幢建筑呢?他们为什么要用贪婪的目光看着草堆那个地方呢?那草堆在谷仓前散发着草香。

  显然,皮埃尔一点不懂!……现在两位不速之客来到城堡的主塔前驻足,仰头上望,希望能看到封建老爷们修建的塔顶。

  后来,他们走了进去,像两只肥瘦不一的白鼬钻地洞一样。接着他们又出来了,向代-奥比埃先生走去。后者抽着烟斗,表情冷淡。

  布朗多先生满意地搓着红掌,好似要搓出火花一般。帕朗弗鲁瓦先生挥动蜘蛛般的钩形手指,好似在抓隐形苍蝇一样。

  代-奥比埃先生将手插进猎裤的裤兜里。

  很长时间内,他们三人一直争论不休。皮埃尔听不见他们讲话,但是他看见了代-奥比埃先生。后者不耐烦地点头示意,似乎接受了两位来客的建议。

  维奥莱特回到他面前。啊!这次,强装出的表情再也掩盖不了这可怜的姑娘的痛苦!她痛哭失声,前胸急剧地起伏着。这沉重的心理负担令她感到窒息,她无法独自承担这些。由于她已经有了保护者,便本能地扑进皮埃尔的怀里。

  “皮埃尔!我的皮埃尔!这太可怕了,我不能相信,可这是事实!”

  “上帝,出了什么事?”

  “皮埃尔,我应该全部都告诉你。可是我以前不敢。这非常复杂……”

  维奥莱特气喘吁吁地说……然而渐渐地,她恢复了点儿平静,向皮埃尔讲起了那可怕的故事:

  “皮埃尔,我们都快破产了。那天,我给你讲过,我爸爸出外办事,而我却不知情。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正在与公证人商谈。后来从玛丽亚那儿,我才获悉事情的整个经过。总之,我认为自己懂事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叔祖,但是我不认识,他一去世,爸爸便立即赶去。”

  “的确,你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人。”

  “不,他住得很远。他终身未娶,大家叫他通吃老爹,因为他吃光了所有财产。”

  “吃……”

  “吃光!这是我们家的用词,就是说吃光了。总之,他死了,他留下一屁股债务,我爸爸则自愿承担下来。”

  “但这又不是你爸爸欠的账?”

  “不,他说:‘通吃老爹属于族长。我应该为家族的荣誉去还账。’末了,还有些事情我不太懂。当时,他向布朗多先生借了一干法郎。于是……于是……”维奥莱特这时泣不成声了,“布朗多先生见爸爸不可能还得起债务,就想扣押城堡。由于有这种目的,他带着抄达员一起来。后者是负责扣押财产的人。在商谈之后,他们达成了协议,只用城堡主塔以及里面的一切做抵押。这已经是很大一笔了,你知道,我有许多……啊!有许多痛苦!”

  皮埃尔陷入迷惘。

  “但是,维奥莱特,”他说,“你怎么没脑筋,你怎么能愿意让他扣押城堡主塔呢?再说这也无法做到。这个布朗多先生,他的手也不长。这个可怕的棕红色头发的人长得肥粗老胖的,他不可能用肩把这些东西搬走吧。”

  “可怜的皮埃尔,我也不很清楚。现在能定下来的事体,便是马上要扣押主塔。玛丽亚告诉我说这是法律词,爸爸不想与我讲这些。”

  “放心吧,维奥莱特,”皮埃尔困惑地说,“瞧,两个人走了,他们什么都没有搬走。”

  “我告诉你事情不是这样。他们会回来编造财产清单的!”

  面对这可怕的法律用语,皮埃尔不安起来。他感到巨大的危险威胁着维奥莱特与她的父亲。他为之愤慨。

  “看看!看看!”他说,“布朗多先生不会这么之坏吧!如果有人出面阻止他……”

  “啊!不,放高利贷者没有不坏的。穷苦农民向他们借钱都是一周的短期贷款。”

  “一只鞋底①?”他搞不明白。

  ①在法语中,一周的发音与鞋底一样,故能造成歧义——译注

  “不,是一星期时问。我也不明白,总之属于可怕的事。后来你知道……”

  感到害怕的维奥莱特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

  这些人走了。她见四周无人后,才用严重的语气补充说:

  “你可能不知道。很久以前这里发生过一件古怪事。自那以后,他便被人叫作洋葱种子。以前,他在一个老富婆家打工,那老太婆之有钱,塞满黄金的毛袜子放得到处都是。当地人将她称为格拉菲努瓦大妈。一个晴朗的白天……不,是晚上……她忽然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有人见到布朗多先生在搬大口袋,那袋子很大,与他的油肚儿差不多。”

  “上帝!这是怎么回事?里面装有小孩儿?”

  “哦!这就难说了,没人知道详情。天刚亮时,有些邻居曾问过他。‘这些是洋葱种子’,他这样搪塞大家的。但是大家都认为袋子里装满了埃居①。他很快便暴富了。于是,有人肯定地说,只要一谈到格拉菲努瓦大妈,他脸立即苍白得可怕,像死人一样。正如玛丽亚讲的一样,这段经历暧昧不明。”

  ①埃居为法国古钱币——译注

  皮埃尔明显地发现:在农村,日常生活几乎与童话故事一样,不可靠……这些强烈地动摇了他的信念。但是,当他最终明白布朗多毫无怜悯之心时——可能是凶手吗?——便打定主意要对付他。机会出现了,他期望这次是脚踏实地地干。

  他表情有点肃穆地说:

  “维奥莱特,我豁出性命也不能让这些恶人搬走……”

  “不,是扣押……”

  “对,不让他们扣押。这不是一回事嘛!不让他们扣押城堡主塔!这是一场拼死的战斗。我接受这种战斗……”

  “啊,皮埃尔,你要这么干?”

  “我一定要干。首先,我不愿意他们再回来。”

  “你不愿他们再回来?可是你瞧,可怜的皮埃尔,他们已经在那儿啦!”

  果然是真的。那“棕红色的胖子”与“小黑瘦鬼”又回来啦。无疑,他们找来了某种契约。孩子们看见这二人走在路上,也听见他们向城堡走来。

  “好生意!好生意!”恶人布朗多恬不知耻地高声说,细绸鸭舌帽盖住一只耳朵。他狂妄得很,手里玩弄着捶衣杵一样的拐杖,这是慷慨的大自然赐与他拿在手上玩儿的。

  他在那儿……才两步远!……在暗中。可耻的帕朗弗鲁瓦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

  要发动突然的奇袭,必须具有指挥官的目光,斗士的敏捷。

  皮埃尔露出身形。他蓦然而起扑向大门,细心地将门关上,随后将钥匙扔在沟里。他藏在一个柱子后,窥视着这时还没出现的敌人。

  “去为我找把弓,找些箭。”他低低地对维奥莱特说。

  他的声音颤抖,显示出抑制的愤怒。

  “喂!喂!开门!”布朗多狂怒地高声叫门。

  “开门,喂!喂!”瘦猴儿帕朗弗鲁瓦喋喋不休地说。

  这是对城堡的攻击。这些人在打门,门动摇了,痉挛般地抖动起来。

  “瞧,给你弓箭。”维奥莱特低低地说,她一蹦身,早又跑回城堡里。

  皮埃尔以前早已放弃使用武器。即使到目前为止,这些武器都是非攻击性的。他用这些武器来对付麻雀与乌鸦都毫无成效。但是怎样射呢?门是全木质的……人在门后……不!来人用肩膀强有力地一撞,门被撞开了。布朗多跨进第一道围墙,在帕朗弗鲁瓦陪伴之下,他以主人的姿态走了进来,他那粗大的拐杖敲着地面。

  “哦!哦!”他高声叫着,发出难听的大笑。“他们不愿接受我们,但是……”

  “他们不愿接受我们,但是……”卑躬屈膝的帕朗弗鲁瓦呼应说,像个顺从的应声虫。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哎唷!哎唷!哎唷!这儿的树枝也在使坏,这条道上看不清东西。”布朗多嚎叫说,“有根树枝挂到我的眼角。眼泪都出来了……”

  皮埃尔,这时像中世纪的弓箭手,准确地瞄准那人。刚才一箭正好射中放高利贷的。

  “哎唷!哎唷!哎唷!”帕朗弗鲁瓦也呻吟起来。“难道小径两旁布满了枸骨叶冬青?我刚才脸颊被刺了一下。”

  这是第二箭。皮埃尔藏在一棵树后射箭,狂热地射箭。他有四箭落空了。弹药用光了。怎么办?两人又继续向前走……他们接近了城堡的主塔。他的脑子转得很快,顿时又想出其它防御之法。

  他狡如老狐,勇如幼狮,捷如野兔,在篱笆后狂奔而未被人发现。

  那儿,他看见在大路正中长着一颗粗大的苹果树,树上长满了要待到秋天才采的果实。有什么关系!应该使用所有的武器。他赶在两个不速之客之前,藏在这棵树下,心脏狂跳,盼着动手的时刻的到来。

  这个时刻来到了。帕朗弗鲁瓦与布朗多来了,一点儿也没生疑。

  好可怕!雪崩来啦!似暴风雨汹涌而至。苹果树独自大摇起来。一阵大抖震动着苹果树。大苹果狂雨般地狂砸在二人的头上、肩上、背上,好一会儿。苹果果质之硬,像鹅卵石一般。

  同时,一阵大笑声传来。维奥莱特藏在绿茵丛中笑着,皮埃尔藏在篱笆后也笑着,代-奥比埃先生藏在百叶窗户后笑了。厨房里的玛丽亚笑了,或许拉齐比斯也笑了,因为他们看见这两个人一副狼狈相:他们眼睛冒金星,胡子颤抖。

  或许受了点伤,两个男人恚恨不已。

  帕朗弗鲁瓦由于讲述信,抖了抖瘦瘦的脊梁骨。

  “奇怪,”他多疑地说,“……能听得见,能感觉得到,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愚蠢,愚蠢……”布朗多低声地说。

  ……然而,他们仍旧向前走着。没任何东西能阻止他们的前行。皮埃尔愤怒了。失望之余,反而给了他力量。应该不计一切代价来阻止他们扣押城堡主塔。但是怎么做呢?在勇士的时代,靠什么一战呢?哪儿去找沸滚的油、希腊火硝、熔化的铅?有了这些东西,便足可驱走这两个强盗或这两个凶手。为了能将维奥莱特与她破产的父亲从这种屈辱中解救出来,有哪位神仙能在这高尚的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沸滚的油?……这时候已经不可能搞到……但是……但是……哦!多好的新发现!

  那儿,在院子里,城堡主塔下面,皮埃尔发现一只装肥皂水的小木桶。这是玛丽亚刚才洗衣用的,白色与红色的水面上反射出丰富的色彩。难道这不是一种武器?没有突廊,难道不考虑窗户?他可以将这桶高贵的家用废水用在战场上,从窗户上泼到敌人身上。

  “快!快!快点来!维奥莱特!一分钟也别耽搁,趁他们现在还没有看见我们……跟我一起上城堡主塔去。”

  这崇高的行为令他脸色红润,脖子上青筋鼓胀。在这崇高的努力中,热情的小骑士带着洗衣废水,再加上这只军用小木桶,吃力地向主塔的一楼攀去。

  维奥莱特大步地跟着他。

  “注意点!注意,皮埃尔!”她在跨进大厅门槛的时候说,“你差点一脚踏进回声洞里。”

  “回声洞!这是什么东西?快点讲……”

  “我能不告诉你吗?可是我没时问。等结束这场战争后,我再告诉你。那儿,在墙里有个洞。我们可以从那里与人讲话,能说能听。古怪的是,在外面的人却不知道声音来自何方。你想想……”

  “维奥莱特!维奥莱特!现在还不是你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时候。应该赶走敌人。”皮埃尔回答说。他气喘吁吁,浑身是汗。“看,看看!他们马上要进犯我们了。你伏在窗户前。布朗多与帕朗弗鲁瓦来啦。是时候了!我们一会儿浇他们。把桶放到那儿,不,那儿,我告诉你……对了……现在,只待他们前来,就可以倒木桶了。要将这两个该诅咒的家伙浇得昏天黑地才行!”

  布朗多与帕朗弗鲁瓦满腹疑虑,心中犯着嘀咕,这神秘莫测的欢迎方式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些隐形的精灵古怪又意味着什么?在这阴森的古城堡附近,在这凶恶的让人惴惴不安的城堡主塔之下,莫名其妙的恐惧“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停下来,寻找着门锁……阴天的黄昏来得早些,这时更加看不清神秘的阴影处。

  “上面好像有着汩汩的流水声,”帕朗弗鲁瓦嘀咕地抱怨说,“应该相信,在这老寒鸦巢的天沟中可能会滴水。”

  正说着,又是一些东西倒在他们肩上,鼻子上!这门早已被维奥莱特锁上了。当他们一踏上建筑物的门槛,头上的骤雨如注疾下,浇得两人浑身湿透,二人顿时惊恐万状,目瞪口呆,双眼翻白,兴趣全无。

  一击成功!在这泡沫般的雪崩之中,木桶里所有的东西尽情地浇到这两个贪小便宜的老家伙头上。

  他们逃了吗?没有!

  他们喷着鼻息,抱怨着,吐痰,揩鼻涕,眼泪下来了。他们满腹疑虑,搞不懂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是他们仍旧能把握大局。他们带着寻找黄金的执着,继续前进,哪怕遇到尼加拉大瀑布也不止步。

  小木桶堵住了中间窗户的半个框子。皮埃尔站在空桶前,惊慌地看着维奥莱特。这次又没能达到目的。敌人进到了房里,扣押城堡主塔将变为事实。怎么办?老天,怎么办?

  在这痛苦的形势下,他决定采取更大的行动。皮埃尔大脑之中掠过一道灵光,顿时来了灵感。这是他能射出的最后一颗子弹了,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忽然,维奥莱特见他像风一般跑了,冲出大厅,赶到楼梯……

  “维奥莱特,”他在走之前说,“你刚才给我讲的事情或许能挽救你的财产。”

  皮埃尔趴在台阶上伸长脖子,他面对着回声洞。这就是他刚才差点儿掉进去的那个回声洞。

  这时,在庄严肃穆的宁静之中,响起一种低沉的、令人恐怖的声音。在阴森的主塔中,这些声音被回声洞放大了,响亮地颤动。

  “布朗多!布朗多!上帝要追你的灵魂!布朗多!布朗多!受你迫害的幽灵要报仇。布朗多!布朗多!死去的格拉菲努瓦大妈将你的洋葱种子扣倒在你的头上!后悔吧,还不快滚!”

  在这神灵显圣的期间内,皮埃尔讲了这么一番话。

  楼下,布朗多感到生不如死。他哆嗦着,探看着,听着……什么都没看见。他的脸扭曲了,皮肤灰暗得好像……好像在格拉菲努瓦大妈的大木箱中变质的面包。

  “快跑!快跑!”他牙齿打颤,对帕朗弗鲁瓦说。后者的目光中带着害怕也带着讥讽,他看了看他的伙伴,他了解这古老的故事。

  “你听说过?”他询问道。

  “是,是!不,不!”布朗多回答说,“但是我们快走吧。我好似听到猫头鹰的叫声。这会给人带来不幸……”

  几分钟后,孩子们气喘吁吁地将胜利之情洋溢出来。当他们惊讶地看到代-奥比埃先生进来时,狂喜才得到抑制。

  代-奥比埃先生闭口不谈自己的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默许了这出闹剧的上演。皮埃尔在这出闹剧中无可指责地扮演了英雄的角色,但是他却谦逊地对此只字不提。

  实际上,他既没有问皮埃尔,也没有问维奥莱特。但是他好似笑意盈盈,狡黠地看着他们。

  “奇怪,”他说,“我刚才遇到布朗多与帕朗弗鲁瓦,他们两个是前来办公事的。他们跑走了,浑身湿得有如长卷毛狗,白得有如涂了满身的肥皂沫儿,就像他们正在接受理发之际,却忽然走出房门。我问他们以后是否还有相见之日。”

  “哦!他们说啥?”皮埃尔焦急地问。

  “啊!‘一周后见’。我不知道胖布朗多的声音为什么会犹犹豫豫,哆哆嗦嗦的。可能他们绝不想再来了。但是帕朗弗鲁瓦则会促使他再来。”

  代-奥比埃牙缝中吐出了这些话,皮埃尔立即记在心里:

  “一周以后,他们还可能会再来。”

  孩子们可能还会提出其它问题,但是代-奥比埃先生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他改变了话题。

  “看看,”他说,“从窗户往外看。这么晴朗的天气,可以看到福莱特的房子,好像她在里面。哦!好古怪的想法!她在那儿,在河边,让人给自己画像。”

  实际上,孩子们踮着脚跟,看见了福莱特。她“贞洁得像幅画一样”,在艺术家面前端着姿态。

  “哦!”皮埃尔惊愕了,他大声地说,“英俊王子!是他……我认出他来……他戴着绿绒贝雷帽……”

  “英俊王子?你从来没有谈过这人!”维奥莱特说。

  “我保证,我也没想过他。他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我与他交谈过……他这人很客气。”

  代-奥比埃先生开心地笑了,露出他那洁白的牙齿。

  “英俊王子?”他说,“他只是美术学校的年轻学生,一个正直拙劣的画家。他是来这儿度假的。他叫比卡伊,住在市镇的小客栈里,在本地为人画像。”

  “拙劣画家?这名字只配娶灰姑娘的姐姐!”维奥莱特低声地说。

  英俊王子的称呼才更适合他。

  皮埃尔没被说服,他转移话题说:

  “福莱特呢,先生,她又是谁?”

  代-奥比埃先生的脸色显得有点阴郁,他稍为犹豫一会儿后,回答说:

  “亲爱的孩子,在……生活中一切都是秘密。”

  他又犹豫了。

  “那位叫福莱特的人,她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女人。从我童年时,我便认识她。她当时长得还可爱。然而她一生中都贯穿着悲剧。她变得轻率,性情也变得反复无常……”

  “好古怪的用词!”皮埃尔心忖道,“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是的,”代-奥比埃先生接着说,“她的性情也变得反复无常。后来,她离开了故土,几年前便隐居到磨坊里。这些我好像都记不清楚了。有好几次,我都认出她来,感到她像以前一样,长得又水灵又年轻,好似从长长的冬眠中醒来一样。不过,在她痛苦的日子里,她看上去好像有一百岁。”

  皮埃尔低声地冲着维奥莱特的耳朵说:“这是睡美人。”这时,代-奥比埃先生又接着说:

  “据说她很有钱。好像有一只钱箱,里面装满了金币……”

  说到这里时,他又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