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老头的狗救了夏丹的命。”于涛不吐不快地说。
“怎么回事?”高光不依不饶地问。
“夏天时,徐三就在大沙坑要强xx夏丹,被打更老头发现了,狗先扑向徐三,徐三用二林子那把枪刺扎死了狗。”于涛把夏丹的秘密和盘托出。
“那夏丹真的被徐三强xx了?”高光半信半疑地问。
“强xx未遂。”我怕高光瞎想,连忙插嘴说。
“遂与未遂,你们俩看见了?”高光一脸坏笑地问。
“打更老头说的,强xx未遂。”于涛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信,就徐三那身手,能强xx未遂?八成是打更老头撒谎吧。”高光诡谲地说。
“高光,你的意思是打更老头为了保护夏丹的名声,故意说成未遂的?”高光鬼得很,我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
“十有八九,夏丹被徐三强xx遂了,多亏打更老头看见了,救了夏丹,要不徐三强xx完夏丹,非杀人灭口不可。”高光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这个徐三死有余辜。”于涛咒骂道。
“于涛,徐三怎么还没有判呀?”我觉得像徐三这样的坏蛋,抓住就应该枪毙。
“我爸说,这小子干的坏事太多了,还没审完呢,急什么,就他犯的事,死八回都不多。”我知道枪毙徐三,于涛比谁都急。
“于涛,二林子,我们先回家吃饭,吃完饭到周丽萍家集合,然后再去夏丹老师家,我估计鬼没在屋里面,没准在外面。”高光胸有成竹地说。
“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吧。”一想到晚上可以抓鬼,我就抑制不住兴奋。
“咱们带什么家伙呀?”于涛好像比我还兴奋。
“你们俩有军用书包吗?”高光问。
“我和于涛都没有。”我抢嘴说。
“把菜刀放在军用书包里,今晚咱让鬼吃菜刀。”高光举着拳头说。
夏丹这些天确实被鬼吓坏了,她因为大字报的事,一步登天,心中早就忐忑不安,近来又听说,老校长一股火死了。她心里好像生了鬼,老觉得老校长晚上来找她算账。自己刚当上校长,怕有损形象不敢声张,只是请了得意门生张小翩晚上陪她。
张小翩天生胆大,但是她胆怎么大也是个女生,两个人晚上看见墙上的影子吓得抱在一起,抖成一团。
不过,那个黑影不是每天晚上都出现。有时有,有时没有,这就更增加了鬼影的神秘性。我奶奶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夏丹怕得要死,说明她做亏心事了。
我突然觉得夏丹被徐三强xx的事高光分析得有道理,打更老头没说实话,如果夏丹真的被徐三强xx了,那她还有什么脸和王德良处对象。
不过,现在夏丹是校长了,不一定能瞧得起王德良了。王德良这个人很清高,夏丹不当这个校长,他俩之间还有门儿,夏丹一当上这个校长,他俩之间搞对象,门儿都没有了。因为王德良最看不起往上爬的女人。何况是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呢!
晚饭后,我们陆续来到周丽萍家。
“张小翩去问夏丹还没回话,要是夏丹不同意我们去,怎么办呀?”周丽萍有些担心地说。
“屋里只有鬼影,没准鬼在屋外。”我意思是说,万一夏丹不同意,我们就守在外面。
“我们去了再说,见机行事。”高光急不可耐地说。
南里四栋红砖二层楼是这一带最高的建筑,夜色中放眼望去,右侧是黑压压的平房,左侧是火车道和几个大仓库,学校就在我们前方。
今夜没有月亮,我们从周丽萍家出来,外面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寒气藏在暗夜之中,砭人肌骨。
我们几个像鬼影儿一样悄悄地走着,四周黑黢黢的,我们心里真有些怕。这时,远处火车一声长鸣,吓得周丽萍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周丽萍抓着我的手,没抓高光的手,这说明周丽萍心里最信任的是我,我心里一阵窃喜,心中少了许多害怕。
平时上学觉得学校离我们家没多远,今晚觉得路好长好长,干走不到。我们特别希望看到校门口的路灯。
“怎么还看不到路灯呀?”我惴惴不安地说。
“怎么着,二林子,害怕了?”于涛嘲笑地问。
“我连乱坟岗子都走过,我怕什么?”我吹牛说。
正说着,我一脚踩在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上,我吓得松开周丽萍的手跳到一边,同时,周丽萍也踢到了,她“妈呀”一声险些摔倒。
“怎么了?”高光也胆战心惊地问。
这时,那毛茸茸的东西敏捷地窜上了房顶,用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瞧着我们,然后“喵喵”地叫了几声跑了。
“周丽萍,别怕,是只野猫。”我松了口气说。
“怎么回事,活见鬼了?”高光气急败坏地骂道。
“我好像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也不敢回头看,高光,你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着我们?”周丽萍战战兢兢地说。
周丽萍求高光往后看,让我很不高兴,好像我们三个男人中,属高光胆子最大似的。
“谁?走开!”为了打消周丽萍的顾虑,我壮着胆子喊。
“二林子,你瞎喊啥!?连鬼都吓跑了。”高光冷笑着说。
今晚,高光的话里话外都离不开一个鬼字,可见高光有多紧张。我喊完,身后根本没有回应,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脚步沙沙地响,就好像有鬼跟着我们一样。
快到学校了,校门口的路灯却没有亮,学校笼罩在黑暗中,四周阴森森的,只有独身宿舍那边像有鬼火似的亮着灯。
我们几个一进校门口,打更老头的狗就狂吠了起来,惊得老头一手举着手电筒一边拿着棍子从收发室里跑了出来。
他用手电筒往我们身上晃了晃严厉地问:“你们几个深更半夜不回家睡觉,到学校来干什么?”
“大爷,我们是抓鬼的。”我连忙解释说。
“胡说,学校里哪有什么鬼呀?”打更老头生气地说。
“大爷,是夏丹校长家闹鬼!”于涛插嘴说。
“我怎么没听夏校长说过?”打更老头用手电筒照着我的脸问。
“大爷,她是校长,怎么好意思告诉你她怕鬼呀?”高光调皮地说。
“这年头,牛鬼蛇神不都被抓起来了吗?怎么还有鬼?是不是你们几个想搞鬼呀?”打更老头仍然不信。
“大爷,他们几个说的都是真的。”周丽萍解围地说。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天天在校园里转悠。”打更老头将信将疑地说。
“大爷,是张小翩告诉他们的。”周丽萍嗔怪地说。
“张小翩晚上确实来陪夏校长,这么说你们几个小子说的是真的?”打更老头用手电筒晃着我们的脸说。
“大爷,我们骗你干什么?”我嬉皮笑脸地说。
“我这回信你们一次,你们去抓你们的鬼吧,我给你们做后盾。”打更老头哈哈大笑着说。
我能看得出来,打更老头还是没信,不过是想逗我们玩一玩。我们过了这一关,猫着腰跑向独身宿舍的那一趟平房。
就要进入战斗了,我们心中都有些兴奋。我们来到夏丹家,周丽萍轻轻敲了门。
“谁?”张小翩在门里警觉地问。
“是我,小翩。”周丽萍不耐烦地说。
门吱扭一声开了。夏丹很热情地迎过来。
“刘宝林、高光、于涛麻烦你们了。”
“夏老师,鬼闹了多长时间了?”我开门见山地问。
“挺长时间了,我一直没敢声张,要不是张小翩跟你们说了,谁也不知道。”夏丹一边给我们倒水一边说。
“夏老师,为什么不报告公安局呀?”于涛心直口快地问。
“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鬼,弄得满城风雨,对我影响不好。”夏丹毫不掩饰地说。
“夏老师,听张小翩说,一闭灯墙上就有影子,能不能把灯闭了,让我们看一看。”我迫不及待地说。
“可以,只是灯闭了有时候有鬼,有时候没有。”夏丹心有余悸地说。
张小翩顺手把灯闭了,屋里一片漆黑,墙上只有影影绰绰的树影,根本没有什么鬼影。
“墙上什么也没有呀!”我失望地说。
“别急,没准一会儿就出现了。”张小翩神秘兮兮地说。
已经快十一点钟了,大家在黑屋子里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突然,夏丹家的钟“当当当”敲了十一下,大家吓得缩成一团。
我还是第一次到夏丹家,我一进屋时就被好闻的雪花膏味吸引住了,女人的闺房总是让男孩子浮想联翩,何况夏丹原本就是一个漂亮女人。
那时候的女人不像现在的人造美女,那时候的女人漂亮不漂亮全靠实力,体香都是自然的,根本没有化妆的痕迹。一个美丽女人和两个美丽少女,足可以让我们三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逞一回英雄。
只是连鬼影都没有,颇令人不耐烦,窗外的阴霾渐渐散去,月光从窗外射进来。屋内月影婆娑,我们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动静。四周静极了,只有屋内“嗒嗒”的钟声让人冥想。
这时,夏丹说:“天太晚了,刘宝林、于涛、高光你们都回去吧,周丽萍、张小翩你俩陪我吧。”
“夏老师,万一鬼来了怎么办呢?”我担心地说。
“往常这时候早就来了,看来今天不会来了。”夏丹壮着胆儿说。
我们听了夏丹的话都特别失望。刚起身要走,张小翩惊慌地说:“夏老师,鬼来了。”
只见墙上果然出来了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影子,那鬼影还有两个发光的眼睛,夏丹搂着张小翩和周丽萍缩在墙角,就听见床上发出了“嘚嘚嘚”的声音,不知道是她们仨谁在打哆嗦,我和高光、于涛拿着菜刀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高光,这是个什么鬼?”我小声地问。
“不知道。”高光惶恐地说。
“咱们怎么办?”于涛畏惧地问。
“先等等再说。”高光装着很平静地说。
那鬼影在墙上随着月光晃来晃去,我向窗户望了一眼,发现窗帘上也有一个鬼影,不,是人影。
“高光、于涛,鬼在窗外,你们看窗外有人。”我恍然大悟地说。
就在这时,一阵狗叫,只听见“咕咚”一声,有人摔在了地上。
“大黄,给我追!”打更老头在窗外喊。
我听到声音第一个冲了出去,高光、于涛也都手握菜刀跟了出来,我们绕到屋后,打更老头正在和狗追着一个人。
“小子,你跑不了,大黄,咬他!”打更老头一边追一边喊。
这时,狗已经咬住那个人的裤子,那个人想拼命地挣开狗的撕咬,可是狗咬住他的裤子死不松口,很快那个人就和狗滚在了一起。
“那个人是谁?看清了吗?”我们仨追上打更老头问。
“没看清,他爬到夏丹老师家后窗的树上,往里偷看。”打更老头气愤地说。
“唐建国!这个混蛋。”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地大喊道。
“二林子,你说什么?那小子是唐建国?”高光惊诧地问。
我一说破,高光、于涛胆子更大了,他们一个箭步蹿过去,从狗嘴里抢出唐建国,死死地拽在地上,打更老头从腰里掏出一根绳子,把唐建国五花大绑地捆上了。
“这就是你们要抓的鬼。”打更老头气喘吁吁地说。
这时夏丹领着周丽萍和张小翩也赶来了,他们看见所谓的鬼就是唐建国时,又可气又可笑。张小翩因为和唐建国“那个”过,一句话也不敢说。
“小子,快招,你上树干什么?”打更老头一边卷旱烟一边问。
唐建国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我想偷看夏丹老师。”他抖成一团地说。
“唐建国,你小子够损的,我高光一向来明的,你小子竟来阴的。”高光骂骂咧咧地说。
“唐建国,厕所里的裸体画是你画的吗?”我义正词言地问。
“是我画的。”唐建国满脸羞愧地说。
“唐建国,上次你到女厕所偷看我,这次你又到我家里来偷看,看来你是个道德极其败坏的学生,开学你不要来上学了,你被开除了。”夏丹怒不可遏地说。
“夏老师,我看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天天想你,连做梦都想你,实在控制不住,你千万别开除我。”唐建国哭着喊着说。
“恶心,小翩、丽萍,走,咱们回屋去。大爷,把绳子解开放了他吧。”夏丹说完,愤然要走。
“夏校长,这小子屡教不改,应该送派出所。”打更老头连忙喊道。
“算了,他还是个孩子。刘宝林、于涛、高光,谢谢你们了,太晚了你们赶紧回家吧。”夏丹假惺惺地说。
打更老头解开捆在唐建国身上的绳子,高光使劲踹了他一脚,唐建国灰溜溜地跑了。打更老头的狗冲着他使劲地叫了两声,我望着唐建国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心潮起伏。
其实,我特理解唐建国,他说喜欢夏老师,我认为是真的,就像我喜欢高光他妈一样,只不过我的解决方式是手淫,他的解决方式是偷窥。
我觉得夏丹开除唐建国太狠了,高光他妈要是校长就不会做得这么绝。我和高光、于涛走在回家的夜色中,他俩像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大事的英雄,大摇大摆地走着,一边骂着唐建国一边说笑着。
我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我知道天底下有千千万万个唐建国,他们一天比一天长大,对女人却一无所知,甚至他们连成熟女人的正面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他们怎么办,因为他们心中的狐疑一旦被发现,他们就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坏孩子,坏学生,小流氓。唐建国出事,我却觉得很委屈,内心的痛苦像夜幕一样覆盖了我的全身。
开学了,唐建国果真没来上学,张小翩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显得有些孤独,自从高光他爸提拔夏丹当校长后,两个人的关系与日俱增,高光他爸经常到我们学校来视察,夏丹也常到区革委会去汇报工作。我妈在家常骂他俩搞破鞋,我爸经常劝我妈别瞎说。
“谁瞎说了?你知道姓高的玩弄了多少女教师了吗!?”我妈辩解道。
我妈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高光他爸领家去的那个女人,看来那个女人一定是哪个学校的老师。
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说徐三是流氓,那么高光他爸比流氓还坏。我真为高光他妈叫屈,老人常说,鲜花插在牛粪上,我看高光他妈这朵鲜花是插在了狗屎上。
自从高光他爸打了高光他妈以后,高光他妈三天两头回娘家,而且两个人经常吵得四邻不安。
高梅抓不着我哥,又耐不住寂寞,一气之下也找了个当兵的,两个人如胶似漆,那傻大兵没结婚就戴了我哥送的绿帽子,整天还美得不亦乐乎。
有一天傍晚,天刚黑,我从厕所出来,发现两个人在楼梯底下又搂又抱,我走过去靠着墙偷看,原来是那个傻大兵正搂着高梅亲嘴,那个傻大兵一边亲高梅,一边把手伸到高梅的裤裆里乱摸,高梅舒服得像母猫一样叫着,我实在受不了这份刺激,情不自禁地掏出了xx巴,我觉得这场面谁看了都会受不了的,就是王德良看了,也得掏出神鞭。
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非常不公平,为什么大人可以谈恋爱,搞破鞋,小孩子们为什么不能正常地与女孩交往,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口口声声说男孩子和女孩子接触会学坏,嘴上说是为我们好,其实是最自私的想法。
因为中国人都是女娲的后代,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男孩还是女孩,都应该享受母性的温存。还是贾宝玉说得对,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泥离开水就会变成土,而土会随风而去,不知飘向何方,更何况泥的浊臭也只有水才能洗去。
不光贾宝玉见了女儿便清爽,毛主席见了女儿照样清爽,何况芸芸男人都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离开这份清爽呢?大人们太自私,他们只顾自己清爽,而不允许孩子们清爽。我们只能望清爽而叹,望清爽而手淫。
我们只能在压抑中去想象清爽,还要受犯罪感的折磨,没有人救我们,唐建国牺牲掉了,罪恶的夏丹不能理解唐建国内心的痛苦,即使把唐建国给开除了,仍然解决不了他对夏丹的向往,而夏丹一方面可以和高光他爸搞破鞋,一方面还可以利用校长身份找王德良的麻烦,占王德良的便宜,这真是一个罪恶的女人!
我小小的年纪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说别人下流的人,自己可能更下流,只不过下流的标准不一样而已。但只要是下流货,结果都是一样的。
就说高梅,她在青年点勾引我哥,搞大了肚子,我哥差点被判刑,可是她回城后,本来可以用真情等着我哥,我相信我哥不是那种太绝情的人,可是她耐不住寂寞,自己又勾搭上一个大兵,还害得我站在楼下一边看着他俩亲嘴,一边手淫。
最可恨的是,高梅每次看见我就打听我哥的情况,那口气、那眼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我嫂子呢。
不管怎么说,我哥是高梅的初恋,就像周丽萍是我的初恋,张小翩是唐建国的初恋一样。我不知道周丽萍和高光之间算不算是初恋,我觉得他俩不过是玩玩,还不能算初恋,挂马子和初恋是两回事。挂马子是耍流氓,而初恋要比挂马子美好得多。
其实我的初恋是由高光他妈和周丽萍共同组成的,对张小翩只是想和她“那个”,而对高光他妈和周丽萍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眷恋,赶也赶不走。
初恋的感觉是酸涩的,就像停经以后女人的xx道一样干涩,就像夏天的阴天一样忧郁,就像张小翩写的诗歌一样稚嫩,就像强xx未遂一样难受。
自从夏丹当上校长以后,王德良就一直也兴奋不起来。连他画的画都是阴郁的,就像凡?高画的向日葵一样怪模怪样的,还没有绿叶。
当然,王德良从来不画向日葵,却天天画地瓜和土豆,我问他为什么不画别的,比如说画画茄子黄瓜什么的,他说,他画的是他自己。
“你是地瓜和土豆?”我被王德良的幽默逗笑了,天真地问。
“对,过去我是生地瓜生土豆,现在烀熟了,”他风趣地说,“刘宝林,你知道地瓜和土豆烀熟了有什么特点吗?”
我一时猜不出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摇摇头说:“不知道。”
“地瓜和土豆烀熟了就是面,摔墙上是个饼,掉地上是个角儿,踩一脚就是稀泥呀!”王德良苦笑着说。
我听了他的解释似乎明白了,原来他是抱怨自己像烀熟的地瓜和土豆一样,面糊糊的,任人宰割。
“王老师,你不把地瓜和土豆烀熟了不就行了吗!”我打趣地说。
“不是我要烀熟,是人家要把我扔在锅里烀呀!”王德良无奈地说。
我不知道这里的“人家”指的是谁,可能是夏丹和高光他爸,反正我从他画的那些地瓜和土豆中感觉到他的痛苦,他的无奈。是啊,一个人的爱被人抢走了,这个人就是烀熟的地瓜和土豆,谁吃了都行。
高光他妈是王德良的初恋,被高光他爸抢走了,夏丹是王德良的新爱,也被高光他爸抢走了,旧爱新爱都死了,王德良心中没有了爱,他还能画出什么好作品。他画地瓜和土豆是一种不满,是一种控诉。
有一天晚上,我从王德良家出来上厕所,发现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钻进了夏丹的家,我学唐建国爬到树上,透过窗户往里一看,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光他爸。
夏丹给高光他爸倒了一杯茶水,她似乎有些紧张,高光他爸打开他带去的鞋盒子,里面是一双漂亮的高跟鞋。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高跟鞋,夏丹看见这双高跟鞋显得很高兴。高光他爸让她试试,她光着脚丫子试了那双高跟鞋。
夏丹的脚白嫩白嫩的,高光他爸拿着她的脚亲自给她试着穿,夏丹推推搡搡地想拒绝,但是高光他爸手握着雪白的脚丫子不松手,夏丹推搡了一阵子便放弃了,高光他爸像把玩珍宝一样,握着夏丹的脚,终于把鞋穿上了。
高光他爸让夏丹下地走走,夏丹很欣赏地走了几步,高光他爸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把夏丹搂在怀里,又臭又厚的嘴唇往夏丹脸上亲,看得出来,夏丹骨子里并不喜欢高光他爸,最起码比不了王德良,夏丹使劲往后躲,但是挣脱不了高光他爸有力的双手,最后她屈从了,高光他爸顺手闭了灯。
我又气又恨,从树上慢慢爬了下来,想教训一下高光他爸。我胡乱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在离夏丹家后窗五六米的地方,猛地扔出石头,玻璃“哗啦”一声碎了,我玩命地往家跑。
我一边跑一边想,叫你们搞破鞋,我吓死你们。夏丹,你不是怕鬼吗?你自己却把鬼招家里去了。你说唐建国是鬼,我看真正的鬼就是你自己。
我一口气跑到我家附近的厕所,尿憋得小肚子生疼,我钻进厕所掏出家伙,痛痛快快地尿了起来。
我为我自己刚才打鬼的英雄行为而激动不已,我心想,王德良,哥们儿为你报仇了!我一直拿王德良当哥们儿。我想象着高光他爸和夏丹手忙脚乱的样子,心花怒放地打了个尿颤。
我走出厕所时,高光他妈迎面走了过来。
“二林子,这么晚还没睡觉呀?”高光他妈和蔼可亲地笑着问。
“去王老师家学画画刚回来。”我喜形于色地说。
高光他妈听到王德良的名字,立刻站住了。
“二林子,你们王老师好吗?”高光他妈情真意切地问。
“王老师好像有什么心事,老是高兴不起来。”我添油加醋地说。
“他能有什么心事呢?”高光他妈显得有些提心吊胆地问。
“阿姨,他喜欢你,你知道吗?”我开门见山地说。
高光他妈很爱听这话,笑着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他总向我打听你,就像你现在打听他一样。”我为了能和高光他妈多聊一会儿,尽量说她关心的话题。
“二林子,看不出来,你还什么都懂呢!”我觉得此时的高光他妈特别妩媚。
“阿姨,王老师是个好人,比高光他爸好。”我情不自禁地说。
她听了这话收起笑容问:“高光他爸怎么不好了?”
“高光他爸不仅打你,还喜欢上了别的女人,那天我亲眼看见他领一个女人去了你家。”我不客气地说。
高光他妈一脸的和谐不见了,她说:“二林子,好孩子,你还知道什么,告诉阿姨!”
我望着她渴望知道实情的眼光,毫无遮拦地说:“高光他爸现在正在和夏丹校长‘那个’呢!”我说完,一溜烟地跑回家了,留下高光他妈呆呆地站在夜幕中。
我躺在床上,觉得把实情告诉高光他妈很过瘾,根本没想这些话对高光他妈的伤害。其实,高光他妈连厕所都没上,就直奔夏丹家了。
高光他妈把高光他爸和夏丹堵在了屋里,你们以为两个女人会为高光他爸打起来,你们想错了,在高光他妈眼里,高光他爸早就从人变成了臭狗屎,她把他们堵在屋里只想证明一件事,谁是婊子,谁是臭流氓。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高光他妈冷冷地说了一句:“姓高的,咱们离婚吧!”然后转身就走了。
当天晚上,高光他爸没有回家,干脆住在了
夏丹家。高光他爸是那种一不做二不休的人,而且是斩尽杀绝的人,更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人。
高光他爸不会轻易同意离婚的,高光他妈也豁出去了,她天天到区革委会去闹,在大院里对谁都说高光他爸的丑事。这下子高光他爸受不了了,组织上找他谈了话,为了保乌纱帽,他终于同意离婚了。
离婚前,高光他爸向高光他妈要那本写给她的诗集,高光他妈怎么也没找到。两个人又大吵了起来。
“诗集是我送给你的最珍贵的东西,你必须还给我。”高光他爸气急败坏地说。
“你珍贵不等于我珍贵,我卖破烂了。”高光他妈恼怒地说。
“你他妈的混蛋!”高光他爸气恼地吼道。
“你不仅混蛋,还是王八蛋!”高光他妈也毫不示弱地吼道。
高光他爸气得摔门而去,从此再也没回过这个家。
自从高光他爸和他妈离婚以后,王德良的情绪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课讲得也充满了激情。
第二节课上课前,我闲着没事,在黑板上画了一匹马,高光站在黑板前出洋相。
“同学们,注意了,”高光大声喊道,“上节课我给大家讲了马的呼吸系统,马的消化系统,马的骨骼特征,这节课,我给大家讲一讲马尾巴的功能。”
高光学电影《决裂》里老教授的声音,像极了,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老师,我们这里没有马只有猪和牛。”我也学着电影里学生的样子说。
“你不爱听,你出去!”高光学着老教授生气的样子说。
“出去就出去。”
我转身就向教室外走去,正好和王德良撞了个满怀。同学们哈哈大笑。高光伸了伸舌头赶紧回到了座位上,我一缩脖子也赶紧回到了座位上。
王德良一看黑板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走到黑板前也学《决裂》里老教授的口气风趣地说:“接下来我们接着讲马尾巴的功能。”
王德良的样子像极了,同学们一下子乐开了花。有的笑得捂着肚子,有的笑得前仰后合,我也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王德良从未在课堂上这样开过玩笑。也难怪,高光他妈离婚后,经常去王德良家,高光他妈就像关在笼中的鸟,终于解放了。她穿着高跟鞋、黄军裤、浅蓝色的上衣,围着白围巾,头发披在肩上,那样子就像女神,对,是女神。
高光他妈既是王德良的女神,也是我心中的女神,她的衣服好像每天都熨过,活生生勾勒出她修长身材的匀称。她好看的面容,白里透红,细嫩得像刚出水的荷花。
我每次看到高光他妈心里都会骂高光他爸,“真是个傻逼!大傻逼!”怎么能打这么好的女人,怎么能和这么好的女人离婚呢?
有一天傍晚,我去王德良家学画,刚走到门前,就发现高光他妈的自行车停在门前。高光他妈的自行车我认识,是飞鸽牌的,车座上套着一个用钩针钩织的粉色座套。那年头,除非在花园,否则轻易看不见粉色。
我悄悄站在门前偷听他们说话,我从小就有听墙根的毛病,我妈和我爸的秘密都是我偷听来的。我喜欢用这种方式探听别人的秘密。
“兰,嫁给我吧!”王德良憨声憨气地喘着粗气说,“我们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相爱了。”兰是高光他妈的名字。
“德良,这样不公平,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高光他妈含情脉脉地说。
“我愿意做他俩的父亲。”王德良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让我再好好想想,好吗?”我觉得,高光他妈像是在吊王德良的胃口。
“好吧,不过人生苦短,我们好日子不多了。”王德良略显失望地说。
我从门缝看见高光她妈依偎在王德良的怀里,那一脸的幸福让我看得如醉如痴。我从心里羡慕王德良,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爱怀里这个漂亮女人了。而我仍然只是一个在厕所里靠手淫自慰的少年。
我没敢敲门,我不想打破他们之间的甜蜜。我知道王德良盼这一天盼得已经有了白发,我很失落地离开了王德良的家,背着画夹子,漫无目的地走在寂静的街上。
夕阳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些余晖,这余晖是以大块大块的黑云为背景的,街道深处的黄昏里,一个充满梦幻的少年无着无落地走着的,像个大傻逼!
我不理解自己算不算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如果是,为什么看不到梦想的希望,我甚至为将来的成长而发愁,我不敢想,长大了会干什么,会成为什么。
成为我爸我妈那样的人?他们的日子太苦了,他们不是我的偶像,成为周丽萍的爸爸妈妈就更惨了,或许成为于涛的爸爸威风一些,可派出所的小所长,充其量在南里威风,这根本不是我的梦。
我更不想成为王德良,一个理想主义者却总在绝望中挣扎。当然,更不能成为像高光他爸那样的人到处害人。
我糊涂了,我不知道,我长大了会成为什么,我的梦想就像这落日的余晖一样很快就隐到黑云后面去了,根本没有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那么光芒万丈。
我好像是王德良未来的一个梦,好像周围的人都活在梦里,如果没有梦,受苦的人都会像周丽萍她爸那样,纵身跳到草滩水库里。
我不明白人们说的幸福是个什么样子,对于我来说,做梦梦见周丽萍就是幸福,能看见高光他妈正面也是幸福,与张小翩“那个”更是幸福,但这些幸福只是流氓的幸福,难道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满脑子都是女人的流氓?
不是,绝对不是,因为我还想成为像齐白石、张大千、徐悲鸿那样的画家,能画出安格尔的《泉》、《安吉莉卡》、《阿纳迪奥曼的维纳斯》那样美的裸体画。
但是,我看了电影《决裂》以后,我更失望了,因为只要手上有老茧就有资格上大学,可是,画画毕竟不是劁猪。
猪还可以成为人们盘中的美食,而我会成为什么?我甚至连一头猪的价值都没有,我只能缩在厕所里,面对着唐建国画的裸体画手淫,而那幅裸体画已经模糊得只剩下点痕迹,这点痕迹也隐到了大片的尿碱后面,很长时间没看见唐建国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星期天上午,我和高光、于涛在锅炉房附近踢足球,周丽萍和张小翩她们几个丫头在一起跳皮筋,远远地看见唐建国站在墙角,这是唐建国被开除后,我们头一次看见他。
“高光,你看那是谁?”我惊讶地问。
“那不是唐建国吗?”高光眯着双眼说。
“挺长时间没看见这小子了。”于涛也自言自语道。
“听张小翩说,他得精神病了,他爸他妈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我从地上抱起足球说。
“不会吧,这小子会得精神病?”高光半信半疑地问。
“不信,你问问张小翩。”我把球往他怀里一扔说。
“张小翩,你过来。”高光接住球,大喊道。
“啥事呀?”张小翩不耐烦地跑过来问。
“唐建国进精神病院了吗?”高光认真地问。
“听他妈说的。”张小翩心不在焉地说。
“瞎说,那不是唐建国在墙角站着呢吗?”于涛用手指着唐建国说。
“出院了呗。”张小翩往墙角望了一眼,转身跑了,继续和周丽萍跳皮筋。
我看见唐建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张小翩,那样子怪吓人的。
“唐建国,过来一起踢球!”高光没好气地喊道。
唐建国没理他,高光生气了,骂道:“操你妈,唐建国,我喊你,你没听见哪?”
唐建国还是不理他,高光急眼了,抱着球跑了过去。唐建国畏缩地站在那里,但是他没看高光,还是紧盯着张小翩。
“唐建国,你装逼是不?”高光气哼哼地走到唐建国身边骂道。
唐建国不理高光,也不看高光,高光气急了,他一脚把足球闷在唐建国身上,张小翩老远就看见了,她赶紧跑了过来。
“高光,你怎么欺负人呀!?”张小翩责备道。
“我欺负他怎么了?”高光吹胡子瞪眼地说。
“你欺负人就不行!”张小翩顶嘴说。
这时,周丽萍和几个丫头也走了过来。
“张小翩,你好吗?”唐建国见张小翩过来帮他,满脸堆笑地问。
“我很好!”张小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
“夏老师好吗?”唐建国一脸傻笑地问。
“唐建国,我警告你,别再打夏校长的主意。”张小翩严肃地说。
唐建国嘿嘿地笑着,我感觉唐建国变了,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变得像一个傻小子。
“夏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自己和自己‘那个’。”唐建国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下流动作。
“你胡说!你胡说?”张小翩脸红红地反驳道。
“谁胡说?夏丹还和你‘那个’呢!”唐建国继续肆无忌惮地说。
张小翩“啪”地给了唐建国一个大嘴巴。唐建国被这突如其来的嘴巴打蒙了。
“张小翩,你也不是好东西!”唐建国傻站了半天大喊道。
张小翩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
“唐建国,夏老师自己和自己怎么‘那个’呀?”高光不怀好意地问。
唐建国学着夏丹在床上的样子做起来,那动作很下流,几个女生不好意思地跑了,只有周丽萍还在。
“唐建国,夏丹和张小翩怎么‘那个’呀?”高光对这种事情特别感兴趣,越问越有瘾。
唐建国又学了起来,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唐建国也傻笑起来。我觉得唐建国确实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走,唐建国,和我们一起踢球去。”于涛觉得唐建国可怜解围地说。
“踢球没意思,有胆量咱们爬烟囱。”谁也没想到,唐建国敢和我们叫号。
锅炉房的烟囱有四五十米高,过去看别人爬上去过,但是我和于涛、高光谁也没有爬上去过。
“害怕了吧?没胆量了吧?谁不敢爬,谁是二逼。”唐建国看了我们一眼,嘿嘿傻笑着说。
“唐建国,你敢爬,我们就敢爬。”高光最怕别人将自己,这小子是宁可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
“男子汉说话算话。”唐建国继续将高光。
“算什么话,谁也不许爬!刘宝林、于涛、高光,我看你们也病了。”周丽萍呵斥道。
这时,唐建国已经攀着大烟囱上的钢梯往上爬去。
“二林子、于涛,上!不能让唐建国看扁了。”高光毫不犹豫地说。
其实,我心里特不想爬。因为我心里很怕,但又怕高光、于涛笑话。更主要的是,周丽萍也在这儿。我在心爱的女孩面前不能掉价。
高光、于涛已经随着唐建国往上爬去,我也只好怯生生地跟着往上爬。
“快下来,刘宝林,你下来!”周丽萍在烟囱下面大喊道。
周丽萍没喊高光、于涛和唐建国的名字,而唯独喊我的名字,这让我很感动,更增强了我往上爬的勇气。
我越往上爬,胆子越大。烟囱似乎在晃动,我的腿肚子有些发抖,双手紧紧抓着钢梯,这时,唐建国已经爬到了一半了。他像一个蜘蛛,不停地往上爬,高光紧跟其后,于涛在我和高光之间,腿肚子好像也在抖。
站在大烟囱下的周丽萍拼命地喊,但是,耳边的风呼呼地响,根本听不清她在喊什么。大烟囱下面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仰着头往上看,还比比画画的。
供暖期已经过了,大烟囱不再冒烟了,放眼望去,我看见了开化的大沙坑,看见了我们学校,还有学校对面的炉灰山。
炉灰山上还有训练的汽车爬上爬下,远处的火车冒着浓烟慢吞吞地驶出水果仓库。汽笛的长鸣让我想起了我和周丽萍扒火车的日子。黑压压的工人村棚户区像电影里演的贫民区,马路上车来车往,好不热闹。
于涛有些胆怯了,他站在半截腰不爬了,我追上了问:“于涛,怎么了?”
“二林子,大烟囱在晃,好像要倒。”于涛畏惧地说。
“晃是在晃,但是倒不了。”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打颤。
“咱不上了,太危险了。”于涛满脸冷汗地说。
正在往上爬的高光,发现我俩不往上爬了,回头往下喊着:“二林子、于涛,上来呀!”
“高光,算了,太危险了,下来吧!”于涛抬头喊道。
“怎么?害怕了?瞧你们俩那点胆量,还不如唐建国呢!”高光故意激我们。
“高光,你等着,”于涛就怕高光激,他说,“我非爬上去给你看看!”于涛往上爬去。我也紧跟其后。
这时,唐建国已经爬到了烟囱顶上,正坐在大烟囱顶上望风景。这家伙似乎什么也没扶,就这么坐着,我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想,这小子要是掉下去,非摔成肉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