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我们的陪审监督下的民主中,那些关键要素已经被我以最原始的形态保存了下来。有一天她们也许会为此而感激我。
追求自由,你会落入欲望的圈套。寻求纪律,你会找到自由的入口。
——《箴言》
“谁会料到空气机械装置会崩溃?”
这位拉比的问题不是问任何具体的人的。他坐在一张低矮的长凳上,胸前紧抱着一个卷轴。卷轴经过现代工艺打造加固,但仍然老旧、脆弱。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可能上午已经过半。不久之前他们吃了饭,也许可以说是早饭。
“我就想到了。”
他似乎是在对卷轴说:“逾越节到了,很快又过去了,我们的门却被锁上了。”
吕蓓卡走近看着他:“求您了,拉比。这让约书亚怎么干活儿啊?”
“我们没有被遗弃,”拉比告诉他的卷轴,“是我们自己把自己藏起来了。陌生人无法找到我们的时候,就算有人想要帮我们,他们又能往哪里看?”
他突然抬头仔细端详着吕蓓卡,眼镜后透着儒雅、严肃的神情:“是不是你把邪恶带过来了,吕蓓卡?”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人们总以为贝尼·杰瑟里特有些邪气。”她说。
“你是说,现在,我,你的拉比,已经是个外人了!”
“是您自己把自己当成外人的,拉比。我是从姐妹会的角度说的,是您让我帮她们的。她们做的事情经常都很无聊。单调重复,但是并不邪恶。”
“我让你帮的?是,是我让的。原谅我,吕蓓卡。如果我们中间真的出现了邪恶,那也是我做的。”
“拉比!不要这样。她们是个大家族。而且,她们还保持着很敏感的特性。大家族对您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吗?我的自尊伤到您了?”
“吕蓓卡,我来告诉你是什么伤害我了。经我之手,你学会了接受不同的教义,而不是……”他把手中的卷轴举起,仿佛那是一根短棒。
“根本没什么教义,拉比。哦,对,她们有一本《箴言》,但那就是一些名言警句,有时候有用,有时候完全可以忽略。她们总是会调整《箴言》,让它适应当前的需求。”
“有些教义是不能调整的,吕蓓卡!”
她低头看着他,眼里满是难以掩饰的不满。他就是这样看姐妹会的?还是他害怕谈论它?
约书亚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手上沾满了油腻,额头和脸颊上都是黑色的污点:“你的建议是对的。又能用了。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问题是——”
“你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拉比插话说。
“机械问题,拉比,”吕蓓卡说,“这间无厅的域场扭曲了机械。”
“我们不能引入无摩擦机械,”约书亚说,“那样太明目张胆了,更不用说成本问题了。”
“你的机械并不是唯一被扭曲的东西。”
约书亚双眉一挑,看向吕蓓卡。他是怎么了?这么说约书亚也相信贝尼·杰瑟里特的洞察力。这让拉比感觉很受伤。他的人民竟然去别处寻求指引。
然后,拉比说出了让她没想到的话:“你以为我是嫉妒,吕蓓卡?”
她用力摇摇头。
“你展现了才能,”拉比说,“而其他人可以立即应用你这种才能。你的建议能修好机械设备吗?那些……那些其他记忆告诉你怎么修了吗?”
吕蓓卡耸了耸肩。这是年长的拉比,不能在他自己的屋檐下挑战他。
“我应该赞扬你?”拉比问道,“你有能力?现在,你打算统治我们?”
“没人,尤其是我,说过有这样的想法,拉比。”她觉得很受伤,而且也不介意展现出来。
“原谅我,女儿。可那就是你所说的‘翻转’。”
“我不需要您的赞扬,拉比。我当然也会原谅您。”
“你的那些其他记忆对这点有什么说的吗?”
“贝尼·杰瑟里特说对赞扬的恐惧要追溯到‘禁止赞扬自己的孩子’这条古代的禁忌,因为那会引来上帝的怒火。”
他低下了头:“有时候倒也会告诉你些智慧之言。”
约书亚显得很尴尬:“我要睡一觉去。我应该休息一会儿了。”他朝机械装置所在位置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能听到那里传来机器劳作时发出的刮擦声。
他走了,留下他们在大厅阴暗的一端,走的时候还被一个孩子的玩具绊了一下。
拉比拍了拍身边的长凳:“吕蓓卡,坐。”
她坐了下来。
“我为你担心,为我们,为我们代表的所有事担心。”他用手抚摸着卷轴,“我们世代保持着本真。”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可现在,这里连个祈祷班都没有。”
吕蓓卡抹去眼里的泪水:“拉比,您误会姐妹会了。她们只希望能完善人类和他们的政府。”
“她们是这么说的。”
“我也是这么说。对她们来说,政府只是一种艺术形式。您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你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这些女人是在自以为是的美梦中自我欺骗吗?”
“她们把自己当作看门狗。”
“狗?”
“看门狗,对什么时候需要教授什么经验教训保持着警惕。那就是她们所追寻的。永远也不要想教给别人不想吸收的东西。”
“总是这些一点一点的智慧。”他听起来有些悲伤,“她们也把自己的政府看作是艺术形式吗?”
“她们把自己看成是陪审团,拥有绝对权力,没有什么法律能投反对票。”
他在自己的鼻子前挥动着卷轴:“我就知道!”
“没有人类的法律能行,拉比。”
“你是说这些制造适合自己的宗教的女人相信一种……一种比她们自己还强大的力量?”
“她们的信仰不会和我们的一致,拉比,但我不觉得这是邪恶的。”
“这个……这个信仰是什么?”
“她们管它叫‘平稳趋势’。她们从遗传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把它当成是本能。比如,优秀的父母很可能会生出接近平均水平的孩子。”
“趋势。这算信仰?”
“所以她们才保持低调。她们是顾问,偶尔甚至是国王缔造者,但是她们不想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
“这个局势……她们相信有趋势缔造者?”
“她们不去假设有这种趋势缔造者,只是相信有可以观察到的行动。”
“那么她们在这个趋势中做什么?”
“她们未雨绸缪。”
“在撒旦面前未雨绸缪,我应该这么想!”
“她们不与潮流对抗,似乎只是在潮流之上穿过,使其为她们所用,使用背部涡流。”
“哎哟!”
“古代的帆船大师很明白这个,拉比。姐妹会相当于拥有潮流航海图,可以告诉她们哪里需要避开,哪里需要加把劲。”
又一次,他挥舞着卷轴:“这不是什么潮流航海图。”
“您理解错了,拉比。她们知道机器当道的谬论。”她瞥了一眼正在工作的机械,“她们认为我们处在机械无法超越的潮流中。”
“这些小智慧。我不知道,女儿。干预政治,我接受。但是这些神圣的事物……”
“这种相对平衡的趋势,拉比。对走出固有,大力创新的优秀革新者来说有很大的影响。即便新事物对我们有利,这种趋势也会将其裹挟其中。”
“谁能决定对我们来说什么是利,什么是弊,吕蓓卡?”
“我只是说出她们相信什么。她们把税收看作是趋势的证明,它夺走了可能会有所创新的自由能量。‘敏感的人会发现它。’她们说。”
“那这些……这些尊母呢?”
“她们符合这个模式。封闭权力的政府意图使所有潜在挑战者都软弱无能。驱逐聪明的,使智慧的迟钝。”
一声微小的哔哔声从机械区响起。他们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约书亚已经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他朝显示着一些东西的屏幕表面弯下腰。
“他们回来了,”他说,“看!他们在我们头顶上的废墟里挖掘呢。”
“他们发现我们了?”拉比的声音几乎透着解脱。
约书亚看了看屏幕。
吕蓓卡走到他身边,也把头凑了过去研究起那些挖掘的人——一共十个人,眼睛里带着那种与尊母建立连接后的梦游般的神情。
“他们只是在碰运气到处挖挖。”吕蓓卡直起身子说道。
“确定?”约书亚也站了起来,他盯着她的脸,寻求着秘密的确认表示。
任何贝尼·杰瑟里特都能看出来。
“你自己看。”她朝屏幕指了指,“他们要走了。现在他们去猪蝓窝了。”
“他们就属于那里。”拉比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