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麻雀成长日记乖乖爱尔鹰扬天下柳残阳仲夏夜之梦莎士比亚西出玉门尾鱼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外国 > 沙丘6:圣殿沙丘 > 第四十八章

    成对的对立限定你的渴望,而那些渴望会把你禁锢。

    ——禅逊尼警句

    “你故意放他们走,丹尼尔!”

    那位老妇人用她花园围裙那带着污渍的前摆擦着手。她周围是一副夏日清晨的模样,鲜花盛开,鸟儿在附近的树丛间鸣叫。天空似乎有些薄雾,地平线附近闪着黄色的光芒。

    “不,马蒂,不是故意的。”丹尼尔说。他摘下他的卷边帽,在换帽子前擦了擦浓密的灰白胡茬儿:“他让我吃了一惊。我知道他看到了我们,但是我没想到他还看见了网。”

    “我为他们挑了这么好的一颗星球,”马蒂说,“最好的一颗。对他们的能力来说是个挑战。”

    “现在埋怨这些没什么用,”丹尼尔说,“现在他们已经在我们碰不到的地方了。不过,他那时候已经焦头烂额,我还以为能轻易抓住他。”

    “他们还有个特莱拉尊主,”马蒂说,“他们在网下的时候我看见他了。我本来是那么想再研究一个尊主的。”

    “不明白有什么必要。他们总对着我们低语,总是让人想把他们踩在脚下。我不喜欢那么对待尊主,你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

    “他们不是神,丹尼尔。”

    “我们也不是。”

    “我还是认为你把他们放走了。你太急着要剪你那些玫瑰了!”

    “不管怎么说,你要对尊主说什么?”丹尼尔问道。

    “他要是问我们是谁的时候,我就开玩笑。他们总是那么问。我就说:‘你以为呢,长着飘逸胡须的上帝本人?’”

    丹尼尔轻笑着:“那肯定会很有趣。他们很难接受变脸者可以独立于他们的事实。”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是个自然结果。他们给我们吸收别人记忆和经历的力量,把那些东西收集足够以后……”

    “我们拿来的是人格,马蒂。”

    “不管是什么吧。那些尊主本来应该能猜到,有一天我们收集到足够的记忆和经历以后,就能够对我们自己的未来做出自己的决定。”

    “还有他们的未来?”

    “哦,原本把他放到他该在的位置上后,我会向他道歉的。凭什么你可以安排别人那么多事情,那是不是不对,丹尼尔?”

    “你脸上一副那种表情的时候,马蒂,我就要去修剪我的玫瑰了。”他退回到一排灌木丛中,那些灌木丛叶子青翠,开着和他的脑袋一样大的花朵。

    马蒂在他身后叫他:“收集过的人足够多,就得到了一个大知识库,丹尼尔!那就是我要告诉他的。还有舰上那些贝尼·杰瑟里特!我会告诉他们我有她们中的多少人。有没有注意到当我们窥视她们的时候,她们感觉有多疏远?”

    丹尼尔弯腰摆弄着他的黑玫瑰。

    她在后面盯着他,手支着屁股。

    “更别说门泰特了,”他说,“那艘舰上有两个——都是死灵。你想和门泰特玩玩?”

    “尊主们也总想控制他们。”她说。

    “那个尊主如果要对那个大个儿的搞鬼,会有麻烦的,”丹尼尔说着从他的玫瑰根上剪掉了一个地面上的芽,“天,这个真漂亮。”

    “又是门泰特!”马蒂叫道,“我本来要告诉他们,门泰特多得很,不值几分钱。”

    “几分钱?我不认为他们会理解那个词,马蒂。圣母们也许会,但那个大门泰特不会。挖掘那么远的记忆会让他的意识变得稀疏,他不可能还能回得来。”

    “你知道你放走了什么吗,丹尼尔?”她追问道,在他身后跟了上来,“那个尊主胸前有枚零熵胶囊,里面也都是死灵细胞!”

    “我看见了。”

    “所以你才让他们走的!”

    “没让他们走。”他的剪刀窸窸作响,“交给那些死灵。他们会欢迎他的。”

    这本书,依然献给贝弗,我的朋友、妻子、可靠的帮手,也是命名本书的人。本书出版之时,斯人已逝,下面的话是在她去世后的凌晨写下的,这段话应该可以告诉你她给我带来的灵感。

    关于贝弗,我能说的最美好的事之一,就是在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中,没什么是需要忘记的,连她优雅离世的时刻也值得我铭记。在那一刻,她最后一次为我献上了爱的礼物:宁静平和地离去。她曾经无悲无惧地谈起这件事,以此让我自己的恐惧消弭。向你展示无须害怕死亡,还有什么比这更伟大的礼物?

    正式的讣告将是这样的:贝弗利·安·斯图尔特·福布斯·赫伯特,1926年10月20日生于华盛顿州西雅图市,1984年2月7日下午5时5分卒于毛伊岛的卡瓦拉。我知道她不喜欢过于正式,这已经是她能忍受的极限。她让我保证不举行那种“我的身体供人观看,牧师在前面讲道”的传统葬礼。她说:“那时我已经不在那具身体里了,但它应该拥有更多的尊严,而不是供人观看。”

    她坚持说我最多可以将她火化后,把骨灰撒在她心爱的卡瓦拉:“在那里,我感到了无尽的平和与爱。”唯一的仪式就是——亲朋好友们听着《忧愁河上的金桥》,看着骨灰撒落。

    她知道那时会有泪水,就如现在我写下这段文字时一样,但在她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她常说流泪无益。她觉得眼泪来自我们的动物本性。狗失去主人也会哀嚎。

    人类意识的另一部分主导着她的生活:精神。不是任何愚蠢的、宗教上的精神,也和多数相信招魂的人口中的这个词并无关联。对贝弗来说,那是照耀她所遇到一切的意识之光。正因为这样,尽管心怀悲伤,甚至是沉浸在悲伤之中,我也可以说由于她给我的,并将继续给予我的爱,喜悦充满我的灵魂。在她逝去的悲痛中,没有什么能比得过我们共同的爱。

    她为撒落骨灰的时刻选的那首歌,是我们常常对彼此说的话——她是我的桥,我是她的梁。这是我们婚姻的缩影。

    1946年6月20日,我们在西雅图的一位部长面前举行了仪式,开始了这段彼此共享的旅途。我们的蜜月是在斯诺夸尔米国家森林的凯莱·巴特度过的,那顶上有一座消防瞭望塔。我们的住处十二英尺见方,顶上是六英尺见方的圆顶,多数空间都塞满了火灾巡查器,只要看到有烟,我们就能定位火灾发生的地点。

    在这狭窄的房间内,有台弹簧动力的维克多牌留声机,一张桌子上还满满地放着两台便携式打字机,我们一起把生活安排得相当惬意:用工作来支持音乐、写作,还有其他生活带来的乐事的开销。

    这并不是说我们一直都兴高采烈。完全不是这样。我们也有无聊的时刻,有恐惧,有痛苦。但总还有欢乐。即便在最后时分,贝弗还是可以微笑着告诉我说,我帮她躺在枕头上的位置非常好,说我给她做的轻轻按摩帮她减轻了背痛,还有其他一些她自己已经无法做到的事。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除了我,她不想让任何人碰她。但我们的婚姻生活创造了这样一种爱和信任的纽带,她经常说我为她做的事情就像她自己做的一样。虽然我必须提供最贴心的照顾,像照顾婴儿一样,但她没有感到被冒犯,也没有说她的尊严受到了打击。当我抱着她让她更舒服些,或是给她洗澡的时候,贝弗的胳膊总是环绕着我的肩膀,脸也像以前一样依偎着我的脖颈。

    要传达出那时的愉悦之情是很困难的,但我向你保证,一切千真万确。那是灵魂的愉悦,甚至是面对死亡时仍能感到的灵魂的愉悦。她离开的时候,我和主治医生分别握着她的手,医生的眼里闪着泪光,说出了我和很多人谈起她时都会说的话。

    “她走得从容、优雅。”

    许多看到这种优雅的人都不理解。我还记得黎明前几个小时,我们住进医院,准备迎接第一个儿子的情景。我们一直笑着。医护人员不以为然地看着我们。分娩是痛苦又危险的事,分娩时母亲死亡的事也并不罕见,这些人笑什么?

    我们笑是因为想到新生命的诞生,那是我们两人的一部分,这种念头让我们充满了幸福感。我们笑是因为这家医院正是在贝弗出生那家医院的地址上建起来的。这种延续是多么奇妙!

    笑是会传染的,很快,在去产房的路上,我们遇到的其他人也都面带微笑。不以为然变成了欣然接受。笑是她在面对压力时的优雅音符。

    她也是在为那些持续不断诞生的新事物献上笑容。她总能在遇到的一切中找到可以激发她感官的新发现。贝弗有种纯真无邪的态度,是种自我的成熟。她想在每件事、每个人身上发现美好。因此,她总会在他人身上得到类似的回应。

    “报复是孩子才做的事,”她说,“只有根本上还没成熟的人才想那么做。”

    大家都知道,她会打电话给冒犯她的人,恳请他们放下破坏性的感情:“让我们做朋友吧。”她去世后,很多我并不认识的人的慰问潮水般涌来,让我感到很惊讶。

    这是她的典型做法:她想让我给1974年为她治疗的放射科医生打电话,这段治疗很可能是她去世最主要的原因。她想让我感谢他“给了我这十年的美好时光。一定要让他明白,我知道,在我因为癌症将死之时,他已经为我做出了最大努力。他把工作做到了极致,我想让他知道我的感激之情”。

    当我回顾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心里满是语言无法形容的幸福感。所以应该也不难理解我不想也不需要去忘记任何一刻。多数人只是在她生活的外围徘徊,我却以最亲密的方式与她共同分享,她做的每件事都给我力量。如果不是她在之前的岁月里毫无保留,全心付出,在她生命的最后十年,我就不可能完成那些必须去做的事,给她力量,回报她。我认为那是我最幸运的事,是最伟大的特权。

    弗兰克·赫伯特

    华盛顿,汤森港

    1984年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