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火爆浪子楼采凝你懂我多么不舍得水阡墨戏香恶棍唐席温故一九四二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社稷山河剑 > 92. 剑出山河

    倾风听出他话语里还有些遗憾的意味,恫吓道:“小心点说话,这里可没有别人能救你。”

    “有人在也比不得倾风师妹啊,毕竟鲜少有侠士敢孤身夜闯纪府,还能安然出来。”林别叙顺杆爬得飞快,演技拙劣地道,“害怕。”

    林别叙这人不仅长了一身的反骨,上头大抵还都写上了欠揍二字。常日尚能遮掩,一见着倾风就根根直竖起来。加上他厚颜无耻的定力,嬉笑怒骂中都有种浑不怕死的泼皮样,看得人咬牙切齿。

    倾风拍拍手里的沙土:“没别的人话要说,我可就走了。”

    林别叙长睫一耷,眸光微闪,终于显露出一点真诚来,说:“倾风师妹,你我二人何必针锋相对?不如握手言和?”

    倾风呛声道:“谁与你针锋相对?分明是你故意找茬来得多!”

    林别叙无奈叹息道:“我可是诚心帮过你不少忙,连命也险些赔进去半条,不过偶尔与你玩笑几句,你却是一点好都不念我。倾风大侠,以你这样的身手,以及来日的地位,能不能稍稍大度一点。”

    倾风听着他这恭维不像恭维,讽刺不像讽刺的一句,思考了会儿,还是不甘示弱地道:“你既说我小肚鸡肠,我还能对你大度?”

    林别叙不作声,只笑着看她。

    倾风说完自己也觉得有那么点儿针尖对麦芒的意思,不过念头只存在了一瞬,就被她心安理得地压下去。

    不能在林别叙这里吃亏,分明是他开的头,他少占一句便宜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所以还是他的问题。

    倾风在水潭边随意找了块石头。石面被水流冲刷得平整,该是有人从潭底搬上来的。她也不擦,直接坐了上去,用手边的石子抛砸入水,惊动浅游的细鳞,看着一群小鱼四散分逃,笑了笑,说:“世人皆以为我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苟活一世只求顺心。其实我牵绊挂碍诸多,最听师父的话。

    “世人皆以为你温文尔雅、谦和宽仁,是刑妖司阳煦山立的大师兄。其实你冷情冷性,什么都不在乎。浮泛于世,凡事只觉无聊。”

    岸边凉风习习,倾风不必回头,听见林别叙衣袍被风鼓荡的声音,便知道他在朝自己靠近。

    耳侧风声一掠,视野光色微暗,转过头,林别叙已在她身边极近的位置坐了下来,长袖还甩了一半在她膝上。

    因是盘坐在地,比她矮了一截,需略微仰头看着她。林别叙眼中笑意比何时都要真切,当她方才说的是什么美赞,坦然附和道:“不错,少有人能看破我本相。所以我二人,从某种程度来说,何其相像。皆是受人误解。该是知己啊。”

    潭影空明,照出二人模糊轮廓。此外还埋了一座山,藏了半片天。纵使水光碧净,也没有林别叙此刻的瞳仁来得澄清。

    里头只她一个人影,有种秀彻明熠的神采。

    倾风对着他看了一会儿,有短暂的愣神,弯腰抓起地上一把松软的泥,朝他丢了过去。

    这人不躲,只无所谓地将袖上泥渍拍干净。

    潮湿的泥土还是在他浅色外袍上留下了一道痕迹,那点秽土抹到别人身上是脏污,落在他身上倒是犹如写意的一笔水墨,不怎么显邋遢。

    林别叙:“你这人……都同你说过,你若打我会倒霉,怎么不信呢?”

    倾风把他那一角衣袖也丢下去,摆出一副破罐子的架势:“说说,我还能怎么倒霉?少了你那瞎编的卦术,还有什么虚张声势的手段?”

    “真是六月飞霜、冤情难解,我同你说的大多是有理有据的真话,怎么在你嘴里全成了诳言?”林别叙将袖口收拾平整,“远了不说,近的不就有一桩?纪师叔想找你与他共谋。”

    “什么共谋,说难听些叫利用。”倾风唇角一扬,疏狂笑道,“我会怕他?”

    林别叙声线清润,拖长了音,忍不住又开始怪调:“倾风大侠自是不怕他。不过陈师叔此刻想必已经提着剑,站在纪府大门了。”

    “我师父?”倾风将信将疑地斜他一眼,又朝水里扔了块石头,看着水面波纹漾开,眉头紧拧道,“我师父去找他做什么?为我报仇?”

    林别叙说:“毕竟多年手足,陈师叔或许会信他兄弟兵行险着、与虎谋皮,却绝不会信他跟妖王勾结。当年妖族破境,陈氏六万兵将,以及三座边城共计数十万人陨命,纪师叔便是再鬼迷心窍,也断不可能做这种卖身投靠的人奸。可是偏巧,纪师叔身边有好些妖王的部属。”

    倾风顺着想了想,意味深长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们刑妖司是不是也派人去偷过?”

    纪钦明还怪倒霉的,房子建在上京,跟路边的野花似的,老是被人采摘。

    “何来叫偷?分文未取。”林别叙含混带过,续道,“何况此事本就经不起推敲。纪师叔高居庙堂,是朝廷重臣,缘何家中一定要由妖族守卫?是人境没有高手吗?还是同族不如大妖可信?说是招揽贤才用以驱策,不定半是监听。他既将谋算打到你头上,总得给你师父一个解释,可他说不出能劝服的理由来,只是与陈师叔无谓争端。”

    若陈冀与她誓不同意,纪钦明的算盘就只能半道落空。

    倾风指腹摩挲着棱角尖锐的石块,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水中倒影。心中杂念渐去,可心绪还是纷乱难平。

    最看不穿的果然是人心,连极端的好坏都辨识不清。

    未尽之言她脑海中已经分明,可沉默不言,林别叙仍是完整说了出来:“你昨日夜袭伤人,刺杀未果,目下传得满城风雨,已然是要撕破脸皮。此番你是私报公仇,他可以寻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拿来压你。他这般下作相逼,以陈师叔的脾性,提剑去找他要个说法,不是合情合理?凭他陈氏的剑术,那帮妖将自不敢相随。陈师叔便是想听听,这久别十五年的志朋,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倾风品了品,不大是滋味地道:“所以我就成刺客了。”

    林别叙好笑道:“嗯。不然呢?你这位来日剑主,是恰巧出门散心?还是眼红去偷盗银财?纪钦明想必设陷等你许久,不料你真的去了。”

    倾风将手中石头往上一抛,不待落下,被林别叙中途截走。

    他见倾风尚且面有疑虑,便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样?你要不要与我赌一次?既然我不能卜卦,也算公平。”

    “我不!”倾风回得干脆,“怎么赌?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是被你先说一嘴。”

    林别叙失望道:“好吧。”

    倾风偏过头看他,才发现他不知哪时又靠过来,趁着说话的功夫,用边上的几块碎石头将她滑落在地衣摆给压住了。

    倾风一把将衣服抽了回来,用手掌蹭干净,又觉得这人幼稚,又觉得这人小气,奇怪道:“我说你到底是什么妖?睚眦转世吗?”

    林别叙漫不经心地说:“你猜我是什么妖。”

    倾风的视线下意识往下移去,落到他腰身上。未及深思,被林别叙拂袖挡了视线,用指节顶着她下巴往上抬,气笑道:“不要乱猜。”

    倾风顾不上他的爪子,踌躇着道:“可能……不是什么好腰?”

    “你是什么无赖?”林别叙险些内伤,“你在胡说些什么?”

    倾风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冲他点点头,好心劝道:“老人家还是多躺着吧,被人砍过几剑,也怪可怜的。”

    “你该不是以为,我是少远山那条龙脉?”林别叙眸光幽沉,笑意中有种难以为继的狰狞,咬字重音道,“我若真是,现在就一尾巴把你拍到水底下去。”

    倾风审视他片晌,鉴于他劣迹斑斑,还是笃定地道:“不,你又想骗我。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