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来到了约法诗蔺相见的地方,他的心中充满了自信,他相信法诗蔺一定会来的。
此时,他身上所穿的,已经不再是那套破烂的游剑士的服饰。
来此之前,他特意洗了一个澡,让自己的身心在温水的浸泡中得到彻底的放松,他相信今晚是一个美妙的、令人值得回忆的夜晚。
天上的星星,地上的小草,树上的叶子,都仿佛因他的心情而发出欢快的声音。试问有什么比这一切更美好呢?有什么比这一切更值得期待呢?
自从影子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与她联系在一起的。从他宣告自己与过去告别之后,他第一个看到的女人便是她,仿佛是上苍的一种有意安排。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不知道,这也是他惟一感到不解的地方,是宿命吗?他从不相信宿命。但如果说不是宿命,那应该是什么呢?他不得而知,或许是一种等待吧,是两个不同时空穿越的磨擦,是两个不同时空的交汇点。
一直以来,他以为是影将自己带到这里,是影口中所谓的“姐姐”的原因让自己来到这里,但现在,他可以肯定地说:这不是,是因为法诗蔺,一个欲杀自己的女人!
当他从罗霞的口中得知这样的一个女人是法诗蔺,是曾经的那个“自己”所喜欢的女人,更是与三皇子所共同喜欢的女人时,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得到她!
不,或许比这更早,应该是她刺自己一剑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她。
当时,他问过自己,为什么会感觉不到痛?为什么被她刺了一剑反而会感到很舒服、很痛快?现在,他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了。
正如罗霞所说的那些呕心的对白一样,或许已经在十年、百年、千年前,他与法诗蔺已经是相识的,如果这也算宿命,那他确信,这是宿命对他的一种安排。
这种无法抑制的情愫,对他来说是一种矫情,是一种做作,是一种虚假的情感,现在说来却是多么真实,这些以前被他嗤之以鼻的东西此刻正如潮水般在他体内肆掠狂涌着。
这或许也是一种改变,抑或是生命中最为真实的自我。影子此时无法分清,也无暇去分清,最为根本的是没有必要去分清。
正如有一部电影里所说:“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风,轻拂着他的脸,他闭上了眼睛,他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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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诗蔺思量再三,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她刚欲踏出房门,脚步却突然凝固在了空中,因为她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脸的轮廓,是因为那眼神,是因为在梦中思量后各种改变后的容貌,而她此刻所看到的正是自己所设想的千万种容貌中的一种。
陌生,则是因为时间,是因为时间给予的沧桑,是一个男人成熟后的改变。
“哥!”法诗蔺痛哭着扑入那人的怀里,她感到了久违的幸福。
那人也紧紧拥着法诗蔺,瘦削的脸上亦荡漾着相见后的温馨。
浓郁的亲情充满着这个小小的房间,两人都没有用任何言语来惊扰这份用思念累积而成的亲情,惟有“拥抱”才能体会彼此间无法言表的情感。
良久良久,两人都没有说任何话。
“你还是这般小孩子气。”那人终于开口道。
法诗蔺紧紧地偎在那人怀里,道:“大哥,你瘦了。”那人道:“你也瘦了。”法诗蔺道:“大哥可知道我有多么想你?”那人道:“我也想你。”“我每天都希望见到大哥。”“我也想见到你。”法诗蔺“扑哧……”一声笑了,离开那人的怀抱,道:“怎么我说什么,大哥便跟着说什么?”那人笑着道:“因为大哥的心和你的心是一样的啊。”“都这么多年了,大哥还是这样。”“大哥不是这样,还能哪样?总不至于变成'小哥'吧?”那人说道。
法诗蔺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凄然地一笑,道:“我怕大哥很快又会离开我。”那人又将法诗蔺的头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心痛地道:“你总是这般伤感,让大哥好生为你担心。”法诗蔺道:“我总是盼望能早日见到大哥,但见到大哥后,又怕大哥很快就会离开我。如果哪一天,大哥不再离开诗蔺,诗蔺就会不再伤感了。”那人轻抚着法诗蔺的头,道:“大哥也是身不由己。这些年来,大哥为了求得剑道的突破,希望通过重走先祖不败天之路而有所收获,而所得却是甚微,始终达不到'大败'的境界,这令我十分苦恼。”法诗蔺安慰道:“我能够理解大哥,大哥是希望暗云剑派能够光复到先祖不败天的顶盛时期,成为幻魔大陆真正的'剑之神殿'!”那人叹息道:“而我现在的剑却成了一柄'死剑',似乎达到了一个极限,根本就不能够明白何为'大败'.”法诗蔺道:“这也许是先祖不拜天所设想的一种境界而已,而他自己似乎也没法领悟,故而他在练功室才写下:剑道的极限为大败。”那人道:“或许吧,但我想总没那么简单,而且,既然能够想到,就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只是我还没有能够明白而已。”法诗蔺怜惜地道:“大哥不用太伤神,一切顺其自然,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那人道:“也有可能是我太过执着的缘故吧,走进了一个无法回头的死局。”这时,法诗蔺有些黯然地道:“那大哥这次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那人有些茫然地道:“我也不能够确定,现在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另外,我在想,继续这般走下去到底有没有意义?我苦思不得其解。这次回来,我希望能够对自己进行一次彻底的反思。”法诗蔺显得极为欣然地道:“那大哥的意思是说,不会像上次那般回来便走,会在帝都呆上一段时间?”那人点了点头,道:“看你高兴的样子,不过,我不会呆在暗云剑派。”“为什么?”法诗蔺显得有些不解地道。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所以不方便呆在家里。”那人语意怜爱地责怪道。
法诗蔺从他的话中似乎觉察到了一些什么,她从不过问暗云剑派之事,所以对二哥斯维特所做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她道:“是不是暗云剑派遇到了一些难以解决之事,所以让大哥感到棘手?”那人一笑,道:“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大哥自然会想办法解决的。况且,事情并非真的如你想象的那般糟。”法诗蔺担心地道:“总之,大哥要小心一些,现在的帝都似乎变得很复杂。今天,我还听说幻魔大陆最有名的游剑士之一落日被人杀死在剑士驿馆,而且是一招致命。”那人笑道:“那个落日是假的,真的落日怎会那么不济,被人一剑致命?”法诗蔺不解地道:“大哥怎么知道那个落日是假的?难道大哥见过真正的落日?”那人道:“大哥当然见过真正的落日,而且交情不错,如果你想认识他的话,大哥不妨改天介绍你们认识。”法诗蔺看着他,发现他的语气和神情都有些怪怪的,道:“大哥不会是骗我的吧?真的落日现在也在帝都?那他为何不揭穿假冒者的阴谋?”那人道:“这个世界假冒的人也太多了,一个落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可是假冒他人明显是对人家的不尊重,况且,那个杀了'落日'之人岂不借此声名大振,欺骗世人?”那人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起码要让真正的落日与那称作朝阳之人比试一场,看他是否真有实力击败落日!”法诗蔺道。
那人一笑,道:“好,大哥一定将你的意见向落日转告,让他会一会那个所谓的朝阳。”法诗蔺若有所思地道:“听这个人的名字,似乎是有意与落日作对,否则也不会叫朝阳,因为谁都知道有了朝阳就没有了落日。”“妹妹也这么认为?”“与朝阳相比,我更喜欢落日,可以看到漫天紫色的晚霞,或许可以理解为:'有了落日也就没有了朝阳',谁知道呢?”法诗蔺若有所失地道。
“'有了落日也就没有了朝阳'?”那人重复着这一句话,点了点头道:“这是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大哥很喜欢。”法诗蔺一笑,可她脸上的笑容才扩展到一半,却突然僵住了,因为她想起了“大皇子”约她相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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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躺在了草地上,他在看着天上的星星,空寂的夜空,星星缺少变化。与夜空的缺少变化相反,他在感受着自己,捕捉内心极为微妙的变化。如果说人是在不断地改变的,那这种改变也是有据可察的,在内心深处则是无法控制的情绪的慢慢变迁,影响着自己的思维,抑或可能是思维的活动促使着情绪在发生改变,谁又知道这两者到底是谁在影响着谁?抑或,这两者是在同时相互影响的。
在外可察的改变则是人的眼睛,更具体一点,则是人的眼睛所看到的事物,同一事物在眼睛看到却因时间不同、因情绪不同而发生改变。有人说,人生有三层境界,第一层境界,也是最低的境界,那便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层境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层境界却又可笑地回到了第一层的八个字: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可最为实质的东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质”的变化,那也是影子所信奉的“自我回归”。
可现在,影子真能领悟人生的最高境界,做到自我回归么?
他的眼睛告诉了这个世界:他不能做到!
尽管他的眼睛只是静静地望着一颗星星。
人,本是可笑的,可笑的人在做一些可笑的事,可笑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这抑或可以理解为人的一大悲哀,一种自己为自己所设造的悲哀,而更大的悲哀是人在不断地为自己设造悲哀的同时,却又拼命地想突破自己所设造的悲哀。
这是每一个人玩不起,却又不得不玩的游戏。
而影子现在是在跟自己玩游戏吗?
也许是,也许又不是。
在他的情绪和思维相互影响的时候,他的身体内却在发生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不!他已经知道了这种变化,他所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他的飞刀刺在了漠的心脏,他一剑杀死了“落日”,之后他的飞刀又洞穿了方夜羽的心脏,这一切皆来自于他的身体,他体内的经脉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而为他创造这种改变的人是花之女神,是影!
影子的体内存在寄居神魔的天脉,花之女神以自身千余年的神族修为粉碎影子原先的经脉,不惜牺牲生命,以“万花之精魂”企图唤醒寄居在天脉内的记忆,却不想她的功力和精神力全部被天脉所吸收。天脉为维护自身生存的需要,很自然的便重新打造了影子体内的经脉,而这重新打造的经脉是天脉的延续,这说明影子不再是普通的“人”,他的修为无形中已经有了神魔级的基础,只是没有神魔级的功力和精神力,再加上他的智慧,这足以让他冷静地应付任何事情,让他的飞刀突破方夜羽等功力和精神力的制约,若是先前的影子,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影子知道了自身的改变,这种改变让他更透彻地了解自己,所以他在面对任何一个对手时都显得非常自信,惟有在面对漠的时候,他感到了两人间极大的差距。
天,将破晓。而法诗蔺还没有来,那颗被影子望着的星星也因为天明的缘故而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影子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在他体内积蓄着无处发泄的力量,他闭上眼睛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而胸口却是起伏不定。他控制不了那股到处乱窜,直冲大脑的力量,眼睛陡然射出森寒的奇光,穿透黎明前的黑幕。
“啊……”一声长吼惊破云霓古国黎明前的寂静,在九天之上重复回响。
而地上,影子所在的那片树林里,一道寒光绕着圆圈,将周遭十丈内的树林尽数穿透,最后现出的是一柄小小的飞刀。
“轰……”所有被穿透的树木全部倒地,整齐划一。
影子低着头,大步向返回皇城的方向走去。
远处,法诗蔺的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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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影子再次在皇城出现的时候,他的形象已恢复成游剑士朝阳的模样。
他一个人走出了剑士驿馆,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如果一个人心中的不快要通过某种形式发泄的话,那漫无目的的行走就有着此种目的。这是影子离开剑士驿馆给可瑞斯汀及小蓝的理由,他说他需要一个人走走。
小蓝与可瑞斯汀目送着他从茫茫人群中消失,两人有些不明所以地相互对望了一眼。在他们眼中,影子越来越显得神秘莫测了。
而影子的真正目的,是要到暗云剑派。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暗云剑派”四个大字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雄浑有力,气势不凡。
他的嘴角轻轻牵动一丝笑意,是带着不屑的轻笑。
他的心中有着不快,但走路并不能让他得到发泄,他必须让她认识自己!
他缓缓将手中的那柄“废铁”拔出了剑鞘,随手一挥,那柄“废铁”在虚空中留下一道耀亮的轨迹,射在了“暗云”与“剑派”四个字的中间,剑身不停颤动着。
所有暗云剑派守在门口的剑士大吃一惊,手中之剑齐齐拔出,严阵以待。
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如此胆大妄为之辈,竟然如此公然地向暗云剑派挑战,就是当年的有剑、无剑前来挑战,也不敢如此放肆。
“你是何人?竟然敢来暗云剑派捣乱!”一人厉声喝道。
影子看也不看他们,道:“告诉法诗蔺,就说游剑士朝阳,特来求见云霓古国第一美女。”“哗……”众剑士又是一惊。
这几天来,朝阳之名在帝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身为暗云剑派之人更是听说过其名,而此刻,却不想他竟然来暗云剑派挑战。
一人迅速进去通报了。
“法诗蔺小姐岂是你说见便可见的?”先前说话之人又喝道。
“若是你再废话,小心你的狗命!”影子一动也没有动,而那说话者突然感到眼前的阳光十分强烈,不!不是阳光,是一道森寒的光芒,而那人欲看清时,那道森寒的光芒已经消失,而一柄飞刀钉在了大门上。
旁边之人惊嚷道:“你的脖子!”那说话之人伸手在脖颈处一摸,却摸得满手是血,是有着温度的自己的血,而且血正在不断地流出。
他想破口大骂,但最终却忍住了,若是再大声喝骂,必定会加速血液的流出速度,而他的性命也将有可能不保,于是连忙封穴止血,待止住鲜血的流出,他才低沉着声音道:“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