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拘谨地坐在贺晋年的大厅里。
贺晋年的场子，没人敢迟到，所以这会儿客人基本来齐了，彼此谈笑风生。烽火他来得最早，穿着藏蓝色长衫，面前摆着精致的荷花酥。
贺晋年好几次经过他的身边，但都只是礼貌性的微笑，没对他说一句话。烽火尴尬极了，手机铃响，他立刻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小贺总，你去哪儿了？不是说把我介绍给贺总的吗，你人呢！”
“我临时有事，抽不开身。”
“什么？你今天不来了？”
“我又不是主角，今天来不来都一样。对了，你说你是我邀请的，叔叔让你进去了？”
“这事儿我正想问你呢，小贺总，为什么要我说自己是什么内容公司的，还说我做过电商，当过经纪人？我哪儿干过这些？”
来的路上，他收到贺家明发给他的一个履历背书，不仅对他这些年的自媒体生涯只字不提，还给他杜撰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说他电商和经纪人起家，目前身份是某内容公司的创始人。
“你说你是烽火三月，只怕叔叔现在就把你轰出去，说不定还会报警！”贺家明悠悠道，“经纪人多好，转型过来新人挖掘和网红孵化这块就是天生的优势，再说以后做短视频平台，直播带货那可是日进斗金，叔叔一定会器重你的！”
“那你得在啊，”烽火压低声音，“现在周围全是你叔叔的董事，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哈哈哈……凭烽爷你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本事，还怕跟我叔叔搭不上话？去吧，他今天心情应该不错，抓紧机会！”
贺家明大笑着挂了电话。
“小狐狸！”烽火对着手机又骂了句。
难怪贺家明如此有把握，原来他玩了这么一招瞒天过海，抹去了自己作为烽火三月的所有身份，而是以马成的名字重新嫁接给一家内容公司，好对接将来的MCN业务。在网上，他烽火三月的名号响彻半边天，可马成是谁，长得又是什么样子，并没有人知道，至于那个子虚乌有的公司都做过哪些拿得出手的项目，获得过怎样令人惊艳的盈利增长点，这些数据贺家明找人一做，也能漂漂亮亮。
烽火稍稍放下心来，他抖了抖长衫，决定找机会向贺晋年毛遂自荐。
贺晋年在一堆王董张董中间，器宇轩昂。
烽火举着一杯红酒，慢慢挨近他们，发现这群富豪似乎在讨论上周在北京保利举行的一次书画拍卖会。
贺晋年道：“听说张董这次是专程从瑞士飞去北京，收获如何？”
张董懊恼道：“别提了，我是冲着张大千的《瑞士雪山》去的，追到一亿以上仍失之交臂，最后只得了两幅小字，唉！”
烽火插嘴道：“《瑞士雪山》可遇而不可求，但张大千另有一幅《春山瑞雪、行书七绝》，是他晚年定居巴西时赠予老友张目寒的作品，六尺的整幅，书画合璧，堪称泼彩中的精品。”
张董立时来了兴趣，凑上来道：“哦，这位先生也熟知书画？请问怎么称呼？”
烽火微微欠身，“谈不上熟知。在下马成，工作关系有一些拍卖行的朋友。”
“马先生刚才所说的那副《春山瑞雪》……”
“如果消息可靠的话，《春山瑞雪》会参加明年香港苏富比的春拍，目前估价在2800万至4千万港币之间。”
“多谢多谢！”张董欣喜道，“晋年，你这还真是藏龙卧虎，什么时候又交了这么厉害的一个朋友？”
贺晋年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烽火，终于开口，“马先生也是我今天第一次见，听说是国内顶级的经纪人，带过不少一线艺人？”
“贺总谬赞了，是孩子们自己努力，也洁身自好。”烽火谦虚道。
贺家明还是靠谱的，虽然人不在，但应该事前跟贺晋年说过自己。烽火对目前这个开场很满意，不卑不亢，又充分引起了贺晋年的兴趣，他正打算接着说出成立短视频平台的计划——贺希声出现在自己视线中——
贺希声人高腿长，步速很快，几下就绕到了他们现在的这个谈话圈子。
“爸。”他开口叫道。
贺晋年脸色微变，“不是让你在房间休息吗？怎么下来了？”
“我好多了，下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这里没什么事，你回房去吧。”
贺晋年敷衍道，就想快快把儿子打发走，可张董王董却已经凑上来，“啊哟，晋年，这——该不是二公子吧？”
“原来二公子生得这么一表人才！晋年，人家生了女儿才养在深闺，你生的儿子也要藏这么牢，是怕被我们几个的女儿孙女给抢走吗？”
贺晋年勉强笑：“各位说笑了。小希他身体不好，所以很少见客。”
“晋年，你的意思我们都懂。”那两个张董王董算是贺晋年的知心朋友，拉着他到一边，低声道，“晋年，是老朋友，我们才跟你说真心话。小希身体再不好，那也是自己嫡亲的儿子。我们忙活了一辈子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子孙后代，这万顷大厦，琼楼玉宇难道还能带到棺材里去？”
“是啊，晋年，退一万步，万一小希真的难当大任，你现在就赶紧挑个能干的名门闺秀定下他的婚事，将来就算不靠儿子，也能靠上儿媳妇和孙子，总比便宜了贺家明那臭小子要强。”
“说起来，我那外孙女自打小时候见过小希一面，至今仍念念不忘。现在正在加利福尼亚大学进修MBA，晋年你要不嫌弃，不妨尽快安排他俩见上一面。”
“是啊，不论如何扶小希上位才是正途，你若真有这个打算，我们两个老兄弟必定全力支持！”
贺晋年有苦难言，眼前两人是跟他打拼了半辈子的，说的话也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并不是一般身体上的毛病。
贺晋年还未想好怎样作答，却听身后传来乒铃乓啷一阵酒杯砸碎在地上的声音，厅里好几人同时发出惊叫！
就这么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厅里已经情势大变！烽火三月被扑倒在地，贺希声单膝跪地，表情狰狞，手握一把锃亮的餐刀，就要向他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