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曦爬床不成,被其他丫环取笑了好些时日,连老夫人见着了她,也斥责了她一番。茗曦很是委屈,但也只能默默地忍受。
老夫人便以为是自个儿的孙子不喜欢茗曦,过了几日,又派了另外一个丫环,没想到依然是被赶出来了。连着半月,老夫人陆陆续续地派了五六个丫环,可惜没有一个能成功爬床。
老夫人开始忧心了。
孙子都十七了,竟然如此不近女色,以后要如何承继裴家香火呀。老夫人思来想去,让人去把裴渊唤了过来。老夫人靠着软枕,缓缓地道:“渊儿,这是什么回事?”
裴渊这段时日心头郁结,那一日明明是他赢了魏家小儿,可是沈妙的目光依然只有他一人,甚至还帮着那不成器的魏子骞来嘲讽他。
他左想右想也没有想通为何沈妙偏偏就看不上他。
平南世子之名名满京城,有多少家的贵女都盼着他青睐,那些贵女,裴渊没有一个看得进眼里。唯一一个看得进却又钟情于魏家小儿。
裴渊愈想心中就愈发不悦。
碰巧老夫人这些时日又总派些丫环过来,名曰侍候,可裴渊越瞧便越觉得她们个个都搔首弄姿,没有哪个能及得上沈妙的半分。如此一来,裴渊也没有兴致,干脆眼不见为净,通通赶出去了。
但自己看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却看上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人,如此丢面子的事,裴渊定然说不出口,遂裴渊答道:“祖母,成家立业,孙儿想些立业,成家一事不急。”
老夫人道:“这哪儿是让你成家,渊儿你都十七了,再过三年也及冠了,这种时候没个知心的人在身边侍候着哪里成。”
老夫人虽老但心不老,一眼就看出了裴渊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眯眼道:“渊儿可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没有。”
答得这么快,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老夫人也不追问了,她只要想查自然就能查得出来。老夫人道:“若是有了,渊儿便告诉祖母,祖母进宫为你求圣上赐婚。”
裴渊一离开,老夫人就对身边的丫环道:“去让裴管事过来。”
“是么?”老夫人眉头微蹙,手里的佛珠手钏搁在了桌案上。
裴管事回禀道:“回老夫人,千真万确。奴才查了两日,才得知前些年有一段时日世子往容铭神医那儿跑得勤快,上个月世子爷也去了一趟。不过有一处奇怪的地方……”
裴管事想了想,道:“奴才着人去查探,容铭神医收了个学生,隔几日便会去向容铭神医学艺。那学生是沈家的大姑娘。可是从卫节口中得知的却是,世子所钟情的是沈家的二姑娘。”
老夫人不太喜欢沈家,听裴管事这么一说,眉头蹙得愈发紧了。
当初沈州娶夏氏时,老夫人便开始看不起沈府,只觉沈州此人太过功利。且不说自家孙儿钟情于沈家的哪个姑娘,单单是姓沈,老夫人就已是心有不悦了。
只不过……
若是自家孙儿喜欢的话,那又不太一样。裴渊眼光高,能入得了他的眼的姑娘,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老夫人微微沉吟,“到底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
裴管事也拿不准。
老夫人又眯起眼睛,心里头思量着沈府的两位姑娘。
若说门当户对的话,沈府的二姑娘也勉强算得上,但是大姑娘,有那么一个母亲,若是哪一日当真嫁入他们平南侯府,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裴管事蓦然想起一事,他连忙道:“去年初六,沈府女眷去兰华寺烧香,我们府里的丫环说是在沈二姑娘身上见到世子的玉佩。当时奴才听了也不曾放在心上,可如今想起来,世子前几年十分喜爱的玉佩的确很久没有佩戴了,想来是送给了沈二姑娘。”
“她多大了?”
裴管事答道:“回老夫人,沈二姑娘十一了。”
老夫人是最疼孙子的,但凡是裴渊所要的,便是天上的星辰老夫人也会想法子给他要来的。如今孙儿有了中意的姑娘,虽说年纪尚小且又是沈家人,但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老夫人道:“今夜我要与侯爷一块用晚饭,传话出去吧。”
沈婠带了霜雪和轻羽去向夏氏请安。
刚进屋里头便见着了兰姨娘和碧姨娘,她们两人面含笑意地与夏氏说这话,若不细看,倒也是一副妻妾和睦的场景。只可惜三个女人虽是言笑晏晏的,但心底里所想的却都是些不怀好意的东西。
夏氏道:“婠丫头过来了,我正想让何嬷嬷去给你送东西,你现在来了,倒也是省了何嬷嬷的步子。”
“母亲安好。”沈婠欠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红胭,去搬个绣墩来,别让大姑娘累着了。”说起来,这两年夏氏待沈婠倒是不错,许是有老夫人在一旁盯着,夏氏也不敢乱来。夏氏对何嬷嬷道:“把帖子给婠丫头吧。”
夏氏道:“是长公主府送过来的。”
沈婠坐下后,说道:“两位姨娘也在。”
碧姨娘笑道:“许久没见大姑娘,大姑娘生得是愈发好看了,相信再过几年定也是个大美人儿,这眼睛呀,鼻子呀,真是像足了你的生母。兰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知唐氏过得如何。不过大姑娘如今这么争气,得了长公主的青睐,兴许以后还能接你生母过来。”
这话一出,兰姨娘心里就有些着急。
她这妹妹的性子是富贵荣华养得愈发口无遮拦了,这样的话哪里能当着大夫人和大姑娘的面前说。兰姨娘连忙转移话题,道:“大姑娘的琴学得如何了?前阵子我听老夫人说,大姑娘的琴技是愈发好了,听得鸟儿都不禁停下来呢。”
唐氏是夏氏心里的一道伤疤,尽管沈州已是休了她,可是也难以掩盖掉过去心高气傲的她曾与一个身份卑微的女人平起平坐数年。
即便兰姨娘转移了话题,夏氏的面色也仍是难看得很。
沈婠淡淡地瞥了眼碧姨娘,心中有几分不悦。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夏氏,夏氏攥紧的拳头正在缓缓地松开。
沈婠心想,碧姨娘如此嚣张,只怕是在沈府里留不久了。
她慢条斯理地道:“姨娘说笑了,婠婠的琴技也不过是普普通通,若说鸟儿停下来,估摸着也是因为碧姨娘的歌喉吧。”
兰姨娘拉了拉碧姨娘的衣袖,给她使了几个眼色。
最近沈州都歇在碧姨娘那儿,对碧姨娘极好,可以说是碧姨娘要什么沈州便给什么。起初碧姨娘还是有些担心夏氏会自己下手的,可时日一久,夏氏不仅仅没有任何动静,且似乎还对自己有几分忍让。碧姨娘顿时觉得扬眉吐气,开始恃宠而骄了。
且沈州夜里还说就喜欢自己有几分娇气的性子。
思及此,碧姨娘无视了兰姨娘的眼色,捂嘴笑着道:“大姑娘真是会说话呢,不过说起来上回我唱着歌儿时,的确有好几只鸟儿停下来了。”
沈婠道:“婠婠也曾听闻前朝有个名满都城的女子,每回一展歌喉,便引得禽鸟注目,那场景曾经轰动一时。若是婠婠没有记错的话,那女子便是唤作崔梨。只可惜红颜薄命,崔姑娘不到二十便已是撒手人寰,秦楼楚馆里的文人骚客为崔姑娘赋了不少诗作。”
碧姨娘的脸色顿变。
大姑娘竟是把那些腌臜的娼妓与她相较!
“你……”
兰姨娘猛地站起,“姐姐,妹妹身子不适,先告辞了。”说罢,又急急地和碧姨娘道:“妹妹,你陪我一起回兰香苑吧。”
碧姨娘咬牙,极是不甘心。
兰姨娘叹了声,只能改日去给大姑娘替妹妹请罪了。她硬是拉起碧姨娘。
就在此时,夏氏忽然开口说道:“青碧妹妹,你何必如此生气。婠丫头不过是说前朝的事罢了。我也曾有所耳闻,那位崔姑娘不仅有道好嗓子,且做得糕点也十分美味。说起来,倒是跟青兰妹妹有些像,那位崔姑娘也十分擅长做兰心酥。”
兰心酥三字一出,兰姨娘就打了个颤。
虽是已然过了很长的一段时日,但每每想起在柴房里的那几日,兰姨娘就不禁心有余悸。这小半年来,夏氏明里暗里的也不知使了多少手段,幸亏有菩萨庇佑,她才得以躲过。
只是这些日子委实累,如今她还得替妹妹注意着。
兰姨娘勉强一笑。
夏氏又道:“其实每次说起那事,我都心有愧疚,那一回幸好是抓住红鸯了,若不是的话,我怕是要误会青兰妹妹一辈子了。”
提起这事,兰姨娘也心痛。早知是红鸯所为的,根本就无需牺牲了青碧。
夏氏捂嘴笑道:“前几日老爷方是和我提起,能揪出红鸯也多亏了青碧妹妹呢。若不是青碧妹妹告诉老爷曾经见过红鸯偷偷摸摸跑进兰香苑里,青兰妹妹恐怕是要含冤而死了。你们俩果真是姊妹情深,真是教我嫉妒。”
兰姨娘一怔,看向碧姨娘的眼神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