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男女绝望中抱头在一起,而偏偏撞过来的车打过方向盘在千钧一发之际又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
这就是安森,不断让他们置于绝望之境,却又在瞬间给他们细微的希望。其实他们内心深处知道面对的结果只有一个,在那个结果到来之前就是无尽的折磨。
周筹走入了场内,理查跟过去要拦住他,就在那一瞬周筹一个过肩摔将他扔在了地上。
理查的骨架被摔的七零八落,爬起来的时候看向安森。安森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阻拦周筹。
由于周筹的到来,那三辆黑色轿车都在瞬间停下。
周筹走到红色跑车边,用力敲了敲车窗,抱在一起的男女没有丝毫反应,恐惧已经剥夺了他们所有的感官。
周筹用力踹了车门一下,车内的男子才缓缓擡起头来。
“开门。”
男子见到周筹愣在了那里,他知道自己会有今天的原因便是那晚撞伤周筹。
“你……你……”
“不想死就把方向盘让给我。”周筹的声音冰冷,他的眉角还留有撞伤时的疤痕。
“如果……我们离开这辆车,他们就会直接碾死我们。”男子咽下口水。
“你去后座。”周筹扬了扬下巴,瞥过那三辆车,“别浪费时间。”
男子如蒙大赦,爬到了后座。周筹打开车门,引擎声响起,红色跑车倒退了一点,方向盘一个拧转冲了出去。
如法炮制,周筹开车极有技巧地撞上对面那辆车的车灯,将它撞横过来,挡在了后面两辆车前,而红色跑车却扬长而去。
理查站在场边只觉得情势惊险,朝观众席上的安森打了一个手势。
安森却只是莞尔一笑。
三辆车很快就跟上了周筹,不断试探性地撞击他的车尾。红色跑车的车盖其实已经松脱了,周筹一个急转,将车盖甩了出去,撞向其中一辆车的前胎。
另外两辆车仍旧紧跟其后,它们为了夹住周筹,提速行至周筹两侧。
“啊……啊……”坐在周筹身边的女人,伸手抓住车顶的扶手,感受着那一侧黑色车时有时无的碰撞,只觉得提心吊胆。
后座的男子左右观望,“怎么办!怎么办!”
“闭嘴!”周筹大喝一声,后座男子安静了下来。
骤然之间,周筹停下了车子,在瞬间向后急速倒车,两辆黑色车来不及停下势头,夹击的时候撞到一起。
周筹趁势倒转方向盘,沿着跑道冲向赛车场的出口。
这是他离开的好机会!
看台上的安森笑意更浓,缓缓走下看台。
当车子冲出出口的时候,周筹以为的豁然开朗并没有出现,而是一排黑色轿车层层叠叠拦在了门口。
“怎么会这样……”一旁的女人喜极而泣的表情被绝望所替代。
“妈的。”周筹咬牙切齿。
良久,理查才陪着安森走到了周筹的车窗边。
玻璃窗早就震碎了,安森从窗中伸手把车门打开,朝周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如果我不下车呢?你是不是要把我也杀了?”
周筹冷冷地注视着前方。
安森摇了摇头:“傻瓜,那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周筹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吧好吧!”安森一副“拿你没有办法”的表情,“既然你那么不想他们死,放心——我会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我看你开这辆车的时候真是帅呆了,比电影特技演员还要厉害,所以我决定只要他们留下这辆车作为补偿,我就不再对他们撞上你的事情斤斤计较了。”
周筹发出一声嗤笑,走了出来用力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车门摇晃了两下竟然掉落下来。
“现在这辆车更富有行为艺术效果了。”安森摸了摸下巴,眼中是万分欣赏。
那对男女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理查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这对他们而言如蒙大赦,从鬼门关前捡回了自己的性命。
周筹与安森对视,黑压压一片车海几乎要将周筹的身影淹没。
“我早就该想到只有这么大的阵仗才符合你一贯奢侈的性格。”
“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不想给你机会离开我身边而已。”安森掏出一只雪茄,理查很给面子地为他点燃,安森吐出一口气,烟圈袅袅而上,似乎要将周筹紧锁在那一圈一圈的轮回之中。
“表演秀已经结束了,罗伦佐先生还有什么令人精神紧张的游戏吗?”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听歌剧?”
“抱歉,那种高雅的艺术,您应当找一个漂亮的女伴,将她打扮得像一只金丝雀盛装出席比较合适。而我,只会穿着夹克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说完,周筹便在那片车海的缝隙中穿梭离去,安森与理查跟在他的身后。
周筹的双手插在口袋里,自由随意,即便无人欣赏也能独自精彩。
“他一点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做了什么了?”理查问。
“我是说那两个撞伤他的人。”
“哦,您是要为周筹报仇。”理查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为您自己泄愤。”
“为我自己?理查,你怎么总是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因为周筹出车祸,您寝食难安。对于您而言,就算是有人用原子弹来轰炸您,您都可以抱着被子睡到世界末日。但是周筹的车祸让您不安。”
“我不安什么?”安森的嗓音压低。
理查就似根本没有察觉到安森的情绪,继续深入注解说明:“您担心再一次失去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迎面而来。引擎的声响要将耳膜都震破,几辆摩托车风驰电掣,从周筹身边扬长而过,几乎蹭着他的胳膊,周筹的反应极快,向一旁偏转,那辆摩托车碾过周筹的影子离去。
尘埃微扬。
下一秒周筹便被狠狠拽到了一边。
安森的力气很大,粗鲁得让周筹一个踉跄。
“你干什么!”周筹的声音扬高。
理查快步跟了上来,而安森那一瞬的失神让他自己也倍感惊讶。
“先生。”理查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
安森不再说话,一把推开了理查,走在最前方。
周筹问:“他又怎么了?”
“他只是习惯了别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忽然被拆穿了,他心里不舒服罢了。”理查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周筹的房间被换到了二楼。他可以享受落地窗外的阳光,除了安森时不时的打搅。他就是看不得周筹的世界里片刻没有他的存在。
午睡时,周筹整个人蜷缩在床的一侧,整床被子都被他卷走,留下一旁大半边的空位。
安森会静静地躺在周筹的身边。周筹是一个对一切动静都很敏锐的人,他可以容忍安森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但是一旦安森试图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他都会毫不留情一拳挥过去,或者将安森踹下去。
当安森试探性的手指来到周筹面前,略微拨开他额前的发,周筹伸手一挥,差一点扇在安森的脸上。
“你连午睡的安宁都不肯给我吗?”周筹双眼中泛着寒光。
“别这样,我只是想看清楚你而已。”安森双手放在面前,一副“是你过度防卫”的模样。
“什么时候你才会结束这个毫无意义的游戏?我不属于你,也不想属于你。我甚至不理解你对我所做的这一切!”
这些日子的养尊处优,并没有消磨掉周筹的锐角,他甚至更加容易动怒。
“今天中午的意大利面你只吃了一点,不合胃口吗?那是精制小麦磨研出来的,滚煮的火候恰到好处,就连酱汁的粘稠度也极佳。”安森坐在地上,侧身靠着床沿撑着脑袋欣赏着周筹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左右味觉的不是食材而是心情。看着你我不可能有好胃口。”
“那么真遗憾,每次看着你我的胃口都很好。”安森扯起唇瓣,眼角的皱纹泛起成熟的韵味,“告诉你一个能让你有点食欲的好消息。科尔西敏约我去瑞士登山滑雪。”
“哈?”这个消息来得有些突然。
“你在这里也憋闷了许久,一起去吧。估计国际刑警的人知道你离开美国境内也会派人跟踪。”
“看你的表情好像觉得被国际刑警跟踪是一件好事?”
“科尔西恩那个老狐貍一定是希望和罗伦佐家联手在股票交易中制造一些起伏,从而套取资金。但是他是绝对不会给罗伦佐家应得的利益的。顺带说一句,科尔西恩能够混到今时今日的境地,他也有一个与红蝎相似的特点,那就是‘狠’。万一我这次和他谈崩了,有国际刑警跟着我们,能够确定我们的安全,不是吗?”
如果周筹随着安森一起去,说不定组织里会派莱斯利的小组去进行监听,只怕科尔西恩都料想不到自己将商谈地点定在这样一个远离人群和闹市的地方竟然还会被国际刑警盯上。
“你想利用国际刑警替你除掉科尔西恩?”周筹冷声问。
“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说法——是我非常大度地愿意与国际刑警合作。这个家伙的非法资产足够将一个国家买下来,我也只是希望国际刑警能够抓住机会好好从他身上刮一笔,让这个老东西也享受一次吃亏的经验。”安森的笑容绅士而儒雅,在波云诡谲的商场和非法交易之中,这个家伙能笑到今天,他的笑容自然不简单。
“你不怕我跟你去,会引起科尔西恩的猜疑?”
“我估计他会带上一个比他年轻半个世纪的美人作伴,那么我和你在一起至少没他那么夸张。”
此时,理查敲响了房门。
“先生,您订购的滑雪衫以及登山用具都已经到了。”
周筹不由得好笑:“原来你早已经计划好了。”
“希望在瑞士的冰天雪地里,你能玩的尽兴。”
第二天早晨,周筹与安森从国际机场起飞前往瑞士。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飞机起飞时,安森问坐在一旁戴上眼罩的周筹。
“我觉得很不舒服,声音震耳欲聋,我的颅骨就像要裂开一样。罗伦佐先生,能请飞机停下来飞回纽约吗?”周筹假装出惶恐的声音。
安森笑了,“在飞机上我给你戴着眼罩的特权。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就是这架飞机上没有装炸弹。”
这是罗伦佐家的专机,机上除了周筹、安森和理查之外,剩下的都是罗伦佐家的保镖。他们难得没有穿着黑色西装,每一个都打扮休闲,真是还有人在翻阅着瑞士旅行指南,他们就像是一群登山队员。
当飞机落地机舱门打开的时候,一股寒意迎面而来。安森将厚实的外套罩在周筹的身上,此时是瑞士的冬季。
“这样的天气你们还有兴致去滑雪还有登山,有钱人果然不一样。”周筹收紧领口,没想到安森突然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记得你在瑞士修养过一段时间,没去登山或者滑雪吗?还是忙着成为‘迪恩杨’?”
周筹无所谓地从安森身边蹭过去,虽然天气寒冷,但是没有起风。日光透过云雾,从湛蓝的天空中投射而下,给这片寒冷平添了几分暖意。
一行人来到了瑞士有名的少女峰脚下,这里有一片别墅区,所谓富人的度假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