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就“吡——”的一声,一颗子弹蹭着周筹的脸颊射入雪地之中。
周筹果断掏出枪来,覆在安森的背上射了两发子弹出去。只可惜位置不好,以低打高,子弹只打在了距离狙击手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出什么事了!”科尔和他的保镖一起回头。
“有人要杀我们!”安森低声道。
周筹已经判定了对方的身份,那个狙击手全身穿的雪白,掩藏在雪堆中。
科尔的保镖也将自己的老板按下,他们都趴在了地上。
现在的情形对安森极为不利。当时安森与科尔的距离大概四、五米,一个狙击手的水平再差劲,如果他要杀的是科尔不可能子弹射出去差点杀了安森。
除非他的目标就是安森,否则误差不可能这么大。而此时他们找不到掩体,很容易被击中。
“走!”周筹拉着安森快速起来,枪子就跟在他们的脚后,直到周筹拽着安森来到科尔身边,枪子骤然停下。
“怎么……怎么回事?”科尔一副紧张的神情。
“唉,谁叫我树敌太多,要我命的人一大把呢!”即使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安森仍旧面不改色。
他和周筹都知道,那一定是科尔预先安排的狙击手。对方必须提早一、两个小时上山,一直趴在这里等到现在。周筹很佩服对方在冰冷环境里潜伏了这么久,扣动扳机的时候仍然没有失去判断力。
安森更为狡猾,忽然无赖地将科尔拉过来。
“安森!你干什么!”
“唉……反正对方要杀的是我,科尔你声名在外,对方的枪子都不打你,我当然要找你作掩护了!”安森直接一把将科尔拽到自己背上了。
科尔的保镖试图上手要将自己的老板拉下来,没想到周筹的枪口就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别动。”
科尔还要挣扎,但是他的身手哪里比得上安森,没两下手腕就被拧住,只听见巴嘎一声,说不定脱臼了。科尔因为疼痛的低喊声在这片宁静中尤为响亮。
狙击手无法瞄准安森,则将枪口转向了周筹。子弹射入了周筹的滑雪衫,周筹假装中弹倒了下去,趴在原地。即使他身上穿着防弹衣,那瞬间冲击力还是让他感觉到疼痛。
“迪恩!”安森扛着科尔转过身来。
周筹微微动了动食指,示意安森继续走。前面有个坡度,躲在那个坡度下面,上面的狙击手是没办法打中他们的。
那名狙击手看出了安森的意图,显得焦躁起来。频频射出子弹在安森附近,目的就是为了恐吓安森让他摔下,一旦安森摔倒了,对方就能射杀他。
蓦地,周筹从雪地中站起来,瞬时奔跑了起来。左手托着右手,三发子弹出膛。第一发子弹射程不够,对方马上一发子弹袭来,周筹砰地趴下。
安森给他的手枪有效射程已经相当了得,将近三百米。
对方继续射击奔跑中的安森,周筹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向前跑。
第二发子弹仍然距离不够。
周筹能够凭借自己的经验躲过对方的枪,那是因为伏击者心态不稳,一方面想要尽早解决安森,另一方面又要对付周筹。
对方连连向周筹开了两枪。第一枪没入雪地,第二枪再度打在了周筹的防弹衣上。
周筹心脏跳动得像是要冲出身体,大脑却又冷静非常。他很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躲过对方的下一枪。
他必须进入手枪的射程,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解决狙击手。
终于他们来到了营帐边,安森和科尔躲进了营帐里。狙击手分不清楚安森和科尔的具体位置,也就无法判定开枪了。
保镖赶过去,要解救自己的主人,没想到安森掏出枪来,直接命中了他的脑袋。
周筹仍然暴露在雪地里。
狙击手为了逼迫安森出来,将子弹射击在周筹身边,最后一发子弹,对方几乎就是要命中周筹的大腿。但是周筹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好,那发子弹打在口袋里的瑞士军刀上,相撞时迸出的火花隔着裤子也能灼烧周筹的肌肤。
“我建议你赶紧离开这个帐篷,不然那个年轻人就要因你而死了。”科尔凉凉地说。
安森的表情冰冷无比,他忽然一把卡住科尔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平时我看起来很绅士,但是你好像忘记了,我是个疯子。”
说完,科尔发出惨烈的叫喊声。安森的匕首插在他的手背上,顿时血流不止。
科尔颤抖着按住自己的手背,狠狠盯着安森。若论近身格斗,他怎么可能是安森的对手,下一秒安森就将科尔的脑袋狠狠按在雪堆里。
也许是因为科尔的那声极度痛苦的叫喊让狙击手慌神,周筹又向前冲了十几米。对方的子弹打了过来,正中他的肩膀,运气很好还是防弹衣的保护位置。
安森从帐篷的缝隙中看见这一幕,眼神愈发阴狠。
“科尔,我要你知道地狱的滋味。”说完,一刀将科尔的小手指切了下来。
科尔的叫喊声久久不绝。
安森狠戾地揪住科尔后脑的发丝,呼喊道:“嘿!那边的狙击手听好了,只要你再向迪恩多开一枪,我就割下你老板一根手指。开两枪我就割下他第二根手指。如果科尔的十根手指都被我切下来了,我就划开他的喉咙!”
科尔扯出难看的笑容:“你说的看起来是真的……”
“你也太没有耐心了,我以为你约我开这个鬼地方是为了好好谈一谈,原来只是为了杀我吗?你也太大费周章了!”
“我知道你来和我谈判,身上一定带着窃听器一类的东西。听说罗伦佐家这方面的研究处于世界领先……”
“所以你怕有人窃听了你暗杀我的整个过程留作证据,所以才要来到这个没有信号的高度再动手是吗?”安森的笑容魔魅而决绝,“那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带着发信器呢,这就相当于一个移动的信号塔,能够把我和你的对话传送出去?”
科尔愣住了。
“你落伍了,科尔!”
狙击手的射击一旦停下,周筹便飞奔而去,下一枪正中了对手的枪托。
科尔从营帐的缝隙里不可思议地看着周筹的动作,迅猛凌厉,与平常人心目中的社会名流完全不一样。他矫健地跑向狙击手埋伏的位置,因为坡度问题,他的速度回落下来,但是手中的枪却意外稳定。那种经过了专业训练的果断和时机把握,科尔知道自己失策了。
安森舍弃了理查带着这个年轻人上山,科尔应该提前猜到他不是个普通人。
就是因为周筹的速频不稳,再加上山上的来复枪移动不便,周筹越发接近狙击手的埋伏地点。隐隐能在雪白之中看见一片殷红,对方的肩膀受伤了,命中率也没有之前那么高。周筹一鼓作气,又是三发子弹射出。狙击手不得不离开原有的位置。但是对方一旦移动,就是成为了活动的靶子。
周筹弹夹里最后一发子弹击中了对方的腿,他轰地从高处跌落了下来,摔的很是狼狈。周筹冲过去,从对方手中夺走了枪,扯着他的头发掰过他的脸的瞬间不由得呆住了。
“佩芝?”
佩芝冷冷地盯着周筹,“我输了。我看低了你。”
“你并不是输在看低了我,而是看低了你自己。”周筹颠了颠手中的来复枪,“这把枪最远射程可达八百米。但是你必须让安森死在信号区外,所以直到我们距离你四百米远的地方你才开枪。但是四百米却足够了,即使第一枪失败,只要你调整好心态第二枪仍然会成功。但是你乱了,你乱的原因是因为科尔。你的眼睛里你的心里顾忌得都是你的老板,而不是你的目标。”
“你说对了……”就在那一刻,佩芝从口袋里抽出一把袖珍手枪,只是她的手指刚触上扳机,脸上便中弹了。
周筹愣了愣,回过头来看见安森手中枪还擡着。
“不要给你的对手最后一点喘息机会。”
周筹呼出一口气来:“现在我们怎么办?下山?”
“当然。”安森看着科尔忽然坏笑了起来,“老朋友,你就在这里等待救援吧。”
“你们要把我留在这里!”科尔的左手手背被刺伤,右手又少了一根手指,模样惨烈,疼痛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此刻他原本精神振振的表情惨淡如同死灰。在这场较量里,他完全输给了安森。
“是的。”安森一把将科尔推回到帐篷里,把氧气给他罩上,一副将他照顾的很好的模样,“这里温度低,您的流血很快就会止住的。既然你这么留恋少女峰,就在这里多感受一下纯净的空气吧。”
说完,安森拉过周筹缓慢走在回去的路上。
周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倒在那里的佩芝,她的眼睛睁的很大,望着科尔的方向。周筹不理解她对科尔的感情,这个老男人不过是利用了她而已。
“不要去同情你的敌人。”安森开口道。
周筹顿住了,走在前方的安森缓缓转过头来,他的目光刹那如与这片雪原融为一体。周筹不明白像是安森这样复杂的男人为什么总能流露出这样纯粹的表情。
“另外,我不是科尔西恩,你也不是佩芝。”安森的嗓音沉静,像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真理。
“哈?”周筹隐约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如果没有科尔做我的人质,我会离开那个帐篷直面佩芝。我不会让你再死一次。”
安森蓦然转身。
周筹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矛盾所在。
周筹知道他是不可相信的,但是下意识里,周筹总想要去相信他的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句话。
两人相顾无言。安森走在前面,周筹跟在他的身后。雪峰之上的沉默,除了呼呼风声就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
“为什么不走原路下去?”周筹问。
安森悠然地转身:“因为不想和赶来的国际刑警碰上,我想与你多相处一段时间。”
周筹轻哼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
“这算什么破理由。你忘记了我身上带着国际刑警的发信器。他们要定位到我易如反掌。”
“啊……我忘记了那个。”
安森表示非常遗憾,周筹的唇角向上翘起。
“你真是一块狗皮膏药。”
“什么是‘狗皮膏药’?”安森的中文发音总是出人意料的标准。
“问问你的中文老师。”
两人并肩而行,耳边是渣渣的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安森仍旧纠结着“狗皮膏药”的意思,扯住周筹的胳膊问,“到底什么意思?”
周筹学着安森以往那种高深莫测的眼神,“你自己寻找答案才更有趣。”
“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安森自顾自地说,随即释然了。
“没错,罗伦佐先生的抗打击能力那么强大,我的只言片语怎么能影响到您铜墙铁壁般的自尊心呢?”
安森两步走到了周筹的面前,对上他的目光。安森这个人平常看起来彬彬有礼和蔼可亲,但是某些时刻他散发出来的气势,令人无从抗拒。
“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对我的每一种看法,我都在意。”
周筹愣在那里。
“你总是否定我对你的真心,因为只有否定,你才能说服自己不受我的影响,你才会觉得安全。”
这是安森第一次这么认真地与周筹交谈,他的话酝酿着无形的冲击力,瞬间让周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