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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上本以为,无争山庄的少庄主落网,无争山庄也随之陷入了风雨飘摇中,已经是今年最了不得的大事了。

    勉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是半年前丐帮帮主继任大典上任慈帮主身亡真相被揭穿之事。

    然而,他们很快收到了另外一条足以震惊中原武林的消息。

    在原随云身亡一个月后,万福万寿园金老太太的寿宴上,这位光是将自己的儿子女儿成材的拉出来都能组成一支把人吓退的队伍、更不用说是她自己本事的金老太太,突然宣布将会支持夜帝嫡传的那个小姑娘督管江南武林。

    掷杯山庄早已经指定了她为继承人,薛家庄与拥翠山庄前往万福万寿园的使者也表达了对她唯命是从的意思。

    这是江南在财力和武力上堪称鼎足而立的几方势力,如今达成了一致的态度,也就意味着本处在松散状态下的江南地界确实是有了个名义上的武林之主。

    但还不止如此。

    居于东海海外常春岛的黑衣圣使重出江湖,传达了日后的旨意,这位其实应当算是与日后敌对势力的继承人,竟然是她如今看好的常春岛继承人。

    为了跟日后打擂台,本算得上是性子阴静的夜帝也从关外远游回来了。

    时年本以为他是在海外,收到消息还不知道要几年之后,谁知道他还是在陆上,更是带上了铁中棠叔叔和赤足汉前辈一道前来了。

    夜帝门下与大旗门的势力加入,等同于将中原武林的东半边,完全实现了意见的统一。

    其实非要说的话,还是有一方势力有额外的话语权的,那便是在济南府作为如今的帮派政务中心的丐帮。

    但君山大会上,丐帮还欠着她人情,再加上如今的丐帮已经不如往日辉煌,最终也只能对此表达了默认的态度,而这个默许对时年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于西边——

    神水宫以水母阴姬当年承蒙日后指点的名义,表达了对此决定的认可。

    关中一带以镖局和武林世家林立出名,却因为无争山庄的事情对她天然有几分发怵。

    五岳三山各家剑派中,华山因清风十三式的追讨当先表达了承对方的情谊,愿意表示支持,随后的几家便也并没有对此表达什么异议。

    包括金老太太在内以为这是一场会引发中原武林短暂动荡的发起支持之人都没想到,这消息的一层层传出与得到认可,好像并没有耗费多少的精力,一切顺遂得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但武林之中本就不是对性别在意这么多的地方。

    上上一代中可以有夜帝日后并称,上一代中可以有铁中棠与水母阴姬齐名,如今的江湖,有这个一人独尊的武林盟主又有何妨。

    “藻儿当年收养你的时候,可一点也没想到你会这样快走到今天。”夜帝从北方一路来到江南,抵达掷杯山庄的时候距离金老太太的寿宴又过了将近一个月,等他到的时候已然是尘埃落定的状态了。

    他叩门的时候跟赤足汉前辈简直是一路货色的打扮,完全看不出是那个出行皆极尽享受的夜帝。

    好在掷杯山庄无客不可迎,居然也把他放了进来。

    等这个看起来像是关外野人的老头报出自己那夜帝的名号的时候,当即震翻了一片人。

    但江湖上又有谁敢冒领他的名号呢,如今的武林盟主还是他的徒孙,总不会认不出他来。

    “说起来这武林盟主难道不该有什么祭天祭地的仪式?”夜帝接过了时年递过来的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两三年不见她何止是武功长进得让他不太敢认,这气势也越发惊人了。

    “师祖说笑了。一个武林盟主的诞生已经够让官府担心侠以武犯禁了,如丐帮这种帮主接任祭祀个天地倒也无妨,若是武林盟主……”

    时年笑了笑,夜帝听得出她是什么意思才对。

    官府不拿她开刀才怪。

    还不如像如今一样,看起来还只是个被各方势力认可的虚名。

    但她一直想要试着构建的南北商路此番是有了拉通的机会,那些因为原随云一念为恶而起背井离乡的姑娘,以及南边丐帮势力伸不到位置的苦命人,便可以在她与金老太太和左二爷联手打造的南部商业行当中找到个安身立命之所。

    这些事没这个虚名做不成,而有了个开端,最后又怎么会只是寻常的虚名而已。

    这个当年追人追到了常春岛上,还在那里过了几年□□生活的惜花人,听闻她此言若有所思,“你这么说倒也对,之前我和藻儿当甩手掌柜丢给你的那些东西,也记得用起来,江湖上虽然现在慑于你的凶名不敢说什么,可我最懂那些个男人的想法。”

    夜帝眉头一挑便演开了,“不就是个小姑娘,侥幸凭着点蛮力功夫打赢了薛衣人和石观音而已,又有个好出身,得了武林前辈的支持,还不知道是先嫁人,把基业都给了丈夫,还是后面的靠山先死了,自己没一个好下场。”

    “咳……”铁中棠和赤足汉对视了一眼,夜帝这心性多年来还是没什么改变。

    “我跟你说,你少听他们这酸出味来的瞎话,尽管好好坐稳这个位置。”夜帝指了指面前的桌子,“我听说江南这边现在还需要你坐镇,有什么远的不听话的,反正我这个当靠山的,最近几年海外也玩腻了,正好可以找上门去打人。”

    靠窗站着的朱藻摇头叹了口气,他这个不靠谱的父亲铁定是将外带的打人服务连着他一道算上了。

    “对了,小楚呢?”夜帝总算是想起来这里还少了个人。

    “楚师兄去西北处理石观音的后续问题去了。在石林洞府中应当还关着不少中原武林被她掠走的好手,倘若能将他们送返,也算是接任武林盟主之后替武林先做了件好事。”时年答道,“师祖不必担心楚师兄的安全,曾经是石观音弟子的阿容跟在他身边一道去的,再加上西北那边还有胡铁花和姬冰雁。”

    “算起来这也是时隔□□年“燕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重新聚首,岂不是件兄弟重逢的妙事?”

    “我可没担心他的安全。”夜帝摆了摆手,“我就是觉得小楚这会儿不来给师妹撑腰,得记他一笔。你明年的生日,让他给你送份大礼,就用这个理由。”

    在场的早对夜帝这重女轻男的习惯折腾不知道多少年了,对此简直见怪不怪,只能替此时远在关外的楚留香默默点了个蜡。

    楚留香本已经与姬冰雁和胡铁花进入大漠,在石驼对大漠气候的判断和曲无容的指路下,顺利抵达石林洞府,却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危险?”姬冰雁开口问道。

    “不,”楚留香眉头轻皱,“只是有点不好的预感而已,但应该不是在这里。”

    在他们面前的石林洞府中有着一片片被火烧灼过的痕迹,那正是柳无眉当日在离开前放的一把火,这把火烧毁了大半的洞府,这才让楚留香等人进来此地的时候未曾受到多少阻拦。

    曲无容本以为,这把波及了石林洞府一半的火让一半人丧生其中,另一半人却应当有了逃生的机会。

    然而他们再往里走去看到的却是这些昔日在洞府中的弟子,居然自发地结成了一道守护那罂粟花田的防卫阵线,即便石观音已经不在此地了,她们却在看到曲无容等人闯入的时候,举起了手中的刀兵。

    “石观音对她倚重的弟子和普通的弟子不太一样。”曲无容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的,这里早已经是一片无形的监牢。”

    即便现在门打开了,她们也不愿尝试出去寻找一个解毒的办法,而是宁愿围绕着那片并未被火海波及的罂粟花海生活,将自己禁锢在那里。

    曲无容说不出指责她们的话,她也没有这个立场,但他们此番前来,必须铲除这片花海却是毋庸置疑的。

    “你也被无形的监牢束缚住了吗?”远在江南,时年对着中原一点红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刺客组织随着薛笑人的身亡而烟消云散,没有了那只掌控一切的手,围绕手的十三把剑便不必需要随着手的牵引指向既定的方向。

    薛笑人的死,在原随云的阴谋被揭穿的重磅消息之下,像是只在水面上惊动了一个小小的涟漪,以至于等到那些客人离开掷杯山庄的时候,因为大多数人并不曾见到那一瞬的刀剑相争,还以为这同样是一出由时年和薛家庄联手演绎的戏码。

    而一个素来疯疯癫癫的剑客的去处,显然并没有那么多人在意。

    他就像是那颗激荡起涟漪的石子,就这么慢慢沉入水底不见了踪迹,对他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他在刺客组织中所做的一切都将不会再拖累薛家庄。

    但这颗石子陷在水底的泥泞中留下了痕迹,起码,它在中原一点红的心目中不可能不剩下一点波澜。

    “我只会杀人。”他有些迷茫地说道。

    “我也没让你不能杀人。”时年耸了耸肩,“你如果还正常接单的话,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东海和黄海上打通的商路上还有不少捣乱的海寇,如果让他们得手,无论是货物还是人的损失都不小,你若能接单替我铲除几个流寇头目以示警告,报酬不会少你的。”

    中原一点红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但他什么也没说,径直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会按照您的话去做吗?”帮时年整理资料的东三娘问道。

    那扎在原随云身上的一刀,以及目睹原随云在众叛亲离中死去的场面,让原本笼罩在东三娘头上的阴云彻底散去了,她虽然因为提刀见血做了两天的噩梦,却也越发蜕变出了足以独当一面的气度。

    “他是个很随性的人。”时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样一个人很难让他说出臣服这样的话,但他这种随性,却让他在偶尔可以充当一把好用的刀。”

    “不提他了,三娘,你晚些陪我去一趟凤尾帮,我需要从他们这里借一批人手,否则张三空有船人手不足也没法将船队开办起来。你尽管将人记录到你的名册上。”

    “可是——”您这样难道不是从凤尾帮抢人吗?

    时年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可是,这怎么能叫抢人呢,这叫合理利用武林盟主的虚名。

    东三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觉得武维扬可能也很无语,因为时年打出的借口是给江湖底层的武林人士一个安稳的做工环境,看在工钱的份上,凤尾帮十二连环坞的一批闲置人手登上了新打造的海船。

    冬季在江南冒出了个头,又很快被此地兴盛热闹的场面给压了回去。

    要不是镜子提醒她三个月已经到了,时年几乎要忘记又到了她可以前往下一个世界的时候了。

    “其实现在有五绝神功将招式融会贯通,又有嫁衣神功的内功心法,这二者相辅相成,贵精不贵多,若是能给飞刀更进一步便更好了。身为武林盟主当然要更加无懈可击才行。”

    她拨弄着镜子上的画面,意外翻到了第一次所去的刀箭剪影的世界,按照镜子所说,本应该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重新进入,现在倒是莫名其妙地冷却时间好像又缩短了一截,说不准也就只剩下了三个月便足够了,也就是正好距离上一次前往的一年整。

    此处还去不了,她便又往后翻了翻,竟赫然看到了一把飞刀,一把只看着剪影便觉得应当绝不会慢也不会落空的飞刀。

    “就去这里!”时年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她已经懒得对镜子的落地方式抱有什么期待,所以当她睁开眼睛便看到让她觉得眼熟的漫天黄沙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

    日光毒辣,风沙弥漫。

    换成任何一个此时孤身行走在沙漠中的人,首先要担心的都是生存问题,但时年有过在沙漠之中行动的经验,加上镜子所谓的安全地带之说,让她显然距离有人居住的场所也并不会太远。

    她静静地听了会儿风中的动静,又仔细地观望了一番沙土上的痕迹,这才将披风的兜帽扣在了头上,挡住了头顶弥漫的烟尘也遮不住的日头,朝着一个方向笃定地行去。

    行不到半个时辰,在她远望目之所及的地方,便已经出现了一片绿洲。

    如果她对此地熟悉的话便会知道,此地正是关外牧民和关内商旅在白龙堆外最大的一片绿洲集散地,也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有水源的地方,名叫洛瓦子。

    继续往西北方向行进,便是飞鸟不渡的“罗布淖尔”,也即罗布泊。

    饶是她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当她走入这一片驼铃叮当的绿洲的时候,还是显得与常人格格不入。

    她的斗篷与其说是防风沙的,不如说更像是装饰品,这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绝不会选择的料子,可在这光洁的锦缎斗篷上,竟不像是有一粒沙子沾染在上面的样子。

    她行动的步履虽不快,却在被来往商旅带的积了一层细沙的地面上没有留下分毫的足迹,这分明是个武林高手。

    在沙漠中独行的女客,还是个连马和骆驼都不曾牵着一匹的女客,比看起来像是悍匪的往来行客还要可怕得多,这是行走江湖之人的经验之谈,所以当她坐在了面摊上的时候,虽然有人朝着她不住打量,却始终不敢有人上前,去看看她这兜帽之下藏的是一张怎样的脸。

    时年叫了一碗拌面,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周围对她投来的好奇目光一般,看向了此时窄街对面的茶棚,在那里过往的客商可以补足食水,此时正有一支商队像是差了些银两,便让队里的一个小伙子来一段说书揽客来抵价。

    “这也是可以的吗?”时年指了指对面,趁着老板端着面过来的时候问道。

    老板在此地多年,已有很久不曾听到这样如珠玉圆润清越的声音了,但他能看到的只有时年的下半张脸,像是个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一双掩在斗篷下让人怀疑她到底是如何看路又是如何看到对面情况的眼睛,好像在阴影中对着他投来了威胁的一瞥,他忙不叠地收回了目光。

    他却看到邻桌的流浪汉正在饶有兴致地盯着这斗篷姑娘,连忙甩动了两下抹布示意他转移开视线。

    “当然可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队,或者是曾经深入那危险区楼兰遗址的商队,带来的故事能给对面引来更多补充食水,尤其是水的顾客,便算是钱货两清了。”

    只见那站上了小土丘的小伙子,努力用不至于让自己呛进风沙又足够让人听见的声音开口说起了一段故事。

    即便他开始说这个故事开头便是一句二十年前又二十年前,故事的结局则是正好二十年前的事情,时年还是听得颇感兴趣,因为这乍听起来是一段狗血爱情故事的说书,说的便是此地江湖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初来乍到,自然是一点信息都不能错过。

    她一边听着说书,一边便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等到她面前的餐盘清空的时候,也正好是小伙子说到尾声的时候。

    “那快活王的巢穴之中,已经被火焚烧殆尽了,一片残砖废瓦中,到处都是被焚烧尽了血肉的枯骨,其中有两具枯骨纠缠在一处,列位可知道这两人是谁?”

    他卖了个关子,瞧见又有人花钱给了老板,老板示意他可以收尾了,这才继续说道,“其中的一尊枯骨的左手中指上带着三枚紫金指环,正是快活王昔日充当暗器之用的指环,紫金在火中怎会被焚毁,这便是证明他身份的物件。而另一尊枯骨……”

    他陡然发出一声惊呼,从那土丘上滚了下来。

    一枚不知道从何处发出的石子,打在了他身后的枯木枝干上,倘若这人方才还站在那里,此时脑袋早已经开花了。

    而让他从土丘滚落下来的,竟然是一枚同样不知来历,打中了他的腿弯的珍珠。

    这小伙子惊魂未定地左右张望,却没能找到这发出石子和发出珍珠的人是谁,他从地上将珍珠捡起来,交到了商队领队的手中,这珍珠看起来价值不菲,即便出手的人不愿认领,却也不是他这样身份的人可以留在手边的。

    周围的嘈杂声中,坐在时年隔壁桌的流浪汉从袖中摸出了一块银子,拍在了老板面前,“打两壶酒。”

    “酒在沙漠里……”老板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流浪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等两个打了酒的水囊被递到他的手中,他将水囊揣进了怀中,朝着绿洲之外的沙漠走去——

    方向正是罗布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