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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机场,行色匆匆的人群,许唯星站在其中,仿佛整个世界瞬间陷入安静,只有手机那头那句:“我,同意离婚。”在耳畔余音绕梁。

    “……”

    “……”

    时间静止一般,手机两头再没人说话。直到许唯星被人轻轻地一拍肩——

    “就剩咱俩没过安检了。”

    许唯星闻声回头,对上的正是周子廷的笑脸。再放眼四周,果然其他人都已入关,就剩他俩还在排队。

    那一刻,许唯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对手机那头说了句:“谢谢。”便匆匆挂断电话。

    虽然是没经大脑的一句,但许唯星上机后关闭手机时还不无赞同地想,自己除了说“谢谢”,还能说什么呢?谢谢他终于肯放过她,也终于肯放过他自己……

    而此时的卓然,就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已经连续三天没怎么合过眼,但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三天前,孙魏娟被他无心的一句话气得中风,这三天来他都守在医院。他一向知道自己母亲刻薄、市井,他不是没有厌烦过,但卓立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凭什么瞧不起卓家?凭什么觉得卓家拖累了他?要不是因为被卓家收养,他说不定早就饿死冻死、不复存在了。

    终于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人,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的。

    而片刻前手机那头的她的那句“谢谢”,卓然几乎瞬间就听懂了。她在谢谢他,终于肯放彼此一条生路。

    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向外望,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看!连老天都在用艳阳庆祝着他的决定,卓然不由得一笑,只是笑容多少还有点惨淡。

    半个月后,正式办理离婚。刚从美国返回的许唯星,下了飞机拖着行李打车直奔民政局,而这时的卓然,已经在民政局外等着她了。

    许唯星下了车,看着朝自己迎面走来的卓然,多少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卓然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神情有些肃穆。短短时间里,许唯星想到了很多,比如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比如多年后她再次见到他时的样子——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不疾不徐地走向她。只不过这次,走向她,是为了最后的分离。

    不舍么?许唯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了,空落落地响着回声。

    彼此之间还算有着最后的默契,同样不发一言地领表、登记、排队。离婚手续一点也不复杂,除去排队时间,只用了10分钟,他们就各自拿着离婚证走出了民政局大楼。周围的人群形形色色,有同样来办理离婚却还没进大门口就吵得不可开交的夫妇,也有打扮得漂亮又喜庆、带着另一半来做婚姻登记的情侣。人世百态,都呈现在这一刻了。

    “我送你去打车。”卓然说,表情还算轻松。

    许唯星点点头。

    卓然便双手插着裤袋,送她去路边等车。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知道,他藏在裤袋里的手一直僵硬成拳,就如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想通同意离婚一样。

    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出租车竟然来得这么快,他们刚走到路边,就有出租车向他们驶来,连最后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们。卓然本来还在默默纠结着,送她走的那一刻,自己是该只和她简简单单地握个手,说一句保重,还是能在这最后的最后,任性这么一次,什么也不说,只深深地拥抱她,再洒脱地放手,可他又害怕,自己碰触到她之后,就再也舍不得放开——现在看来纠结这些完全没必要了,老天连道别的机会都吝啬于给。

    艳阳炙烤着路面,卓然隔着车窗对刚坐进车里的许唯星说:“再见。”

    “再见。”

    出租车绝尘而去。许唯星看着后视镜里的他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终于可以放心地松开一直紧咬着的牙关。牙关一松,强忍多时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原来真的会有眼泪是这样源源不断,跟水龙头似的,吓得司机当即准备踩刹车。可后座的这位女乘客却泪眼朦胧而慌乱地阻止他:“别停,继续开。”

    出租车便只是短短地一刹之后便恢复了车速,沿着既定方向离开。从民政局出来的人不是结婚就是离婚,想来这位女士是后者吧,哭成这样、不舍成这样还离?有病么这是?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腹诽。

    再没有人会知道,两天后,就是这对男女原定的婚礼日期。而这一天,注定再也不会来……

    一年后。

    最近一段时间里,凌亚和赫勒轮番抢占国内中端车市场,绝对是汽车行业内最轰动的新闻。

    “最近凌亚和赫勒抢市场抢得很凶啊!”

    “进口车品牌被个借壳的国产车给秒了,高层肯定气疯了吧。”

    “绝对的,我刚上网还看见新闻说,凌亚的市场总监和某某地方签了笔大合同,准备开设新厂了呢。”

    赫勒人事部的女厕所里,两名蓝卡员工正在洗手池前聊得热火朝天,忽听背后的马桶隔间里传来抽水声,这两名员工吓得连忙噤声,不一会儿就透过洗手池前的镜子,看见隔间的门被推开,张苒从里头冷着脸走出来。

    员工心有戚戚地唤了声:“张组长!”

    张苒站定在她们面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处在战火之外的公司讨论这些也就算了,我们都是赫勒的员工,也跟风讨论这些,像话么?高层被气疯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两名蓝卡员工连忙点头如捣蒜,张苒大姐大似的冲她们摆摆手,她们才如获特赦一般连忙溜出女厕所。

    张苒瞄了眼门口确认她们真的走了,立马换了一副样子,火急火燎地从兜里摸出手机,很快拨通了许唯星的电话。

    电话虽然通了,但电话那头的许唯星语速很快:“长话短说,飞机快起飞了,我得关机。”

    张苒不由得啧啧叹:“盛峻一飞机师都没你飞得这么勤,大!忙!人!”

    “我真得关机了,赶紧说正事啊。”许唯星的语气十分火急火燎。

    其实张苒压根就没什么正事要说,刚才教训起晚辈来一套一套的,实际上自己本身也是八卦的要死,她如今只想问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在长春啊?”

    “对啊,怎么了?”

    “……”张苒讳莫如深地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卓副总现在也在长春。”

    张苒身为赫勒人事部的中层,才能第一时间知道赫勒华北分公司的新老总准备这两天要就职,刚提副总没多久的卓然代表总公司前往长春出席对方的任职仪式。张苒还以为自己给出的这个消息会收到重磅效果,哪料到手机那头短暂的静默过后,许唯星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

    “……”张苒有点诧异于她的反应,“那你……”

    张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手机那头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略带宠溺的声音:“要起飞了,还打电话呢?”

    应该是坐在许唯星旁边的某位男士发出的提醒。

    果然下一秒张苒就听见许唯星说:“有什么事等我回北京再聊吧。我先挂了哈。”

    语毕就把通话给掐了。

    张苒听着盲音,回想一下刚才听筒里透来的那个略带宠溺的男声,八卦之心瞬间又被勾起。最近这段时间凌亚跟吃了火药似的火速领跑国内中端车市场,许唯星自然忙得脚不着地,她已经太久没和许唯星好好聊过了,但其中的一丝蛛丝马迹还是没能逃过张苒的法眼,比如——之前但凡许唯星要出差,一定会把项少龙暂时寄养在她这个好友家,可许唯星这次去长春出差,竟然没把项少龙放在她这儿……那么,究竟放谁家去了?

    莫非是……那个男人家?

    张苒无奈叹口气,她本来已经很久没在许唯星面前提起过卓然这个名字,这次实在没管住嘴,一是因为刚才听见那俩小丫头聊到许唯星恰好和卓然一样,如今都身在长春,二是因为——

    前段时间软件故障,她得亲自送份文件给诸位副总,来到卓然办公室门外时,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卓然竟然在,她正要敲门,却被卓然那时的表情震慑住,不由得停下。

    当时的卓然垂着眸,落地窗外投来的阳光在墙上映出了一个属于卓然的、落寞的剪影,而之所以低头,是因为他正摩挲着一枚钻戒。

    张苒虽然因距离有点远而看不清那钻戒的样子,却很快认出了卓然手边的那个戒指盒——

    是去年筹备婚礼时,卓然买给许唯星的婚戒……

    只不过婚礼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以离婚收了场,钻戒自然也就退回到了他手里。

    张苒想想那枚钻戒,再想想刚才听到的那抹男声。如果她真猜对了,那么看来对于之前那段感情,许唯星已经放下,但显然,另一位当事人还没有……

    哎,真是让人倍感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