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你这样,和狼外婆敲小红帽的门没有区别。坏人才会强调自己不坏。”云舒拆穿他。
那句话翻译过来是:我不是人,我是个禽兽。
梁思谌短促笑一声。
是的,他需要反复默念自己是个人不是禽兽,才能克服有时莫名涌现的负罪感。
“恨我吗?”梁思谌突然问,问完不等她回答,自顾自道,“可以恨我,爱比恨多一点点就好。”
或许只有恨也好,他有时甚至想,恨也要纠缠在一起。
在很多个自我博弈的日夜,他无数次幻想过她爱他,也预测过她会恨他,他自觉自己对云舒的付出不比杜少霆对妹妹付出少。
杜少霆跟他说过,没有园丁会采摘自己亲手种下的玫瑰,那是一种亵渎和轻慢。
他曾深以为然,可后来,一切都失控了。
他不该问,可他有时也恨自己。
云舒原本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最后还是讲一句,“哥哥,我不恨你,我只是有时恨自己。”
每当这时,梁思谌才会发现,她同自己在某些方面简直一样,因为是他带大的,所以身上多少有他影子,可正因为此,他才罪无可恕。
“那还不如恨我。”梁思谌声音冷下来,“都说养不教父之过,你爸爸去世早,我爸妈连我和梁思悯都没过问过什么,我托大可以说一句,几乎算我看顾你长大,你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恨我是应该的,永远不要恨自己。”
云舒近乎赌气地说:“我恨你你不会难过,我恨我自己,你会难过。”
“你希望我难过?”他轻声问。
云舒摇摇头,但又点点头,“有时候会。”
梁思谌觉得欣慰:“这样很好,你懂得如何利用我的软肋。但还是不要伤害自己,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这样,哥哥也不行。”
“那你也不要这样。”云舒心知肚明,他总在强调自己的“强势”、“固执”、“蛮横”,不过是因为他是真的恨自己。
他想要她也恨他。
但其实他只是想要她爱他。
这样矛盾,这样痛苦,还是一定要和她纠缠在一起。
云舒还是很想一切都能回到过去,回到还是兄妹的时候,可毕竟一切回不去了,即便他退缩,她躲到天边去,一切都回不去了。
试一试,偷片刻的欢愉也好,苦已经尝了,在风暴来临之前,换一点甜蜜尝尝也可以。
或许可以。
“好。”他答应她。
云舒叫他:“哥。”
梁思谌不应她,其实更盼望她能叫他名字,但两个人之间属于兄妹的那层情谊,如何能分得开。
想到这里,他便变得很安详,忍不住又回到哥哥的身份,丁点邪念都起不来。
两个人谁也没有挂电话,就那么胡乱讲着,讲到睡着,云舒再醒来,手机都发烫,电量已经告急。
她安静地躺了会儿,手机那端什么声音也没有。
正犹豫要不要挂断,梁思谌隔着屏幕问:“醒了?”
云舒吓一跳,突然咳嗽起来,半晌才说:“哥,你吓到我了。”
“这么胆小,快来哥哥怀里躲躲。”他故意逗她,语气十分欠揍。
云舒轻“哼”一声,闭上眼,陷入二次浅眠,她惯爱赖床,每次从床上爬起来都很难。
今日天晴,日光稀薄地照进窗子,云舒昨夜没关窗帘,阳光洒进来,跳进她眼皮,她虚虚睁开眼,翻个身,又窸窸窣窣哼哼唧唧地闹着困。
“小舒……”
“嗯。”她不情不愿应,无意识呻-吟几句,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声响。
听在耳朵里,折磨人。
梁思谌闭上眼,想象她是如何在床上翻来覆去,从前蔡姐爱说云小姐赖床,他总是没感受,这会儿似乎才清晰。
“云舒,不起床?”他问。
“我困。”云舒声音很轻,倒问他,“你怎么不起?”
“听你哼唧。”他坦然,“不过很折磨。”
云舒半梦半醒:“嗯……”
过一会儿,似乎才迟钝开始理解:“嗯?”
但也没多清醒,极敷衍似的,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喘息声很重。
凌晨的意志薄弱,昨夜没起的邪念,似乎都堆到这时候,只觉得情欲难耐,恨不得她就在身边。
梁思谌起了反应,他明知自己应该转移注意力,可却放纵自己沉溺,闭着眼,在脑海中描摹她轮廓,好像她就在身边。
她仿佛在配合他,因为醒不过来而痛苦地哼唧了两声。
因为看不见,而生出无限遐想。
意识开始涣散,脑海中场景驳杂,云舒第一次闯入他梦里、他第一次意识到她长大了、她同他第一次接吻、新年夜那个晚上……他还记得那天她每一个反应,她最难耐时候也咬着唇一语不发,只喉咙溢出的几声喘息和呜咽落在耳边,他亲吻她每一处敏感点,他同她第一次亲密接触,把她摸索得透彻,灭顶的自我厌恶瞬间淹没他,他从她房间出来,连自我纾解都不敢,仿佛自我惩罚,闭着眼,瘫靠在沙发上,感受每一寸折磨。
她走出来,挨着他坐下来,她说“我帮你”的时候,他其实更多的是感觉到痛苦。
那么痛,却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他失控得彻底,也罪无可恕得透彻。
“云舒……云舒?”梁思谌叫她名字,“宝贝。”
云舒的困顿彻底消散,因为听到他声音的异常,像是发了烧烧糊涂时,声音粗重,意识凌乱,口齿也不清晰,仿佛咬着什么。
“梁思谌……”她不可置信叫他名字。
“嗯,再叫一声。”他堂而皇之展露自己欲望,不吝啬喘息地表达自己的爱和欲,“帮帮我,小舒。”
云舒吞咽了口唾沫,紧张到不会呼吸,只好坦诚:“我不会。”
“叫我。”
“哥……”
“换一个。”
“哥哥。”
他叹气,打算挂掉,不折磨她,也不折磨自己。
云舒忽然轻声说一句:“你的手很漂亮。”
梁思谌微顿,问她:“然后呢?”
“就……很漂亮。”云舒认真说,“抓握东西的时候,很漂亮。以前跟你一起看书,你握笔写字,我都会偷偷看。”
梁思谌回忆,不大记得了,他很少关注自己的手,现在想一想也就一般,不如她的手好看,她皮肤细腻白皙,那双手也好似没有一点褶皱,连皮肤纹路都很淡,青葱玉指,柔弱无骨,摸起来仿佛绸缎。
他想起那天她帮他,因为害怕手指僵硬得不行,还需要他去引导。
“随便说点什么。”梁思谌近乎恳求,“云舒,不要停。”
云舒都想挂电话,可莫名的责任感驱使她,于是她闭着眼宣泄情绪:“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真的不会。你真的很过分,我们还没恋爱,就好像在偷情,但我又想,我们好像真的在偷情,然后就很难过。下次我不要晚上跟你通电话,一大早瞌睡都吓没了。”
话说了半天,他那边好似没动静了,埋怨萎了?
她也懒得管,最后闷声讲一句:“你在听吗?还是被我吓没了?不怪我,你非让我听,非叫我知道干嘛,你就不能偷偷的?”
梁思谌深呼吸。
云舒说着说着开始不管不顾,继续道:“虽然我答应你试一试,但你不许这样,你忍回去,上次我说给你你不要,现在我不想给了,也不想帮你。”
云舒看他半天不讲话,迟疑道:“哥?”
梁思谌终于开口:“云舒……”
声音哑得很,已经听不出情绪了。
云舒含糊“嗯”一声。
“好吧,我其实愿意帮你的,可我真的不会。”云舒对自己投降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惆怅,“你好了吗?要不你跟我讲话吧,随便你说什么,别太过火,我还没准备好。”
“怎么算过火?”他好笑问。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会知道。你是哥哥,你应该什么都会的。”云舒轻声讲,停顿片刻,得不到回应,觉得难挨又折磨,于是忍不住问,“哥……要视频吗?”
梁思谌卡在某一个情绪点,在这一刻突然间越过去,他痛苦地呼出一口气,在彻底纾解后的余韵里,低骂了声脏话。
“你疯了?”他问。
云舒听完了全程,这会儿整个人蜷成了一团,所有的挣扎不安和恐惧好像随着他的解脱也得到了解脱。
“我又没说要看。”她答。
“你还想看?”梁思谌躺了片刻,起身往浴室去,“不然我洗澡给你看?”
云舒气恼:“我不看。”
“中午来送我吧。”他突然话题急转弯,“跟爸妈还有梁思悯一起。”
他为了临别再见一面,把爸妈和梁思悯都叫了一遍,说:“我想你们了,来送送我吧。”
梁思悯直呼见鬼,恨不得手伸进屏幕里摸摸他脑袋是不是烧坏了。
云舒也从床上爬下来,打开窗户透透气,今天阳光不错,她窗台落了一只漂亮的小鸟,云舒手撑在脑袋,趴在那里发了会儿呆。
“算了,你别来了,我怕你离我三尺远,被爸妈瞥一眼就崩溃,然后功亏一篑,我知道我见不得人,我认了。”
云舒叹气,半晌才说一句:“哥,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们去约会吧。像谈恋爱那样。”
梁思谌收起玩笑,板着脸严肃说一句:“我们就是在谈恋爱,不是在偷情,我给你时间适应,你不要给我偷换概念。”
云舒不说话,只是看着小鸟,小鸟好像受伤了,朝着她慢慢踱过来,摇摇晃晃,云舒放下手机想要捉住它检查一下,没想到手刚要触碰到,它扑棱着翅膀飞走了,飞得那么高,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她再拿起手机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话碰断了,艰难回忆了一下,才想到他最后一句说什么,顿时五雷轰顶。
完了。
她想解释清楚,于是一个视频弹过去。
梁思谌站在花洒下,表情平静地问她:“非要看我洗澡?”
云舒:“……”
她啪一下挂了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