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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他上完课之后,如往常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下一秒旋即有人敲门,赵遥一擡头,就看见了这个身上闪着光的少年。

    “赵老师,好久不见。”他笑。

    比起来四年前的少年意气,他身上多了些沉稳气息。

    “好久不见。”赵遥并不意外,江淮最近要结婚了,他是知道的。

    所以江景星出现在他面前,来给他送请柬的时候,赵遥丝毫不觉得意外。

    和江淮一样,江景星脸上也有了一丝名为释怀的东西。岁月总是会将所有的往事稀释,最后归于淡忘。

    “小叔说,今晚上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

    “好。”

    赵遥坐在枇杷树下,对着那棵树无比温柔地说道:“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那天赵遥和江淮一起喝了很多很多的酒,赵遥在宿醉中回想起那个四处弥漫着大雾的凛冬。

    2028年的冬天,江淮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相亲和假结婚,即使再难过也要承认,季镜这一辈子,只爱过赵遥一个人。

    江淮想得到季镜的爱,可是没有,他只有一个丈夫的身份。

    赵遥想和季镜结婚,可是他除了季镜的爱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们身上都有彼此得不到的东西。两个人深陷同一个困局不可自拔。

    拔雪寻春春不再,烧灯续昼昼却完。

    江淮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正如季镜所说,他的人生路还长着呢。

    他的人生可以和季镜交错一段时光,但是这段时光过去了也就彻底过去了。

    他在季镜离开的第七年遇上了能让自己和过去握手言和的人,于是也遵照家里的意愿娶妻生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尽管江淮永远都不会忘记季镜。

    赵遥也不会。

    这些年,赵家一直试图让赵遥回去。

    赵老爷子再次给他安排相亲,可笑的是那个女孩像极了季镜,坚韧、聪慧、漂亮,甚至连家世都一样的凄惨。

    他理都不理,直接回到他和季镜的家,对着窗前的枇杷树出神。

    他耳边回想起来赵谦转述的赵老爷子的话:当年拆散他们,是因为赵遥身上所肩负的重任不得不为。

    如今妥协,是因为他作为长辈,看赵遥孤苦伶仃这么多年,于心不忍。

    好一个于心不忍。

    赵遥觉得无比的讽刺,几乎是要笑出眼泪的程度。

    如若真的于心不忍,他当初命悬一线奄奄一息的时候,怎么就不肯放过他们?

    如若真的于心不忍,为何在洛水机场非要再次强行遣送他出国?

    如若真的于心不忍,又怎么会看他们各自痛苦好多年。

    好一个于心不忍。

    一句于心不忍,就能抵消掉他们错过的余生的话,这未免太过荒唐些。

    痛失所爱这么多年,他无法原谅。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季镜,也只有一个赵遥。

    失去了就是彻底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久到他知道了许多许多的往事。

    赵遥去参加江淮婚礼的时候,远远的望见一个人,他在过去的档案中见到过这个人,季镜的心理医生,闻远。

    闻远端着酒杯上前来到赵遥面前站定,他面带笑意地看着赵遥,却什么都没有说。

    该怎么形容他的笑呢?

    赵遥在心里想,那是一个充满遗憾、惋惜、不舍、却又无比释然的笑。

    他举起自己手里的酒敬赵遥,一饮而尽后,说:

    “没见到你之前其实我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能用一份感情将自己困入死局,我觉得很荒谬。”

    闻远笑:“现在我懂了。”

    他看着赵遥的眼睛,这个全国闻名的心理医生此刻已经知道,这人早已困死于自己的心坟之中,解脱不出来。

    闻远拿起桌上的酒再敬他:“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赵遥当然不觉得闻远是因为他是季镜的爱人所以来敬他,这个心理医生把最初想告诉他的话全部隐藏起来了。

    他在一开始是想告诉赵遥关于季镜在洛水的事情的,只是最后不知为何却选择缄默不语,可是没有关系,赵遥想知道的东西,总会知道的。

    在后来的人生中,赵遥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庆幸他得知了那些事情,还是该觉得不幸。

    他以为此生独留他一人对抗这二十年如洪的光阴已是极大的痛苦,可是万万没想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接踵而来,彻底将他困死在牢笼中。

    为什么不联系他?

    因为她觉得,在赵家的他才是他原本没有被打乱的人生。赵遥应该是那个永远骄傲的赵遥。

    因为她的出现破坏了兰玉原有家庭的和睦之后,兰玉依旧对她无微不至。

    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所以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会被人坚定的选择,更何况是赵遥。

    因为赵老爷子和她说,赵遥是他送给国家最后一份礼物,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他回归家族为国家做贡献。

    赵遥觉得季镜真过分啊,考虑到了所有人,可是唯独没有考虑他到底愿不愿意。

    他在怪她。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赵遥没有办法怪她。

    因为在所有没能和她相守的日子中,每一天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不如死。

    那年冬天他亲手为她做了蛋糕,将她从寒冰谭中彻底拉出来,可是她最后却毅然的吞了那么多的抗生素和安眠药。

    那段时间,她在想什么呢?

    赵遥看着眼前的这颗早已长成的枇杷树,忍不住出神地想。

    在她点燃生日蛋糕的那一瞬间,是不是也想让赵遥出现在自己身边再抱一下自己?是不是也在泪水中期盼着赵遥回归家族之后能够余生顺遂?

    赵遥不知道。

    赵遥不知道她是如何熬过的八次电击治疗,赵遥也不知道她在失去大部分记忆的情况下到底如何艰难的回到洛水,赵遥甚至不知道,这些年,和他分开的这些年她到底是如何过来的。

    季镜最爱吃阳春面,可是她在洛水的这些年每一次都做杂酱面。

    她喜欢喝酸奶,可是家中常备的却是纯牛奶。

    她吃不惯北城的烤鸭,却总是会带半只回家,原封不动放进冰箱之后,再拿出来解冻。

    她对着街上的冰糖葫芦泪流满面。

    季镜许久之前说过,就算没有爱之后,也照样活下去。

    可不是这样的,她说了此生唯一的谎,她骗人。

    赵遥在一片温柔的晚风之中捧着心口的玫瑰流泪,这朵金玫瑰依旧闪闪发光,可是他的玫瑰却枯萎了。

    玫瑰枯萎后,他也随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