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琎从观光车上下来后左右扫了眼,把帽子一压迅速撤离。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大馕城”,而是寻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给陈队拨了个电话。
响铃不过三秒,陈队就接通了,他开口就问:“结束了?”
丁琎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热黑和四马应该早就把交流团约他见面的事上报了,他应了声“对”,随后又说:“陆谏在他们手上,他还活着,并且取得了关键信息。”
“什么?”陈峻峰吃了一惊。
丁琎遂把刚才和交流团谈判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陈峻峰听完后缄默了片刻,问他:“他们同意了?”
丁琎唇角一扬:“不同意也得同意,他们没得选。”
这嚣张自得的语气说明在这场谈判中丁琎是占上风的,陈峻峰从不怀疑他的临场应变能力,也是这种能力才让他屡次从险境中脱身,这次能顺利套出陆谏的消息也得亏他脑子灵活,胆子也大,敢赌。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陈峻峰问。
丁琎把自己的打算和他说了,早在车上和交流团谈话时,他就在脑子里筹谋接下来该怎么走才能救出陆谏又能保障周轶的安全。
陈峻峰沉思了会儿,现在再没有人比丁琎更了解此时情况的人了,他提出的计划无疑是可行性最高的。
丁琎说:“我需要人手。”
陈峻峰很快接道:“等下我就会将情况上报,尽快派出一小分队人员去帮你。”
丁琎面色一缓,算是松了口气:“让我执行?”
“不然呢?”陈峻峰吼了一嗓子,火气“蹭”地就上来了,“让你归队你听吗?”
丁琎后撤一步靠在墙上:“归队后我愿意接受队里的处罚。”
“违抗军令当然要处置你,你就等着回来关禁闭吧,别以为套出了点消息我就会饶了你,要是这次任务失败,你就等着去阿拉山口吹两年风吧。”
阿拉山的风能到十级,这个惩罚真够狠的,丁琎一笑,应下了:“保证完成任务。”
陈峻峰缓了口气:“还有,那个姑娘,你照顾好她,人家一大集团千金,愿意冒着危险配合我们的工作已经很善解人意了,这一路她吃了不少苦,别亏待人家,该满足的就满足,听热黑和四马说,她还挺喜欢你的?”
“……”
丁琎默了下,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和周轶的事说了,可陈峻峰却以为他在拒绝,遂开口道:“她和陆谏关系特殊,你要是和那姑娘在一起了也能说得上是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丁琎微微震惊,他没想到陈队看似古板,思想倒还挺开明的。
陈峻峰长叹一口气:“我也不指望你能开窍了,别像以前对别的姑娘那样把人给气走就行,要想救出陆谏我们还需要她的帮助,你就体贴点儿,我们是军人嘛不是,对待群众就要同春风一般温暖。”
“……”丁琎一下啼笑皆非,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了。
陈峻峰见他半晌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愿意呢,于是口气也强硬了起来:“好好对人家姑娘,这是命令,听明白了么!”
丁琎扶了下额:“明白。”
挂了电话,丁琎从“大馕城”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热黑眼尖,马上就看到了他:“出来了。”
周轶立刻从窗口望出去,丁琎戴着帽子很快就走近了,他开门上车,她立刻上下打量他一圈,确定他没再受伤才略微安心。
“怎么样丁队?”四马回头问,“顺‘腻’吗?”
“嗯。”碍于周轶在场丁琎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下,“很顺利。”
热黑和四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算是松弛了下来,丁琎说顺利那就是事情进展得不错,至少肯定是得到了一些信息的。
“丁队,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撒?”热黑问。
丁琎摘下帽子,很快应道:“找个地方先住下。”
周轶诧异:“不赶路吗?”
丁琎摇了下头:“歇一晚。”
既然现在已经确定陆谏人是安全的,那他们就毋需太赶时间,计划只有一步步扎实地走才稳妥,当前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车兹等待“雪豹”分队前来汇合,然后开展下一步行动。
热黑又驱车回到了老城,新城酒店多设施完备,交通也相对方便,一般游客都会选择住在新城,相较起来老城的出行没那么便捷,能住的地方也多是当地居民自家改造的民宿和宾馆,服务自然是没有酒店那么周到,但胜在有特色,附近吃的也多。
丁琎选择住在老城的理由就是交流团的人入住的酒店在新城,现在他知道了VIRUS的人一直盯着交流团的动向伺机而动,保险起见,他还是带着周轶离远些安全。
老城广场算是老城区比较热闹的一带,那附近住的地方多,吃的地方也多,车兹有名的夜市就在那一块儿。
丁琎在那儿挑了一家相对隐蔽的宾馆,办理入住的时候他为难了。
昨晚情况特殊,他和周轶睡在一间房里也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全,今天热黑和四马都在,他们再呆在一起显然不太合适。
宾馆前台又问了一遍:“要几间房呢?”
周轶像是看出了丁琎在犹豫什么,径直对前台说:“两间。”
丁琎回神,低头看她:“我给你单独开一间。”
“为什么?”她明知故问。
丁琎瞥了眼后头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热黑和四马,他们发现丁琎回头立刻把眼神挪开,东瞄瞄西瞅瞅地装作在打量宾馆布局的模样。
周轶问他:“你不怕我半夜被人劫走了?”
丁琎低咳一声:“我和热黑四马会轮流守着你。”
亏他想得出来,周轶擡眼瞧他:“你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吧。”
她垂眼去看他受伤的那一只胳膊,低笑了下说:“放心吧丁队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丁琎心里一叹也就默认同意了,反正他的队长威信早就大打折扣了。
前台一直在等着,周轶回过头又对她说了遍:“两间。”
“大床房还是标间呢?”
丁琎立刻答道:“标间。”
周轶唇角微翘,没说什么,倒是后边偷听的热黑和四马,心里不由嘀咕了起来:都住一间房了还要标间,丁队这不是掩耳盗铃是什么?
两间标间是挨着的,丁琎帮周轶把行李拎进了屋里后就去了隔壁,有些事他还是要和热黑和四马交代一下。
他把早上和交流团谈判的内容简明扼要地提了下,主要是把得到的信息和他们说了。
“陆哥没事?”热黑听到这消息两只眼睛都是亮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嗯。”
“我就说撒,他怎么可能会……”热黑挠了下脑袋,“他和队里切断联系一定是因为VIRUS里有人对他起疑了,我不相信他会滥杀平民,那场恐怖.活动肯定是他为了博取信任而假意参与的。”
四马赞同地点头,又问:“他们说的那个名单……”
“我心里有数。”丁琎说。
陆谏会被VIRUS追杀,他猜测原因是他窃取名单时不慎暴露了身份,斯坦国政府这么想要这份名单,VIRUS又紧盯着交流团处处阻挠,看样子他们是不想让政府拿到这份名单。
对于名单上的内容,丁琎隐约能猜到几分。
“难怪你要带周轶姐去苏恰。”热黑还有个疑问,“陆哥为什么要把邮件发给周轶姐?”
四马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这个问题丁琎来回思考过几次但是没能想出陆谏这样做的理由会是什么,谜底只能去哈米尔高原上找了。
四马搓着手,表情有些振奋:“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斯坦国政府主动把人安全地送回国,丁队,你有计划吗?”
“嗯。”丁琎看着他们,眉宇间自是沉着冷静,“明天分队会到车兹,你们去接应一下,到时候我会把具体行动部署下去。”
“明白!”
商量好事宜,丁琎拍了下他们的肩:“辛苦了,今天好好睡一觉。”
热黑和四马相视一眼,再看向丁琎时就不太正经了。
四马嘿嘿笑着,朝丁琎挤眉弄眼的:“丁队,‘里’放心,今天晚上我和热黑都会睡得很熟的,保证什么都听不到,嘻嘻。”
热黑憨憨地笑着:“对,雷打不动撒。”
这两小子说的话都赶上明示了,丁琎眉一挑:“什么都听不到?”
热黑和四马点头如捣蒜。
丁琎声一沉,重石落地般:“军人的警惕性都丢了,是不是欠练?”
热黑和四马下意识脚跟一并,军姿站得笔直,完全是听训的姿态。
“我们这为‘里’着想呢,怎么还要罚。”四马委屈地嘟囔着。
丁琎也就是故意训他们一下,以前队员常开他玩笑,他也就做个样子嘴上训一训,实际上并不往心里去。
他冲他们摆了下手:“休息下,一会儿出门买点吃的回来。”
丁琎从热黑四马的房里出来,敲了敲隔壁的门。
周轶很快应了声:“进来啊。”
丁琎拿房卡开了门,周轶回头,他看到她手上还拿着棉签和绷带。
她示意他过来:“给你换个纱布,天气这么热,别化脓了。”
丁琎走过去,周轶让他坐下,自己俯身给他拆绷带。
进了屋后周轶就把防晒衣脱了,她穿着这条前开后露的裙子,一弯腰领口就往下垂,胸口风光外露。
丁琎撇开头看向别处,周轶掀起眼睑看向他的侧脸,无声地在笑。
她帮他把绷带拆了,仔细观察了下伤口,过了一天伤口没有撕裂开的迹象,她轻轻吹了下:“痛吗?”
丁琎低头扫了眼自己的伤,不太在意:“不会。”
这么大的口子怎么会不痛,周轶笑了笑:“你身上的伤疤都是‘勋章’吗?英雄的证明?”
丁琎默了下摇头:“不是,真正的英雄不需要用伤疤来证明,受了伤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应该反省。”
周轶擡眼瞧他,他说得很认真,她于是也认真地对他说:“那以后别再受伤了。”
丁琎微微一怔,对上她的双眼心神荡了荡:“好。”
周轶满意地笑了,低下头拿棉签在他伤口附近轻轻地沾着,时不时吹一下,柔柔的风吹得丁琎都有些心猿意马。
他以前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定力不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