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二楼廊上一群大老爷们蹑手蹑脚左推右搡的和做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犯罪团伙正在准备入室抢劫呢。
卡姆示意队友们安静,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回头悄声说:“没动静啊。”
“不是吧,丁队刚那么生气,他不会把周轶姐给折腾晕了吧?”大熊面露忧色。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十分有可能。
四马觉得丁队应该有分寸,但也怕他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万一周轶姐真被他折腾出什么好歹来,陆哥回来他们不好交代啊,左右为难之际,四马推了把热黑:“去,‘里’敲个门。”
热黑瞪眼:“你咋不去撒。”
四马挠挠下巴,转头看向大熊:“要不‘里’去?”
大熊忙摆手:“这不是上赶着送死么。”
四马往后扫了众队友一眼,以往面对敌人慨然赴死的“雪豹”这会儿都怂了,他没办法只好说:“锤子剪刀布,谁输谁上。”
队员们摩拳擦掌,还没等他们展开架势,房门自己开了。
丁琎开门走出来后顺手带上门,拉下脸瞧着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队员,沉声问:“干嘛呢?”
队员们立刻一个站得比一个还笔直,卡姆呵呵笑着,提了提手上打包回来的食物,一脸谄媚:“怕你饿,给你带了吃的,正想敲门呢。”
他还机灵地冲屋子里喊了声:“嫂子,你饿么,我们带了夜宵回来,吃点呗?”
没一会儿,屋内周轶就应道:“你们吃吧,我不饿。”
听到周轶的声音,众人松了口气:还好没晕。
四马捏了把虚汗,对上丁琎的视线,小心地问:“丁队,吃吗?”
丁琎忙了一下午,晚饭也还没吃,刚才又消耗了能量,这会儿才觉得胃里空空,的确是有点饿了,他接过卡姆手上的食物,又转头问热黑和四马:“周轶晚上吃了吗?”
热黑说:“姐说没胃口,只吃了点水果。”
丁琎拢了下眉头,知道她是刻意在控制饮食,他擡头扫视了圈:“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按计划进行。”
“明白!”
丁琎转身要回屋,四马壮着胆子喊住他,他咽了咽口水,委婉道:“丁队,周轶姐是个姑‘凉’……”
丁琎给了他一个“还用你说”的眼神,四马干笑两声:“……她是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的不像我们这帮大‘脑’爷们儿皮糙肉厚的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四马在丁琎犀利的眼神注视下越说越小声,最后索性牙一咬心一横道:“‘里’悠着点啊,别把周轶姐折腾过头了。”
他说完没敢留下,扭头脚底抹油就往隔壁房间跑,他一跑剩下的队员立刻作鸟散状,没一会儿连人影儿都看不着了。
丁琎冷哼了下,不和这些皮猴计较,他和周轶,谁折腾谁还说不定呢。
他拎着打包的食物回了房里,周轶正在浴室里冲澡,刚又出了一身汗,身上黏黏的她不舒服,她简单地冲洗了下把自己的睡裙换上,又把换下的衣服洗了拧干挂在窗台上。
从浴室出来,丁琎正坐在房间里的小桌旁,桌面上摆着食物,应该就是热黑他们打包回来的夜宵。
房里的电视开着,是周轶故意打开的,刚才四马他们在门外,她是为了掩盖下水声。
“热黑说你晚上只吃了水果。”丁琎擡眼看向她,眼神忽闪了下挪开,虚咳几声说,“披件衣服,过来吃点东西。”
周轶上半身真空,她没听他的话去穿外套,很坦荡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摸都摸过了还不好意思看?”
“……”丁琎在心里一叹,不打算就这个话题展开细说,他把一份凉皮推到她面前,“凉皮没什么热量,吃点儿。”
周轶接过他递来的一次性筷子,拌了拌凉皮:“养胖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丁琎眼皮都没擡,淡定道:“摸起来舒服。”
周轶一口凉皮还没咽下去,石破天荒地听他开了黄腔,一时惊诧就呛住了,丁琎给她倒了杯水,她顺过气后就忍不住开始笑,一笑就止不住了。陆美美曾经说过她的笑点很奇怪,一般人轻易不能让她发笑,但丁琎就有这种本事,周轶觉得他可能就长在了她的笑点上。
她笑靥灿烂,丁琎看着忽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表情冷淡一脸疏离,看起来不太好亲近,可现在他已经渐渐把这个初始印象从脑海中摘除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美食节目,女主持人正在絮絮地介绍着域城当地的特色美食,此刻她正在说着乌恰克族的“奶疙瘩”,语速不徐不缓,音色纯润悦耳,这个声音在深夜里是能抚慰人心的。
周轶托着下巴盯着电视饶有兴味地看着,丁琎把自己的一份凉面和两串羊肉串吃了,擡眼见她那份凉皮没吃多少,不由道了句:“专心吃饭。”
周轶回过头:“乌恰克族的奶疙瘩,之前在草原我没见到过,好吃吗?”
“一种自制的奶制品,一般人吃不惯的,很酸。”丁琎问她,“想尝尝?”
“也不是,就是好奇……”周轶顿了下,眼神又往电视屏幕上飘去,“她让你转业的时候你没考虑过吗?”
丁琎知道她指的是谁,一开始他就听出了那个女主持的声音,不是他旧情难忘,是他记性好。
“没有。”他答得很果断。
周轶“啧”一声:“好绝情。”
“……”丁琎觉得有必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一些事情和她说清楚,他清了清嗓子,神色也郑重了些,“周轶,我的职业有一定的危险性——”
“嗯,别出事就好。”周轶用极淡的语气轻易就打断了他略微沉重的发言,她听个开头就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职业危险身份特殊,没办法给她平常恋人该有的陪伴和照顾诸如此类的,她不图他这些,也不会要求他为她放弃自己的职业。
“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我只想参与没想要改变。”周轶平铺直叙,她很冷静,在相互独立这方面绝不丧失理智,也不会拿捏着丁琎对她的感情来要挟他必须为她付出点什么,恃宠而骄也得心里有分寸才行。
丁琎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严肃的对话,却没想到周轶轻而易举地就打消了他的顾虑,她心思通透,有时骄纵有时又十分善解人意,很多人只看到她骄纵的一面却没体会到她通情达理的一面,他没法用短短的几个词来简单概括她,如果真要给她下个定义,他只能说——她是他喜欢的样子,她的方方面面他都能接受,好的坏的他都不排斥。
周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丁琎拿过她的筷子:“不想吃就别吃了,去睡吧。”
“嗯。”
周轶把自己的凉皮推给他,起身去浴室刷了个牙,出来后就躺上床把电视关了。
丁琎把她的凉皮解决后收拾了下桌子,简单洗漱后就出来了。
周轶躺的是他昨晚睡的那张床,他们刚在她的床上旖旎了一场,她可能觉得再睡上去有点膈应。
他倒是无所谓,关了灯脱了上衣正想往她的床上躺,周轶出声了:“你想和我分床睡?”
丁琎脚步一顿。
周轶把被子掀开一半:“睡过来。”
丁琎只犹豫了一秒就踅足走了过去,标间的床不大,他躺下就占了一半,周轶往他怀里钻,贴着他睡。
“热吗?”她问。
丁琎不知道他问的是哪种热,如果是气温,域城晚上普遍凉快,室内不开空调也不会太过燠热,如果是体温,那是有点。
他拍拍她的背:“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周轶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去苏恰?”
“我们走沙漠公路去玉城。”
“玉城?陈淮景和兮芝去的地方?”
“嗯。”
周轶没问他为什么变换了路线,总之他有安排,在车兹的这两天算是她在域城里最闲适怡然的日子了,想到接下来又要提心吊胆地开始奔波她就气不打一出来,而这一切都要怪一个人。
“你有把握救出陆谏吗?”她突然问。
“嗯。”丁琎反问,“担心他?”
周轶冷哼:“他最好活着回来。”
她的语气大有要好好修理陆谏一顿的样子,丁琎笑了下,又想到今天晚上她和他说了她父母的事,倒是没多提陆谏,听她每次都直呼其名他不由问:“你和你哥关系不好?”
“没有。”周轶措辞,“我们和普通兄妹的相处模式不太一样。”
周轶小时候是很黏陆谏的,周振国和陈曼离婚后,他们就鲜少见面,虽说是亲兄妹但他们没能在一起长大,她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怨恨着陈曼也顺带着看陆谏不太顺眼,也因此长大后她和他不像一般兄妹那样亲近。
但这只是周轶这边的想法,单说陆谏这个哥哥其实可以说是做的不错的,就算周轶再怎么给他冷脸,他也从来不生她的气,反而时时惦记着她。他上军校时只要能出校的日子都会去美院看她,后来她出国学画,他也会隔三差五地给她打电话嘘寒问暖,打的多了她还不耐烦,就连同学都以为她在国内有个男朋友,说是自己的哥哥还没人信,谁家的哥哥这么粘人?后来她回国,他被分到了部队,他没办法时时去看她,但每次结束任务他都会和她报个平安,一有假就会回内地看她。
陆曼去世后,周轶对陆谏不再那么反感了,说起来还有点依赖,周振国于她虽是父亲却鲜少真正关心过她,而陆谏是真正掏心掏肺对她好的人。去年他说要出门执行任务,这次时间会久点,顺利的话半年能结束,他说到时候他会第一时间联系她,让她别担心。周轶那时心里吃惊但没多问,问了他也不会说的,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不太放心的,顺利的话要半年,不顺利呢?
今年过年,周轶一直没接到陆谏的电话,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她联系不上他还背着周振国去了趟陆曼的老家,左邻右舍皆言陆谏没有回来过。半年之期到时,陆谏还没主动找她,这说明他的任务进展的不太顺利,这下周轶着实有些慌了,但她也寻不到门路去打探他的消息,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如果他出事了,部队上的人肯定会告知她的,毕竟她是他的直系亲人。
直到她收到了他的邮件,她原以为这次他换了种方式和她联系,所以她来了域城,想当面确认下他的情况,最好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顿。后来遇上丁琎,她才知道他是真的出事了。丁琎以救出陆谏为由把她留在了域城,一开始她心里虽不愿意,但想到陆谏也就同意了。
这一切因他而起,也必定要因他而终不可。
周轶絮叨着说着她和陆谏之间的事,丁琎耐心地听着,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节奏越来越缓,他摸着她的后背示意她睡觉。
周轶打了个哈欠,把手横在丁琎腰间抱着他,她的脑袋就搁在他没受伤的这只胳膊上,阖着眼犯困的样子像极了慵懒的苏格兰折耳猫。
“丁队长。”
“嗯。”
“明天我的例假就没了。”
这只小猫睡前还不忘挠他一爪子,丁琎强迫自己忽略她的暗示,一把按住她的脑袋,沉声道:“别再招惹我,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