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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试问东流水 > 二九、醉眼安能辨雌雄

    清洛见萧慎思伸手来替自己擦拭酒水,忙欲站起身来,忽觉腰间一麻,使不出一丝力气,不觉大骇,欲待惊呼,却又发现已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萧慎思向那素娘使了个眼色,素娘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和月仪一起扶起清洛,口中笑道:“哟,这大冷天的,衣裳湿了可容易生病的,咱们这天香楼多的是男子衣裳,还请小哥随我去内室换过件衣裳才是。冻坏了小哥我素娘可是十分的心疼啊。”说着和月仪将无法出声又毫无力气的清洛架入内室去。

    清洛心内惊骇无比,隐隐觉得这事与大哥有关,只怕是大哥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巴巴的望着林归远,满心指望他来相助,就象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可这次这二哥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还侧头和那丽华低声说笑着。泪眼模糊中她终被素娘和月仪扶入了内室。

    一进内室,离开外室诸人的视线,两人将清洛扶至床上。那素娘轻轻一笑,作个手势着月仪出去。

    清洛此时情急,两行珠泪流了下来,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

    素娘笑得更是前仰后合,凑上来摸摸清洛的脸,又眼光上下盯着清洛的胸和腰看了几回,口中一边大声说道:“哟,小兄弟,你怎么这么害羞啊,姐姐我这辈子见的男人还没有一个在我面前怕脱衣裳的,来,让姐姐教会你怎么个脱法才最让女人心动吧。”

    清洛见她作势上来脱自己的衣服,再也忍耐不住,全身颤抖,泪水哗哗而下。

    耳中还听得二哥在外间大声和大哥说笑:“大哥,你瞧咱们三弟,也该开开窍了,到了青楼怎么还这么腼腆啊。”

    萧慎思却无心与他说笑,一心听着内室的动静,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素娘见清洛泪水直流,更是乐不可支,忽然凑过身来压低声音问道:“小妹妹,外面那两个哪个才是你的情哥哥啊?”跟着又大声说道:“对嘛,这就对了嘛,小哥哥真是聪明,一点即通,这种脱法一定会让每一个女人都情不自禁的。”

    外间的萧慎思听得素娘这话,忍不住手一抖,半杯酒洒在自己的身上,却浑然不觉。

    清洛瞬间由惊恐转为了惊喜,止住了泪水,瞪大一双妙目看着素娘,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素娘又从箱中取出一件男子的外衣来,替清洛披在身上,贴着她的耳朵问道:“小妹妹,姐姐倒是很想知道这外间那两个你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看来都是好男人,不要错过哦。”

    紧接着又扯大嗓门嚷道:“哟,瞧小哥哥这胸前的肌肉,真是叫素娘看了就爱,也不知小哥哥有没有意中人,不如素娘就从了小哥哥吧。”说着又腰肢一扭:“唉呀,小哥哥原来也是不老实之人,不过这手啊,得往素娘这里摸才是。”

    清洛越听越觉有趣,忍不住咧嘴而笑,素娘也是眼中带笑看着她。

    外间,萧慎思听得素娘这一番话传出来,再也忍受不了,手上酒杯“啪”的一声裂开,碎片深深的割入他的虎口,他却丝毫不知疼痛,一颗心沉沉向下坠,坠入无底的深渊里,再也无法拾起。

    萧慎思却不知道,先前他看到林归远揽着清洛起了疑心时的眼神早已被林归远瞥见,林归远当时就心内一紧,及至看到萧慎思唤了素娘出去,便知事有蹊跷,待他们回房便也借口肚疼又将素娘拉了出来。花了一锭银子从素娘口中问出萧慎思要她所做何事,于是又花了两锭金子买通了素娘,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其实林归远心中也是无比的痛苦:这样欺瞒大哥对吗?就是公开了三弟的身份又有何妨?到时两兄弟再各凭本事去追就是。可是这些日子来他冷眼旁观,三弟对大哥只怕并不是没有情意,对自己却始终没有越过兄弟这道坎,万一三弟选择了大哥,又叫自己情何以堪?自己本就是个可怜可叹之人,这一辈子活得太过沉重,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让自己怜之爱之的人儿出现,难道又要眼睁睁失去不成?他总是有一些不甘心,何况先前既然已经对大哥欺瞒了一次,也只得无奈这样继续下去了。

    这两兄弟心事重重,各想各的,面上神情俱是阴阴沉沉。

    那边,素娘早扶了清洛出来,此时清洛笑得灿烂无比,活象刚刚偷了一只大母鸡的小狐狸。在桌边重新坐下,她发觉手脚的气力正在慢慢恢复,想来大哥是算好了力道而下的手,只是让自己一小段时间失去力气而已。

    这一顿花酒喝下来,三兄弟是各怀心思。李清洛去掉心事,又有素娘时不时向她眯眯眼睛,想起刚才之事,笑靥如花;林归远是苦乐参半,一时为情所动,一时又为义所苦,喝下去的酒也不知是何味道;萧慎思则象被钉在了椅子上似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是一个劲的喝着闷酒。

    萧慎思喝得酒意朦胧,醉眼望过去,三弟脸上笑意盈盈,和二弟正低声说笑,他不由得心内绞痛,无法呼吸,自己终是痴心妄想,系错情丝。这一刻,他宁愿就这样醉死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林归远见萧慎思脸上醉意越来越浓,心知不妙,连忙使个眼色让素娘三人退了出去,和清洛将萧慎思扶了起来。

    萧慎思却将清洛的手一推,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两名血衣卫连忙过来将他扶住。

    清洛被萧慎思推开,愣了一下,感觉心中好象有一个最珍贵的东西被打破了似的,转瞬想到:这样继续对大哥瞒下去对吗?素娘问的话又浮上她的脑海,这两个男子究竟谁是她的情郎?她真心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

    这些问题她一直没有想过,自从结拜以来,她一直是真心以兄弟之礼对待萧林二人,加上一心救回爹爹,所以心中并无甚儿女私情。只是这一刻,素娘的话说出来,才让她惊觉这两个男子对她而言都不象兄弟这么简单,现在要她来回答这些问题,不由心乱如麻。

    胡思乱想中,林归远在耳边低声叹道:“三弟,夜深了,咱们回去吧。”

    这一夜三人俱是无法入眠,萧慎思是“酒入愁肠愁更愁”,林归远则是被情义两字不停的折磨着,而清洛,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想了又想。

    她心思聪颖,经过今夜之事,心内已想明白,定是二哥相助自己屡次度过难关,以前她就隐隐觉得二哥可能已经知晓她是女儿之身,只是一直不愿细想,逃避而已。今夜明显是大哥在试探自己,而素娘的话又透出是二哥让她演了这场戏。而且现在细想起来,两位哥哥对自己都显得大有情意,尤其是二哥,一路以来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让她好生感激。可一想到大哥晚上的痛苦神情,又让她心头说不出的疼痛难受。

    她又想道:是不是应该向大哥说明真相呢?可是自己欺瞒他在先,又在军营中和他同帐同宿了那么久,怎么好意思开口啊?另外心底总是希望救回爹爹后,能与大哥二哥继续相处,能在军营常伴大哥左右,一旦揭穿自己是女儿身,这个愿望不是就会落空了吗?再说二哥已屡次帮着她欺骗大哥,如果说明了岂不是把二哥致于不义的境地?

    有时她又暗骂自己:清洛啊清洛,这一次燕国之行是为了救回爹爹,除掉齐显恕,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让大哥为自己分心,又怎么能够陷入这儿女私情之中?

    这种种问题叫她整夜辗转反侧,左右为难,魂断神伤。

    次日清早,清洛便早早的来敲林归远的门。

    林归远拉开房门,见到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念着的人儿站在面前,脸上还带着一丝动人的娇羞,禁不住心中一荡,柔声说道:“外面冷,进来说话吧。”将清洛拉了进来。

    清洛低着头,手指抚弄着衣角,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林归远看着她低头时露出的白晳娇嫩的脖颈,望着她脸颊透出的淡淡红晕,一时不能自已,全身热血往上冲涌,他强自抑制住,颤声问道:“三弟,可是有何话要对二哥说?”

    清洛半天方低低说道:“二哥,谢谢你。”

    林归远听言顿知她已想明白,是来向自己坦白来了,不由心内高兴,总算可以和三弟扯去“兄弟”这层外衣了,便有些飘飘然的问道:“谢我什么啊?”

    清洛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答道:“二哥你心里明白的。”

    她这么一说林归远反倒不知该如何接话,两人一时愣在了那里。

    过得一会,两人又同时说道:“大哥他——”又同时停住。

    林归远见她半天都不再说话,忍不住问道:“那大哥那里,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清楚。”

    清洛低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怕——,怕大哥知道真相后,我不便再呆在他身边,如果恢复女儿身以后便不能再呆在军营,不能再看到大哥的话,那我宁愿做一辈子兄弟。”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林归远:“二哥,我知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我求二哥再继续替我瞒下去,到合适的那一天,我会自己主动向大哥坦白的。二哥,求你了。”

    林归远听她软语相求,求的又是所为大哥,心里又激动又伤心,心中想道:既然是洛儿求我,那便是叫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只是听洛儿这番话,只怕她对大哥有着不一样的心思——过了好一会,林归远才恢复了正常,眼见洛儿在自己面前露出了正常的女儿家神态,心下高兴起来,将其它事抛诸脑后,恢复了以前的风流洒脱模样,凑过去开玩笑道:“三弟,这件事咱们你知我知,再不告诉别人。只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想怎样谢谢我?”

    清洛听他言语中颇有促狭之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二哥又来捉弄人家。只不知二哥想要人家如何答谢,三弟我自当尽力就是。”

    被她这又娇又嗔的眼神一瞪,林归远身子顿时酥了半边,想了半天才笑道:“我倒是有一事要求三弟,不知三弟可否应允?”

    清洛正容道:“二哥但有要求,小弟必当依从。”

    林归远直直地望着她,缓缓地说道:“我想请三弟换上女装,让我瞧瞧你的本来模样。”这句话说下来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只是一直以来,想看见洛儿在自己面前换回女儿装扮是他的一大夙愿,今日终于忍不住提了出来。

    清洛粉脸通红,将头扭了过去,林归远盯着她,生怕她会说出拒绝的话来。

    清洛心内挣扎一番,答道:“二哥既有要求,清洛自当依从。只是这处不太方便,待日后——”

    “洛儿!”林归远匆匆打断她的话语:“洛儿,慕若曾经对我说过,这山谷之中有一处好玩所在,风景秀丽,又极为隐蔽,不如咱们今日便去那处一游,可好?”

    清洛听得有这种好地方,忍不住有些好奇,加上她深知林归远其人虽有些洒脱不羁,但品行端正,极为守礼。也不担心两人单独相处有何不妥,便轻轻的点了下头。想起一事又问道:“只是爹爹和有殇那里走不开,再说这女儿衣裳——”

    林归远得她应允,恨不得仰天长笑,拍着胸道:“只走开小半日,不妨的。再说为了看到洛儿的女儿装,我林归远就是客串一回小贼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