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而滂湃的情绪,如浪潮一样鼓动他们的心脏。
夏漓觉得这个拥抱好紧,似要将她揉进他的血肉之中。
话音刚出声,便被吞没,晏斯时转身,轻将她一推,她后背抵靠上玻璃窗,被彻底禁锢于他的怀中。
这个吻有他远胜以往的激动,她缺氧到心脏都在发疼。
晏斯时退开,手掌仍然捧着她的颈侧,望进她眼睛里的目光,有暗寂的火。
明明那样清冷的声线,却能将这昵称唤得这样缱绻。
晏斯时后退,在单人沙发椅上坐下,让她就坐在他的膝间,仰头,细细密密地吻她。
夏漓按住晏斯时的手臂,触到他腕上脉搏,她呼吸散乱,一深一浅,“……我想先去洗澡。”
晏斯时点头,拥了她片刻,方才松手。
书房的另一道门,直接通往主卧。
洗漱用品都是齐备的,只除了睡衣。晏斯时自衣柜里找出一件棉质T恤给他,是他自己常穿来作睡衣的那件灰色。
夏漓拿着衣服往浴室门口走去,晏斯时叫她先洗,他出门一趟,很快回来。
她心里明了,不作声地点点头。
待晏斯时离开,夏漓走进浴室,刚准备开始洗漱,又想起什么。
走回书房,从扔在沙发上的外套里摸出手机,给姜虹打了一个电话。
接通时,她往外面看了一眼,雪开始下大了。
她对姜虹说道:“在下雪,晏斯时外公外婆怕晚上开车路滑,回去不安全,留我在他们这里休息。”
姜虹似是顿了一下,而后说“好”,又问:“不会给他们添麻烦吧?”
“还好。”
从来没有为夜不归宿撒过谎,这是第一次,甚至还搬出更长的长辈,叫姜虹没法置喙。
至于她信不信,是不是实则心知肚明,那就不知道了。
打完,直接将手机静音。
洗漱完,接上吹风机吹头发。
那嗡嗡的声响盖过了外头的声音,她没听见脚步声,推开浴室门才发觉晏斯时已经回来了。外套大约挂在了楼下,身上穿着灰色毛衣,那上面似乎还沾着外面风雪的寒气。
“外面冷吗?”
“还好。”
“你先去洗个澡,不要感冒。”
“嗯。”
他们的对话显得若无其事。
夏漓看着浴室门关上了,在床边坐下,但有些坐立不安,总觉得这样等有些刻意,就起身去了书房,将方才心不在焉翻看的旧杂志拿了过来。
拉开了靠窗那张樱桃木书桌前的椅子,稍侧身手臂支在书桌上,低头翻开。
仍然心不在焉。
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思绪已然开始飘忽。
不知过去多久,水声停了,片刻,浴室门被打开。
她很刻意地没有转头去看,假装自己看杂志看得投入。
那脚步声靠近,带着一股潮润浅淡的香气,都停在了她身后。
她手指不自觉地将杂志一角卷起,掌心起了薄汗。
下一瞬,晏斯时伸臂,往桌沿上一撑。
呼吸一滞。
她转过头,目光径直撞入他的眼里。
清隽的眉眼悉数落入视野,他没说话,直接俯身来吻她。
好像,前面所有暂且中断的情绪,镇定自若的对谈,隐秘沉晦的心猿意马,都是为了此刻,只要一个吻,一点即燃。
夏漓被晏斯时抱上书桌坐下,身上的灰T直接被推高,她两臂撑在身后,借以让自己不要往后倒去。
窗帘半开,玻璃窗变成了模糊的镜子,映照台灯的光,与他们的身影。
在这张书桌上,读高中的晏斯时曾在这里阅读,写作业,听歌……
下雨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瞧着外面雨打枝叶的情景发呆。
联想与眼前的实景,变成了双重的刺激。她成了一朵蓄满水的灰云,随时要落雨。
各种复杂的念头,感官的,情绪的,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处理。
只好去拥抱他,唤他的名字,像是请求,抑或求助。
晏斯时擡头,摸摸她的额头,随即将她拦腰抱起。
他再来吻她的时候,按床边的开关,顺手关上了顶上的大灯。
但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玻璃灯罩,滤过的灯光朦胧幽淡,这样的半明半昧,反而比绝对的黑暗更有氛围,更适合游走于现实与遐想的边境。
夏漓只觉一切都似外面的那场雪。
下得缓慢又静谧,但只有身处其中,才知那狂啸的寒风有多暴烈。
好像,那寒风掠过她时,也带走了一部分的东西。
叫她不知道是心脏,或是别的哪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需要被填满,需要有什么作为她的锚点。
否则。
她也将会变成一缕风。
有人将她从虚空,蓦地拽回了实处。
那一瞬,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眼里泛起水汽。
晏斯时立即顿住,来亲吻她的眼角,语气两分慌乱,问她:“是不是……”
她摇头,那样漫长的温柔早就足以消解一切的疼痛。
“不是……”她思绪茫茫,“你明白吗?”
“嗯。”晏斯时落一个吻在她泛着薄汗的额角,“我明白。”
那种得偿所愿的心情。
她仿佛轻叹:“……好喜欢你。”
晏斯时伏低额头,在她耳边说:“……做过一个梦。”
“什么?”
那低哑的声音,向她复述,那个荒唐的梦里,揉碎的灯光,如何散落在她眼睛里。
夏漓说不出话来,她终于见识到了他最为失控的样子。他收敛了所有的温柔,展露极具破坏性的一面。
她本来已然乱七八糟的思绪,彻底变成一锅沸水。
想到去年与晏斯时在便利店重逢。
觉得他是长冬覆雪的雪山,寒冷,如遥不可及的梦境。
可如果不鼓起勇气靠近,又怎么会知道,那实际是一座休眠的火山。
爆发时熔岩滚烫,有他最为炽热虔诚的爱意。
她甘愿落一身十万灰尘。
他不是梦境。
他是存在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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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渐渐蒸发,让暴露于暖气中的皮肤有种紧绷之感。
夏漓被晏斯时拥在怀中,他不时地亲一亲她的头发。
空气里有一股清咸的气息。
两颗心脏以相近频率渐渐平复,他们像浅浅滩涂上的两条鱼。
没有更多想法,只有一种濡沫的慵懒。
“有个问题。”夏漓出声才觉得自己嗓音有些哑。
“嗯?”
“假如没有发生那件事……高三的时候你收到信,会怎么答复我?”
一时没有听见回答,夏漓擡眼去看。
他在思考,清峻的眉目有种绝不敷衍的认真。
“可能不会答应,但也不会拒绝。我会告诉你,家里有些事让我暂且无法分心,如果可以,希望你等一等我,厘清思绪以后,再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是他的风格。
夏漓笑,“可是那时候你都要出国了。想想还是希望不大……这封信现在让你看到,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晏斯时没法违心说“不是”。
那时候他们都还太年少,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更无法向对方做出承诺。
夏漓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准你有亏欠心理。我觉得我们在羽翼丰满的时候重新认识,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并没有站在原地,没有自怜自艾。
她追逐他眼里看过的风景,也因此见识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
晏斯时低头吻她。
夏漓已经知道了,他内心动容的时候,都会这样,不以言语作为表达。
余烬未熄,只一个吻就再生火焰。
晏斯时亲着她仍然发热的耳垂,低声问,再来一次。
呼吸擦过的微痒让夏漓缩了一下脖子,“……不够吗?”
“不够。”
低沉声音几如一种无法拒绝的蛊惑,夏漓小声说,那你要轻一点。
晏斯时说好。
然而,也是夏漓,在不久之后,就哀求着推翻了自己的这句要求。
这一次完全由晏斯时游刃有余地主导,那双眼睛沉沦又清醒地,看着她彻底溃堤,还要来吻她的生理泪水,很是无辜地说,怎么这么快。
呼吸平复,夏漓随意套上了晏斯时的T恤,起身拿床头柜上的水瓶喝水。
她往窗外瞥了一眼,走过去将见窗帘拉得更开。
透过玻璃,看见外面的枝叶上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雪。
晏斯时看她额头抵在窗户玻璃上,呼吸留下一片翳翳的雾气。
那样子让他觉得很可爱。
但忍不住提醒:“别感冒了。”
夏漓说不会。
室内是开了中央空调的,但单穿着短袖还是会觉得冷。
在回到床上之前,夏漓决定先去冲个澡。
洗完以后,再换晏斯时。
夏漓这才有空拿过静音的手机看一眼,有几条微信消息,但都无关紧要。
没一会儿,晏斯时自浴室出来。
在她身侧躺下时,身上还带着薄薄的水汽。
夏漓翻个身窝进他的怀里,嗅闻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没头没尾地说:“你是双鱼座。”
“嗯。”
“我是双子。林清晓有次说,两个人,四个人格的恋爱,听起来好拥挤。”
晏斯时轻声一笑。
“雪什么时候会停。”她玩着他戴戒指的手指,有点放任自己思绪信马由缰。
“不知道。”晏斯时低声说,“反正雪停之前,不会放你走的。”
时间早已过了零点。
世界好像将他们遗忘,他们在这无人知晓的一隅,再度奔赴癫狂的梦境。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