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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付豫王叛军,凌汝成先兵后礼,埋伏过叛军后,他再派使臣去叛军大营走了一趟,知会豫王明日华阳长公主要与他和谈。

    夜幕降临,豫王的营帐内,景王、主帅郭继先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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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吃了一场败仗,郭继先神色凝重,景王脸色也不好看,豫王则是被吓到了。

    前面几日大军所向披靡,豫王做梦都是自己坐上了龙椅,可今日惨败,豫王的美梦瞬间变成了噩梦。

    朝廷的使臣离开后,豫王看看手里的公文,被一脸肥肉挤得快要变成两条缝的小眼睛悄悄朝景王瞥去,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退缩之意已经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来了。

    景王发出一声冷笑:“贤侄莫非以为,戚太后真肯放了你?”

    豫王嘀咕道:“这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她敢食言,岂不是让天下百姓唾弃?”

    景王:“贤侄真是太天真,戚太后惯会用这种伎俩,贤侄信不信,你真投降了,戚太后自然会在大臣们面前惺惺作态,可那帮子文臣会用吐沫星子骂死你淹死你,会用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恳求戚太后治你的罪,到那时,戚太后有了台阶,她岂会再给你留活路?即便明着保住你的命,也会将你幽禁,回头都不用她亲自动手,暗示底下人做些手脚,便能送你去地下与先帝父子团聚。”

    郭继先赞同景王的意思,这时候投降,或许豫王还有一条活路,他这个叛将必然是诛灭九族的下场。

    “胜败乃兵家常事,王爷不必担心,王爷麾下仍有十七万大军,只要击溃凌汝成的十万大军,过了武邑,便可继续北上,京城唾手可得。”

    先前郭继先建议景王退兵,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内心深处,郭继先也想试试他与凌汝成交锋,究竟会鹿死谁手。

    豫王被两人说服了:“那明日的和谈?”

    景王:“什么和谈,无非是面子活罢了,华阳长公主可以劝你投降,你也可以劝她弃暗投明。她应该是先帝的亲生骨肉,小皇帝可未必是,你叫她莫要为外姓人掏心掏肺,将祖宗的江山拱手让人。”

    豫王眼睛一亮:“是啊,倘若她肯号令凌汝成的大军投奔于我,那我还有何可惧的?”

    虎耳山与武邑县城中间,是一片平坦辽阔的地带。

    翌日上午,豫王率领的十七万叛军与凌汝成率领的十万大军,在这里正面相逢。

    两军相隔一里地的距离,中间已经竖起一面华盖,摆了一张茶几两张座椅。

    这边华阳骑马,带着陈敬宗、凌汝成前往华盖而去,那边豫王也带着景王、郭继先往中间而来。

    华阳是矜贵,豫王是太胖,郭继先只好也来搀扶他。

    豫王站稳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已经走到华盖

    豫王心想,最好华阳也不是先帝的亲骨肉,待他事成,第一个就要宠幸华阳。

    “多年不见,妹妹还是这般好风采。”

    推开郭继先,豫王笑眯眯地朝华阳走去。

    她记得豫王就藩之前,虽然也胖,但也只是普通的富态,脸上还能看出几分皇子的风采,怎么这会儿竟肥成一只猪了?

    “父皇尸骨未寒,王兄竟也能笑得如此灿烂,可见你根本没把父皇看在眼里,难怪敢发兵造反。”

    豫王被她眼中的唾弃鄙夷惊到了,人也变得讪讪起来。

    其实从小到大,他这个哥哥就没在华阳面前顺利摆过哥哥的谱,每次见面,华阳看他的眼神都像看只蚂蚱,轻视刻进了骨子中。豫王虽不高兴,时间长了,竟也觉得没什么,谁让华阳长得跟仙女似的,连父皇在她面前都没有一点做皇帝的威严。

    这才见面豫王就落了下风,景王冷笑一声,看着华阳道:“先帝正当壮年死因不明,豫王进京,正是要为先帝讨个公道。”

    华阳看向他,冷声道:“我与豫王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插嘴?”

    景王:……

    豫王忙介绍道:“华阳不得无礼,这是景王叔。”

    景王就藩的时候,华阳还没出生呢,她如何认得。

    上辈子华阳倒是知道景王,豫王被擒拿到京城时,口口声声说是景王怂恿的他,只是那时景王已经战死了,郭继先在锦衣卫那边招的口供指认豫王才是主使,景王便与协助豫王造反的其他几位藩王一样,全部没收家产废除王位,附属宗室皆废为庶民。

    不过对朝廷而言,豫王、景王谁是主谋区别并不大,除了景王自己战死,其他几位王爷都是砍头的下场。

    那时候华阳接连被父皇驾崩、陈敬宗战死打击,终日待在长公主府内,她只需要知道朝廷胜了叛军败了,其他的都没有太在意。待到她恢复了心情,身边的人怕勾起她的亡夫愁绪,基本都不会提及这场叛乱。

    此时见到景王,健硕威武面露精光,华阳倒是隐隐觉得,豫王大概真是被景王挑拨的。

    可这也不重要,因为这场战争的胜负早已分晓,在公爹母后的提前布局下,这辈子豫王、景王只会败得更快。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保住陈敬宗的命。

    根本没有多看景王,华阳坐到椅子上,直接对豫王劝降。

    豫王听了一耳朵,等华阳不说了,他不甘示弱地道:“妹妹莫要被戚太后、陈廷鉴蒙蔽了,民间早有他们二人茍且……”

    他才说到这里,站在华阳身后的陈敬宗突然扑过来,隔着桌子,一拳打在了豫王那张肥硕无比的脸上!

    豫王完全没有反应,直接被掀翻在地,椅子腿与他的两条腿一起高高地对天而举。

    景王愣住了,郭继先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拔./出腰间佩刀!

    凌汝成同样拔刀,目光惋惜地看着郭继先:“早就听闻郭弟的威名,未料你我初次见面,竟是这等情形。”

    郭继先避开他的视线,看看抓着景王的胳膊惨叫连连的豫王,他苦笑一声,收起佩刀,垂眸道:“多说无益,战场见罢。”

    说完,他与景王联手将豫王臃肿的身体扶上马背。

    陈敬宗也将华阳扶了上去。

    华阳瞥见他的手背上沾了血。

    陈敬宗也才注意到,等华阳坐稳,他随意地往身上蹭了蹭。

    华阳没有说什么。

    若非陈敬宗及时出手,豫王嘴里只会吐出更多的污秽之言,既往母后公爹身上泼了脏水,也会让她与陈敬宗同样陷入难堪的境地。

    左右和谈都是一场面子活儿,撕破就撕破,接下来全靠刀枪说话!

    两军交锋,华阳的长公主车驾暂且避入武邑县城内。

    郭继先之前没料到朝廷的五万援兵已经赶到,所以吃了一次败仗,这次他早有准备,再加上凌汝成这边的兵要少了足足七万,前面两日,叛军占优势。

    随后,大名府三府的五万多兵马终于赶到,与凌汝成的大军前后夹击,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整顿过后,郭继先仍然想要突破武邑继续北上,奈何几番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这下子,不仅很多叛军士兵纷纷投向朝廷军营,连豫王都吓得灰头土脸。

    景王终于接受了郭继先最初的提议,撤兵,经河南、湖广,入蜀暂避锋芒。

    豫王不想去,可他的话根本不管用,完全沦为景王的阶下囚,什么美人宫女太监统统丢下。

    凌汝成当然要带兵追杀。

    出发之前,陈敬宗骑马跑回武邑县城,来到华阳暂且下榻的驿站,对她道:“和谈不成,你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等会儿就带上周吉他们回京吧。”

    他一身盔甲,喘着气,脸上也淌着汗,并没有打算多留,只等华阳同意了他便会返回军营。

    华阳平平静静的:“你们何时动身?”

    陈敬宗:“最多休整一个时辰。”

    华阳看向周吉:“马上准备车马,我们继续随军。”

    周吉微微诧异,但他并没有质疑什么,出去准备了。

    陈敬宗难以置信地看着华阳:“你还要随军?”

    华阳:“我随军既是为了和谈,也是代弟弟母后督军,以振将士们的士气,此时回去,将士们还以为我怕了,故而临阵脱逃。”

    没等陈敬宗开口,华阳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我随军吃苦,可该吃的苦我都已经吃过了,早已习惯,我留下来,将来平叛胜利,我还能分一份功劳赚份荣耀,这会儿和谈败了就走,灰溜溜的,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陈敬宗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就为了一份荣耀,你连战场上的危险都不顾了?”

    华阳看他一眼,笑了笑:“不光是为了荣耀,出发前不是跟你说了,我随军,也是因为担心你,必须亲眼看到你平平安安的才放心。”

    陈敬宗能信才怪,无非是她坚持要去,不想与他争执,便拿这种一听就是假话的甜言蜜语敷衍他。

    他气得在堂屋里转了几个圈,突然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吴润:“她没经历过战场危险,胆大妄为,你就不劝劝?”

    吴润垂眸,嘴角浮现笑意:“公主待驸马一片情深,奴婢自知阻拦不了,又何必多言。”

    陈敬宗:……

    主仆俩一起给他灌迷魂汤是吧?

    “你们先退下,我有话单独与公主说。”

    烦躁过后,陈敬宗突然道。

    吴润看向公主,见公主点头,便带着朝云、朝月出去了。

    陈敬宗关上门,转身,一直来到华阳面前。

    华阳闻到他一身的血气与汗味儿,甚至还有灰土的气息,乱七八糟地混合在一起。

    她拿帕子捂住口鼻,仰头瞪他。

    陈敬宗忽地抓起她的双肩,轻而易举地将人提了起来。

    华阳惊得手里的帕子都掉了,努力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让他盔甲上的血污弄脏自己白色的衣裙。

    “你做什么?”她生气地问。

    陈敬宗看着她白白嫩嫩牡丹花似的脸,喉头一滚,哑声道:“你为了我,连外面的危险都不怕,还怕这一点脏?”

    华阳:“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陈敬宗:“我不管,你只说回不回京,你不回,我会被你的一片情深感动,我一感动,就会忍不住亲你。”

    说着,他渐渐靠近华阳的脸。

    华阳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他。

    陈敬宗直接将人勒入怀中,紧紧束缚她的双臂:“再问你最后一次,回不回?”

    华阳已经顾不得身上的裙子了,对上他威胁的眼,再看看他灰扑扑的脸,华阳咬咬牙,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你想亲就亲吧,总之我不会回去。”

    陈敬宗:……

    他真想亲,却也真的怕她会吐,以后再也不肯给他。

    这一仗,陈敬宗彻彻底底地败在了她手里。

    既然说服不了她,陈敬宗只好在县城多耽搁了一会儿,等华阳带着朝云、朝月坐上马车,陈敬宗再骑马跟在旁边,陪着她一起朝大军驻扎的方向走去。

    才是午后不久,烈日暴晒,地上的野草都蔫蔫的。

    脸上又有汗水淌下来,陈敬宗也懒得去抹,只朝她的车窗看去。

    娇气无比的公主,突然不怕吃苦也要随军,陈敬宗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是有些奇怪本事的,仿佛能未卜先知,当然不是什么事都如此,譬如她若早能未卜先知他是什么人,当初就不会答应太后的指婚。

    陈敬宗只能根据先前的经验,猜测这次平叛肯定会发生一桩大事,一桩她不惜委屈自己也要改变的大事。

    谁值得她如此?

    陈敬宗的脑海里,接连浮现几张面孔,有老有少。

    他暗暗攥紧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