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主要的行程是参观。李晴陪伴着,去看了克里姆林宫,看了红场,去了莫斯科大学。并未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心情也没有一丝的激动。倒是在街边,无意看到了一组雕塑,是肖洛霍夫划着船的样子。我并未认出这雕塑是肖洛霍夫。李晴可能经常带着游客到这一处小景点,她告诉我,这是肖洛霍夫的雕像。但李晴除了知道肖洛霍夫是作家,得过诺贝尔文学奖之外,再不知道其它。她不知道,肖洛霍夫在多么年轻的时候写下了这部巨著,也不知道,这部巨著自诞生之日起,作者就一直被人质疑,因为人们不相信,一个没有受过良好学校教育的年轻人,能写出如此深刻的史诗。质疑者中包括后来也获得过诺贝尔诺的索尔仁尼琴。而肖洛霍夫却很奇怪地对此保持着沉默,直到他死去多年,他的手稿被人发现,而苏联解体之后,解密的档案,终于还了肖洛霍夫的清白。
在寒冷的莫斯科,站在肖洛霍夫的雕像前,我开始试图理解他那种百口莫辩的处境,他不是无法自证清白,而是不能自证清白。他不敢告诉世人,他笔下的格利高里的原型,原来是被处决的人民公敌。我对着肖洛霍夫的雕像鞠三个躬。
李晴说:你们是同行。
这一整天的参观,除了在肖洛霍夫的雕像前,我略显出了一点激动外,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李晴看出了这一点,他问我,端午老师,您怎么从来都不笑,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我无声地笑笑。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能和我说说么?李晴问。
我说:没什么。
李晴说:我带过各种各样的客人。但像你这样严肃,而且心事重重的,是第一个。你之前来过俄罗斯么?
我说:没来过。
李晴说:一般第一次来的客人,还是会比较兴奋的,最起码,也会比较新奇。
我说:哦。我也觉得新奇。
李晴说:可是,你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到。
我说:也许,我过了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年龄了吧。
李晴说:你们作家都是这样心事重重,爱思考一些很深刻的问题吗?
我说:也许。
第二天,我们坐火车,到了七百公里之外的彼得堡,到达时,依然是夜晚。在俄罗斯,我最深的感受可能就是夜晚。感觉俄罗斯一天到晚都是黑夜。早上十点天才放亮,下午四点天又黑了。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俄罗斯作家的作品里,总有一种深沉肃穆而浩大的东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滋养一种审美。很难想象,在这样广袤无边的大地,在这黑夜的肃穆中,能产生“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之类的诗句。就像中国,陕西出陈忠实、路遥、贾平凹,江浙出苏童、毕飞宇。到彼得堡时,雪下得更大,厚的地方已经没膝了。下火车,依然有汽车接我们去往旅馆。路上没有行人,也很少见车。彼得堡比莫斯科要冷清许多。车过一座桥,李晴告诉我,这就是著名的涅瓦河。望着桥下那幽黑的河水,那一刻,我忽然感觉,这条河,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我从前是来过的。
我把这感觉告诉李晴。我说:我曾经来过这里。
李晴说:你们作家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感受。
晚上睡在旅馆的**,我开始回想这感受的来处,我想,是否与我的阅读有关,或者是看的有关二战的电影,在我的脑子里留下的印象。著名的《列宁格勒保卫战》。872天的围城,这是战史上的奇迹。但我很快否定了这样的想法,我对涅瓦河似曾相识的感觉,应该不是来自于阅读和电影,更像是在梦境中。在我的生活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时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我会突然战栗,产生强烈的这个地方我来过的感觉。有时,和朋友在说话,或是干一件什么事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觉得这个场景,是我曾经历过的。每当这时,我会觉得,我当下的生活是在梦中。又或者,我不过是别人的一个梦。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我分不清。
次日,先是去彼得堡大学,和汉学家见面,有一个小型的座谈。相互交流了对我作品的看法,还有在翻译过程中的一些难题,比如某些职业,某些植物,在俄罗斯语里,找不到可对应的准确的译法。基本上还是以他们提问,我回答居多。好在,孔子学院的师生汉语水平都不错,普通话有的说得比我这中国南方人还要标准。晚上,去听了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会,欣赏了著名的芭蕾舞剧《天鹅湖》和《胡桃夹子》片段,去了一家叫“红楼梦”的中餐馆吃中餐。据李晴说,这是彼得堡最为著名的中餐馆。一直伴我的司机是位俄罗斯人,听说去“红楼梦”吃中餐颇为兴奋,说这里是很高档的餐馆,还对此表示了感谢。但说实话,这里的中餐水准,与中国南方随便一家大排档相比都要差几个档次。俄罗斯师傅吃得很开心,连声称赞好吃。晚上回到小旅馆,李晴和旅馆的老板、服务员聊得火热。原来,小旅馆的老板也是东北来的,服务员也是东北的。我回到房间睡觉,听见敲门声,开门,是那俄罗斯司机。他神秘地拿出一本小册子给我看,原来是一本色情活动的服务手册,上面有那些妓女的裸照,三围,价钱,服务电话。大约,这司机看我长得比较像个嫖客,又或者,他接的中国团,通常会有这方面的需求吧。我笑笑,用这两天学会的俄语对他说了谢谢。然后将册子还给他。师傅用极不标准的中文反复强调说,美女,美女。我表示我很累了,想休息,谢谢他。他遗憾地耸了耸肩,走了。
司机走后,我睡在**,感觉有点累,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手里拿着一把枪,行走在野外。雪有一尺厚,走在上面,咕吱咕吱地响。我跨过了一条铁路,走向一片树林子,在树林子里有个年轻人在等着我。我们要决斗。我掏出枪,朝年轻人开了一枪,年轻人倒在了雪地上。我吓得醒了过来,直到天亮,再也没有睡着。次日的行程是去参观冬宫。热爱绘画的我,居然对叶卡捷琳娜珍藏的那些世界名画没有提起多少兴趣。晚上,居然又做了相同的梦。所不同的是,这次的梦并未在我杀死那个年轻人后醒来,我还冲着那个年轻人吼了一句:你这个花花公子,这是你应有的下场。关于这个梦的古怪,直到我来彼得堡的第三天才解开。第三天,安排去参观普希金故居。听讲解员讲述普希金和丹特斯的决斗时,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这个梦很可能与此有关。接下来,我听讲解员讲解了普希金中枪之后死亡之前的那段时光,听她讲,全彼得堡的人,都守候在诗人的楼下,静候着诗人病情的变化的消息,隔一段时间,由一位名叫屠格涅夫的年轻人将诗人的情况写成小纸条贴在门口。屠格涅夫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普希金的门前守候了一整天,就问老人和普希金是什么关系。老人说:我不认识普希金,普希金也不认识我,我感到悲伤,是因为,俄罗斯的骄傲走了。
我的眼泪突然汹涌而下。
从普希金的故居出来,我问李晴,能否带我去普希金和丹特斯决斗的地方去看看。李晴有些为难,说她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她问司机,司机也不知道。我说我非常想去,希望你帮我。李晴打电话问旅行社的同事,同事可能在告诉她地址,她将手机交给了司机,司机听说之后,又和李晴说了些什么。
李晴对我说:离这里有点远,我们到那里,天可能就黑了。
我说:哪怕明天上午的活动取消,我也希望你们能带我去。
李晴说:要不,明天上午去?
我却一刻也不想等,我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我要去证实。我对李晴讲了我连续两晚的梦境,并描述了我见到的决斗地周边的环境。李晴很吃惊,将我的话翻译给了司机听。司机哦哦哦地叫了起来,叽哩呱啦说了一大通。李晴很高兴,告诉我说司机也觉得很神奇,他现在也很想去验证一下我的梦境。
在雪地里行驶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汽车驶出城市,进入一条偏僻的小路,在雪地里顺着小路开了有二十多分钟,眼前出现了一条铁轨。俄罗斯司机尖叫了起来,李晴却显得很紧张。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冰凉。我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我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别害怕。顺着铁轨,又开了两分钟,司机指着前面的一块指路牌兴奋地叫了起来。李晴说,就在这里。我们三人下了车,横过铁路,一如我梦中的一样。这次,是我带路,我曾经两次来过这里,在梦中。跳下铁路的路基,我们向一处树林走过去。走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立着一块石碑。一切如我梦中的一样,我站在了梦中我所站的位置,在我的面前,现在是空****的。而在我的梦中,前面站了一个年轻人,那么,他应该是那伟大的诗人,而我,则是那名刽子手。俄罗斯司机在读碑文,然后讲给李晴听,李晴再转译给我。我明白了,当时,就是在这里,丹特斯没有遵守决斗的规则,提前举枪射中了诗人普希金。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将我覆盖。世界像一个无声的梦境。我不知道,是前两日我真做了梦,还是眼下正在经历的这一切,是我的梦境,又或者,我的俄罗斯之行,就是一个梦,又或者,我的这一生,都是别人的梦,比如,那个叫丹特斯的刽子手。他是否会在遥远的过去,梦见自己成为了一名中国人,然后在梦境的指引下,来到这个地方?
在雪地里,我站了许久。树林里黑了下来,只有积雪的微光。多么像我记忆中童年的雪夜。那一年,我八岁,和十岁的堂兄,四岁的堂妹一起在湖里玩,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冰破了,四岁的堂妹掉进了冰窟窿。堂兄吓呆了,我拼命叫救命。有人听到了我的呼救声,奔跑了过来,救起了堂妹。一脸严峻的爷爷来了,哭天喊地的奶奶来了,堂妹的母亲我的二婶来了,我的父亲母亲来了。他们将我堂妹救回了家。我听见堂兄指着我,说是我将堂妹推进了冰窟窿。我看见二婶抓着我母亲的头发,要我抵命。我百口莫辩。我看见父亲从屋角里拎出来一把斧子,说要杀了我。我吓得没命跑,没命跑。我躲在了草窝子里。那一夜的雪反映出的微光,就如这俄罗斯的雪夜。堂妹获救了。但我们一家,和堂妹一家,却成了仇人。许多年后,我的孩子都已有堂妹一样大了。我从外面回到故乡过年,堂妹抱着她的孩子,堂兄也在。说起我们童年时的旧事。堂妹还坚称,说当年是我将她推下水的。我问堂兄,还记得么,当时是怎么回事。堂兄黑着脸,不说话。堂妹那年四岁,她的所谓记忆,当然来自于后来她所听说的,而堂兄当年十岁,他的记忆不会出错。堂兄没有说话。我不责怪他,我知道,一个人要面对自己的罪恶,并坦然面对,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就像我,许多年来,一直被一桩罪恶所折磨,但我却没有直面的勇气一样。站在俄罗斯的雪地里,树上,一只乌鸦发出了两声尖叫。我的思绪飞得很远。
李晴说:端午老师,走吧,我害怕。
俄罗斯司机不停地对我说着“哈啦秀”。他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一个从未到过俄罗斯的人,居然会梦见这个地方,而且梦中的场景和现实一模一样,一样的树林,一样的铁路。
晚饭,我和李晴都吃得很少,司机将我和李晴的那两份红菜汤和黑面包都消灭干净了。他不停地对我说: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丹特斯?是你杀死了伟大的普希金。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晚上依旧是回到小旅馆。我一点睡意都没有,于是上网查有关普希金和丹特斯决斗的相关文章。我看到一种说法,说丹特斯并不像人们传说中的那样是个恶棍,而是一位很有风度的骑士。那时的普希金虽然爱着自己的妻子,却同时和圣彼得堡上流社会的那些女子厮混,那时的彼得堡上流社会,贵族们以艳遇而自豪,普希金的私生活混乱,丹特斯疯狂爱上了普希金的妻子,他不能忍受心爱的女人受到冷遇。是普希金的妻子策划了这场决斗。如果当时死的是丹特斯,也许,人们的传说中,丹特斯会是另一种模样。我想起了朋友说的那句话,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这算不算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决斗总要死人的,丹特斯在拔枪前那一刻,也不能确定倒下的是谁。正在这样胡思乱想着,传来了敲门声。谁会来敲我的门?难道我又开始做梦了,我掐了掐自己,没有做梦。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李晴。
李晴说:我可以进来吗?
我将李晴让了进来。我说: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李晴说:睡不着……我害怕。
我说:对不起。
李晴说:你们作家都是这样神奇的吗?
我说:不要害怕,也许,我没有来过这里,但之前,我在电视里,或者在网上,看过这里的照片,因此我就梦见这里了。
我这样安慰李晴。事实上,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有关这方面的文章,更没看过相关的图片。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突然觉得,我接到邀请来这里,也像是梦一样不真实。包括我眼前的这位中国姑娘。李晴接下来,做出了让我感觉更不真实的举动。
李晴说:我害怕,今晚可以睡你这里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李晴却钻进了被窝,伸手将灯关了,说:进来,抱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睡在李晴身边,我抱着她,亲吻她,我们急促地将自己脱得精光。我能感觉到李晴的颤抖。我进入她,感受着她的**与兴奋。李晴在兴奋中终于平静下来,她像小猫一样蜷在我的怀里睡着了。而我的脑子却水一样清醒。
聂赫留朵夫脑子里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一夜的事。他的内心有两种感情在搏斗着:一种是兽**所引起的热辣辣的充满情欲的回忆,这种情欲虽不及预期的那样醉人,但毕竟达到了目的,得到了一定的满足;另一种感情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坏的事,必须加以弥补,但弥补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
女士们,先生们,这一段,来自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如果我的讲述是在写小说,那么,评论家们,一定会指出,我在这里大段引用《复活》,是对我所写的小说主题的一种互文。我居然能将这一段背诵下来。看着身边的李晴,我发现,我的心情,和聂赫留朵夫何其相似。那一瞬,我想到了远在中国的夏天。对了,夏天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她是我的……怎么说呢,我们相爱,从精神到肉体,但我们都没有和对方结婚的打算。自从离异之后,我对结婚再没有了**,而夏天,她对爱情能持续一辈子也表示绝对的怀疑。她不想用一纸婚约来维系两个人的关系。说远了,说回我在俄罗斯的事。看着身边甜睡的李晴,我想,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还有三天我就回国了。我轻轻吻她的唇。
李晴醒了,她发现我没有睡着,将身子往我的怀里钻,丰满的胸和我贴得更紧。
李晴说:你在想什么?
我说:没什么,睡吧。
李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我说:我从来不用好人和坏人这两个词来评价人。
李晴说:你回国了,一切就结束了。我从来没有和别的客人这样过,你是第一个。
我说:什么都不要说。
李晴说: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对不起你太太。
接下来的旅程,突然变得生动了起来。我们像一对情侣,度过了接下来的一天,在彼得堡,我们逛街,参观托尔斯泰故居。我居然没有了之前想象的**,我的心不在托尔斯泰的身上,也不在聂赫留朵夫的身上,也不在玛斯洛娃的身上。
李晴说:端午,你的脸上有笑容了。
我说:那是因为你。
这样的欢娱并不长久,接下来的一天,我们都感受到了分离的味道。李晴说她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和我在一起。我们没出门,在旅馆的房间里,除了**就是睡觉。醒来之后继续**,累了之后就睡。女士先生们,我们疯狂**的细节就不一一描述了,相信你们对这些感兴趣,但我不想满足你们的兴趣。
您没有兴趣?这位女士,我保留我的看法。
再后来,我们坐上了从彼得堡到莫斯科的火车。送我到机场时,李晴说她不想在俄罗斯呆了,想回国,想去广州找我。见我沉默无语,李晴笑了,说看你看你,吓死了吧。我不会去找你的。李晴笑着,却哭了。
李晴说:完了,我爱上你了。好在,今天就分手了,如果再多一天,我怕我赖上你。
在回国的飞机上,我一直在睡觉。昏昏沉沉。一切都像是梦。回到了中国,回到了广州。我并未因为这次旅行而快乐起来,心事反倒更沉重了。我变得爱看电视里的新闻节目,这段时间,乌克兰局势动**不安,俄罗斯兵进克里米亚,俄罗斯成为了电视新闻节目的焦点。但我关心的并不是乌克兰的局势,也不是克里米亚,更不是俄罗斯,而是这些节目会让我感到亲切。我开始想念李晴。说实话,我并不爱她,她那带着东北腔的普通话不是我所喜欢的。她也算不上美女,我们唯一心灵相通的地方,是我们都是漂泊者,我离开家乡,在外漂泊二十多年,她远离中国,那种孤独无依更甚于我。回想起我们**时的情形,我们在对方身上找到的并不是爱情,而是一种相互取暖的感觉。可是,我会想念她。我们也许永远无法再见面了。我不会再去俄罗斯,她也不会离开俄罗斯到广州。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也不是逢场作戏。有时我就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是否还会和她这样,有时我想会的,有时我又想,不会。我整天变得迷迷糊糊,白天昏昏沉沉,到了晚上又无法入睡。我起床,想到外面四处走走。那时我并不知道,我会成为一个收脚印的人。
女士们先生们,请你们有耐心一点,我说了这么多,似乎一直没有说到重点上来。请原谅,作为一名小说家,在陈述犯罪事实的时候,依然改不了小说家的职业病,我讲述的这一段,在你们看来,可能与我的犯罪事实关系不大,可在小说家看来,这一段,却是一篇小说重要的引子,是引导读者进入小说家铺设的精神空间的钥匙。如果你们是评论家,你们会从这一段讲述里,找到一些关键词,比如艾略特的《荒原》,比如《复活》,比如庄周梦蝶的东方生命观,比如时间旅行,比如我所提出的每个人都在改变别人的生命观,比如回忆的真实与虚假性,当然,还有一个人的救赎之难。从小说的技术角度,我还在这一段的讲述里,为后面的故事埋下了伏笔。可惜,我再没机会写小说了。我的生命即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