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琳抬起头来，她现在明白了，公司的打算就是由他们三个人进行竞争，最后看谁胜出。
设计总监给下属的消息是三天后选定五千万大单的负责人，结果却是五天后才宣布。
第五天，李文琳正坐在办公椅上，对着电脑做着图纸，对于华龙的那个五千万的大单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总监的秘书突然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文琳，总监要你去一趟。"
李文琳愣了一下，秘书笑容满面，还向她挤了挤眼睛，很明显地告诉她，是一个好消息！李文琳当然也感觉到了，她道声谢，紧张地站了起来，跟在秘书后面走向总监的办公室。
虽然没有回头看，她也知道整个设计部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背上，那些视线就像刺人的刀子一样，一直尾随着她。
她挺直了腰板，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走进了总监的办公室。
张总监正在埋头看图纸，秘书向李文琳温和地笑了笑，安静地拉上门走了出去。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总监和她两个人了。
"文琳，这是你最近几天画的吗？"
张总监抬起头来，看向桌上放着的图纸，张总监仿佛盯着它们看了很久，李文琳明白过来，刚才张总监一直在看她的设计。
她点点头，说："是的，因为我曾听朱总说过，他的装修理念是既要富丽堂皇又要有个性，所以我单独给他画了几张图。"
"你见过广兴集团的负责人？"
"嗯，老乔带我见过。"
张总监满意地笑了笑，看她仍然站着，便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说："坐吧。"
李文琳点点头，坐下了。
张总监看看她，又看看图纸，说："文琳，我们设计部，你是最有才华的。虽然这些年，在签单这一块，你一直表现得不出色，我却一直留你在公司，而且这一次，三个月后，我也不希望走的人里面有你。"
张总监的语气很温和真诚，眼神却意味深长。
李文琳点点头，轻声道："谢谢总监。"
"如果五千万的大单交给你负责，你有没有信心谈成这个单？"张总监看了看手中的图纸，语气淡淡地问了出来。
李文琳听到这样的问话，知道果然是这件事情，她的心开始怦怦地跳起来。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张总监虽然语气淡淡的，可是神情很严肃。
她沉默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样的答复能够让张总监满意。她能再次有机会坐在这里，乔振天肯定花了很多工夫。李文琳的心里对乔振天充满了感激之情。张总监最后决定把这个大单交给她负责，也是因为她摆平了那个好色业主吧。
"文琳，你在公司也待了好几年了，相信你也知道，五千万的公装大单，对于公司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公司很重视这个单，我想把你推荐到上头去，现在就是看你有没有信心。"
李文琳明白张总监的意思了，立即点头说："谢谢你，总监。我有信心。"
张总监点点头，把图纸放在桌上，说："文琳啊，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才华很有理想的人，但是这个社会，理想不能当饭吃。一个人如果想成功的话，光技术过硬才华过人是不够的，你明白吗？中国人太多了，各行各业，都有许多有才华的人，但并不代表她就能成功。"
李文琳抬起头来，看向张总监认真的眼神，一时间揣摩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张总监叹口气，说："现在的你有点儿像当年的我，但是我在三十岁的时候，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我才有今天。文琳，如果你再不改变为人处世的态度和思维，也许，你一辈子都只是一个设计师，永远成不了一个设计总监，永远都要担心失业，要忙于保业，把你最爱的设计丢在最后面。"
张总监对他如今的名声地位显然是相当满意的。
李文琳愣愣地看向张总监。
"我很喜欢你的设计才华，看着你在走弯路、浪费光阴和机会，所以要提醒你几句。"
李文琳点点头，轻声说："谢谢总监。"
"你知道我为什么坐到这个位子吗？我毕业于知名大学，手绘和设计能力不在你之下，当然也比你高不了多少，现在全国各个大城市，无论我走在哪里，都能在那个城市看到由我设计的作品。文琳，在设计这一行，我是一个成功者，这一点，在业内都是公认的。"
"总监，你是全国知名的设计师，公司一直以你为荣的。"
"文琳，我二十多岁时也跟你一样，认为一个人有设计才华，又肯努力的话，那么总有一天会成功。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想成功的话，除了十足的天赋，百分之百的努力，还要会钻营，会投机取巧，会为人处世，最重要的，还要有机遇。总之，还要许多的东西——这个社会上，有很多技术过硬的人，他们总是看不起做销售的，很多公司设计部的人员看不起业务部的，但是事实上，业务部的收入却比他们高得多。"
李文琳沉默着。
"你和老乔关系不错吧？"
李文琳看向张总监，点点头。
"如果你和业主还有其他人的关系都能同老乔一样，那么你一定能够成功的。文琳，你知道设计师分为几种吗？"
李文琳怔住了，觉得这个问题好耳熟啊。
张总监笑了笑，说："最近业内流行这种说法，设计师分为三种，商业型的设计师、人性化的设计师、艺术型的设计师，一个真正成功的设计师最好是三合一。如果能做到三合一，那么必定无往而不胜，而现在，你只是一个艺术型的设计师，明白吗？"
李文琳点点头，她已经想起来这是张莉莉不久前对她说的话。不过张莉莉说是她自己总结出来的。
这时，张总监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张总监最后说："好了，你出去吧。我会向上头推荐你的，你也好好努力，像这次的危机公关就做得很好，业主能够回心转意，你肯定想尽了办法吧。文琳，要对自身有信心，你做好准备吧，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李文琳点点头，道了谢，起身出了总监办公室。
张总监要她做三合一的设计师，她做得到吗？
李文琳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张莉莉看了她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李文琳抬起头来，看到张莉莉阴沉着一张脸，气氛一下子变了。李文琳慢慢坐下来，继续对着电脑做图。她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眼睛出了问题，也许张莉莉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心理在作怪。
不单是张莉莉，李文琳感觉其他人也不一样了。
可是她坐在那里，只因为她被总监叫进了办公室一次，顷刻间，却感觉到整个设计部的工作人员都对她充满了敌意。她坐在格子间，或者起身去卫生间，或者去茶水间，路上碰到设计部的同事，大家好像都对她板着一张脸，即使勉强笑着，笑容也是僵僵的。除了助理王诚诚，他仍然是阳光灿烂心无城府地对她笑着，因为他不是设计师，他到现在都没有资格成为李文琳的敌人。没有竞争，就不会产生敌意。
至于其他几个绘图员，大概是一直替自己跟着的设计师生气，对李文琳也是神情冷漠。
李文琳摇了摇头，面对这种突然冷漠和敌意的办公室环境，她还能做什么，当然只能继续做自己手中的事，心里却因为总监的看重和任命十分快乐，毕竟一个人的才华最后还是被人肯定了。
下午设计部开了一个小会，张总监在会议上宣布，这个五千万的公装大单由李文琳负责！李文琳听到这个消息，心花怒放，表面上却保持着平静，好像这件事情与她没有关系一样。其实她很想欢呼大叫，但是此时此刻，设计部的其他员工肯定都伤心欲绝，她要是开怀大笑的话，未免太过分，所以她只能装作平静。
张总监的话音刚落，大家就开始窃窃私语，李文琳坐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里，知道肯定大家都是在说她，她的腰板挺得笔直，不过有点儿僵僵的。
依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她也配？经常到手的业主又被她得罪跑了，公司疯了吗，把这个大单交给她！"
李文琳没有做声，想着多半是自己听错了，只要他们没有公然在会议上站出来说事，她就当是没听见吧，毕竟这样的大单每个设计师都想拿到手的。
李文琳原以为总监在会议上宣布了，那么这个单她就稳操胜券了，结果，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开完会，大家从总监办公室走出来，李文琳走在最后面，可是他们的议论仍然大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很明显，没有得到单的设计师无所畏惧。
"她凭什么负责这个单？不会说话，不会做事，性格又古怪，公司疯了吗，让她去负责，不是把这个单白白地送给其他家装公司吗！"
李文琳没有做声，面上僵了僵，挺直腰板回到自己位子上。
但是下午发生的一件事，终于让她受不了了。她中间有事，乔振天要她送一份图纸到业务部去，她从业务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设计师聚在一起，正在那里热火朝天地议论着。
声音最大的那个就是张莉莉，她说："你们知道李文琳为什么得到这个单吗？因为这个单是业务部的小乔拿下来的，他们两个不是那个嘛，呵呵，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张莉莉神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说着。
李文琳站在那里，听到这些话，几乎晕过去。
张莉莉话音刚落，阳天又在那里淡淡地说："平时看她假清高，还以为她真的是冰清玉洁呢，没想到也是这种货色。"
张莉莉神秘地说："李文琳有男朋友呢，你们想不到吧？不过她男友前不久失业了。为了生活为了赚钱，她当然什么都做得出啦，又是给业主卖身又是和同事睡觉的。哼！这女人平时看起来呆呆的，其实心眼挺多的，否则的话，你想，她怎么可能得到这个大单。"
"我说呢，前一阵子不是有个业主来闹事吗，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跑到公司来解释，谁晓得这中间有什么古怪？"
"什么古怪，肯定是小乔帮她摆平的！"
李文琳想起那天的情景，张莉莉含着眼泪说她可怜得像一只无脚鸟，只能不停地飞，在风中栖息，李文琳才感动于她的真情，说自己的男友失业了。
没想到，一时间的真情交换，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女人之间，真是太可怕了。
阳天鼻子里冷哼一声，恨恨道："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最讨厌这种人了。"
李文琳只感觉无数把锋利的砍刀向她劈头盖脸地砍过来，她踩着高跟鞋的腿晃了晃，几乎让她支撑不住了。匆忙中，她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身体碰触到硬物，发出砰的一声。大家回过头看到她回来了，才住了口。
不过也没有人怕她，大家挑挑眉毛，各自冷着一张脸散开。李文琳明白了，她起先感觉到的办公室那种冷漠是真的，他们已经对她充满了敌意。
她看向他们，他们仍然冷着一张脸，大家也不忙着打电话寻找业主了，坐在电脑面前，聊天的聊天，冲浪的冲浪。今天会议上宣布的事情好像很打击大家的积极性，想着这样一个大单没有落到他们的手里，而是落到一个诸多方面不如他们的李文琳手里，大家都有些泄气，只觉总监瞎了眼，公司瞎了眼。
李文琳无话可说，然而，她要是再不吭声，估计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刚进来的大学生都会认为她是好欺负的。她看向张莉莉，张莉莉也板着脸瞪了她一眼，无所畏惧，一点儿也不为刚才中伤李文琳的话感到羞愧。
李文琳死盯着张莉莉看，她想着今天再不发作，他们估计都当她是病猫好欺负了。她下了决心，迎着张莉莉走过去。
设计部的同事意识到马上就有好戏看了，所以大家都屏着气或站或坐地待在原地，注视着这边。
李文琳一步一步走向张莉莉，张莉莉心里不安起来，然而想起这个大单已经落不到自己手里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所以看着李文琳越走越近，她心里的忌妒就越多。
李文琳走到张莉莉面前，紧紧地盯着她。
张莉莉受不了，愤愤地说："李文琳，请你回到你自己的办公间去，我有事情要忙。"
李文琳没有动，"张莉莉，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那是你一相情愿，办公室哪里来的朋友，最多算得上良好的同事关系。"张莉莉头也不抬地说，"我想，我们现在连良好的同事关系也算不上了。"
李文琳心里很震惊，不由得冷笑两声，她对张莉莉冷冷地道："我刚才进来时，听到你在说话，不好意思，由于这关系到本人，所以务必要你解释一下。你说这些话，有证据吗？"
李文琳的声音轻轻的，可是心里的愤怒无以复加。
张莉莉当然没有证据，不过她也不怕，冷笑两声，继续对着电脑对李文琳爱答不理的。
"没有证据，你就是血口喷人，我要你当着大家的面向我道歉！"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无比，李文琳站在那里，张莉莉坐在那里，双方剑拔弩张。
沉默了一会儿，张莉莉笑了一声，说："李文琳，你开什么玩笑，我要做事，你走开啦。"
李文琳恨恨地说："你必须为你刚才说的话道歉！"
她想着，只要张莉莉说声对不起，她也就不计较了。今天如果最后的结果不是她负责这个大单，她应该也会失落也会生气也会抱怨不公，和他们一样的，所以她没必要去计较太多。
在职场，被人忌恨，说明你出头了，有被人忌恨的本钱。
但是她刚想到这里，张莉莉就站了起来，冷冷一笑，"李文琳，你不要糊涂了，我凭什么要向你道歉，你负责这个大单，你自问有资格吗？你没有资格！你怎么能得到这个公装大单你心里一清二楚。李文琳，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设计师分为三种，你是哪一种，我、马畅、阳天又是哪一种？"
张莉莉也很愤怒，将所有压抑的愤怒无所顾忌地全部发泄出来。
李文琳愣了愣，皱起了眉头，张莉莉背后说人坏话，如今又公然向她挑衅，她再忍下去，未免也太老实了——在办公室里，老实人可不能做。
她看张莉莉一眼，冷冷道："我记得。谢谢你提醒。"
"你觉得你配负责这个单吗？"显然张莉莉因为气愤已经乱了方寸。
李文琳淡淡道："这是上头决定的，不是我个人能决定的。"
"哦，是吗，谁不知道你和小乔关系暧昧，小乔喜欢你，公司内外的人都知道，你不是刚好利用了他吗？"
"张莉莉，你给我闭嘴！"李文琳大声喝止，把手中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拍，愤怒道，"你背后说我坏话就算了，你侮辱我也算了，但是你不要血口喷人，连人家老乔也污蔑！"
"哦，是吗，事实上就是如此，你以为我怕你这几句话？李文琳，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拿到这个单，三个月后，你拿了一大笔提成，我们这些比你有本事比你签单多许多倍的人却要失业走人。你以为我们还不吭声，让你占去这个大单，你真搞笑！我现在就去找总监说，我宁愿今天被总监开除，我也不受这个窝囊气！李文琳，你不配得到这个大单，公司如果真的让你负责，等于是把这个单拱手送人！"
李文琳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百口莫辩。
张莉莉走出自己的格子间，马畅和阳天也站了起来，他们都走到张莉莉身边，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一起走向总监的办公室。
李文琳一下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在利益面前，人变得好可怕，那些平时对她笑着打招呼和她以姐妹相称的人，如今却恨她入骨，要置她于死地。
不用想，她也知道，张莉莉他们三个到了总监办公室会说些什么，肯定是许多不利于她的话。她从来没有想到，为了这个大单，这些人会公然和她反目，不过反过来想，这也正常。拉不到大单，三个月后大家就要失业，与其三个月后失业，不如趁着现在，拼死一搏，为自己争取机会。
总监办公室里的讨论很激烈，三个设计师围着张总监在那里激烈陈词。
"她口才太差了，总监，现在要想和业主谈成单，设计师的口才要很好才是。她现在一看到人就脸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有时还说错话，你怎么能把这个大单交给她。这个单很大啊，公司很重视啊。"
这是马畅的声音。
"李文琳前天还得罪了一个业主呢。总监，让她负责这个大单，没有一个人服她，我也不同意。现在是金融危机，赚一分钱不容易，为什么要让到手的钱又飞走呢？"
这是张莉莉的声音。
"总监，她和乔经理一直走得很近。"
李文琳闭上眼睛，真想堵住耳朵不要让这些声音来打扰她。
她打开聊天软件，给乔振天发了一条信息。刚去了业务部，乔振天在公司，刚才两个人打招呼，还有说有笑的。
乔振天发了一个问号过来，李文琳不由得苦笑，"总监原打算让我负责你这个大单的，结果设计部的其他设计师都很反对，他们现在在找总监谈话。"
乔振天愣了一下，"有这种事？"
"嗯。他们说我和你……老乔，对不起。"
"你不要担心，我会去找你们总监的。"
乔振天没有来设计部，李文琳的上司设计总监倒是接了一个电话匆匆出去了。在公司副总裁办公室里，乔振天正等在那里。
设计总监苦笑一下，对乔振天说："我的员工造反了，没办法，李文琳平时的业绩实在一般，也不能怪他们不服。"
乔振天说："老张，我也没办法，李文琳的设计是一流的，我现在只要一个一流的设计师，他们说她业绩不行，这不是问题，做业绩有我，我会从头到尾跟这个单。你得帮我想办法，不能再改了。"
"李文琳也有不足的地方，她前天得罪了一个业主。"
"后来那业主不是来认错了吗？"
"毕竟得罪是事实。"
乔振天无语了。
副总裁在一旁听着，最后说："这样吧，乔经理，张总监，你们听我安排，让李文琳去。不过，张总监再挑几个设计师一起去，我们由几个设计师同时负责这个大单，特殊时期特殊政策。"
乔振天一听这话急了，"副总，不行啊，几个设计师同时跟单像什么话，谈业务的时候，带一堆人，这可不是过家家，这是大生意！"
副总裁手一挥，说："我不管，我给你们的命令就是把这个大单给公司签下来。"
乔振天苦笑道："把李文琳给我就行，我负责谈业务，我只要一个会画图，会画好图的设计师。"
张总监在一旁说："老乔，你要明白，和业主接洽的大部分是我们设计师，最后签单的也是设计师，你不可能完全代办的。"
乔振天语塞。
副总裁大手一挥，说："就这么办吧。张总监，选几个优秀的设计师去，谁不行再换谁下来。"
乔振天无话可说，苦笑着走出了副总裁办公室。
在总监出去开会的时候，设计部一直很安静，大家都不说话，各自沉浸在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中。
李文琳更是没有话说，她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昔日的友情，同事情谊，在利益面前全部化为乌有。
她一直低着头坐在电脑面前画图，心里七上八下的。
张莉莉有时候从电脑面前偏过头，看李文琳一眼，两条眉毛耸了耸，表示不屑一顾。
时间过得很慢，李文琳期待着快点儿下班，但是今天一整天时间却像蜗牛爬行一样，慢得可怕。
直到下午，张总监匆匆走进设计部，设计部所有的设计师都站了起来，大家默默地看着张总监。张总监原本低头走着，看到大家都在注视他，他便停下脚步，看着大家。所有的设计师都紧张地看着张总监，因为只要他的目光落在谁的身上，谁就是五千万大单的幸运儿。
张总监的目光先落在李文琳身上，大家忌恨的目光也随着投了过来。李文琳一颗心怦怦直跳，紧张得说不出话来，难道一切都没有变？但愿一切都没有变。
然而，很快，张总监就将目光移开了，他的视线落在了李文琳对面的张莉莉身上。张莉莉立马笑靥如花，她甚至冲着张总监微微鞠了一个躬，点了一下头。但是，张总监的目光又移到了马畅身上。
会拍马屁的马畅激动异常，他一个箭步走到张总监面前，"总监？"
张总监笑了笑，目光朝大家一扫，用手指了指马畅。李文琳和张莉莉的心里同时一沉，但是她们两个同时听到总监的话，"马畅，还有李文琳、张莉莉，你们三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李文琳愕然地抬起头来。此时此刻，张莉莉也显得十分吃惊，她的脸上同样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张总监已经率先走向他的办公室去了。
张莉莉呆了半晌，只得紧走几步，向总监办公室走去。李文琳彻底清醒过来，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走进了总监的办公室。
张总监已经坐了下来，看向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微微一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坐吧，坐吧。"
李文琳不吭声，安静地坐下。张莉莉机警地看看总监、李文琳、马畅，见他俩都是一脸的迷惑，张莉莉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叫你们三个来，是这样的——"张总监微微一笑，说，"我刚才去开了一个会，公司的意思是，我们部门把最好的设计师都调过去，全部都去负责这个单。"
"什么？什么？！"
三个人一起抬起头来，脸上都是惊讶至极的神情。
张总监把手中的图纸重新看了看，说："没有办法，因为这个单太大了，再加上现在是金融危机时期，公司为了保命，特别重视这个单，对于这个单公司是非拿下不可，所以只能说特殊时期特殊政策。"
"但是总监，哪里有三个设计师负责一个单的事情？以前都是一个设计师负责一个呀。"马畅嘴快，最先提出了疑惑。
张总监笑了笑，说："现在我们业内流行一句话，设计师分为三种，谁知道是怎么个分法？"
这个李文琳知道，张总监上次和她提过，但是张莉莉为了表现自己，快嘴快舌地说："总监，分成三种。"
她把三种分法说了一遍。
张总监满意地点点头，说："是啊，像马畅呢，是商业化的设计师，你的口才是我们设计师里最好的。像张莉莉呢，是人性化的设计师，你一心为业主着想，这一点，也是我们部门最好的。而李文琳呢，则是艺术化的设计师，图纸这一块，我们部门还没有人比得过她。这也是公司的意思，公司要我把设计部最好的设计师都派过去，当然是你们三个了。"
"可是三个的话，未免太多了，业主也会嫌烦的吧。再说，等到正式接洽的时候，人太多，大家七嘴八舌，效果肯定不好。"张莉莉提出了要害。
张总监点头笑着说："这个我也考虑到了，这只是开始，你们三个人都过去，谁行谁就上，谁不行谁就下来，最后负责这个单的肯定也只有一个人，明白了吗？"
李文琳抬起头来，她现在明白了，公司的打算就是由他们三个人进行竞争，最后看谁胜出。
她在心里苦笑不已，这就是大家一起反对的结果。然而，她又安慰自己，无论如何，比起直接刷下来要强吧，至少她有了三分之一的机会。
大概马畅和张莉莉也是这么想的，比起先前的由李文琳一个人负责这个大单，他们两个已经很知足了。张莉莉急切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总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一定给公司成功拿下这个单，不让您失望。"
马畅也说："公司真是英明啊，想了一个这么好的办法。总监，谢谢您看重，如果我是千里马，那么您就是伯乐。"
李文琳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
张总监笑着挥了挥手，说："好了，你们三个人就到业务部乔经理那里去报到吧，由他带队，你们配合他就行了，他会全程跟这个单的。这个消息，我一会儿就宣布。"
三个人意气风发地从总监办公室走出来，特别是马畅和张莉莉，兴高采烈得都有点儿手舞足蹈了。
三个人出来的时候，设计部一片安静，现在已经没有人反对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张总监就在公司的网页上宣布了这个消息。
李文琳有点儿失望，但是她是知足常乐的人，知道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
阳天在那里大声地骂手下的绘图员王诚诚，因为他被刷下来了，心情很不好。
李文琳和张莉莉抬起头来往阳天那边看了看，王诚诚低着头，阳天手上挥舞着一叠图纸，骂道："你画的什么图，这也叫图？！这些数据代码全错了，笨死了，笨死了。"
王诚诚低着头，一声不吭。
张莉莉笑嘻嘻地走到李文琳面前，说："文琳，你看，阳天被刷下来了，正恼羞成怒呢。哼，他那种靠身体换单的人，当然会被刷下来。"
李文琳诧异地看了一眼张莉莉，张莉莉现在俨然像个胜利者，仿佛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想和她一起奚落落选的人。张莉莉是不是忘了今天上午刚和李文琳扯破脸皮？她可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