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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她觉得自己像笑话

    次日何澄回到杂志社,想起老爸这番话,便没再提辞职一事。邬玛也像没事发生般,循例开选题会。

    然而这天杂志下厂印刷,何澄发觉双程记那篇稿被撤,她觉得奇怪,去找邬玛。邬玛正忙着接电话,让她坐在一边等。她静静当着壁花,一当就是一个小时。邬玛挂掉电话,摸过来一支乳木果护手霜,在手背上涂抹,“你找我,是为了双程记那篇稿?”

    “是。我想知道原因。”

    “主编的意思。”

    何澄来找邬玛之前,在走廊上见到主编。她婉转提起这件事,主编却安慰她不要在意,说撤稿是寻常事,言语间又让她多跟邬玛学习,似乎在暗示这事跟邬玛有关。她这时听邬玛这样一说,便忍不住反问:“是主编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邬玛将手霜丢到桌面上,擡眼看她:“你是什么意思?”

    “我昨晚得罪了你,让你不高兴了,你就撤我的稿,是吗?是,我昨天是没有当个合格花瓶,丢了你面,也一时冲动说要辞职……”

    “等等——”邬玛抱着手臂,微蹙眉头,“你觉得我昨晚让你去当花瓶?”

    “不是吗?”

    邬玛看着她,“昨晚大家在饮酒聊天时,你有留意他们的谈话内容吗?”

    何澄努力回想。

    “不用想了,你在如坐针毡地埋头吃饭,应该没留意到他们在谈香港应该去工业化,或做工业升级。”她翻开桌上本子,“昨晚一顿饭下来,我有了几个选题方向,也得到了不少线索。你呢?以为我在逼你卖笑?”

    何澄不语。

    “是,香港是个男权社会。非常可惜,像你这样年轻的女孩,跟他们坐在一起,肯定会被轻视,被视作花瓶。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增加自己筹码,令自己变得不能被轻视。”邬玛凝视她双眼,“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想想双程记撤稿的问题。第一,广州开了双程记,谁最不希望看到它办得好?第二,谁有能力让程记集团撤稿?”

    何澄脑中,闪过程季康的名字。这时,邬玛桌上电话又响起,她一手拿起话筒,又看着何澄,“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去吧。”

    午餐时间,何澄吃个盒饭,用公司电话打程一清座机。这号码是前段时间她给的,说是公司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是个陌生女孩接的,听说找程一清后,脆生生地问:“是谁找小程总啊?”

    小程总?何澄愣一下,“告诉她,何澄找她。”

    女孩儿又确认了一下何澄名字,然后放下电话。何澄在那头,远远听着那把脆生生的声音像在一个很空阔的地方喊小程总,接着又远远听到程一清说,都说了别这样喊我这总那总的。女孩儿咯咯笑起来,说你在跟杨婷姐谈事吧,我告诉那个人,让她晚点打来?程一清问,是谁啊。女孩儿说:叫何什么,女的。

    香港那头,何澄右手扒拉着米饭粒,脖子里夹着话筒直至酸痛。她听着对方说“何什么”,将话筒换到另一边耳朵,就听着有人啪嗒啪嗒跑过来,接着程一清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喂?”

    “一清?我是何澄。”

    “阿澄啊,什么事?”

    何澄刚才那股因为双程记被撤稿而涌起的愧疚,不知怎地慢慢消融。她跟程一清说了这事,程一清笑笑说:“没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了。”

    “我同事还在等我开会,我晚点找你?”

    “嗯。”

    程一清匆匆说了再见,挂掉电话,将何澄独自丢在杂志社的踢踏走路声、噼啪打字声、叮铃铃电话声当中。何澄埋头吃着盒饭,想起为了那篇采访奔波的日子,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

    程一清对何澄的想法一无所知。她跌倒过太多次。现在,是她这辈子离成功最接近的,她将所有心力都灌注在上面。她只看得到前路,看不到何澄。

    办公室里,陈夕裴跟牛仔布女孩都在。后者叫潘盈盈,穿着白色羽绒服,戴一顶灰色线帽。她这次带来了爷爷留下的糕模。几个人在这儿讨论,双程记博物馆要做个糕模展,对潘盈盈来说,是“见证了爷爷一辈子”,对程一清来讲,则是“为被人泼过脏水的广州程记做一次正名”。

    门店下周开业,但公司规章制度已建立,该请的人也请了。在这期间,程季泽跟程一清因为产品的事发生过争执。他认为程一清尝试用植物油代替猪油,口感不好,最后只会影响销量。程一清则认为,以前中国人吃不饱,天天面朝黄土,所以传统糕点都会重油高糖,为他们增加能量。但减糖减油,提升食材本质,肯定是未来趋势。“口感不好这个问题,我会努力解决。比如说,我会购入最好的进口植物油。”程季泽说:“只要对外宣称提升食材本质即可,你从哪里进货,用了什么材料,谁又能吃得出来?精力预算有限,我只会花在消费者看得到的地方,比如外包装上。”程一清痛恨他这资本家嘴脸,摔门而出。

    陈夕裴听说两人吵架,惊讶至极。她对程季泽印象极好,为人友善有礼,“他人很好哪,上次经过时,见我一个女孩子跟着师傅在搬画框,还跳下车来帮忙。”

    程一清笑笑,不语。

    所有人对程季泽的印象都很好。他俊秀清妍,富裕知礼,待人接物无可挑剔。但越是这样,程一清越觉得这人躲在筑起的高墙里,墙内池渊深不可测。

    三个女生在办公室里吃完盒饭,齐齐下楼,准备看新店跟博物馆,却在楼下看到一个男生跟保安说话。保安粗声粗气,让男生打电话叫人下来接他。男生说:“对方一直没接电话。”他当场打给保安看。

    程一清手机突然响动。她接听——

    “是程一清小姐吗?”

    声音来源极近。来自被保安拦下的男生。程一清擡头,跟他对视一眼。

    男孩来自马来西亚,姓胡。潘盈盈觉得他长得像自己想象中的令狐冲,便这样开玩笑喊他。令狐冲来自一个雨量充沛、庙宇遍布、伊斯兰神明跟中国释道神明共存的城市,他粤语说得很好,有些用词还保留着古早味。

    令狐冲为了潘盈盈爷爷的事而来。

    他从中国朋友那儿听说此事后,去问外婆,外婆给他看自己的老照片。那是她在故土一家叫做程记的饼店,跟其他员工的合影。外婆扎着粗辫子,身旁是个同样年轻,着衬衫,清秀腼腆的男子。正是潘盈盈她爷爷。

    潘盈盈在茶餐厅里,听令狐冲说到这里,急急地问:“他们俩是恋人吗?”

    令狐冲摇头。“外婆说,他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

    陈夕裴插话说,如果是恋人,就是一段令人怅然的故事了。程一清用吸管戳着柠檬茶里的柠檬片:“真的又如何呢?都过去了,两人又都有家庭。”潘盈盈爷爷也已不在人世。令狐冲外婆选择将往事埋藏在心底,也很合理。”

    这天下班后,办公室里只剩程季泽跟程一清二人。他过去找她时,她正用开水泡方便面,CD机里传出成功学大师声嘶力竭的叫声。程季泽站在门边听了一阵,程一清擡起头时,正好看到他似笑非笑。

    她不好意思了,伸手按掉。

    程季泽递给她一份材料,“你不需要听这些。”他心里想,真正能让你成功的事,都不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

    程一清将身子陷入靠背椅。一天漫长的工作下来,她看上去有些疲累,“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从你父母那里学习,但我跟谁学?我爸,我二叔?他们也是失败者。辉哥?陈生?他们不把女人当回事,不抽我水

    抽水,即揩油

    就不错了。”

    她用手轻轻翻过材料的一页,那上面是开业当天细节,大到人员分工,细到每段开场音乐用什么,卡点时机,程季泽都关注到了。程一清突然庆幸,自己跟这样一个人合作。即使他不把自己当回事,但只要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就是好事。

    她忍不住说:“你真细致。”

    程季泽惯了说客套话,张嘴就来:“你也不差。”

    程一清笑了笑,知道他不走心。程季泽补充,“你找的那个设计师,我本来不认同。但看了她做的临时博物馆,我不得不说,你的眼光很好。”

    “那里面也有很多我的想法。”

    “看出来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程一清想起上午令狐冲外婆那些事,便当闲话般跟程季泽讲了。程季泽默默地听,不发一言,程一清当时想,男人么,果然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她当时怎想到,会有后面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