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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程一清是怎样的人

    九十年代末千禧年初,消费者不似今日般见多识广。优惠券跟限量发售,配合双程记背后的百年故事,好用得很。加上程季泽找的铺位在好地段,食客都被吸引,甚至来广州旅游出差的人也都特地到双程记来排队买糕点。排队的人一多,就有人不守秩序,插队跟被插队的人对骂起来,好事者过来围观,又是一条街坊新闻。

    街坊们讨论这些骂战之余,免不了好奇,这家双程记当真这样好吃?在那个网络媒体不发达的年代,这宣传效果,远胜于斥资在电视上重复播放三次口号式洗脑广告。《羊城晚报》盘点当地名牌,除致美斋陈李济王老吉莲香楼外,竟也有双程记。德叔激动不已,将报纸剪下来,贴在剪报本里。他不知道,那是程季泽花了广告费用的结果。

    这一场仗,双程记打得漂亮。至于后来广州乃至珠三角等地小店纷纷模仿双程记,花钱找人排队造势,则是后话了。

    程一清每天去巡店,如遇排队时段,几乎挤不进去。她初期非常惊喜,但一个月下来,查了查账,发觉市民终究贪小便宜。打折糕点卖得好,其余的销量只带起来一些。她沮丧,跟程季泽抱怨,程季泽说,一步一步来,有名气,后面的事就容易多了。

    双程记刚开业时,两人争执多,合作少。但这一趟下来,双方似乎都多了些相互理解。程一清向来重产品不重营销,上次为泄愤而发帖,发觉网友为双程记打抱不平,竟变相替品牌在广东以外做了广告。网络营销还是新鲜事情,她要趁机赶上。

    程季泽进她办公室时,她正在看一本讲网络营销的书。

    程季泽说:“这些写书的人,还比不上你我有实战经验。”

    “也不是。我读得书少,这是事实,的确需要恶补。”她垂下头,有一条乌黑碎发黏在她后颈上,他忽然有种冲动,想替她撚起这条头发。

    他移开目光:“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在,如果那个人不是骑摩托,你是不是就会一直追上去?”

    “我没想这么多。不过按照我的个性,应该会吧。”

    “你不怕?”

    “当时一腔孤勇嘛。不过事后想起来也怕的,毕竟……我爸妈就剩我一个了。”

    程季泽不禁想,如果程一清有什么事,德叔德婶必定伤心欲绝。但如果是他呢?他的父母会伤心吗?程一清见他不语,开起他玩笑,拍拍他肩,“怎么了?你也怕了?哈哈哈哈。放心,如果你有事,我一定会去救你。”

    “黐线。”程季泽忍不住低声笑骂。

    “咦?你不信?”程一清一脸严肃,“我说真的。你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程季泽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半晌,他问起她,是否还打算去香港看看程记运营。

    ——————

    2002年之前,内地居民赴港手续繁琐,且通行证件还有一定配额,要按需申领。程一清是想到就做的人,提前办理了商务签,随程季泽抵达深圳罗湖口岸。

    每个窗口前都人头涌涌。程一清想起何澄说过,当年她还没拿到香港居民身份,每年寒暑假都由父亲申请她到香港玩。她是眼见着人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长。

    程季泽走本港居民通道,早早出来等候。程一清过关后刚跟他汇合,程季泽便电话不断。程一清说,“你不得闲,我自己去就可。”程季泽说,“再不得闲,也可以陪你去程记看看。”

    他在程记公司仅有的人脉,便是爷爷那些老臣子。他联系上财务总监蔡叔,对方得知他来意,自然一口应承。他将程一清送到公司楼下,自己声称有事,转身走。程一清心领神会,知道他不愿露面。

    程季泽回港,也的确有些私事。妈咪要开个人画展,他必须抽空回港捧场。

    香港是全球最大的艺术品市场之一。程季泽妈妈叶罗安妮并非专业画家,开画廊与办画展,都跟热爱艺术无关。

    跟前夫经营饼店一样,一切都是生意。

    对她而言,这门生意,能够提高身价,拓宽人脉。

    罗安妮出身书香世家,当年跟大程生结婚后,虽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但总嫌传统糕饼生意“老土”,有心结交自己的圈子。离婚后,她不允许“失婚妇人”这种字眼落在自己头上,便开始学艺术。后来在一场艺术品慈善拍卖会上,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另一城中豪门。对方出身香港房地产家族,但自立门户,九十年代便到上海做生意,倒是为后续家族发展铺平了道路。

    罗安妮离异再嫁,居然嫁得比原来更好,成为叶罗安妮,这在当年不啻为一段城中热话。很多人背后嘲笑现任程太,人更年轻,但婚嫁上完全不如年纪大的前程太。

    这个社会对女性的赢家逻辑便是如此:成为一个有钱有权男性的“挚爱”。

    叶罗安妮一直活跃于本港名流圈。这次,她办首个个人画展,大儿子程季康连送八个花篮,且早早到了现场,手里拿杯香槟,跟人交谈。他身边站着程太的妹妹,高颖。高颖知道叶罗安妮虽不喜欢姐姐,但两人都在香港混这个圈子,总有要见面的时候。这种时候,若是姐姐亲自到场,会被媒体说;如果姐姐只送花篮,又显得假模假式。因此她便自己提出要来。

    程太看出亲妹的心思:毕竟是程季泽亲妈的大事,当然要上心一些,是不?高颖矢口不认,但打扮上非常精心,一袭白色裙裤,说话时盈盈一笑,耳边珍珠随之轻颤,既不抢女主人风头,又显知性大方。

    程季泽赶到时,高颖正在夸赞叶罗安妮的画。她说完一句话,目光却透过罗安妮,落到程季泽身上。

    程季康也转过头,看向弟弟。

    叶罗安妮瞥一眼大儿子,微笑着走过来,拥抱一下程季泽。程季泽说:“恭喜妈咪。”

    “多谢。我还担心你今晚来不了。”

    “那边有点忙,但不至于抽不开身。”程季泽微笑,“即使再忙,妈咪的事还是大过天。”

    叶罗安妮莞尔。她说:“你大哥也到了,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招呼当然要打,即使彼此都有意避开双程记这个话题。哥哥问弟弟在内地生活是否适应,弟弟则说起这画廊位置不错,从皇后大道或上环而来,转入毕打街,白色外墙,开足两层,视野好。哥哥听罢,笑了笑:“我发现有很多游客坐叮叮车到这里拍照打卡,但我希望画廊不要太多这种人。”弟弟没接话,倒是高颖说,现在很多游客也很富贵,多扩展人脉也不是坏事。

    叶罗安妮顺势道:“我画廊开张后,各地的客人都有,我曾给几个大客牵线介绍阿康公司的业务。”

    高颖问程季泽,待会要不要一起参加慈善酒会,都是熟人,“Auntie都会去。”

    程季泽说,“我还要事要忙。”

    高颖问:“你这样忙。那边生意很好吗?”

    程季康不语,啜一口酒,似乎在看向其他地方。

    “忙不忙都要挨。”程季泽敷衍。

    程季康忽然说一句:“是啊,我今天在公司,还看到你的合伙人。那个女仔叫程一清,是不是?穿着牛仔裤,嚼着口香糖,走路脚跟不着地,跟蔡叔一路有说有笑。”

    “她是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不过也是有心学习,想来香港程记见识下。”

    程季康很淡地笑一笑,“见识下没问题,不要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就得。”

    “市场这么大,怎会有人饿死?大家一起吃饱饭不好么?”

    叶罗安妮在旁听了,觉得程季康句句话都有骨,顶心顶肺。但她向来觉得对兄弟俩的一切,置身事外,此时只啜饮香槟。高颖则骤然对程季泽的这个合伙人起了兴趣。只剩二人时,她问起程季泽,程一清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他看了看周遭。此时,叶罗安妮提起某议员待会会携眷来看展的事,又跟身边人聊起近期的当代艺术展,认为展览力度和广度都是有的,风格也明显。程季泽站在这几人中间,感觉他们讨论艺术品的这般姿态,跟评价半山豪宅、慈善晚宴、邮轮假期这些事情,并无不同。他透过眼前人高高低低的肩膀,眺望窗外的楼宇,忽然想起双程记门店跟办公室刚装修时,风吹日晒,潮湿热闹,蚊叮虫咬,他跟程一清东奔西走,食无定时,但似乎并不觉疲累。个中心境,跟眼前大不相同。

    高颖在眼前问:“程一清是怎么样的人呢?很好奇。”

    “她是,”程季泽说,“跟我们不同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