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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双程记 > 【4-16】芒果已熟透(上)

    他头脑空白,走了一段路去拿车,才发觉走错方向,慢慢回过头来。他麻木地将手放进口袋,发觉没有手机。他罕有地迟钝,想着是不是忘在家里,或者公司。医院大堂的喧嚣声扑面而来,他站在那里,头脑空白三四秒,才蓦然意识到,他把手机忘在程一清病房里了。

    程季泽从来不是个丢三落四的人。他在心里骂自己,沉着一张脸往回走,心里在想,希望她已经被护士推出去做检查。希望她刚走开了。但他真的希望她不在病房吗?他不确定。他的眼睛想再次见到她。他的身体怀念刚才抱住她的感觉。就像过去几年来,他的唇和舌时刻想念她的肌肤。

    病房的门敞开着。程季泽站在门边,见到程一清坐在病床上,被子覆着膝盖,她低下脑袋,抱着膝盖。他在门边轻咳一声:“我回来拿手机。”

    她没有擡头,声音闷在膝盖上的被子里,“嗯”一下。

    程季泽走到她床头去,拿起手机,瞥到她抱着膝盖的手在颤,她的身体也在颤。他停下脚步,“你没事吧?”

    “嗯。”

    他现在听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意外,站在她床边。

    程一清察觉他没走,慢慢擡起头来,他看到她眼眶微红。他心头闪过不安,急问:“是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她摇头,侧过半张脸。才不要让他看到她眼红红。“你不是要走吗…?”

    “程一清,你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程季泽,我对你什么感觉,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吗?”程一清说,“没错,我信不过你。没错,我有恼恨你为什么处处坑我。但我如果不喜欢你,我怎会跟你上床?三年前不会,上次也不会!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样的女——”

    她后半截话没说出来,因为程季泽用手放在她后脖上,将她拉过来,吻住。她别过脸,推开他,“我刚退烧,可能还有病毒——”

    “传染给我,你会快点好。”他抓住她手腕,将她轻轻拉过一点,又去吻她。窗外吹过一阵风。院子里,树上的芒果已经熟透。

    ——————

    程一清想早点出院,但德婶不让,非得让她趁机做全身检查,实则也是让她好好休息。她现在没大碍,不用陪床。程季泽也有点感冒,但依然每天都来看她。他向她解释了邮件丢失一事,她虽对他这人无法全然相信,但还是接受了他的说辞。

    程季泽说:“我到底是程家的人,无法替你作证。但你想要保留传统,制作售卖经典糕点,不是吗?广州程记下架了,我们双程记可以做。”

    程一清不出声,脑筋在慢慢地转动。

    他说:“我跟你只要利益一致,形成一致行动人,就能够联合起来对抗香港程记。”

    程一清还在慢慢地想。

    过去四年,她已习惯了对程季泽说的每句话,都去分析背后目的。但现在她思维有些迟钝,而程季泽也看出她内心想法,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你不用现在决定。等出院再说。”

    两人在楼下散步,德婶德叔八卦极了,从住院部走廊往下探头看,被程季泽发现了,赶紧缩回脑袋来。

    公事上,利益纠葛,千头万绪,程一清不敢对程季泽掉以轻心。但感情上,他们已互证心迹,嘴上不提,但身体却渴求恋人的陪伴。程季泽让她出院后搬去他那里,理由冠冕堂皇。“我不希望你继续靠服药来入睡。”

    程一清没听出他话外的暗示,以为他仍在关注官司的事,便告诉他,令自己无法入睡甚至病倒的,并非这桩官司。

    “那是什么?”

    程一清将目光投向医院大门外。门外蹲着许多无牌小贩,卖儿童玩具的,卖气球的,卖保健药的,出租短租房的,马路边还有个报纸摊。她说,“陪我去一下。”

    她在报纸摊上挑拣了一阵,买下三本杂志。路边风大,吹起两人头发跟衣袖。程季泽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站在路边,逐本翻给他看。

    程季泽这才发现,这些杂志居然都刊登了粤港程记商标纠纷的报道,且里面都提及程一清,甚至还刊登了跨年夜那晚,她出入程季泽家的照片。

    报道捕风捉影地提到程一清的创业前史,说她屡战屡败,直到攀上程季泽。

    在程一清出入程季泽家的照片下,配文是“程一清跟程季泽关系密切,今年跨年夜,她深夜到访程季泽家,待了三小时才出来,出来时头发半湿,满面春风”,想暗示什么,不言而喻了。

    “这些内地杂志基本都是转载改编,为避免被我告诽谤,已经算言辞温和。”但文字间布满春秋笔法,言语之外都在暗示,程一清能力低,人品差。这样一个人,在看到双程记生意好之后,又钻香港程记商标未注册的空子,要自立门户,一点也不奇怪吧。

    同样的招数,程季泽觉得似曾相识。当年何湜被撞后,媒体对疑犯的舆论,不也如此?他想到了一个人。但他按下心里的想法,只问,“转载自什么杂志?”

    程一清顿了顿:“《得周刊》。”

    这篇报道的最大受益者,是程季康跟香港程记。会竭力帮他、在《得周刊》有熟人、在内地媒体也有人脉。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程一清只想到一个。

    多年好友对自己下狠手,程一清只觉手脚冰凉。她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服安眠药,加上应诉压力,那天就发起了高烧。

    ——————

    程一清下午出院,程季泽开车将他们一家送回去。德婶留程季泽在家吃饭。两个年轻人已正式确定恋人关系,德叔刚开始还好奇:你们家会反对吗?你们不是在跟我们打官司吗?

    程季泽回复:“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他对德叔郑而重之,说会陪同程一清度过难关。

    德叔转而开始问别的:你哪年出生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哪里念书?有结婚的打算吗?

    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程一清被人参炖鸡汤呛到,程季泽立即放下筷子,用手在她背部轻扫,“小心,小心。好点了吗?”程一清连连摆手,表示无碍。德婶则在心里想,德叔怎么把自己想问的话也问出口啦。

    程季泽重新拿起碗筷,看向德叔,笑笑口:“德叔你刚才问——结婚?对,当然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道,程一清愿不愿意嫁给我,你们愿不愿意将女儿交给我。”

    他在世俗婚姻市场上,条件优异,却当着两老面子,认真地给出肯定回答。德叔跟德婶都意外,对视了一眼。程一清在心里想,爸妈可真是天真,程季泽说的话哪里能相信呢。她现在知道他们之间有爱情,但是也明白这份爱基于利益基础,互惠互利。一旦利益消失,这爱也会消逝。

    只是这种话,都没法跟爸妈说。她只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还有汤吗?我再盛一碗。”这话题就岔过去了。

    饭后,程季泽送程一清回附近的出租屋,说要帮她提东西。上楼时,程一清心里有些隐隐的预感。果然,一开门,进了屋,程季泽将袋子往地上一扔,直接将她推在门板上,一只手绕到她颈后,盈盈握住她的细脖,牙缝里咬着她的名字,偏过脑袋,俯低吻下来。屋内下着窗帘,幽幽暗暗的,他一只手摸索她的形状,另一只手在墙壁上摸索灯的开关。

    在这个缺乏身体教育的社会,程一清羞于承认自己也有欲望。在过往的教育中,那是“坏女孩”才有的。程一清偶尔也迟到早退,对老师不够卑躬屈膝,对同学态度一般,时常跟德叔顶嘴,眼里只有钱。但她没有欲望,所以她不是“坏女孩”。

    直到程季泽的出现。

    灯亮了,她在他跟前显出形来,像起伏的山水印在门板上。两三年来,他只在幻想中自娱,幻想她这模样。跨年夜那次,他有点醉,没来得及好好品尝。这一次,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求。他脱下外套,又脱下里面衬衣,将她推到床上。她的双臂紧紧抱住他宽广的背,手指陷入肌肉里。人像一片被风雨打湿的树叶,在潮水中,起起伏伏地颤动。

    再次醒来时,窗帘已拉开,外面已天光降临。程一清坐起身,不见程季泽身影。她心想,果然,又是这样。

    他们俩的第一次过后,他半夜冒雨离开。

    第二次后,他拿走她跟何澄的谈话录音。

    第三次后,她在他家找到香港程记要对付她的证据。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体内激情像沙滩上退潮的浪,不住往后消退。她冷静地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