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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双程记 > 【5-1】谁说你靠男人了?

    最近,程季康频频往返于粤港两地。大部分在深圳,因这里离香港更近,接近广州程记势力范围,但又不完全是。他在这里接受内地媒体采访,侃侃而谈香港程记进军内地的计划,指责广州程记不遵守游戏规则。

    深圳虽在广东,但人口来自五湖四海,俨然是个小中国。程季康的普通话说得越来越好,跟内地媒体等单位打交道也逐渐得心应手。何澄在内地长大,提点他如何跟不同机构周旋,教会他北方人跟南方人的文化差异,提醒他饭桌上不要用西方餐饮礼仪而应遵循国人传统一套,更能拉近距离。

    但驻广州的媒体更多。这几天,程季康也到广州来。他请记者到白天鹅宾馆饮茶,边喝边谈:“当然了,当时双方市场不重叠。但是他们多年来都没在当地注册程记商标,反而是双程记办起来了,我们准备进入内地市场,他们就立即抢购商标。这种行为十分恶劣。”

    记者问:“但你们两家同宗同源,历史渊源错综复杂,你们会考虑庭外和解吗?”

    程季康两手手指在膝盖上交叠,微笑说:“只要能够解决问题,当然会考虑。我们这边很有诚意,就看对方了。”

    采访结束后,程季康回到酒店房间,进了屋,摘下领带,脱外套,扔到床上。他在床沿上坐下,对着镜子道,“刚才那个记者问的问题,还挺击中要害。历史渊源、侵权指控、法律依据与诉求、战略反思跟未来规划,全都问了个遍。”

    镜子里,映出正靠在椅子上看书的何澄。她并未擡头,轻声道,“她那家媒体是全国最好,最有影响力的媒体之一,不是名校毕业都进不去。虽然里面的记者都很有优越感,不过的确能力强,做采访前也做足功课。”

    程季康沉默,似乎在想什么。

    何澄擡起头,“你在担心什么?”

    “我最担心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如果他们不贪图物质,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他不需要什么新闻客观、新闻真实,他希望所有媒体都倾向香港程记。

    “没有人不可以被收买。”何澄面无表情,“我大学时也以为自己不会靠男人。”后面半截话,她没有往下说。

    程季康站起身,走到她的椅子后,两条手臂从后面圈住她。“谁说你靠男人了?你靠男人,就不会拒绝我送你的车跟物业。”

    “谁说?”何澄语气平静,“所有人。”

    一开始,说她靠程季康,后来说她攀上了叶令绰。说她自知无望嫁入叶家,眼见香港程记做得有声有色,又重回程季康怀抱。

    自从何澄入职程记后,港媒就没停过损她。没错,她在媒体圈的确有一点点人脉,但时间短,也仅限于《得周刊》所在集团那几家。再加上她在《得周刊》当新人期间,成绩太亮眼,抢新闻太不要命,得罪不少同行。在其他人仍要辛苦挨盒饭当狗仔时,凭什么她能够当上凤凰?人性总是看不得人好,更何况,向这口井里掷下石头,还能收获销量。何乐而不为?

    何澄一下子成为全港知名捞金女。八卦杂志今天说她被程季康玩腻,嫁不进程家,明天刊出她搀扶程老太进出海鲜酒楼照片,又说她走老人家路线,一口潮州话讨得程老太欢心。就连何妈去街市买菜,都被人拍下来,说何澄全家仍住公屋,虽然用男人钱供得何家小妹去英国读书,但目前仍然等待她卖身替全家人置换豪宅。

    对于种种传闻,何澄从不做任何解释。程季康上半身俯倾,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替她不忿:“外人以为你依靠我,他们不知道,我依靠你更多。”

    何澄擡起一只手,摸着程季康的脸,擡起头来,对上他眼睛,“程生,不要擡举我。”程季康趁机低头,吻住她的唇。过去三年,程季康跟何澄聚少离多,但近日他频繁来往内地,何澄都在他身边,两人见得多,肌肤之亲也多。

    程季康将她抱到床上时,她心里想,她怎么有资格反驳世人?她心知肚明,没有程季康,她在《得周刊》不会这么快出头,她不会得到叶令绰给予的电梯面试机会,进而成为叶允山身边人,她也不可能顺利进入香港程记,负责内地事务这样重要的事。如果把她跟程一清互换位置,程一清能做出什么成绩,她又能做到什么?

    程季康不知道何澄的心事,将她推到床上。她压在电视遥控器上,床头正对着的电视突然被摁开,屏幕出现电视画面。今年是奥运年,不相干的节目里已经出现一堆衣着清凉的奥运宝贝。程季康嫌吵,抓过遥控器关掉电视,将它扔到一旁。

    他将何澄整个抱起到自己大腿上,与她面对面,用手拨开她头发。

    哪里又响起了音乐。

    程季康问:“遥控呢?电视坏了?”

    “是我手机。”何澄转头去看。

    程季康用手将她脑袋掰回来,“待会再接。”

    “可是——”

    他摸过何澄手机,将它摁掉,扔到一边。他拉起她头发,轻吻脖子时,她忽然想,程一清也会被程季泽这样对待吗?还是会得到更多的尊重?

    ——————

    头发跟衣服都乱。何澄起身整理衣物,回头再看,程季康正在睡觉。这几天实在太奔波太累。但何澄头脑清醒,无论如何睡不着。她回了刚才的电话,简单处理一下杂务后,拿起今早买来的一叠杂志,靠在床头翻阅。

    程季康转了个身,睁开眼睛看她。

    她用手拨了拨他头发,“不睡?”

    程季康将脑袋靠过去,枕在她大腿上。

    她问:“不会难受吗?”

    “这样更舒服,更有安全感。”

    何澄继续翻杂志。程季康问:“你还保留着去哪里都看杂志的习惯?”

    “从念大学时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都变不了。不过对我来说,很有帮助。”她说,当初在叶允山身边做事,跟她打交道的社会名流这样多,但何澄大多都在报纸杂志上见过,也记得每个人的个性、爱好,这让她处理起事情来如鱼得水。叶允山原本只是临时找人顶替一下她的前任助理,没料到何澄这样出色,自此后对她越发信任。

    程季康又提起那个话题,“外人说你靠男人。他们是太不了解你的能力了。”

    何澄不出声。

    程季康以为她不喜欢提及这个话题,慢慢从她大腿上坐起来,“如果你介意,我不再提——”

    何澄依然不说话,双眼只顾盯着这页杂志。程季康见她双手微微发颤,心下奇怪,探过头去看杂志内容。

    杂志上赫然刊登了程一清跟程季泽的照片,标题颇具港媒毒舌风格——《广州程记老板娘大起底!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何澄一言不发扔下杂志,翻过另一本。

    这本没有程记的内容。

    她抛下,又翻过另一本。这本是上周出版的《得周刊》,里面用了两个版面提及粤港程记商标纠纷,翻过来,又是整整一版提到程一清的事。只是港媒说得更毒舌。正文里,提及程一清当过黄牛,卖过盗版CD,当过小摊贩,甚至参与过千年虫药骗局。这样的前半生,俨然是个市井骗徒。人生转折点,在认识程季泽后改变,而她也捉住了机会的小辫子,爬上了程季泽的床。

    程季康问:“是你找人写的?”

    何澄脸色苍白。连程季康都这样认为,程一清会怎么想?她呼吸急促,摸过电话要打给邬玛,邬玛那边却迟迟不接。她在房间里踱过来,踱过去,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烦躁地将刘海拢上去。刘海掉下来,又拢上去。

    程季康上前,拉过她的手:“发生什么事?”

    何澄并没应声,她正在拨出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后,邬玛接听了。她整个人显然有备而来,一听何澄问起程一清的事,就立刻问:“这不是你让我写的吗?”

    “这不是我们当时谈的——”

    程季康在旁听着,见何澄整个人像被人踩在脚下的沙子,微微发抖,见不得光。她咬牙,声音从牙缝中出来,“这不是我想要的。而且,这些报道一出来——我跟程一清,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程季康不相信什么友情。他连亲情都没有,友情,而且还是女人间的友情,怎么靠得住?在他那些前女友里,有人的闺蜜趁着好友不在,试图爬上他的床。他也试过在晚宴上同时认识几个女性,她们表面上关系良好,但实则在暗中角力,努力争取他的注意。

    何澄跟程一清,也就是中学女生聊聊八卦的交情吧。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他不以为然,看到何澄此时的模样,诧异不已。

    何澄挂掉电话,两手手肘支在大腿上,咬着牙,不说话。程季康问:“她怎么说?”

    “她坚持说,这是我让她这样做的。”

    程季康试图安慰她:“不是你找人写的?那就是程一清得罪人了。”他想起万仁说过《得周刊》内部权力斗争,邬玛急需成绩上位。她跟何澄关系是好,但不及自己的未来重要。而且,正如邬玛不理解何澄为何这样在意程一清,他自己也不理解。

    不管怎么说,对他来讲,这是好事,他为此而喜悦。他是程家的长子嫡孙,在爷爷奶奶宠爱中长大,因此脸上藏不住一点心事。不高兴,就甩脸色。一开心,则表现出来。他亲吻何澄的脸,连声说“没事的没事的”,嘴角不自觉含了点笑。

    何澄推开他。

    他有些愕然。

    她背对他,肩膀不住颤动,“我想一个人安静下。”

    程季康不出声。这房间是他的,她这是要赶他去哪?

    何澄冷静下来,抓起手提袋,将手机塞进去,低着脑袋往外走,“我出去一下。”

    她漫无目的,走到了走到白鹅潭北边的沙面。这是一座人工小岛,静静倚靠在珠江臂弯。日光穿过街道两旁的榕树叶,撒在上百个欧式建筑上。她没有任何想法,脑袋是一片空白,她沿着这空白一直往前走,见到一栋新巴洛克建筑物的台阶上,坐着两个穿蓝白色校服的女学生。“喂小心点!这个漫画我买了一整套,你弄脏一本,我很难办的!”“不要这么小气嘛。我拿手办跟你换全套。”“该不会是你书桌上那个百变小樱吧?”“是啊!”“我要流川枫跟三井寿啊!”“那是我私藏!”

    两人嬉嬉笑笑,你推我挡。何澄注视她们,仿佛在注视自己跟程一清的少女时代。

    ——————

    程季康想过追何澄而去,但手机恰在这时响起,是他等待已久的电话。他像所有“以大事为重”的男人一样,当即停下要离开的脚步。他接听电话:“怎么样?”

    数天前,他听说程季泽有意跟程一清结婚,当即想到双程记股权一事。他心想,程季泽没准会说服程一清婚后退出,将股权转给自己,或者在合同上做手脚。无论如何,程一清怎会是她未来丈夫的对手。

    他一直提防这个弟弟,是对的。

    当初让程季泽去内地跟广州程家谈,结果他突然搞出了双程记,程季康被他打个措手不及。香港程记是大股东,大程生提议派驻高欣为董事,程季康信不过高欣,这次站在了弟弟那边——程季泽固然要防,但高欣也不是自己人。不过程季康还是留了后手——得知程季泽有意引入第三方资本时,他提前做了安排。

    现在,是等待收割的时候了。

    他问电话那头,事情处理得如何,对方回复道,“听说那家深圳联动的负责人,正在寻求套现。我们希望很大。”

    程季康微笑,身子靠在沙发上,“帮我盯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