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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武侠 > 双结连环套 > 第 四 章 鞭化灵蛇

  那梵净二鬼一听用心被人点破,立即恼羞成怒,一狠心拼出性命不要,也不能被人如此轻视。

  二鬼对望一眼,索命鬼冷水,缓步迎出,冷声一阵阴笑,道:“臭丫头,竟敢目中无人,且尝尝老爷的阴风毒掌滋味如何!”

  说着,举手虚空劈去,打出一股奇寒彻骨的阴柔掌风,向玲姑娘胸前迎去。

  玲姑娘不识阴风毒掌的厉害,只当是普通劈空掌一类功大,故而不闪不避,翻腕挫掌,用出十成功力,硬接索命鬼一招。

  两股掌风一接,“波”地一声大震,两人身形,同时晃了一晃,似是半斤八两,却不知玲姑娘王臂一阵寒冷酸麻,已然吃了暗亏。

  要知道,索命鬼冰冷,不仅已有数十年修为,掌风更是奇毒,中人若非要害,虽不致立即致命,但十二个时辰以内,寒毒循血脉攻入心脏,即被冰毙。

  刚才一掌,索命鬼太过托大,仅用了七成功力,被玲姑娘全力按住,表面上虽是攻力悉敌,索命鬼也吃了一惊。

  实则玲姑娘已中寒毒,只是她自己尚不知道罢了。

  不过,玲姑娘却已试出索命鬼的功力不凡,不敢再行硬拼,反臂抽出一只紫光闪闪的宝剑。

  一声娇叱,展开家传“五字慧剑”,莲足一顿,嗖的一声,腾身二丈多高,半空中,娇躯一翻,“紫凤戏蛇”头上脚下,凌空下泻,距离地面七尺之时,纤腰一拧,立变“灵禽盘空”,玉手一挥,紫光闪显,幻出三朵梅花,罩向索命鬼双肩、天灵。

  那索命鬼冷冰一生只练掌法,从不使用兵刃,因见玲姑娘宝剑,紫光大闪,剑尖寒芒森森,知是吹毛断铁的宝剑,不敢硬抓,此时一见剑光临头,立即暴身后退,施出阴风毒掌,向空中打去。

  玲姑娘身在空中,本是不易藏避。

  但她既是云中紫凤,轻功自有其独特的造诣,一招落空,未等索命鬼掌风打到,娇躯连滚,“细胸巧翻云”,向右滚进五尺,剑演“横断巫山”,猛劈索命鬼左肩,左手一挥,四尺多长的紫革细鞭,也自出手,一招“杨枝洒露”“叭叭”连声暴响,迳取索命鬼后背。

  索命鬼缩臂向右横移五尺,躲过二招一式,立即阴声冷笑,挥掌还攻。

  玲姑娘落地点足再起,幻出剑影无数,鞭影万千,煞似一只紫凤,与索命鬼打在一起。

  那边,神猱红儿已将活阎罗戏耍得不亦乐乎,周身衣服,全被撕碎,东一条西一条,几成赤身,露出一身黑肉,青紫互见。

  一张铁青的脸已然气成紫红,东藏西躲,不时“哇哇”乱叫,狼狈情形,实在不堪入目。

  李玉琪一见,正想命红儿停手,苏玉玑却恨极活阎罗目空无人的神态,瞥见玉哥哥不忍之状,便抢着叫道:“红儿,把他的耳朵撕下来,给我下酒,看他以后还敢大言不惭吗?”

  神猱红儿一阵欢啸,长臂连连舞动,一声怪叫过后,红儿轻轻落在苏玉玑身畔,将两只血淋淋的耳朵献上,不料苏玉玑吓得一声惊呓,竟不敢接,反而藏到李玉琪背后,看也不敢看。

  李玉琪瞪了红儿一眼,吓得红儿赶紧将耳朵丢掉,也悄悄地溜到一边,李玉琪却不理它,转对正在包裹伤处的活阎罗道:“按你平日所为,本当屠戮,好为百姓除害,今日且本上天好生之德,仅命神猱红儿撕下两耳,以为警戒,以后如再怙恶不峻,定当追取尔命,杀而无赦,望能好自为之!”

  这席话,声音不高,两下相距二丈多远,却是入耳清晰,震耳欲聋,活阎罗闻知,虽然心惊对方功力深厚,却因天生傲骨,恶根已深,闻言不但了无悔意,反而桀桀怪笑道:“小子何人,竟敢纵兽伤人,今日这般,老夫自当记下,他日有缘相遇,还要再领教益!”

  李玉琪道:“在下李玉琪,替天行道,日常行走江湖,你若不服,日后自能相逢,那时如你不改恶行,怕没有今日的便宜了!”

  说完,也不再理活阎罗,转而注视斗场。

  场中,玲姑娘与索命鬼,已打了二十几招,两人对李玉琪所说都已听清,只是感受不同。

  玲姑娘听到并无异处,索命鬼冷冰,确觉震耳欲聋,胸中血气翻涌,甚是难受,真气似欲溃散,阴风毒掌,已无先前的精纯威猛了。

  玲姑娘连攻不下,心中有气,此时瞥见索命鬼掌式散乱无力,立即把握机会,抢制先机,连展绝学,一式“雾锁灵峰”,荡开袭来双掌,右手剑“花开并蒂”,幻出两朵梅花,分袭两肩穴道,左手“风扫落叶”疾扫中盘。

  索命鬼疾进三步,化招“力托三山”,硬袭玲姑娘小腹,玲姑娘娇躯一翻,紫虹乍吞霍吐,“玉女投梭”剑刺分心倏到。

  索命鬼骇然一惊,来不及持架,仰身倒翻,疾退一丈,堪堪躲过,玲姑娘如影附形,跟纵追上,“玉女投梭”原式不变,暴刺小腹。

  这当儿索命鬼身子还未曾站直,迫不得已,使出最是丢人的俗招,“懒驴打滚”俯身倒卧地上,向左疾滚二丈,两声狂吼,虽然躲过了小腹要害,后臀却被划破一道四五寸长的血槽。

  挺身跃起,先不管自己伤势,却跑去看那抱头蹲在地上的追魂鬼。

  追魂鬼冷雹,刚才见他兄长,形势危急,竟而不声不响,扑向玲姑娘背后,欲下毒手。

  李玉琪瞥见,心生恼怒,将手一挥,身后神猱红儿,也是不声不响,疾若一道红线,迎着追魂鬼纵去。

  只见他身在空中,毛手并指一点,毛腿一蜷一蹬,一个倒翻,又如飞纵回,迫魂鬼冷雹,只觉得红影一闪,尚未看清何物,骤觉左眼巨痛,肩如遭千斤铁锤,痛得他嘶声惨叫,身不由己,“蹬蹬蹬”退后一丈,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串动作,正与云中紫凤剑伤索命鬼同在一时,索命鬼剑伤较轻,爬起身来,扶起其弟一看,一目已瞎,左肩琵琶骨折断,心知如不立即接骨医治,整个左臂,便要报废。

  故而顾不得发话,伸臂挟起追魂鬼,惨啸一声,晃身向来路逃去。

  活阎罗褚煌,早已无意再留,瞥见梵净二鬼率先而退,也自如飞驰去,只剩下恶蛇蔡盾,起步较慢,功力最差。

  另外三人已出去十几丈远,他才刚刚转身欲走,苏玉玑故意刁难,一见恶蛇也想溜跑,立即喝道:“回来,你的拜兄都不要了吗?”

  恶蛇蔡遁性最阴毒狡猾,闻言虽心怵不已,却也知道人家既不放行,自己想逃也逃不脱,因此立即止步,阴声答道:“我洪泽六雄,有此下场,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如今败在你们手中,要杀便杀,大爷决不皱眉,否则,放过今日,大爷必不甘休!”

  依着苏玉玑的性子,还想将他戏弄一番,但李玉琪仁心厚道,不为已甚,反而和颜悦色地道:“在下兄弟年轻识浅,下手不知轻重,致而伤及令兄,在下心甚不安,不过这也是由于他们平日为恶所得,今天之事到此为止,我们也不难为你,请你把令兄妥为埋葬了吧,至于以后,报仇与否,悉听尊便,在下等要失陪了!”

  说罢,又转头对苏、朱两人说:“玲姑娘,我们回去如何?”

  苏玉玑鼻翼儿扇动,酸气显现眉际,心道:“哼,又是姑娘,姑娘,你对她真是关心!”

  想着,想着,小性儿复发,撇嘴瞪眼嚷道:“红儿咱们走吧,不要留在这里碍眼!”

  说着,不等李玉琪开口,便拉起红儿长臂,晃身飞掠十数文开外,只几个起落,便自失踪。

  李玉琪虽知他又犯了脾气,当着玲姑娘,不便多说,同时又瞥见玲姑娘,粉面透红,秀眉上扬,忙道:“玑弟顽皮好耍,姑娘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回去之后,我叫他向姑娘陪礼就是了!”

  玲姑娘虽听出苏玉玑话中有刺,心中甚为不满,但因爱屋及乌,反不愿表示出来,闻言垂颈低声道:“李公子快别多心,我怎会与他生气呢,刚才我是在想苏少侠轻功、鞭法都是超绝一时,小妹甚感佩服,像刚才一晃眼间,出去这么远,便非小妹能及,公子如无急事,就陪我慢慢走吧!”

  其实,她哪是追赶不上,分明是体贴李玉琪,尚不敢断定他到底功夫如何,如果自己像来时一样,击力直追,万一李玉琪再跟不上,岂非有损他的自尊。

  李玉琪聪敏盖世,当然晓得姑娘用意,心虽暗笑其能知人,却也感激姑娘用心良苦,因之只得应好。

  于是,两人缓缓而行,边走边谈。

  确不知那云中紫凤朱玉玲,与梵净二鬼之一,索命鬼冷冰对敌,太过托大,初上来对了一掌,当时虽未受伤,后来劈了冷冰一剑,暗中被索命鬼的阴风毒掌侵入体内。

  虽然当时不觉得厉害,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不速予医治,寒毒循血脉攻入心脏,立即将血脉冻结死去。

  但是,玲姑娘不自知,反而好整以暇,在凛冽的寒风之中,黝暗的黑夜里,与李玉琪慢步缓行,乐不思返,致而寒毒引发,若非李玉琪学究天人,功力高绝,差点儿将小命儿送掉。

  不过,也幸而寒毒发作较早,两人分手稍迟,才致使李玉琪责无旁贷,慨予疗伤,而终于发生那肌肤之亲,使玲姑娘宿愿得偿,否则情海多变,若果失之交臂,正不知相逢何时呢。

  且说那李玉琪,伴同云中紫凤朱玉玲姑娘,缓步回城,一路上边走边谈着,玲姑娘一来藉那夜色掩盖,二来李玉琪温文有礼,已不觉害羞,与李玉琪并肩缓进,有问必答。

  银铃儿一般的娇笑莺声,缓疾有序,时起彼落,不但不觉走得太慢,似反愿此路延长无限,永无尽头,才对心思。

  然而,这条路能有多长?走得再慢也有尽处。

  故而不到半个更次,泰安城已然隐隐出现,月光下玲姑娘凤目闪瞥,最多也只剩二三里了。

  此时,两人经过一番问询,所谈者虽仅是玲姑娘家世,及一般江湖掌故,与两人自身,风马牛两不相及。

  彼此之间,仍觉得熟悉了不少,尤其是玲姑娘,一路行来,彼此间暗香微度,更是心醉神驰,心头暗许。

  李玉琪自幼与女孩子一同长大,涉世未深,心中毫无礼教之妨以及授受不亲等观念。

  连番所遇,都是艳绝一时,秀美出尘的姑娘,青睐相加,温柔以对,使他以为,别人亦与他一般心思,虽然耻鬓厮摩,却是了无邪念,而仅一种挚友关注之情。

  故而,初见云中紫凤朱玉玲,天仙化人,美若瑶池仙子,心中便已产生了一种天性的喜爱。

  后来又见到,玲姑娘娇怯害羞,红霞频现双颊,梨涡时聚红晕,而实在与他过去的游伴爱侣,新交的玉琼姐姐不同,另有一番引人的风致,令他喜爱好奇,深觉好玩,急欲一探她为何这等害羞?

  其实,李玉琪哪里知道,女孩害羞,一方面是天性本能,一方面是心中有私怕人窥破之故。

  那赵玉琳、赵玉瑛与李玉琪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平时是无话不谈,三人之间,名份早定,毫无隐私可言。

  相处之时,虽说身体都渐长成,到底尚幼,好些事情,尚在一知半解,似懂不懂之间,当然无甚值得害羞的事。

  那蓝玉琼,身世奇特,自幼随师铁面道婆,性情亦是古怪奇特。

  所居琼州五指山,远离尘俗,不受世俗羁扰,性情上自也深受其师影响,行事但凭好恶,率性而行,当然也有点儿放荡不羁。

  后文另有交待,且不赘述。

  但是,朱玉玲出身儒门,深悉世俗之礼,虽因日常行道江湖,见多识广,养成豪迈不让眉须之气,不常作女儿扭泥之态。

  但如涉及隐私,一旦对异性发生爱慕之情,一怕被别人看破,再者怕对方看自己不起,好事成空。

  故而不见面,整日想恩,见着了却又羞怯难安。

  玲姑娘便是如此。

  她自在济南府趵突泉边,瞥见李玉琪,虽只一瞬,那潇洒不群的身影,那倜傥绝世的风度,那动人的肺腑,隐蕴深情,智慧的双目,无一不深印在玲姑娘情怀初动的心扉之上,久久难以忘怀。

  泰安酒楼再次相遇,玲姑娘心底惊喜交集,怦然欲动,然而,她怎能博得青睐呢?人家对她看法如何呢?

  姑娘家心潮起伏,羞答答,情默默,喜煞,也急煞!眼看着天假之机,又失之交臂。

  幸亏,那洪泽六恶横行欺人,玲姑娘哪能放过这一举两得的机会呢!

  但等真个相识相对,对又怕人识破他的用心,而更加不自在起来。

  这一切,李玉琪虽然聪慧超人,仍是不能了解,致而不拘形迹,使玲姑娘误认他对自己有情,而将那寒夜山径,当成了爱情的温床,竟然“乐不思蜀”起来。

  且说二人边行边谈,一阵寒风拂过,玲姑娘骤觉一寒,连打了两个寒战,禁不住说道:

  “啊!我好冷啊!”

  李玉琪伸手捻了捻玲姑娘背上的紫裳,又伸臂拥住香肩,暗以“降魔禅障”挡住外来寒风,笑道:“你穿得太少,怎能不冷?现在可好些吗?”

  这一手,玲姑娘确未料到,心头虽觉其甜如蜜,脸上却登时泛起两朵桃花,一阵阵心头撞鹿,紧倚李玉琪身旁,羞极喜极,垂首无语,只觉得一股暖流,自肩臂相触处,流传周身,舒泰异常。

  尤其是李玉琪身上,异香暴射,不但将寒风挡住,呼吸之间,玲姑娘只似吃醉了一般。

  轻飘飘,软绵绵,仿佛灵魂儿要飞,脚下却又是举步艰难了!

  李玉琪天真未凿,本无半点儿邪念,但此时见姑娘垂首无语,紧倚助下,半边软绵绵,绝富弹性的酥乳靠在身上。

  缕缕处女体香,自姑娘领口射出,钻入鼻端,使他发出了生平第一次的怦然心跳。

  他刚刚觉出此举不对,将手放落,玲姑娘却恍如害病无力,竟而踉跄一步,摇摇欲倒。

  李玉琪慌忙扣住纤腰,问道:“玲妹妹,你怎么啦!”

  这一声呼唤问询,李玉琪脱口而出,极为自然,亦如呼唤瑛妹妹一般,可说是温柔至极。

  玲姑娘听来,恍如醍醐灌顶,若得无限慰藉,将心中唯一似觉逾越之念,冲刷一净,也将羞怯之意,冲淡了不少,闻言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旋又皱眉道:“玉哥哥,我觉得很冷,心头烦闷,头也有点儿晕,似是疲倦极啦!这……是怎么回事呀?”

  语声历历,恍若出谷黄莺,含有无限柔美娇憨,只是,声音愈来愈低,最后竟有些后力不继之象。

  李玉琪一时猜不透是何原因,惶然低头,正遇着一双明澈深邃的目光,蕴含着无限愉悦,爱恋依赖与一丝痛苦的阴影,仰视着他。

  李玉琪心头骤然一震,一握玉腕,蓦觉人手冰凉,脉搏跳动缓慢,大异于常,似有中毒之象,一惊问道:“玲妹妹,刚才对敌,觉得有甚异样吗?否则,怎像是中过寒毒呢?”

  玲姑娘“啊”了一声,恍悟道:“梵净二鬼,擅用阴风毒掌,刚刚我与他对掌之时,左臂曾觉一阵麻冷,是不是那时就中了毒暗算呢!”

  说罢,面色渐渐转为青紫,嘤咛一声,唤道:“玉哥哥,我心里好闷,好冷。”

  李玉琪虽无对敌经验,却早已自书中如悉,寒毒之寒,致力猛烈无比,若不及早医疗,血液冻凝,毒气攻心,纵是神仙亦难救治,因此不敢再延迟时间,一边出手,疾如电疾般,虚空连点玲姑娘胸前期门、将台、七坎、玄机、气门、肩井六处大穴,封住主脉,以防寒毒攻心。

  一边运起天耳通神力,向四周十里内外察听,探测那梵净二鬼或北儒朱兰亭的踪迹。

  在他以为,梵净二鬼既练此歹毒阴掌,必有解救之药,如能将二鬼寻着,迫要解药,则可省去不少麻烦,否则,能找着北儒朱兰亭,以他功力,为自己女儿解毒,或也不成问题。

  但是,如今天已四更,四周万籁俱寂,哪里还有人声,无奈,只得又解开玲姑娘穴道,柔声问道:“玲妹妹,令尊大人现在何处?你可知道吗?”

  玲姑娘骤被李玉琪虚空点中六处大穴,人虽不能言动,却甚是明白,心中止不住又惊又喜,实在想不到这“玉哥哥”不但会武,竟还如此精深呢!

  要知,李玉琪所点六穴,俱为人身三十一六死穴之一,下手如无分寸,轻则重伤,重则毙命。

  李玉琪出手如电,不但认穴准确,轻重得宜,最难得不触人体,虚空点中,俗语说得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玲姑娘家学渊源,哪能看不出这一招火候功力呢!

  故而,玲姑娘穴道被解之后,先不答李玉琪问话,反瞪起一对细长凤目,流露出无限喜悦惊诧之色,撒娇道:“玉哥哥,你好坏呀,你有这么好的功夫,深藏不露,却会装佯作怪,支使人家为你拼命,你说你坏不坏!”

  李玉琪歉然一笑,道:“说来小兄实在不该,致令你误中暗算,而今所幸发觉尚早,否则,不仅愧对令尊,小兄亦无颜偷活了,但不知妹妹与令尊居于何处?快点告诉小兄,以免耽误时辰!”

  玲姑娘婉然一笑,眼波中转化一缕欣慰挚爱之情,强忍寒颤,道:“玉哥哥,我与你开玩笑,何必当真,至于我与家父居处,自此往南,距此颇远,晚间分手之时,家父告我去查敌踪,但不知此时转回没有,不过请不必担心,我现在尚能忍住一时,请你先送我回去吧!”

  李玉琪两股希望,皆已落空,说不得只好自己亲自动手了,想到此,出手复点玲姑娘胸前六穴,左手一抄,将她抱在胸前,一边安慰似地说:“玲妹妹,你暂时委曲一下,随我回店,由我来为你医治好吗?”

  玲姑娘虽不能言动,眼中却流露出一缕感激默许的光彩,李玉琪一见,立展“大挪移遁法”。

  双目中陡地暴射神光,身子挺立不动,人已腾空三尺,风驰电掣般贴地向泰安飞去。

  玲姑娘依偎李玉琪怀中,陡见那尺余神光,自他目中射出,本就大吃一惊,再加她只闻啸声,不觉李玉琪身子移动,初时尚以为在原地未动,及至瞥见,身旁树梢如飞倒退,就更加大大地惊慌起来。

  本来嘛,以朱玉玲所闻,武林中从无一人能够身不动,腿未抬,贴地飞驰的,这怎能不叫她惊异,而以为李玉琪会法术呢!

  这大挪移遁法,瞬息千里,三五里远近,眨眼即至,故而,待到李玉琪已然越进店门,玲姑娘念头还不曾转完呢。

  李玉琪回到房中,将姑娘平放床中,燃亮灯火,挥手令雪儿、红儿退出房外,关紧窗门。

  细耳一听,隔壁苏玉玑呼吸均匀,似已睡熟,因不愿将他惊醒,一边为玲姑娘解穴,一边以“传音入密”之法,细声道:“玉玲姑娘不可说话,以免惊醒玑弟弟,也千万别误会,要知寒毒已然侵入经脉,如不速于驱除,六个时辰时后,便有危险,故必须立即动手不可,现在既然一时寻不着令尊,也只好由我动手,玲妹妹可愿意?”

  玲姑娘穴道骤解,娇躯被冻得乱颤,闻言毫无忧郁地点头许可。

  李玉琪偏头寻思片刻,取出两枚朱果,一杯“玉髓灵乳”喂他吃下,又一掌击熄了桌上灯火。

  先将自己长衫及腰中所束的降魔宝剑束腰挂囊等一一除下,才开始动手,解开玲姑娘的衣衫,一层,两层……

  黑暗中,李玉琪那一双明亮俊目,明察秋毫,仍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副绣着飞凤的紫色肚兜,与那半隐半露的凝脂双乳。

  李玉琪方觉神魂一荡,心头怦然欲动,立即将眼神移开,摸索着把肚兜脱下,双掌覆在她左胸“将台”与腹下丹田之上,行功透过两仪降魔真气,护住心腹两处要穴内腑,俯身坐下,张口吐出两道由真气与三昧真火化合成的气练,自玲姑娘鼻孔钻入。

  玲姑娘自体内寒毒发作,穴道被解,周身如小鹿乱撞般,寒酸气闷一时俱来,后服朱果、灵乳,虽觉尚好,仍感觉难受逾常。

  但像这般宽衣解带,玉体裸裎,虽对李玉琪早已心许,此身属他,仍不禁羞得紧闭双眸,脸泛红霞。

  而当李玉琪手掌,覆上身来,玲姑娘更是玉体乱颤,心头撞鹿,捣乱得又是难过,又是愉悦,那寒毒竟不用医,已然似减了几分,方忖道:“这是什么医法?”

  覆掌处已透入两股气流,暖习习将肺腑包没。

  而两股更热的+阳之气,已自鼻孔钻入,化为一道刚劲力量,顺经脉延伸,由“神庭”

  过百会,转至脑后,至“玉枕”猛力一钻,“咔”的一声微响,便被突破,越“对口”循背脊,垂直下达“敲尾”分为两路,自双腿侧,经脚背注入脚趾,循外侧上行,会于“气海”。

  升及胸部,复分为二,过“气门”“玄机”,由两臂内侧,下达左右五指,再循外侧上行,合于“天池”,经“神藏”“人中”两穴,而达“神庭”,一时将大小周天,串联一片之后,微觉一顿,气流立感灼热,经脉中寒毒,悉为包没,她一时只觉得冷热交作,难过至极。

  好半晌寒气渐化,热气更盛,周身汗出如雨,毛孔全被迫开,叉半晌,蓦地一震,热气暴散,侵入肌肤骨髓。

  周身上下,如处蒸笼之中,灼热异常,而心腹间透入之气流,此时反转微凉,故尚不觉怎么难受。

  深深的灼热消散,寒毒亦失,耳边听得李玉琪喘息有声,说道:“玲妹妹,快些起来,自己用功,再过一刻,便完全好了!”

  其来这刻玲姑娘已然完全复原,李玉琪别有用心。方有此说。

  玲姑娘这时,不但将心身整个交付于他,对他那盖世武学,更是信服万分,闻言睁目,胡乱地掩起衣襟,也顾不得扣好束腰,便立即依言盘坐,按照家传心法,运起功来了。

  玲姑娘运功之始,即觉有异。

  因为她的体内不但未有一丝寒意,试以导气归元,丹田内气机充塞,活泼得跃然欲动。

  运之循游,却又不受驾驭,勉强行完十二周天,任督二脉,“玉枕骨”关,不但畅通无阻,一反过去若断若续之象。

  尤可奇者,真气竟能运达指尖“合谷”“三间”“商阳”“小商”诸穴,脚底脚尖“涌泉”“大敦”“窍阴”“人鸡”诸穴,更也畅流如泻,她的心中惊喜欲狂,不禁暗想:“这一定是玉哥哥为我通的穴啊,唉,玉哥哥又美又好,得夫如此,还有何求呢!”

  想着心神一荡,心旌神摇,真气跃然欲散,心中一惊,慌即诚心诚意,静定施功,却惊得出一身冷汗。

  要知天下内功,除李玉琪一人,所练两仪降魔神功之外,俱须物我两忘,定力修持讲究一念不生,尤其是色欲一念,更动不得,否则一旦走火入魔,真气窜散,轻则受伤,重则丧命,玲姑娘家学渊源,哪能不懂此理,又哪能不惊出一身冷汗来呢!

  玲姑娘一惊之下,不敢再行大意,立即心敛心神,一意修持,不大工夫,便深得个中三昧。

  一大周天之后,体内真气凝练,气机畅达,灵台明净,周身产生了一种从未曾有过的舒畅,而不觉浑然忘我,更加用起功来。

  但是,李玉琪却无这等自在,更可说损失相当残重,因为他那种医伤的方法,过于消耗真气不说。

  最后,还将那输入玲姑娘体内的真气与少量的三昧真火,自行切断震散,硬生生送给了姑娘,不再收回,故而才使玲姑娘初次运功之际,发觉真气过于充沛,不受驾驭的现象。

  其实,玲姑娘所受寒毒,并不甚重,二枚朱果,一杯“玉髓灵乳”就足以医好,只是功效较慢罢了,再不然用掌为玲姑娘周身按摩一遍,将寒毒迫入丹田,自气门排出,亦然有效。

  仅因,一来李玉琪缺少为人医疗经验,不知中毒之深浅,二来他觉得,按摩虽对自己有利,玲姑娘真气却要大大消耗,他既然喜欢姑娘,自不愿她过份的吃亏受损,再者,他也有点顾忌。

  他心中怕遍摸了姑娘全身,令姑娘害羞难看,以后不便嫁人,这便是他的天真之处。

  试想,自赵宋以来,礼教之妨甚严,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玲姑娘书香世家,深明此理,虽是侠女,但像这般玉体裸裎,肌肤相亲,虽为医伤从权,了无半点邪念逾越,己非为世俗所容了。

  更何况玲姑娘爱苗早种已然暗存死志,非他莫属,这情形正应了一句古语“施者无心,受者有意”。

  故而,李玉琪疗伤完毕,周身不但早被汗水湿透,胸中更觉得血气翻涌,虚浮无力,若似生病一般。

  李玉琪知道,真元输入过多,如按一般内功方法修为,非四五十年不足以补足,即便大异于一般之两仪降魔禅功,日夜不断修为,亦非十年不可。

  当然李玉琪内功深不可测,已达四甲子以上,但骤失若许,就如同一个身体强壮之人,骤然输出五百毫升的血液一样,仍觉得难过异常,疲倦不堪,而非立即多加津补不可。

  他亦是如此,不敢大意,遂即取出二枚朱果服下,换过湿衣,倒头睡在床里,以阴神加紧吸收朱果药力,不一刻,外驰阳神便呼呼入睡了。

  床外,玲姑娘调息多时,体内真气己然凝炼如一,以神导气,进退如意,自觉内功力突飞猛进,何止数倍。

  她睁开眼,见窗外天色阴暗更甚,窗外北风呼啸加紧,心知五更将近,初雪将来临。

  再看室内陈设,不仅是入眼分明,即使那颜色亦可辨出,因此又是一喜,知道自己的目力,亦大大增加,这皆是玉哥哥所赐呀。

  想到玉哥哥,姑娘不由玉脸一红,却又忍不住翻转娇躯,脱下紫靴,睡倒在李玉琪身畔,然而她并不闭目寻梦,却乘李玉琪甜睡之际,仔细地欣赏玉哥哥的睡态。

  李玉琪侧身而卧,睡得甚是香甜,十一月的大寒天,虽仅着一套薄如蝉翼的衣服,周身上下,却腾腾自冒热气,中散泛异香。

  他那雪白的俊脸上,汗渍点点,两把小扇似的睫毛尖端,更是挂满了颗颗的水珠。

  此时,玲姑娘己将整个感情与身体,托付于他,凤目凝注在他那异样而又可爱的脸庞上,闪烁爱悦与怜惜的光采。

  她不知此时出汗,正是神功吸收朱果效力,化气通穴的现象,却疑惑而极其小心的,用丝帕为他擦抹。

  李玉琪似有所觉,转侧间面朝上卧,玲姑娘微吃一惊,羞怯怯地缩回玉手,好半响,她又忍不住坐起身了,俯首为他擦抹。

  纤纤素手,自额际转过那微泛淡红的双颊,超过玲珑挺立的鼻梁,而停留在鲜红的朱唇上不再移开,异香自李玉琪身上,阵阵泛出,玲姑娘嗅着,素手在朱唇上来回地移动。

  而在她的心底,正被这异样的触觉、嗅觉,深深地撼动着,已生出一股极强烈的欲望了。

  虽然,少女的娇怯情怀,使她踌躇,但那暗许且己迷乱了芳心,却并不责备自己欲求的行动,有何逾越。

  终于,那股诱惑与欲望愈来愈强。

  玲姑娘缓缓俯下身躯,覆伏在他的胸上,再缓缓地俯首,悄悄地垂放下眼帘,将火热的樱唇,亲吻在他的唇上。

  立时,玲姑娘如触电流,周身似被一股醉人的热力所溶化,而置身于飘浮不定的云端。

  心底虽获得无比甜美的快意,却也同时浮泛着荡漾不定的惧意,于是,她紧紧握住他的双肩,好像是处身危境的人,抓住那可资凭藉的盘右,又活像欲将她自己,整个溶入那微微起伏的胸中一般。

  李玉琪早在玲姑娘为他擦汗之时,己然醒转,只是微启星目,好奇地窃视着,及至唇吻相接,李玉琪心中虽微感惊讶,但瞬即在那阴阳相引的妙用之下,燃了丝丝情焰。

  他忘情地紧扣住姑娘纤腰,尽情陶醉于一个纯真少女的奉献,那温馨的情意,使他浑忘身外的一切,而整个的心神,都在享受这永恒的片刻。

  半晌,玲姑娘微抬螓首,眼开那一双澄澈如秋水一般的凤目,凝注在另一双隐蕴笑意的双眼上,好半晌才似憬然醒觉,而至羞不可仰。

  她俯伏在李玉琪的胸前,昵声轻语地道:“玉哥哥,你好坏喔!”

  李玉琪嗤地一笑,口中方说:“明明是你来扰我,却说我坏,好不讲理!”

  玲姑娘却又不依,道:“你笑我,我不来了!”

  说着,一伸玉手,将他的双唇捂住。

  李玉琪扭头把手让开,用力嗅了两下,说:“好香,好香!”

  玲姑娘扇动着玉鼻翼儿,问道:“你说是谁香呀?”

  李玉琪道:“当然是玲妹妹香啦!”

  玲姑娘轻啐一声,轻轻拍着他的玉颊,娇嗔道:“玉哥哥没正经,你才香呢……玉哥哥,你真的好坏,你的功夫恁强,偏偏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叫人家为你担惊受怕,你说还不够坏吗……不过真是奇怪,你的外表怎的这般文弱,连爹爹那等老于江湖的人,也被你瞒过,玉哥哥,你能告诉我,你的师承来历吗?”

  李玉琪恍如冰水浇头,心中一惊,立将双臂放开,暗自责道:“李玉琪呀!李玉琪,你家仇未报,妻室己定,怎能如此荒唐,与她纠缠不清呢?还是早早说出,以免两误才是!”

  想着,慌忙将玲姑娘扶起,自己才坐在一边,把身世与学艺经过,及家毁人亡,两妻被老尼救走之事,扼要述出。

  玲姑娘听罢,得知“玉哥哥”己有两房妻室,心中虽有些焦急不快,面上神色不变,微一怔神,大大方方地道:“想那位救去两位姐姐的老尼,定是武林前辈,等明儿见着爹爹,问他能否猜知是谁,只要有迹可寻,天涯海角,我一定伴你找,我……我与你既已肌肤相亲,此身决不能再侍他人,等见着两位姐姐之时,我便以实相告,若能相容,自无可虑,否则,我只好在她俩面前……”

  李玉琪急忙打断,道:“玲妹妹,医伤之事,乃是从权,又无人知晓,有什么关系?

  你……我与琳姐、瑛妹,自小一同长大,深情爱重,怎能再……委曲你呢?”

  玲姑娘陡然若坠冰窟,串串泪珠,滚滚地流了下来,挺身站了起来,凄婉而颤抖地道:

  “玉哥哥,你……原来一点儿都不爱我?啊,我真该死,咳,我真该死!”

  说着,飘身抢至过桌上的“紫虹剑”,“呛”的一声,抽剑出鞘,紫霞闪处,向颈上抹去。

  这一串动作,发生于一瞬之间,快捷异常,大出李玉琪意外,扑前抢救,已然不及。

  堪堪剑及粉颈,李玉琪慌忙中虚空一抓,屈指轻弹,玲姑娘手中宝剑,立被引前一尺,“当”的一声,紫虹剑脱手斜斜飞出,钉在天花板上,震颤不己。

  这一手,是两仪降魔掌中绝学,乃“佛收群魔”及“金刚弹指”两式之变招,与玄门“虚空接引”“弹指神通”有同功异曲之妙。

  练至极处,数十丈内取物袭敌,如同探囊一般容易,李玉琪虽未达此境界,十丈以内,亦可运用自如。

  玲姑娘一时气恼,误认李玉琪根本不爱自己,故而痛不欲生,横剑刎颈,自认必死。

  哪知紫虹剑堪堪触及肌肤,蓦地手臂一麻,虎口发热,剑己出手,微一怔神之时,李玉琪倏然扑到,张臂抱起姑娘,坐回榻边,也自流泪满面,激动万分地道:“玲妹妹,你千万不能误会,我……我当真十分喜爱妹妹,只……只不过相逢恨晚,我……”

  玲姑娘闻言,立即妙目一张,低首注视着他,迫不及待地道:“此言当真!”

  李玉琪誓道:“我李玉琪若是口不应心,老天叫我不得好……”

  “死”字尚未出口,玲姑娘玉手一舒,将他唇儿捂住,道:“我相信你就是,发什么誓呢!”

  李玉琪见她那柔媚的样子,心中不由一荡,痴痴地望着她。

  玲姑娘不由垂下了手和头。

  禁不住美色当前,他吻上了她的樱唇,她心中的满足和身躯的快意,使她轻轻地颤抖着。

  丁香乍吐,吻得天旋地转!

  吻!吻!吻得二人喘嘘嘘!

  在情欲冲动之下,李玉琪撕掉了她的衣衫。

  两人已达一发不可收拾之境……

  李玉琪紧拥着玲姑娘,玲姑娘则任他“取舍”,她已决定“献身”给情郎,以求终身依靠。

  正当要紧关头之际,突传来“梆!梆!梆!”的打更声,这阵清脆的声音,打醒了李玉琪。

  他不由惊得一身的冷汗。

  他迅速离开玲姑娘的身子,忖道:“幸好,差点闯祸!”

  因他曾取食千年火蟮内胆,亢阳亢盛,必须连御数女方可了事,若单一女子,必使她至脱阴之境。

  当下他低声向玲姑娘陪不是,并将事情的原委详细地告诉她,乞求她的谅解,她只是无言。

  其实这也难怪她会不高兴,情欲之火焰被挑起,却“紧急煞车”怎么叫她受得了呢?

  好久以后,她总算“好”些了,便叹道:“我身心皆属于你的了,玉哥哥!”

  李玉琪松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必不负你!”

  李玉琪翻身坐起,窗外人声噪杂,看看天色已是辰初,倾耳一听,隔壁苏玉玑己然起身,似乎正在盥洗。

  李玉琪暗呼:“惭愧!”

  偷眼一瞥,玲姑娘已然盖上棉被,面泛桃红,正以一双美目注视着他,李玉琪玉面一热,嗫嚅道:“玲妹妹,真对不起,你不会怪我吧,我……”

  玲姑娘笑靥如花,婉声低语道:“玉哥哥,我怎会怪你呢,只是,我的衣服破了,怎好起身?你能出去为买一套来吗?”

  李玉琪面上更热,暗骂自己该死,一阵作难,突然忆起囊中的女服,立即取出一套紫衣,说:“玲妹妹,你试试这一套好吗?”

  玲姑娘接过打开,见其中一应俱全,统为一色,紫霞闪闪,非缎非绸,轻柔异常,不知何物织成。

  心中十分喜爱,赶紧叫玉哥哥背转身躯,由里到外,匆匆换过,不但合适舒服,更似能御风寒。

  遂一并连鞋袜换好,下床将脱下的衣服,用披风包作一包,一边问询这衣服的来历。

  李玉琪将衣服的来历功能,述说了一遍,才将门后紫虹剑取下,打开房门。

  门外,大雪纷飞,北风直紧。

  意外的,苏玉玑却像早已候在外似的,一见李玉琪开门,立即装模做样,兜头一揖,笑嘻嘻他说:“恭喜玉哥哥,又得了一位红粉佳人。”

  说毕,闪身越过呆住的李玉琪,入房对玲姑娘也是拱身施礼,说:“恭喜!恭喜!姐姐终身已定,以后尚请多多照应小弟才是!”

  玲姑娘见状,虽觉愕然,却很大方,只见她梨涡儿一旋,还了一礼,说:“玑弟弟何必客气,你我即成一家人,哪有不为你尽力的道理!”

  苏玉玑心中,真不好受,脸上却不露出,反与玲姑娘有说有笑,将李玉琪冷落一旁。

  李玉琪心中纳闷,何以这玑弟弟与昨日叛若两人?不是吗,昨天苏玉玑表示,对玲姑娘百般不满,今日一早又怎的这般亲热呢?同时,他又从哪里知道两人订定白之首盟呢?隔壁的声音,听得甚是清晰。

  其实,苏玉玑心中,何曾改变对朱玉玲的看法,只不过迫于事实,而不得不改变态度罢了。

  原来,昨夜,苏玉玑一时气愤,先带着红儿回店,一人独处房中,等候多时,不见李玉琪归来,心中又气又恼,悔不该独自先返,作成他两人独处的机会,本欲迎去寻找,却又怕李玉琪为送朱玉玲回家,早已转入他途,故而犹豫不决,最后狠狠心倒头睡下。

  无奈心潮起伏,脑海中幻出玉哥哥的千百身影与朱玉玲娇媚之态,心中烦乱,久久不眠。

  最后,自我安慰多时,以为这半夜时间,谅你无通天本领,能把我玉哥哥抢到怀中,过了今夜,我遂即促使玉哥哥离开此地,前往金陵,你脸皮再厚也不能触自跟去的。

  想至此,自以得计,心中宽慰不少。

  正思入睡,隔壁房中,一阵轻响,只当李玉琪独自归来,心中更是宽心大放,不一刻便自睡熟。

  因为入睡太迟,虽是练武之身,经过一次打斗思虑,也是疲倦不堪,故此苏玉玑直至卯未,天色己亮之时,才被隔壁房中“当”的一声剑响惊醒。

  但人虽醒转,却并未将那声音放在心上,而独自闭目养神,思索心事,直到闻听到一阵娇啼,才紧张起来。

  在北方,房舍多半为黄泥制就的于砖盖成,年代一久,便会剥落,墙上常有孔洞缝隙出现,不但传音,还可自孔洞中望见。

  苏玉玑床榻,正处于与李玉琪相隔一壁的上壁之下,故对隔壁的声音,听得甚是清晰。

  苏玉玑静卧榻上,仔细一听,隔壁两人对答之声,己然接踵而来,只听得苏玉玑又惊又怒,心中暗骂:“玲丫头真个无耻至极,竟敢以死要挟,非要人家娶她不可!”

  同时也暗责:“玉哥哥心肠太软,竟真的答应了人家,这,这叫我如何是好?”

  苏玉玑一时惶惑继至,六神似失其主,翻身凑近壁上缝隙一望,可不正看到那两人四臂交叠,纠缠不清。

  李玉琪虽然衣衫未除,玲姑娘却已是敞胸露股,衣衫破碎,己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境。

  苏玉玑俊脸通红,心头怦怦,说不出是喜是怒,却没来由一阵酸软,不敢再看,一头倒在枕头上,发出“咚”的一声,双目痴痴注视着上方,好半响,方才恢复正常,下床盥洗。

  此时,他己知道那两人既已达此地步,结局已定,自己再也无力将之拆开,为今之计,只能与玲丫头曲意结交,打成一片,将来或能有助。

  只是,想想玲丫头,妖娇狐媚,后来居上,而自己反而得向她求和,心中就恨不得打她几鞭。

  但,为大局着想,又只能小忍一时。

  故而,苏玉玑听得两人起身,便立即赶去,守在门口,恭喜祝贺,一来表示自己尽知两人之事,使朱玉玲对他心存顾忌,二来与朱玉玲拉拢感情,以便将来引为臂助,好使自己亦能如愿。

  李玉琪不明就理,对苏玉玑之改变,心中虽是纳闷万分,口中却不便询问,只能在暗中猜测。

  三人用毕早餐,云中紫凤朱玉玲,要求两人到城外“万松山庄”,会见朱兰亭及那山庄庄主“五虎刀”万世雄,以便商量南下之事。

  李玉琪经过昨夜一番山盟海誓,即知早晚有这番觐见之礼,心中虽有些儿怯场,嘴上却不能说出“不”字。

  苏玉玑既存心与玲姑娘拉拢感情,哪还能不连声赞成。

  于是,三人议妥,玲姑娘喜得心花怒放,赶忙为李玉琪收好行李,只待大雪稍停,立即登程。

  不多时,神猱红儿,己先自外归来,云中紫凤自然免不了惊异问询,抚爱不已。

  朱玉玲昨夜见神猱红儿,戏耍那武功颇高的著名魔头,活阎罗褚煌之时,不但滑溜灵活,所使掌法更是神奇万分。

  心中不仅喜爱,更加佩服得紧。

  今晨是天色大亮,更是看得仔细,但见它长臂低垂,几达于地,长发披拂,全身红毛,油光滑亮,赤眼火睛,精光暴射,神态威猛至极,只是并不狰狞可怕,料是野性去尽,训练有素所致。

  后来八哥雪儿飞回,鸟钢爪下,抓着一个竹篓,篓中清香缕缕,散满室中,红儿乖巧灵惹,立即上前接下,取出三个如拳头的异果,分别献于三人,并又自取一个,坐向一旁嚼食。

  李玉琪一边嚼食说道:“雪儿,你回窟中去采的吗?”

  雪儿早已通灵,深知养晦之道,而不欲在外人之前说话,以致惊世骇俗,闻言只将头儿连点,一双乌光四射的眼睛,却不时看着朱玉玲姑娘。

  李玉琪沿知其意,朗声一笑,又道:“她是我的……玲妹妹,不是外人,雪儿但说无妨。”

  言毕,又为玲姑娘介绍雪儿。

  朱玉玲早在昨夜,已知“玉哥哥”有一灵鸟,能言善道,是个异种八哥,但却料不到,会有那苍鹰般大小,神骏无比而至于此。

  故雪儿飞临之时,惊讶不己,及至李玉琪发话,方始雀跃三尺,奔至雪儿身畔,喜悠悠他说:“啊,真想不到你就是雪儿,会长得这么漂亮,你不是会说话吗?怎的玉哥哥问你,却不答言呢?”

  哪知雪儿俏皮,也学着玲姑娘说话语气,道:“啊,真想不到你就是那个玲姑娘,而且觉会长得这么漂亮,真是我见犹怜,何况伊人?”

  说着,转颈看了李玉琪一眼。

  逗得苏玉玑、李玉琪两人,哈哈大笑,玲姑娘却是娇羞欲滴,偷眼一瞥,立即跺脚坐向桌边,将面孔俯在桌上,不依道:“我不来啦,你们都取笑人家,我不来啦!”

  这一撒娇,连雪儿也都巧笑不己,笑毕又安慰她道:“惺惺相惜,情有所种,自古皆然,姑娘何羞之有!”

  说完,又对李玉琪道:“这一篓果子,乃昨夜到窟中取来,转为送给玑哥儿及玲姑娘吃的,此果虽非珍品,食后却能轻身益气,将体内秽浊之气化去,所以也算是俗世难得之物呢!”

  其实,雪儿这话半真半假,那果子的功用是真,送给玲姑娘食用是假,因在昨夜,雪儿飞出房外,虽瞥见李玉琪抱进一个年轻的姑娘,却不知是谁,否则决不会在初归来之时,拒绝开言了。

  只因见李玉琪介绍之时,语气亲蜜,两人之间甚是熟悉,再者雪儿也是喜爱姑娘,故此才如此说法。

  苏玉玑、朱玉玲两人,连忙向雪儿道谢,同时拿起果子,就口一尝,果然清香可口,非同凡品。

  吃罢,齿颊留芳,历久不散,方寸心灵之间,亦是明净舒适,余味无穷,更不由同声赞好。

  此时,己是己未,天色虽未放睛,大雪已然止住,朱玉玲便立即摧促众人准备上路了。

  于是,三人、两马、一猱、一鸟束装就道,踏着那数寸厚的白雪,向万松山庄进发了。

  “万松山庄”,位于泰安城南,三十里处山凹之中,山庄四周,围绕着一片苍郁郁繁茂松树,占地数十亩,数目何止千万,庄中数十户人家,多数姓万,各业俱全,自成一所小社会。

  庄主五虎刀万世雄,年届七十,依然健壮异常,早年在济南府,开创“八达镖局”自任总镖头,达三十年之久。

  掌中五虎刀法,造诣十分深厚,鲜遇敌手,为人尤其豪迈喜交,朋友遍及黑白两道。

  晚年封刀将镖局交于独子神刀将万继雄主持,自己则带回老伴长孙,息隐家园,课孙之余,却仍然交游不辍。

  北儒朱兰亭与五虎刀万世雄,交情至厚,每年必至“万松山庄”盘桓旬日,今年年初因带同女儿,自曲阜家中,北上河北一带游历,行侠闯万,增进朱玉玲江湖阅历,归来已是十月将尽。

  在经过济南府时,曾拜访寄居趵突泉吕祖殿中,一位侠隐全真,赛纯阳玄真道人,而巧与李玉琪相遇。

  当时朱兰亭与玄真道人,谈笑正欢,并未留意,朱玉玲却在那无意地一瞥之下,深种情根,芳心骤动。

  但人海茫茫,男女有别,玲姑娘即使是侠义门徒,不必理会那世俗礼之束缚,亦无由寻得伊人。

  二日之后,朱玉玲满怀幽思,随父来到那“万松山庄”,心灵方寸之间,终日不宁。

  朱兰亭虽有所觉女儿神情,大异往昔活泼豪放之态,却以为她思念家中慈母,而恁的不会想到,她竟已心怀春愁了。

  故而,抵达山庄之次日,朱兰亭带着玲珑娇女,往游泰山,打算在泰山赏毕雪景、日出,便自返家。

  孰料在泰安城中,又遇李玉琪,发生与洪泽六恶约斗之事。

  北儒朱兰亭老于江湖,早就看穿洪泽六恶北来鲁省必有所图,亦必有所恃的靠山援手。

  否则决不会如此大胆,明知不敌而仍约期比试,同时,他也从苏玉玑眼神行动之中,晓得这青年人,身具武学,与朱玉玲似在伯仲之间。

  尤有甚者,朱兰亭见女儿对待李玉琪的一番态度,深情款款,扭泥腼腆,似是情根早种。

  而李玉琪仙骨珊珊,风度翩翩,恍若天上金童,虽然不明其身世来历,却不由心中佳许,有意玉成。

  因此之故,才命云中紫凤单独与李玉琪两人,前往赴约,自己则摸往洪泽六恶的落脚之处,探听虚实。

  并暗中闪往斗场观战,以备三人不敌之时,打个接应,待到全盘打斗结束之后,才匆匆返回“万松山庄”。

  一来是与朱玉玲相定,在彼处会合,二来去找那五虎刀万世雄,商讨那刚刚探得的惊人消息。

  云中紫凤朱玉玲,喜气洋洋,带领着李玉琪、苏玉玑二人,到达万松山庄,将两人安顿在五虎刀万世雄,特别为亲朋过访所建的迎宾馆中,吩咐丫环小心侍候,独自一人,到万虎刀万世雄家中,寻找北儒朱兰亭。

  那迎宾馆与五虎刀万世雄居住,仅有一墙之隔,房舍建筑极为精美,尤其因朱兰亭父女与万庄主交情非浅,居住在迎宾馆深处,自成一小独园。

  精舍数栋,楼台俱备,四周碧松耸立,池溪花木皆全,若非正值冬季,风景定必佳绝。

  朱兰亭来访之时,多半在此处下榻,走后五虎刀为敬重老友,多半任其空着,不令人居。

  故而无形之中成了朱兰亭专有之物,竟戏名之曰“兰亭别墅”。

  朱玉玲将李玉琪两人,安置在这兰亭别墅之中,独自穿过通往五虎刀内宅的一所小角门。

  这地方朱玉玲来过几次,与内宅中上下人等,早已混熟,并不须通报,便自走入一所提名曰“养晦堂”的暖阁书房之中。

  暖阁中,陈设颇为清雅别致,那朱兰亭与万世雄两人,正坐在窗下闲谈下棋,两人一见朱玉玲,同时展颜一笑,唤道:“玲儿!”

  朱玉玲对万世雄行了一礼,纵身飞到朱兰亭身畔,搂住他的脖子,欲语还休地道:

  “爹,我把他带来了,人家在那边等着见你呢,你快点走吧,别下啦!”

  这没头没脑的一串诺,听得两位老人家,全都仰首呵呵大笑。

  万世雄笑毕,手摸胸前三尺雪白长髯,问道:“他,他是谁啊?”

  话问得很对,但却坏在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是明知故问。

  朱玉玲玲珑心肝,睹状立知爹爹将自己心意看穿,且己暗许,同时也定说予万世雄听了。

  故而心中又喜又羞,却自寻台阶,转变话题道:“爹爹你还知呢,女儿差点儿送掉小命,回不来了呢!”

  说着,面色一变,泫然欲泣,似受过无穷的委曲一般。

  本来嘛,朱玉玲自幼家居,倍受众人钟爱,出道以来,北儒朱兰亭护执左右,不要说中毒,连表皮也未曾探伤一块,而今初次独行,就中寒毒,虽说医疗迅速,返而因祸得福,寻着个如意郎君。

  但是,在老父面前,一忆及中毒经过,与那差点儿自刎而死的情形,怎的不现此小儿女之态呢!

  北儒朱兰亭与五虎刀万世雄,不明就理,齐齐大惊,朱兰亭更是惊诧参半,双臂一舒,将女儿搂入怀中,问道:“玲儿快告诉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山麓一战,不是明明得胜了吗?怎说是回不来了呢?”

  朱玉玲一时感触,见老父焦急之状,又不禁“哧”的一声,笑出声来,偎在朱兰亭怀内,笑颜如花地道:“爹你也坏嘛,原来你也去了那儿,却不现身,害得人家担心得不得了,你不知道,那几个魔头,都是江南一带驰名已久的吗?”

  接着朱玉玲又将暗中寒毒,李玉琪代为疗治的经过,一一述出,当然,那些缠绵碍口之处,私定终事等等,都予省略不提。

  朱兰亭与万世雄,对梵净山二鬼的阴风毒掌,知之甚详。

  虽非无药可解,中人却不但难受异常,医治起来亦甚是费事,施医者与被医者大丧真元亏损甚巨。

  必须经过周日的静养,始能复原,但今见朱玉玲,脸色不仅未现苍白,反比以前更加娇艳,心中俱甚惊异。

  朱玉玲却又说道:“爹爹还自称是老江湖呢?连玉哥哥会不会功夫都看不出来,万伯伯,你不知道,我的玉哥哥的本领,真太极啦,但身世凄惨奇特,父母家人都被吓人害死,而他却不知道仇人的姓名,想报仇都无从报起,你说有多可怜呢?”

  又道:“爹爹,我辈是侠义门人,发然应该见义勇为才是,所以……所以我已答应玉哥哥,陪他到金陵寻访仇踪,同时也可以藉机在江南游历一番,增长江湖阅历,爹爹你说好吗?”

  说罢,朱玉玲赖在爹爹怀中,将头仰起,注视着朱兰亭,满面祈求之色。

  二老听那“玲儿”言中之意,与李玉琪已有一种异常深厚的交情,否则决不会于不知不觉中叫出“玉哥哥”来。

  同时对李玉琪的武功身世,都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朱兰亭心中更充满着惊奇与欣慰。

  却因见朱玉玲说得认真,两人都不忍取笑,而异口同声地问道:“玲儿,快将那位李公子的身世,告诉我们,他的师父是谁,他家又怎的被坏人害死的?”

  朱玉玲又遂将李玉琪的奇异的遭遇述说一遍。

  朱兰亭听毕,“啊”了一声道:“怪不得我这老江湖看走了眼,原来那李玉琪经过这多奇遇,功力已然深不可测,而达返神还虚的武家最高妙境了呢!玲儿果真得之为婿,为父虽可了却一桩心事,只是……”

  言中之意,似有顾虑商榷之处,这听在朱玉玲耳中,却是又惊又怨,她竟而婉声唤道:

  “爹爹……”

  下文虽未说出,眼神之中,却充满凄苦幽怨之色,朱兰亭哪能不晓得女儿心意,见状呵呵一笑道:“玲儿何必心急,为父总能使你称心如意就是了,只是那李玉琪误服千年火鳝全部精血,体质大异常人,故不得不从长计议呢!”

  千年火鳝为武林中,人人欲求之灵物,万世雄虽未目见,却有个耳闻,闻言“咳”了一声,说:“贤侄女不必心急,作伯父的愿意毛遂自荐,讨个现成的媒人做做,赚杯喜酒喝喝喝,或能有法补救,也未可知。”

  朱玉玲一时情急,致而了无羞意,但听二老人所言,涉及婚娶,面上早已羞上双颊,将粉面钻入她爹爹怀内,装作不听模样,心中却极是快乐,此刻,等万世雄语音一落,立即撒娇呼道:“爹,你与万伯伯怎么老是取笑人家嘛,我……才不要听呢!我……哎呀,你看我只顾说话,把他们忘了,人家还在那边等着伯伯传见呢!”

  万世雄身为主人,自当尽那地主之谊,闻言也感到令人等候过久,并非待客之道,立即一边令仆准备酒席,一边对朱玉玲笑道:“贤侄女快去请你‘玉哥哥’过来,以便让我见识见识,他到底是什么人物,会令你如此倾心,时刻不忘!”

  朱玉玲虽羞,却也顾不得了,闻言仅娇唤一声,道:“坏伯伯!”

  人却早已一缕烟似地跑了。

  不一刻,朱玉玲领着两人走来,朱兰亭己是素识,尚不觉得,万世雄一见李玉琪心头不由暗赞:“好一个绝俗人物,真是人中龙凤,怪不得玲丫头,平时眼高于顶,而今竟变得这般痴心,我见犹怜,何况那怀春少女!”

  想着,朱玉玲己然介绍完毕。

  李玉琪见那万世雄五虎刀老在主,体躯高硕雄伟,鹤发童颜,面色红润异常,胸前二尺白髯飘飘,身穿青缎长袍,足登粉底皂靴,精神矍铄,含笑相迎,立即抢步向前,施礼道:

  “晚辈李玉琪,冒昧随玲妹妹前来打扰,望老前辈海涵!”

  说罢,又对朱兰亭行礼晋谒。

  万世雄哈哈一笑,一手挽住李玉琪道:“老朽与令尊虽非至交,当年在济南府时,也曾有数面之雅,对四侠武功,为人更是佩服得紧,贤侄休要客气,刚才因听玉玲侄女,讲述贤侄身世,致令两位等候甚久,尚请贤侄等不要怪罪老朽怠慢才好!”

  李玉琪阅人,连忙道谢。

  朱兰亭一边道:“大哥一向不喜俗礼,怎的今日也穷酸起来!”

  万世雄一声长笑,边忙让坐,朱兰亭又道:“贤侄双亲与我亦曾有数面之雅,余对四侠为人守正谦恭,深为敬佩,不想多年不见,竟已为好人所害,真是可叹!”

  李玉琪出道以来,首次听到别人谈起双亲,心情甚是激动,神色自是黯然。

  朱玉玲与苏玉玑两人,对玉哥哥关切倍至,当然都不愿他不快,因此朱玉玲立刻引开话题,抢着说道:“万伯伯开食吧!侄女都快饿死了呢!”

  万世雄猜知其意,也即应好,一边吩咐开饭,一边请大家就位。

  席间,自然免不了一番揖让劝饮,李玉琪三人不会饮酒,荡了两杯,颊上俱显红晕。

  两老知道三人酒量止此,也不多劝,而自顾互相猜拳,手不停杯。

  饭后,李玉琪忍不在询问两老,可知双亲平生仇人姓名,但两老虽知鲁中四侠行道江湖,为着仗义不平,曾教训过不少恶人,却不敢断定去杀害李玉琪全家的仇人,到底是谁。

  李玉琪一见不得要领,遂又提及救去赵玉琳、赵玉瑛姐妹的老尼,问二老是否认得此人。

  朱兰亭想了一会,才道:“如今江湖之中,侠尼甚多,但如贤侄所言,以余推测有此功力者,仅三数人,否则,群贼人多势众,决无一见老尼,立刻飞逃的道理。”

  “在老一辈中,有一方壶神尼,功力高绝,早已参透上乘佛门真谛,据传居于海外神山方壶小岛,五十年前已然名振江湖,唯二十年来,未闻再显侠踪,不知是否已经物化。”

  “除方壶神尼外,另二尼出道较晚,且均在南方,一是峨嵋派云海师太,一是华山派百了师太。”

  “此二人功力绝高,虽无方壶之神,亦堪称当今武林一流好手之一,不过据我所知,这两位多在江南一带行快,很少在北道出现,故而不能拿准。”

  “此外,黑道中也有一尼,法名‘结尘’,不但武功自成一派,更精媚术采补,手下羽党甚众,性情凶淫残忍,死在她手上的男子,不计其数,正道中人虽曾多次在剿,均被她溜走,故而至今仍安处武夷山中,逍遥自在。”

  “不过听说此尼,亦很少在外走动,更不会孤身来北方为恶,除上述四尼之外,余实想不出另有高人了。”

  李玉琪听了半天,仍然不得端倪,心中甚是焦急。

  万世雄道:“吉人天相,贤侄不必忧虑,世间隐侠逸士甚多,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有我辈不知之能人,救去令亲亦未可知,贤侄即有绝艺在身,不妨到江湖中闯出万儿,将来令表妹出道,闻得贤侄这名,自会前来寻你,到那时仇家姓名,定可水落石出,老朽虽然老迈已能,到时亦必助贤侄一臂之力,杀贼复仇!”

  李玉琪心下稍宽,闻言立起一揖,谢道:“老伯高义可感,愚侄将来如有力所不及之时,定请老伯大力相助!”

  万世雄哈哈大笑,豪放至极,道:“贤侄休得过歉,听玲侄女说,你的功力明明已臻化境,放眼江湖,怕已罕有敌手。哪有会用得上我老头子呢?但不知能否在厅前演施一遍,让老朽等见识见识!”

  李玉琪尚待歉谢,朱玉玲与苏玉玑两人,都已同声催促,北儒朱兰亭更是附和要求道:

  “贤侄虚怀若谷,虽是美德,但我辈一家人,何必客气呢,我看你还是下去与玲儿对对掌吧!”

  朱玉玲见猎心喜,闻言早已奔到院中,雪地之上,含笑静立相待,苏玉玑更是连推带拉,陪着李玉琪走到厅外,边走边悄声道:“玉哥哥,你快下去表演两手吧,否则人家一定会轻视你的,再说你看玲丫头那份傲样儿?如果你不能她打服,将来娶回来,怕不成了老虎才怪呢!”

  李玉琪知道玑弟弟又犯了小性,自己下不场,万万不能,因对二老道:“晚辈武学仅粗通皮毛,若有不到之处,请两位老伯不吝指正才是!”

  说罢,缓缓走近朱玉玲面前,五尺之处停住,笑道:“玲妹妹家学渊源,功力定必不凡,动手之时,尚祈手下留情,以免小兄当众出丑。”

  玲姑娘娇笑一声,啐了一口,说:“玉哥哥真是酸气,说实话应该是我向你求情才对,何必假客气呢!”

  说罢,面色一凝,立即气沉丹田,功行全身,运气一匝,道:“玉哥哥接招!”

  娇声未落,己然抢前一步,纤掌翻处,右掌“借花献佛”,左手“飞瀑流泉”,一击前胸,一打右肩,掌风竟甚凌厉快捷,眨眼己袭到。

  李玉琪知道朱玉玲故意使用重手,迫使自己动手,好使得朱兰亭等人信服,但又怕自己出手过重,伤了朱玉玲。

  正在筹思两全之策,朱玉玲玉掌己到,慌自侧身一闪,不由自主地使出“小挪移步法”,随着朱玉玲身形,团团乱转。

  此时,院中除了台阶之下站着万世雄,朱兰亭及苏玉玑三人之外,万世雄的老妻己带同孙儿万俊杰赶来,立在一处观看,其他男女下人,大大小小,拥满四周,无形中围成一圈,肃立参观。

  皆因万世雄一家,生性好武,自上到下,无一不会两子,平日里皆有万世雄督导练习,对武林名家都能耳熟能详。

  对北儒朱兰亭父女,更是佩敬不己,今日有此机会,能目睹云中紫凤朱玉玲展现身手,哪能放过?

  朱兰亭立在阶上,瞥见朱玉玲一上来便用重手,将内家真气,灌注双臂两掌,心中不禁暗责玲儿不知轻重,心想:“自己所创的‘一得掌法’,乃吸取天下各派掌法之精华,精心研创而成,创成之后,廿年来,从未通过能够破解的人,端的精奥无比,如以内家真力,灌注掌上,更无异如虎添翼,凌厉无比,虽有横练的金钟罩,铁布衫一类功夫,亦禁不住一掌打实,那李玉琪里屡有奇遇,但无师自通的武功,又受年龄所限,中上掌亦是可虑。”

  朱兰亭想罢,正欲待机喝止,场中情形已然大出意外。

  原来,李玉琪施出小挪移步法之后,虽未出手还击,步法却在逐渐加快,在朱玉玲四周,不停游走。

  初时朱玉玲尚能辨出人影,甘余掌之后,只觉周围似罩着一层蓝纱,连人影子皆己模糊不清了。

  场外围观诸人,更不用说,更是看不清楚。

  而只觉得一转蓝雾,罩住一条紫影,团团乱转,虽觉煞是好看,却分不过人影招式。

  朱玉玲被困在其中,虽明知李玉琪不会伤他,却也不是意思,故而一边出掌,一边低声嗔道“玉哥哥,你坏死了,若再不停,我就不打了!”

  李玉琪一声轻笑,果然停步,轻轻呼道:“玲妹妹小心,我要动手了!”

  说着,施出自创的神猱掌法,一招“神猱献果”,只见他双掌一舒,遂推朱玉玲双肩。

  朱玉玲一见,心中大喜,立意试试李玉琪内力,一见双掌推至,竟而不避不躲,也是一招“力撞华山”。

  纤掌一翻,用出五成真力,与李玉琪双掌按个正着,但闻“砰”的一声,李玉琪玉面含春,一动不动。

  朱玉玲却被自己打出的五成真力,反弹得退了三步。

  这还是李玉琪根本连一成真力,都未施出,否则朱玉玲虽不致受伤,却非被弹飞不可。

  这一对掌,众人都是一惊,就连李、朱两人也都是一惊。不过众人与朱玉玲,是惊奇李玉琪功力之深厚,不可思议。

  李玉琪却惊玲妹妹,不知天高地厚,竟硬要与自己对掌,幸亏自己未曾用力,否则受了伤,不但自己于心不忍,当着这么观众,玲妹妹自己也是难堪。

  因此两人都存了戒心,不敢再硬接硬拼,各自施展开身法,在雪地上,恍似龙飞凤舞一般,相互扑出。

  霎时,又成变蓝、紫两团光影,交手廿余回合。

  阶上诸人都是行家,虽能分清两人所用招式,却都看不透李玉琪所用掌法,属于何门何派。

  这哪能不惊?二老对望一眼,似是互相询问赞美,苏玉玑看在眼中,心中甚是高兴,立即笑道:“玉哥哥所使的掌法,乃是他独自创成,专为教给他所养神猱红儿用的,他那得自‘两仪降魔禅功’秘笈的功夫,尚未使出一点儿呢!”

  五虎刀万世雄,感叹道:“李贤侄真是天纵奇才,人中龙凤,视其双眉带煞,目含桃花,一生杀孽、情孽,当不在少数,如今江湖中鬼蜮横行,似是劫数将临,说不定李贤任,就是应劫救灾之人,也未可知呢!”

  朱兰亭哈哈一笑,道:“大哥平日常说我酸,今日怎的竟学起牛鼻子老道来了!”

  五虎刀万世雄微微一叹,道:“二弟有所不知,我自退隐此间,清心寡欲,日常以易卦自娱,近来颇有心得,数月之前,偶卜一卦,见卦象紊乱至极,参详结果,似不久即有乱事发生,不过也只是有惊无险,到时自有吉人解救,今日一见李贤侄,雍容丰神,武功盖世,不由心有所感,二弟怎说我学牛鼻老道呢!”

  朱兰亭思及昨夜听来之事,不禁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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