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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武侠 > 双结连环套 > 第十四章 冷面玉女

  娄飞燕目睹此景,不只心惊这看似文弱的意中人,竟具有至高武学,更心惊凭自己武林世家,见多识广,却竟然看不出他这招是何名堂?

  娄飞燕因此立在一旁,苦思武林各派绝学,只觉得李玉琪方才一式,颇似是道家玄门,失传己久的“妙接阴阳”。

  但那一式不仅失传,更须以“先天道家罡气”为基础,方能使用,难道说面前的人儿,竟有如此机缘,获得了失传道家秘在不成。

  “那他到底是谁呢?果真是蓝衫神龙吗?”

  她痴想着,怀疑着,一时竞不知所措,但只盯住他出神!

  葛玉环却未想这些。

  她只要李玉琪平平安安地活在自己身边,就满足了!她不计较他的身份与姓名,甚至不考虑他的功力到底有多高。

  她对他,自从初会开始到如今,似乎己养成了一种习惯地看法,其中不仅包括有男女间的热爱,也包括有母子之间的亲爱。

  关于这一点,乃是由于李玉琪过于天真形成的,使得他自心底产生出错觉一一关注与保护的错觉。

  凡是母亲对自己的孩儿,都是如此,无论那孩几年届若干,在母亲的眼光之中,亦似一个初生幼童。

  葛玉环亦复有此错觉,故当她瞥见李玉琪脱险之后,她不但立即将惊急化为欣慰,更还十分欣赏李玉琪顽皮的捉弄。

  她“咯咯”地娇笑着,一时竟忘了适才的悲痛!

  巨船上的群贼,目睹此景,心中均生俱意。

  尤其是马迹山水寇三眼雕马大威及他手下的数名参于凶杀的徒众,都暗暗打定见机而溜的主意!

  只是,南七省黑道绿林,名义上山、寨各自独立,但自从推崇鬼手抓魂娄立威接任盟主以来,己失去了独立行动的自由。

  盟主娄立威功力高绝,黑道中无人匹敌,手段毒辣,言出如山。

  凡南七省黑道绿林,若不臣服,必遭他残杀迫害故此,娄立威一声令下,黑道中无人不敢不奉行。

  近年来更是约法三章,管束更加来历,时常派出巡察执事,以考查各山、各赛是否有阳奉阴违之事迹!

  那巡察不但功力绝高,并操有杀生大权。

  所谓“良”与“不良”,并非以社会道德为准绳,而是以是否听命效忠为原则的!

  故所谓“良”者,可能是奸淫烧杀,无所不为的恶盗,而不良份子,或不乏节义自守的义贼。

  三眼雕马大威,既随从断魂煞狄福出来,虽心知情势失利,却不敢公然逃走,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他可是打好了主意,便径自挪至船弦,静等着事态的发展!

  他手下数人,见状怎不知他想藉水底遁去之意,故而一个个,在船边一字排开,等时机的来临!

  断魂煞狄福不愧为大雪山双头老怪之徒,功力果然不凡,表面上被震翻那么远,却并未受伤,运气一匝,便自复原,恶狠狠瞪了黑煞手一眼,使个眼色,狞笑着对李玉琪叹道:

  “好小子,果然有些鬼门邪道,但也别太得意,大爷还要领教兵刃呢!”

  说着,“呛”的一声,取出背上的长创,缓步走上前来!

  黑煞手心中羞惭不己,更迁怒于李玉琪,瞥见断魂煞神色不善,知他是怪贡自己丢人现眼!

  但他乃是个阴险之徒,平日里自高自傲,甚少服人,如今虽说在娄立威手下,却并不肯多买狄福的帐!

  他明明看见了断魂煞狄福的眼色,暗示要他联手夹攻,却因那一个白眼,生了坏心!

  黑煞手暗忖:“哼,你给我脸色看,我才不吃哪!要打你自己上吧!”

  他决意不帮这个忙,让狄福吃点苦头!故此便故作不见!

  断魂煞狄福走到李玉琪面前五尺处立定,脚下不丁不八,拿桩暗踏子午,双目隐含无限杀机,瞪着李玉琪。

  左手剑诀一立,右手长剑平举,用劲一震,剑尖震颤成无数小圈,显示出一身内家功力,确实不凡。

  李玉琪被他逼视得颇有怯意,他根本还没有对敌的经验,一瞧见对方这等声威,先声为之一凛!

  断魂煞老于江湖,立即察觉李玉琪有了怯意,于是他十分满意自己的威风,心中更暗暗轻视李玉琪!

  他凄厉地狞笑一声,宛如鬼哭神号,陡然间收住身势,讥讽道:“小子,别害怕,快抽出兵刃来领死吧!”

  一旁的葛玉环,曾经见识过李玉琪施展飞行功未,知他必怀有罕世奇学,何况她曾经将自身绝学相传,知道他比自己只强不差!

  但她仍不免十分操心,一来由于是关心则乱,二来由于知道他丧失了记忆,缺少临敌经验!

  所以,起初不欲与他们正面冲突,便为此故!

  这时,葛玉环瞥见断魂煞凶横狂傲之态,芳心里又恨又怒,也有些微怯!同时又见李玉琪手无寸铁,无法御敌,心中更凛,一狠心,飞身抢到李玉琪的身前,将右掌的古月琴横于胸际,对狄福娇嗔道:“你神气什么嘛!让本姑娘先领教你的绝学好了!”

  娇嗔落,脚下一滑,欺近断魂煞的身畔,右掌古月琴一起,挟带劲风,向狄福拦腰打去。

  断魂煞狄福哈哈狞笑,不退反进,左脚侧跨半步,右手长剑疾出,往葛玉环的右腕脉门点来。

  葛玉环哪能让他点着?陡地挫腕缓势,顺势一提,疾如迅电,古月琴疾往狄福脖子上劈下!

  断魂煞狄福大意轻敌,一着点空,扭腰斜退尺余,古月琴闪现青霞,己自鼻端掠过!

  断魂煞狄福乘隙路机,乘葛玉环招数用老之际,长剑再举,嘶风直劈向高玉环的右肩!

  哪知葛玉环翠琴五式,看似仅只五式,简单异常,却能随敌人攻势,变化多端,实具有神鬼莫测之机。

  故眼看着狄福长剑劈上身来,竟而不避不架,堪堪及身不到一寸,葛玉环陡地一伙身,在危及一发之际,避过了上面一剑,紧跟着玉婉再翻,古月琴疾向断魂煞双胜扫来。

  此时,葛玉环俯首弯腰,背上空门大开,若是狄福能把握时机,健腕一翻,便能将葛玉环伤在剑下。

  但事实上,劲风袭近双胜,断魂煞若不赶紧撤身,他的那一双有腿胜,便非得折断不可!

  因此,狄福顾不得伤人,脚尖用力一蹬,身形缓飘丈半,顾势一带利剑,直刺葛玉环脊背!

  葛玉环胸有成竹,伤着身向右前方一跃,无形中让过一剑,抢到狄福的左侧,施展开师门绝学翠琴五式,猛攻狠拍。

  刹那间碧霞闪烁,挟杂着嗡嗡破风之声,闪幻出无数个翠碧月琴,自断魂煞狄福四周攻到!

  断魂煞狄福一见她攻势凌厉,招式精奇,一时竟摸不透她的门户,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将原先那一片轻视之心,收了个一干二净,暗地运起玄冰内功,贯注于剑身之上!

  他先施开双首老怪的雪山绝学“玄冰十三剑”,只守不攻,暗暗观察葛玉环的招数路子。

  十余招眨眼即过,断魂煞渐己摸清了一点路子,察出葛玉环六招一式,连环拍打的路线!

  断魂煞狄福已看出端倪,怯意为之一收,反守为攻,“刷刷刷”,一连三剑,逼得葛玉环攻势稍滞。

  断魂煞狄福又立即抢制先机,展出绝学,“雪崩冰毁”、“天地变色”、“风雪怒吼”,向葛玉环反罩过去!

  葛玉环一着机先,占稳优势,虽因内力稍逊,试出断魂煞内劲惊人,不能硬接硬架,仗着一身精奥的招式,与他拆解。

  但断魂煞狄福连演绝招,用出全力,葛玉环虽仍能灵活地拆解,却渐有真力不继的现象了!

  葛玉环芳心吃惊,忙采取守势,暗中运气蓄劲,意图待机反攻!

  断魂煞狄福久履江湖,身经百战,一见这等形势,攻势更厉,逼得葛玉环不得不打起精神与拼斗!

  刹那间,但见青光碧霞,相映争辉,琴声“嗡嗡”,剑风“嘶嘶”,方圆数丈之内,激荡起劲风气流,声势煞是吓人!

  李玉琪此时,凝立在场外,星目中暴闪神光,双拳紧握在袖内,一张面孔全是紧张之色。

  须知,他此时虽然不明白好些道理事故,却十分关心他的环妹妹,俗语说刀枪无眼,万一失手伤着,那怎么得了!而且他打从记忆丧失迄今,未见过如此激烈的争战场面,哪能够不觉得紧呢!

  因此,李玉琪心中十分惶然,自然而然地显现出一付蓄势以待,焦急莫名的样子!

  哪知他这一蓄势待机,体内的阴神,无形中加紧真气之运转,达到了饱和之点,他那一双黑眸之中,暴射出吓人的神光来!

  那边,冷面玉女娄飞燕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芳心里对他愈看愈爱,恨不得走近瞧个仔细!

  因此,在她的眼光之中,李玉琪的一举一动,不但优美潇洒,更似具有一种迷人的魔力一般,吸住了她整个的芳心!

  因此,她对于场中凌厉无匹的打斗,不但是毫无在意,竟可说充耳不闻,她的全部心神,似乎都溶化在李玉琪的身上!

  瞬息的工夫,西天的日光,渐渐地暗谈了下去!

  场中,葛玉环由于内力较差的缘故,手上的招式,渐呈现缓慢,娇喘之声频频,显然不能支持了!

  相反的,断魂煞狄福却是愈战愈勇,长剑到处,嘶风破空之声大盛,再加上他狞笑的时候,更显得威风凛凛!

  李玉琪睹状,更是惊骇,却偏又拿不出主意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眨眼犹疑之际,葛玉环一招用老,断魂煞狄福用剑尖点开古月琴。一招“冰雪压顶”式,捷如电闪般,向葛玉环顶门劈下!

  葛玉环发觉已迟,堪堪剑及头顶,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努力一仰娇躯,想用个“金鲤穿波”身法,躲避开去,却不知断魂煞用心狠毒,存心不让她逃出手去,掌中之剑不但用上了十成真力,左掌更蓄满玄冰内功。

  此时一见她仰身倒纵,陡地暴叱一声,右手之剑加疾下击葛玉环的酥胸,左手之掌悄无声息地向其小腹下击去!

  李玉琪神目如电,瞥见葛玉环形势危急,堪堪要伤在断魂煞剑下,心中大怒,一时窃意扫尽。

  猛然间一声清叱,晃身扑入场中,左手一探,抓住葛玉环的衣领,向后一带,右手同时向断魂煞劈下的长剑上抓去!

  场外冷面玉女娄飞燕的月光,顺着李玉琪扑人的身形,瞥见李玉琪竟敢以肉掌拿长剑,竟吓得惊叫了一声:“哎呀!”

  “呀”字出口,李玉琪动作快逾闪电,一下子正握住长剑剑尖,同时,断魂煞的一掌掌风,也正扫在葛玉环的小腹之上!

  葛玉环若中了这一掌,是非死不可,但是由于李玉琪一带之力,使她在无形中加速了娇躯的倒射之力!

  故此,这一掌并未打实!

  虽则如此,但那断魂煞狄福不仅是内功特强,而且他那掌风更具有先天阴冷之毒,一经中上,周身发冷,血脉冻凝,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如不以纯阳热力,输导化解,非被冻死不可!

  因此,葛玉环虽未中掌,但还是触及到了掌风,所以倒飞平射的娇躯,立即击落在地下,葛玉环惨叫一声,立即晕死了过去!

  李玉琪闻声,扭头一看,环妹妹面色苍白地平卧在沙土之上,一动不动,心中又痛又恨。

  一时间,狂啸一声,右手用力一扭,“叭”的一响,硬生生将一只百练金钢长剑的剑尖,折断半尺,随手一丢,对断魂煞狄福暴吼道:“好贼子,竟敢乱下毒手,杀我妹妹,少爷与你拼了!”

  吼声里,施展出葛玉环教他的“翠叶迎风十五掌”中一招“翠叶迎风”,向断魂煞狄福劈去!

  断魂煞狄福适才瞥见李玉琪空手抓剑折剑,已经是吃了一惊,这时再被他声色俱厉的一阵暴吼,心中不由微存怯惧。

  但狄福身经百战,见多识广,虽有怯意,却不慌乱,此时一见李玉琪,声色虽厉,出招却有些轻飘飘浮而不实。

  他向以掌爪之功,驰誉江南,惯用阴毒掌风害人无数,此时哪能不见猎心喜,欲以阴掌害人?

  故此,断魂煞一见李玉琪举掌拍手,竟“叭”的一声,掷下断剑,不藏不避,以右掌运足十成阴力,迎上去。

  “啪”的一声,双掌接个正着,断魂煞一声厉吼,腕骨折断,李玉琪神色夷然不弯,一沉腕,翻掌再次劈出。

  闪电般正劈在狄福胸上,“叭”的一声,将狄福劈出去五丈开外,萎顿地上,心脉尽断而死!

  李玉琪掌劈狄福,也不过是眨眼工夫,那旁边的黑煞手罗空瞥见,只吓得神色巨变,起身便逃!

  李玉琪余恨未消,见状哪肯放过,一声清啸,身形陡地飞纵过去,直朝着罗空脊背一掌劈下。

  黑煞手罗空人最狡猾,闻得啸声临近,陡然间煞住前冲势子,院向左后方施出燕青十八翻。

  果然,李玉琪一掌劈空,回转身一看,却见黑煞手口打胡哨,慌乱地向巨船之上逃去!

  他此时心中,充满怒火,决意与群贼拼个死活,见状也不管自己,到底能否敌得这么多人,迳又追了过去。

  黑煞手罗空目睹李玉琪威势壮大凌厉,身手高强得匪夷所思,深知凭自己这号称黑道二流的身手,也绝对挡不住一招半式,故此,非逃走不可!

  但他见李玉琪轻功逾越,行动如风,如若是独自逃走,也绝对跑不出二十丈外,便被追及!

  因之,他吹起围攻暗号,欲以手下群贼之力,将李玉琪围困一时,好让他自己跑得远些。

  群贼目睹李玉琪一招不到,便将断魂煞狄福击出那么远的声威,哪径不震惊毛骨悚然,纷纷欲逃!

  但是,闻听黑煞手打起的胡哨,可又不能不硬起头皮来打个接应!

  于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群贼纷纷摸出随身携带的暗器,向李玉琪投射过去!

  李玉琪堪堪追及黑煞手背后,群贼的暗器已纷纷射到,此时,他不明自己功力,己达金刚不坏之身,一见那暗器密如飞蝗,心中不禁微微一凛。

  他生怕自己被暗器射中,便施展新学的翠叶迎风十五掌式,在原地掌打足踢,巧纵妙闪了起来!

  但暗器实在很多,像一阵阵暴雨一般,不停地袭上身来,虽然,他展开身法,并不虑被人射着,却眼睁睁看着黑煞手逃上船去!

  李玉琪心中焦急,陡然间灵机一动,双掌施开,改打为接,随收随往船上反掷过去。

  一瞬间,竟然是十分有效,一连串被他射中五人,贯穿胸腹而死!

  黑煞手罗空在船上见此情形,心想不好,如此下去,虽然缓住他的势子,不令他欺近巨船,却也不是办法。

  眉头一皱,黑煞手己有计较,便又打个胡哨,一边指挥继续施放暗器,一边带领众人,向巨船那边缓缓退去!

  李玉琪边接边打,边向前进,堪堪要跃上巨船,所有群贼,立时双手齐挥打出暗器,纷纷向水中跃去!

  李玉琪一见,怒吼一声,无意中施出了两仪降魔掌法,将暗器捞摸了一大把,一抖手,尽数向身体尚悬空中的群贼打去!

  但闻得一阵凄厉惨叫过后,“噗嗵嗵”水声连响,无论是中与未中的贼人,都统统落入水中去了!

  李玉琪追上船舷,向水中一看,不一刻但见那水里,缓缓浮上来十几具尸体,霍然那三眼雕马大威亦在其中。

  只是凡侥幸未中暗器的,都未再浮出,想是自水底潜逃走了!黑煞手罗空便是其中之—!

  李玉琪见那尸体,死状至惨,不禁暗责自己手段过份。

  但是一想到自己环妹妹生死不明,不但释然,反因为未将之全部杀死而遗憾呢。

  李玉琪想到环妹妹,心中似觉六神无主,慌不迭回头向岸上一瞧,那沙滩上哪还有葛玉环的人影儿呢?

  这样一来,李玉琪心中噗嗵一跳,直吓得呆了,好半晌他才还过魂来,慑声喃喃地叫道:“环妹妹……你……你在哪儿呀?”

  就在此际,邻船上“噗哧”一声娇笑,李玉琪转头一看,自己所雇的双桅船上,正站着冷面玉女娄飞燕冲着他抿嘴俏笑呢!

  李玉琪此时虽因受忘忧木熏染,遗忘了过去一切的武功与经验,而变得十分天真纯稚,但心思却十分精细。

  只是,此时因葛玉环受伤失踪,心中悲痛紊乱,一见她出现在自己船上并未逃去,只以为她有意留下,偷偷将葛玉环加害,再来暗算自己。

  故此,立即暴怒,跃过船过,立掌作势,怒气冲冲地叫道:“你……你把我环妹妹怎么样了?快说,否则,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冷面玉女娄飞燕见他如此待她,粉面上欢容尽收,转现出无比幽怨,凄凄一叹,道:

  “公子,你……何心这么待我……我敢把你环妹妹怎么样啊!你不进去看看,她不是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吗?”

  李玉琪一听此言,来不及说话,晃身扑入中舱一看,可不是吗?他的环妹妹此时不但真个卧在榻上,而且面色已大好,身上还覆着棉被呢!

  他迫不及待地走近榻边,张口欲唤,却不料背后突然间伸过一只纤纤的玉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李玉琪回头一瞧,见又是那红装的娄飞燕,此时却见她一指俏竖在红樱唇上,示意他不可出声,拉着他走向外间。

  李玉琪心里己明白大概,身不由己跟着出来,向娄飞燕焦急地问道:“我环妹妹睡着了吗?伤势不要紧吧?是姑娘救的吗?那小生真得谢谢姑娘啦!”

  说着,果然作起揖来!

  冷面玉女娄飞燕见他这等情形,忍不住嫣然而笑,将适才的幽怨,尽数扫去,让开一步,柔声道:“公子,何须多礼,只要以后见面少骂两句,就感激不尽了!”

  李玉琪闻言,知她是借题发挥,玉面一红,自觉十分羞惭,错怪了人家,娄飞燕见状,忙转开话题道:“令妹中了敝师叔一记掌风,幸亏是身体凌空,无形中消去不少力量,又未打实,方才保住性命,适才我己喂她吃下家祖师所制的‘千年雪参保命丸’,内伤调养数日,自可痊愈,至于今妹是否中了冰毒,目下尚不得而知呢!”

  李玉琪急急问道:“那怎么办啊?”

  冷面玉女娄飞燕幽幽一叹,道:“三日之后,令妹若是有过周身发冷的感觉,自伤处向四周泛涌,则便是中毒之象!”

  李玉琪又催问道:“可有法子医吗?”

  冷面玉女娄飞燕抬着明眸注视他半晌,陡地玉靥泛红,垂低下眼帘道:“法子倒有几个。第一,是服长白山长白神医公孙愚特制的火阳丸,此丸是多种良药,用内家三昧真火炼成,不但可拔除冰毒,更可助长武功内力,只是此丸珍贵异常,公孙愚自己只炼有几颗,决不肯轻易给人;第二,是家师祖所炼‘亢火丸’,虽也能去毒,却有不良的副作用,平常人不宜服食;第三,便是以绝顶的内家神功内力,每日四次在伤处按摩,七七四十九日方愈。”

  李玉琪闻听此言,不禁呆在一旁,好半晌方才直着眼道:“那我环妹无救了吗?”

  冷面玉女娄飞燕皱眉道:“依我看以公于适才的身法和功力,为令妹按摩医治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只是……”

  她本想说:“只是,你俩虽然乃兄妹,但男女到底授受不亲,你怎能真为他按摩呢?”

  但话到唇边,却又觉不便,同时她也想到,这道理李玉琪也明白,不必点破,而会自动地请自己再出主意,到那时自己正可卖个人情,回一趟幕阜山,向父亲取一颗“亢火丸”

  来!

  哪知李玉琪根本不知道男女间有一道授受不亲的限制,同时既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闻言竟率直地道:“我真的成吗?”

  他是不相信自己会有此力量,冷面玉女娄飞燕却错会意思,接口道:“公子的功力盖世,自然堪足此任,只是若有不便,我……”

  她正欲说我可以去找一颗“亢火丸”来之际,李玉琪已然打断了她的话头,接着道:

  “既然我行,那就好了!反正我们是一路乘船,用不着搬东搬西,倒也无甚不妥之处!”

  他这么一说,娄飞燕虽不便再说什么,心中却顿时十分难受,不禁想起早先在船上一幕的对答,而怀疑李玉琪到底是什么身份!

  按理说,她早先听见黑煞手罗空向葛玉环一番询问,又见葛玉环闻听父兄被害,急于报仇,李玉琪施展神功毙敌等事,早就应该有些怀疑才对,为何在这时她方起疑问呢?

  这其中确有数点原因:

  其一,所谓“先入为主”,葛玉环先对她述说两人乃是亲兄妹,而她则并未听见三眼雕马大威等人的小声细语,故此,后来黑煞手虽则那般询问,却认为乃是黑煞手空穴来风,故意使诈。

  这不能怪她,原因是黑煞手惯用此计,她所深知,而不足为异!

  其二,则李玉琪虽然神功惊人,却因所施的招数,与葛玉环如出一辙,她因之也更加肯定他们同师学艺。

  只不过李玉琪秉赋奇佳,学有大成而已!

  因此之故,她不但未助黑煞手罗空与李玉琪为敌,反恨黑煞手不应该驳她的面子,无事生非,节外生枝。

  而将葛玉环抬回船上,服以珍贵的“千年雪参丸”。

  当然!这其中不只负气,还有与李玉琪拉拢的意思在内。

  但此刻她却又动了疑念,为什么呢?

  须知爱情眼中,是容不得半粒砂子,乃是千古不移之理,无论任何人对爱情都是有独占的欲望,尤其女人心窄善嫉,昔者男女地位虽不平等,而女人之心理,仍然与今日无疑。

  所谓富豪之家,蓄有三妻四妾,其和美安乐,多数决定在男主人的充沛体力与手腕之上。

  那冷面玉女娄飞燕贵为南七省黑道盟主千金爱女,自视武功极高,雄心亦不让须眉,当然是不肯与人分享李玉琪的!

  当她仍见葛玉环美艳温柔,不但不让她专美,更似有若干处胜她一筹!她既有先人的独占之欲,不免会又气又嫉!

  但后来即相信李玉琪是她的兄长,宽心之下,反不再为敌而藉机而惠!

  只是,明初男女之妨,紧严逾恒,便同胞手足,男女间亦不能亲及肌肤的,何况,葛玉环伤在小腹,李玉琪并非不知,若非夫妻爱侣,何敢竟毫无难色他说出愿为她按摩疗伤呢?

  因此种种原因,冷面玉女大起疑心,一时又想起面前之人,身份是什么身份,她暗自忖道:“他真是蓝衫神龙李玉琪呜?如果是,为什么不敢直报姓名,如果不是,又怎能一招便能将狄师叔劈死呢?”

  想到狄福之死,娄飞燕不禁一阵羞惭难安,因为断魂煞狄福平日里无论多少万恶,总是她的师叔啊!

  武林之中,无论是黑白两道,门规戒律,皆极森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叔,被人劈死,非但不想法报仇,还腼腆为人家的情人治伤,不但不智,更等于犯下背悻门规之大罪。

  日后传出去,不但为武林同道所不耻,更同时也必为老父所不容,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只是,她心底实在又抛不下对李玉琪的爱恋之情,暗中希望着他并非真是“李玉琪”,而真是葛玉环的亲兄长。

  那么,如果这希望成为事实,她便对“过错”委之由误会而起,并可用她的万缕柔丝使李玉琪归于幕阜山旗下,而将功赎罪。

  因此,她暂时抑止住心头上的千头万绪,满怀希望地问道:“请问公子,你到底姓什名谁呢?”

  这一问可把个聪慧绝顶的李玉琪,问怔往了!

  不是吗,即使他本人又何尝不想弄清楚自己的姓名呢?

  一个月以来,他虽曾思过这一问题,但总是得不到解答,因为与他相处的葛玉环终日以哥哥相称,从不曾提名道姓!

  他一时呆住一旁,皱眉苦思,口中喃喃,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半响却仍然想不出半点头绪!

  不出得连脸都急红了起来!

  娄飞燕冷眼旁观,错以为李玉琪适才所言,确非真名,自感羞惭,一时之间被问得不好意思回答,暗地里埋怨道:“唉,我这般以诚待你,竟还不能使你感动以真实姓名相告,真太令人寒心了啊!”

  她十分幽怨地注视着他,芳心里一阵激动,冲口催促道:“公子,我这般以诚待人,还不能取信于人吗?”

  李玉琪因之更是惶惑,焦急得啊了一声,道:“姑娘请暂时叫我葛大智吧,我……”

  一语未毕,娄飞燕面容悴变,竟不等他说完,悲戚戚的一跺纤足,“嘤咛”一声,掩门抢出门外,疾掠而去。

  李玉琪真灵虽昧,却了解姑娘恨他不说实话,伤心而走,方想追出去解释清楚,却听得中舱中传出娇唤之声,他听出乃是环妹妹的声音,心头大喜,顿时煞住脚步,转奔进中舱去了!

  此际,天色己然人夜,天际的繁星明月,为浓密的浮云掩住,四周一片漆黑。

  李玉琪入舱,先将火燃亮,只见葛玉环双颊苍白,己然醒转,他高兴得痴痴一笑,握起葛玉环的玉腕,葛玉外问他道:“哥哥,方才你同谁在外间说话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贼人都走了吗?”

  李玉琪赶紧将适才的战斗情形,说过一番,又说出冷面玉女救她进舱,误会遁去一节,最后向窗外看看,方道:“现在己入夜了呢!你觉得身上好了吗?饿不饿啊?”

  葛玉环嫣然一笑,柔情似水地道:“哥哥,你真能干,不但打跑了多的贼人,还替我报了大仇,我真得好好地谢谢你啊!”

  说毕,又幽幽一叹,道:“唉,可惜我白跟我师父练了这么多年,不但不能手刃贼子,反险些送掉小命!想起真是惭愧,现在我倒是不觉得痛苦,也不觉饿,就是浑身提不起劲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疲倦极啦!”

  说着,又像陡然想起了什么,啊的一声,道:“天这么晚啦!哥哥你还没用过饭!快快叫船家弄呀!当心饿坏了肚子,谁管你呀!我没事,休养一天两就会好的。”

  李玉琪本也不饿,但无奈被她逼着,便跑到后舱去找船家,谁知连叫了数声,不见有人答应,方嘟起嘴回身欲走,突见后艄船板一动,爬出五个人来,正是那名掌舵老人与四名水手。

  他们可是吓破了胆子,一开始便统统藏了起来,这半天虽然己听不见动静,却还是不敢出来。

  若非李玉琪出声相唤,他们还说不定藏到哪一天呢!

  那五人一见李玉琪安然无恙,不由都暗中称奇念佛,一起围上来问长问短,打听经过情形!

  李玉琪人虽天真,但颇能自谦,不愿炫耀,连连敷衍了几句,吩咐他们准备作饭,便又回中舱陪伴环妹妹。

  不大会功夫,饭菜送来,李玉琪喂着葛玉环稍进汤类,自己也草草食毕,对葛玉环道:

  “环妹妹,我们怎么办呢?”

  葛玉环明白他言中之意,凄惨地道:“现在我还拿不准,若是中毒,四十九天之后,我还不知能不能活呢?无论如何,我也得再见母亲一面,死在家里的……”

  李玉琪听她这不祥之言,一俯身拥住环妹妹的香肩,激动地道:“环妹妹,你别说了,我怕死啦,我一定能为你医好的,那个女人不是说我一定可以为你知治嘛,你……”

  葛玉环见他如此依恋自己,心头既安慰又凄凉,也一时激动得浑身发颤,无力地围住李玉琪的头颈,凄然一笑,道:“好哥哥,我何尝愿意死呢?万一我真的死了,我求你将来,到这太湖马迹山来,寻回我父亲与兄长的尸骨,运归故里下葬,算是替我尽些孝道,妹妹我虽死在九泉之下,也十分感激哥哥的!”

  说着说着,竟真如死别在即,双双拥抱着涕泣起来!

  这并非葛玉环杞人忧天,实乃她深知冰毒之害,中者九死一生,鲜少医痊,虽然李玉琪说是能医。

  一者她知道李玉琪虽具绝学,却不幸大分部忘却,二者自觉到体内气血瘀滞不畅,除上半身经脉之外,小腹以下,己完全瘀塞。

  此种现象,对练武之人来说,己接近走火入魔不远,即使不死,也必然半身不遂,何况若再加冰毒发作呢?

  因此种种原因,葛玉环只当是生望已断,眼看要与心上人永隔,怎堪割舍,又怎能不泪下数行呢?

  李玉琪虽不知道这些,但闻见环妹妹凄婉之语,意似诀别一般,他怎能不跟着流泪呢?

  两人啼泣多时,葛玉环劫后余生,虽服下灵药,将震伤治痊,但到底因被那冰毒所制,人仍然萎顿不堪,不知不觉,在哭泣中静静睡去。

  李玉琪见状,慌忙也止住眼泪,悄悄为她抹干泪痕,盖好棉被,也悄悄解衣睡在葛玉环的身旁!

  只是,由于下午一番经验,他怕贼人去而复返,乘梦暗袭,不禁提高了几分警觉,不敢过份睡熟!

  果然,半夜里,他听到远处阵阵水声,立即披衣坐起,方想出去查看,却又闻得那水声未袭向自己的坐船,因此便也懒得过问。

  一坐儿工夫,他听到前后巨船上,皆起响起,浆声与帆索滑落之声交作,十分嘈杂。

  再等一会,那前后两只巨船,竟各向后方倒退回去!

  于是,他放心地重新睡倒,不料在微风中竟送来几声凄绝的娇声和唉声悄语,道:

  “唉!狠心的冤家呀!我娄飞燕当真是不值一顾吗?”

  李玉琪陡然一惊,心中十分愧疚,不过他可不知道类飞燕言中的冤家是他,否则,非追出去解释清楚不可!

  此际,他听见两船渐渐去远,复又重新睡去,其实,这都是阴差阳错,无论是谁,都不须愧疚于心!

  冷面玉女娄飞燕一念所及,只考虑背叛师门,事非武林所许,却未曾想到大义灭亲正是正宗侠义道义之所在。

  当然,这并非她的错误,因为她生长邪门中,虽说是出于污泥,不杂其秽,却多少受了黑道人观念的影响!

  否则,她当时若按其师叔所作所为,生出‘大义灭亲’的正义感,从此断绝家门,跟着李玉琪两人,则不但将来,能偿她完美心愿,甚至还可在李玉琪扫荡魔窟时,救出其父之性命呢!

  但当时,娄飞燕思未及此,误会李玉琪故意相欺,伤心遁去。

  只是她匆匆遁走,下得帆船,心中又突然觉得不舍,她盼望着李玉琪能够追出来寻她。

  偏偏阴差阳错,葛玉环就在这节骨眼上醒转,使得李玉琪急于探视他的环妹妹,而未能出舱!

  娄飞燕在岸边踌躇等待,半晌也望不见李玉琪半丝人影因之热炽的希望竟被泼上一盆冷水,伤心幽怨,一时齐集,慢慢一跺蛮靴,方才失望而去。

  那南七省黑道被娄立威组织得极为严密,到处都有设秘密分站,娄飞燕贵为盟主爱女,当然清楚她父亲各处的布署。

  故此,她并未走出多远,便在太湖处找着了一所分站。

  此际,天色已经人夜,她经过一阵感情上的折磨,不但心情上心灰意冷,而且身体也十分疲倦。

  因此,她仅吩咐站主持人,乘夜将阻住李玉琪坐船的两只巨船撤走,将断魂煞狄福的尸体收回,便自在分站中一所静室内休息下来!

  但实际上她怎能睡得安稳?想前想后,脑海中尽是李玉琪的潇洒身影。

  她又恨又爱,一方面为他的薄幸伤感,一方面又放心不下他的安危,因为那分站已晓得下午李玉琪杀伤狄福及一干太湖水路兄弟之事。

  均愤愤欲为这些人报仇,他们虽未向娄飞燕说明,但她却能够从他们面带怒色的表情里视察出来。

  因此,当午夜来临,她忍不住心底的那一股关注之情,起身重行召集分站上数位黑道人物,对他们道:“现在各位分成两批,随我去弄开那两只巨船,以免明早被葛家兄妹破坏,对于其他的事,想来黑煞手罗巡察,早已经飞鸽幕阜,禀报家父请示机宜了,所以我们暂时都不须过问,家父必会为我狄师叔报仇的,再说,凭我等数人之力,不但无能奈何葛氏兄妹,反会多陪上几条性命呢!”

  人类本多贪生怕死,尤其黑道中宵小之辈更是如此,他们听得冷面玉女这么惮忌那葛氏兄妹,哪还敢放肆?

  故此,众人果分成两批,只悄悄收起狄福的尸体,将两只巨船撤走,并不曾令人去凿李玉琪所乘的坐船。

  而冷面玉女娄飞燕一想自己既然在此地安心不下,便也随着一只巨船,航入太湖了。

  她凝立船首,闪闪双眸,注视着无灯火声息的两桅帆船,闷想着那边正熟睡着的心头爱宠,对自己却偏是薄幸无情,不由得泣然悲叹,喃喃地自语起来!

  李玉琪在舱内,耳灵目聪,听得是十分清晰,虽不了然于意之何指,却被那凄绝的音调感动得一凛。

  同时,自觉受娄飞燕赠药指导之恩,无以为报,心中更十分愧疚!暗决定,将来再遇着她时,必将好好地报答一番!

  一宵无话,次日清晨,船家醒来,不见前后阻路的两只大船,兴奋奇怪,赶紧向李玉琪报告!

  李玉琪淡淡一笑,使吩咐船家,调转船头,再按照原订航程,循运河转入长江,直溯上行,赶弛汉水。

  不多时又复转入运河,扬帆向镇江方向驶去,舱中,葛玉环也已醒来,只是仍觉得浑身乏力!

  李玉琪天生情种,体贴温柔,目下因被那忘忧木气熏得人显得有些儿天真稚气,反更因具有痴憨之气,而逗人怜爱了!

  他对于葛玉环已深具依赖亲切之心,目前瞥见她卧床不起,病态娇弱,便不禁心中发慌,恨不得以身代替。

  当然,事实上并不能尽如理想,葛玉环不但不能起床,甚至连抬臂转身,都觉得劳累无力。

  李玉琪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勤快地为她擦脸喂食,作尽了一切杂事不算,还从早到晚一直陪伴在她的榻边。

  葛玉环身受情郎照顾,心间喜煞,也悲煞!她是喜欢情郎的情重如山,但却悲自己命运多麦,不久人世。

  她对于自己的病体,实在无什么希望,原因不仅是冰毒难医,使体内真气凝滞,而且腹中穴脉阻塞的情形,亦是练武之人生平大忌!

  她知道,这种情形若继续到数日以上,便要身体瘫痪,永不得愈。

  她既然深爱上眼前人儿,暗拆以终身相许,却怎肯以这等可怕的残废之躯,误他终生呢?

  所以,到那时候瘟瘤已成,即使自己能够不死,她也不忍再与李玉琪相处下去了!

  葛玉环私心中如此忖度,怎能不暗里垂泣,伤心欲绝呢?

  因此之故,一连三天,她虽然强颜欢笑,以避免令李玉琪看穿伤心,暗中却早就柔肠寸断,芳心碎裂了!

  李玉琪玲拢心窍,虽不知环妹妹暗中的思想,却了解她的不欢,只是,他却不敢当面提及,怕触动了她的悲怀。

  三日后,船抵镇江,镇江虽然是个十分热闹的城市,但李玉琪却也无心再登岸去玩耍了!

  故此,翌日清晨,帆船又扬帆再发,径驶入滚滚的长江而去!

  长江,乃我国第一大江,又名扬子江,长约九千九百六十余里,曲折雄伟,水势滔滔,波浪滚滚,舟行其中,颠波起伏。

  李玉琪坐船虽不算小,挂满双帆,逆水而行,却仍是速度大减,而且还时常摇荡不定。

  葛玉环从熟睡中被摇醒过来,一睁眼正瞥见李玉琪坐在身畔,双目呆呆注视着窗外出神,雪白俊秀的颜面上,却同时表露着数种新奇、惊讶、焦急、虑愁等不同的情绪!

  葛玉环骤见李玉琪面上,流露出各种不同的情绪,知道他一半是被那长江的景物吸引而发,另一半则是为自己的病体而担心!

  她瞑目思忖:“他过去是何等的天真与无忧啊?虽然他不幸遗忘了过去,但却并无损于他的快乐,为了我这该死的无能,受到了致命的重伤,竟将他那唯一的快乐都剥夺了!

  我……我该怎么办呢?”

  她惶惑地想不出头绪,再睁开眼来,看见李玉琪仍然在凝目出神,一动也不动,活像是一具玉雕的塑像!

  这一种情形,如同是一方巨石,击中了她的心房,使她的心头巨痛不已。

  而一种深厚真挚的爱怜,也自巨痛中升起,使她顿时忘记世间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病体。

  她激动地悲唤一声“哥哥”,娇弱绵软的身体中,不知从何处腾生起一股力量,使她随着那一声呼唤,将李玉琪抱搂在怀里,悲戚戚地垂起泪来了!

  李玉琪正在出神,被这个突来的声音与动作吓了一跳,直到他倒在环妹妹的怀中,才弄清是怎么回事。

  他星目一转,陡地挣出葛玉环的情抱,哈哈一笑,道:“哈哈,环妹妹,你好了吗?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呀?”

  说着,眼光在葛玉环周身一转,赶紧取过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肩上,继续道:“你看你,也不穿件衣服就起来,当心着了凉可怎么办啊!”

  葛玉环一时激动,抱着李玉琪暗中垂泪,虽被他挣出怀抱,心中却仍在悲伤,所以,李玉琪说的第一句话并未听清。

  乃至李玉琪持衣披在肩上,方才惊觉,闻言顾盼怀中,果然只穿着一件轻薄绸质的睡衫。

  那绸衫极薄,一点也掩不住巍巍酥胸与那似雪白的粉颈。

  故此,她不由觉得羞郝异常,红晕泛起,赶紧拉棉被掩住胸前,抬螓首白了李玉琪一眼!

  但目光一触李玉琪开心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李玉琪星目电闪,瞥见她的双颊绯红,泪痕满颊,心头一惊,急急收起了笑容,问道:

  “环妹妹,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呢?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啊?那,那快点躺下来再睡会儿吧!”

  葛玉环素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笑着道:“谁说我哭了?我……”

  一句未毕,陡然周身打个寒战,立即觉得小腹下有一股冷冷的气流,循着血脉向四肢逸散。

  葛玉环芳心一沉,知道是冰毒发作,赶紧卧下,盖上棉被住口不言。

  冰毒好生厉害,这会儿,还不过刚刚发作,葛玉环颊上的两朵羞红,立即被冻成了苍白!

  李玉琪一见环妹妹的神色有异,更是吃惊,伸手一摸薪,她的头脸,竟然是触手冰凉无比!

  李玉琪“哎呀”一声,问道:“环妹妹,你觉得冷吗?是不是冰毒发作了呀?”

  葛玉环此时,只觉周身如入冰窟,两排玉齿不由自主捉对儿厮打,连话都说不出来,而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李玉琪又痛又怜,一脚跨到榻里,把窗子紧紧关上,然后又盘膝坐下,将双手伸入被里,说道:“环妹妹,来,我给你在伤处按摩一下,那个娄姑娘不是说过,只要每天四次按摩,七七四十九天一过,就能好的吗?”

  说完,被中双手已抚在葛玉环的小腹之上,隔着一层轻绸睡裤,上下左右,按摩了起来!

  葛玉环虽然明知是被迫无奈,却仍然“嘤咛”一声,羞怯难安,迅速地闭起眼来,不好意思再睁。

  李玉琪可不知她是怕羞,闻声直当她冷得难受,心里大急,同时,手底下一层衣服极为滑溜,按摩起来颇为碍事,一生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竟将手探入衣里,直接在小腹之上抚动。

  葛玉环因之更是怕羞,一缩身钻入被里,连螓首也藏了起来!

  只是,她却觉得,李玉琪一双手掌,掌心如两团火炭一般,在伤处按摩一阵,身上的寒意,立即褪去不少。

  更奇怪的是腹中那一团冷气,此时竟不再四散窜逸,反而又凝在一处,似有灵性般与那外来的热气对抗。

  一盏热茶工夫,葛玉环周身寒气尽除,痛苦全失,自觉腹中那一团冷气,似化成一方硬块,潜伏在腹内。

  显然那冷气的力量,已被李玉琪火热地按摩,消去了不少!

  李玉琪却不知环妹妹感觉如何,双掌因之不敢停止,仍在那方滑溜细腻的小腹上,上下交驰。

  他一心只为环妹妹医病,再加人本天真,倒无任何杂念欲念!

  只是,那葛玉环寒痛一退,却忍不住面红心痛,娇喘气促了起来!

  一会儿工夫,葛玉环忍不住呻吟出声,娇躯紧跟着抖动了一下,纤手无力地捉住李玉琪的双手,示意他不要再动!

  李玉琪觉得十分奇怪,拉开棉被一角,向里面探视,只见她双颊徘红如火,娇喘促急,樱唇含笑,凤目微闭,不但了无病容,更另具一种说不出来的媚态,李玉琪心中不解,忍不住问道:“环妹妹,你好些了吗?”

  葛玉环“嗯”了一声,凤目一启,瞥见李玉琪那满面关注之情,她不由嫣然一笑,道:

  “我已经好了,谢谢哥哥替我……”

  那“按摩”两字,未说出口,便自咽回,自觉得万分羞郝,便立即又闭住双目,继续道:“哥哥,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出去玩吧。”

  李玉琪心中稍宽,果然依言,为她盖好棉被,踱出舱外!

  此际,坐船早已转入长江,李玉琪初睹这多滚滚江水,浩渺烟波,便自在船头上摇头晃脑,吟哦徘徊了起来。

  正在此时,李玉琪舟船之分,突然追上来一只异样快船,那部形似一梭,长有三丈,宽仅十尺,比平常常见之船,窄了一半。

  最奇的是船身自上而下,漆成两色,前半部其红似火,后半部却是其白胜雪,真是奇怪!

  自桅杆上中分为二,便连那一片孤帆,亦是如此!

  那时节,江船海舟,油漆多用原色,似这种采用红白两色的漆法,可以说是决无仅有的。

  故此,那只船驰行江上,醒目异常,任何人看了,都不由打量上几眼!

  李玉琪童心特胜,瞥见那船漆得有趣,更加不肯放过,而留神仔细打量。

  但见那只船,挂满独帆,虽然也是上行逆水,速度却并不慢,刹那,竟尔越过李玉琪两桅坐船,向前驰去。

  李玉琪神目如电,锐利异常,早已把那船上的一切,看了个清楚,而更加称奇不止。

  原来,那怪船的掌舵者,并非人类,却是一个巨大的黑猩猩,那猩猩周身黑毛,油光滑亮,因为是坐着,看不出高度。

  但从那一颗如斗的大头上推测,最少比人类高过一头,只见它一臂掌舵,意态悠闲,似乎对操舟十分熟练。

  李玉琪觉得好玩,正准备进舱去告诉环妹妹,突瞥见那怪船船舱之内,走出来两个一红一白的绝色女子。

  李玉琪目力明察秋毫,两船虽然愈距愈远,但那两个女子的脸目,他却仍然看得清楚!

  故此,他目光一触到那两个绝色面孔,心头不由自主猛地一震,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之感,陡然升起。

  也不知站立了多少时候,李玉琪仍然想不起半点线索,再抬头看时,前面那船,已不见半点踪影了。

  他怅然地在船首徘徊,脑海里漫无目的地回忆过去。

  但是任凭他绞尽脑汁,除却自杭州迄今的一段生活事迹之外,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事情了!

  此时,天已近午,船家来请他用饭,李玉琪漫应一声,踱进舱房,意外的,葛玉环已然起身,正在端整桌上的菜饭呢!

  李玉琪惊喜参半,跳过去拥住葛玉环,无限关怀地问道:“环妹妹,你可是全好了吗,怎么一下子就起来了呢?小心再受了寒,可不是玩的啊!”

  葛玉环浅笑盈盈,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了他一眼,旋即伏首将王颊贴在他的怀中,温柔地道:“哥哥,我觉得好多了,所以才起来洗了一个澡,你不知道,好多天不曾洗澡,身上腻得要命,我想,现在我觉得有力气啦,只要能每天……按摩几次,一定会把冰毒迫出来的!”

  李玉琪见她粉脸上通泛红晕,显得更是美艳异常,尤其因两人贴身相拥,那自葛玉环衣领中,透出的阵阵幽香,扑鼻而入,十分醉人,使他忍不住猛嗅了几下,笑着道:“刚才我摸着你身上一点也不腻嘛,怎么你……”

  葛玉环闻言,双须更红,她连忙举手捂住他的嘴唇,一嘟红唇,佯嗔白了他一眼,道:

  “哥哥坏死啦!再说我可不依你,啊,你敢咬我,看我不拧你。”

  原来,李玉琪被她的纤手捂住,顽皮地在她手上轻咬了一下,瞥见葛玉环欲拧他的脸颊,双手一松,倒退三步,嘻笑着辩白道:“谁叫你不让人家说话,捂人家的嘴嘛!你拧我,我可不怕!”

  葛玉环瞥见他一付赖皮的天真之态,不由故意逗他说道:“不怕还跑?过来乖乖让我拧一下,算是没事,否则我可不依!”

  李玉琪接口道:“好,好,让你拧,不过我可有条件,否则我也不依。”

  葛玉环眨眨大眼睛,道:“你想怎么样?”

  李玉琪故意刁难小说,走上前凑过脸去,道:“嗯,你要拧就拧吧,拧完了咱们再说条件。”

  葛玉环故意一竖柳眉,狠狠作势,却是轻轻地拧了一下李玉琪的面颊,同时边拧边道:

  “哼,我有什么不敢,怕你会吃人吗?”

  李玉琪“哎呀”一声,伸臂圈住葛玉环纤纤细腰,苦脸皱眉,道:“你好狠心,拧得人家痛死了。不行,我还得咬一口才够本!”

  说着,也不等她答应,骤然间双臂一紧,将环妹妹拉入怀内,闪电般对准葛玉环鲜红的樱唇咬下。

  葛玉环一闪未曾闪开,双唇立被咬住,起初,她尚在故意挣扎,渐渐地,不但不挣扎,反紧紧向李玉琪怀内偎去。

  也不知经过多久,李玉琪放松了已然绵软得几乎溶化的葛玉环,望着那被咬得有一圈白痕的樱唇,得意一笑,引得环妹妹送他个白眼,又羞又喜地推他坐下,恨恨地道:“你呀!

  真坏极啦!就是不肯吃半点亏,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就要……好啦!饭都快凉了,快吃吧!”

  李玉琪剑眉一扬,又是得意一笑,方才举筷。

  饭后,两人回到中舱,李玉琪便将方才所见,全部告诉了葛玉环,她闻声亦自称奇道:

  “这是什么人物?竟能役使野兽,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呢!真奇怪。”

  李玉琪兴趣盎然地道:“环妹妹,终南山有大猴子吗?如果有,咱们将来也可以去捉一头来养养,岂不很好玩吗?”

  葛玉环白了他一眼,佯嗔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好玩,真没办法,我……我,哎呀,不好,那冰毒又发作了,哥哥,我好冷啊!”

  李玉琪闻言,霍然而起,先去关上门窗,再将她抱到榻上卧倒,边为她脱去绣鞋,边怨她道:“都是你,好端端地偏要洗澡,才又引起的嘛,快让我再按摩一下吧!哎,真急人!”

  说着,早已将她的罗裳解开,而葛玉环却也只剩下发抖的份儿了!

  李玉琪为她盖上棉被,复又盘膝坐好,用双手在伤处,急急按摩。不一刻钟又将冰毒压伏下去!

  葛玉环有过了一次经验,倒不再觉得十分害羞了,她乖乖地闭目让他按摩,一觉得寒气消去,立即睁眼止住道:“好啦!哥哥,我已经不觉冷啦!你……也躺下睡会儿吧!”

  “下次可不许随便起床啦!否则我可不再给你按摩了。”

  葛玉环寒意既失,人已恢复正常,因见他说得认真,便道:“是,大夫,下次不敢啦!”

  说着,笑了起来,逗得李玉琪也跟着哈哈朗笑不止。

  其实,他俩均不知道,那冰毒复发实与起身洗澡无关,它每隔六个时辰发作一次,如不医治,一个时辰之后,也便会自动止住。

  只是,那滋味却不好受,周身不但是如坠冰窟,血脉也因之渐被冻凝,使血管渐趋硬化。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硬化的血管破裂,便是仙丹也难再医了!

  葛玉环初中冰寒,前三日因不发作,寒气紧集下腹部,侵压血脉,故尔才使她感觉血脉淤滞,运气不畅,周身乏力。

  三日之后,冰毒全部侵入,按时循血脉串行周身,腹部这压力一减,血脉畅通,自然便有了力气,而在冰毒不发作时,如同好人一般。

  只是,在此四十九日之内,冰毒未除之时,却不能随意提运真气,因为,她那伤处距丹田气海甚近,只一提运,冰毒必被触发,随真气而行,不但使运气者周身发冷,还会自速其死!

  若按李玉琪一身功力,只须将本身三昧真火,输入葛玉环体内,何消半盏茶时,必能将这冰毒全部炼化。

  只是,李玉琪蒙受忘优本之害,遗忘往事,过去所学一点也记不起来,空放着一身绝学施展不出。

  其实,若换上别人,或李玉琪所学非是两仪降魔神功,则虽然按时按摩,亦无半点用处。

  否则,若仅藉按摩之法便能济事,那冰毒掌也称不上是武林人人惧怕的绝活了。

  而只有长白神医公孙愚所制“火阳丸”,或是双首老怪的“亢火丸”,堪能解救的了。

  故此可见,那按摩必须具有绝顶的内家神功,将自身三昧真火,迫入掌心,方能济事。

  李玉琪不懂此理,只知按摩,本来无效,只因他心急环妹妹病体不痊,又知道火能克寒这个道理,故此在他行使按摩之时,心中自然恨不得集聚全身热力,去溶化他环妹妹身上的寒气。

  偏偏所练的两仪降魔禅功,有异于一般武学,不须要调神提气,只此一念方动,体内之阴神,立即将其本身的三昧真人,导入掌心之中,以为环妹妹卸寒,故而方才有效。

  若换上别人,或李玉琪过去所练非此禅功,那便是整日按摩,亦是只有看着葛玉环受冻苦挨的份儿了。

  这是题外之言,暂且不提,且说李玉琪两人,在榻上并头而卧,谈谈笑笑,时光过得很快,不知小觉天已入暮。

  李玉琪不明冰毒发作之理,硬不准环妹妹起床,亲自将饭菜搬来,喂她食下,饭后闲谈一会,葛玉环寒冷又己发作。

  李玉琪急急按摩,将之压下,谁知午夜与次日凌晨却又发作了起来。

  这时,李玉琪有了些经验,才知道那冰毒乃是按时而发,并非受外界影响!故此,也不再坚持不让葛玉环起床了!

  因此,在按摩之后,葛玉环起身下榻,先为李玉琪束发结巾,方自慢慢地梳洗一番!

  李玉琪因觉得环妹妹病情已趋明朗,果如那娄飞燕所言,自己可以制住冰毒,但等四十九日之期一满,便可痊愈。

  因此他的心情十分开朗了,一等葛玉环为他整好头发,立即踱出舱去,眺望江上景色!

  哪知,方一到船头之上,立即便望见昨日那一只怪舟,自后方疾逾奔马般飞驰追来。

  李玉琪心中奇怪,皱眉一想,却又恍悟道:“昨夜那船必是停在某处未走,而我们这船,因为一夜未停,故才赶过他去的吧!”

  他自言自语,一句方尽,身后立即响起串银铃儿笑声,道:“哥,一大早你独个念什么咒啊!”

  李玉琪回身一看,可不是葛玉环正站舱边,对着他盈盈送笑吗?

  李玉琪哈哈一笑,指着后方,道:“环妹妹你看,昨天我对你说的那只怪船,正在追我们呢。”

  葛玉环闻言,踱至船头,纤手挽住他的右臂,顺着李玉琪的手指处望去,果见一只半红半白的怪艇,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

  葛玉环秀届一颦,转头望了李玉琪一眼,道:“你怎知人家是追我们啊!是不是昨天看到可疑之处吗?”

  李玉琪闻言愣了一下,方道:“对啊?我怎么知道是追咱们呢!除了那大猩猩吧!”

  说着,转头再望,见那船就在这一刹时间,已然落后不及三丈,船上人物,也已经可以看见了!

  李玉琪此时,向那船后艄望去,但不料想,掌舵的不但不是好玩的大猩猩,反而是一个身材削瘦,面目焦黄的青年。

  他失望之下,唉叹了一声,虽然两船相距三丈,但那掌舵的青年,可能因处于下风之故,竟能够听见。

  眨眨眼,两船已成为平行并进,那青年似有意若无心,竟将舵轻轻一推,斜斜欺进丈许。

  更同时,还瞪起一双精光四溢的大圆眼睛,一个劲向两人打量不休。

  葛玉环被人看得粉面一红,垂首对李玉琪低声道:“这人好没规矩呀!怎么可以这么看人呢?哥哥,咱们回去吧,我的身上觉得有些冷呢!”

  李玉琪赶紧扶着她回舱,边走边低声道:“奇怪,这只船不是昨大的那一只吧,怎么不但猩猩不见了,连船主也换了个小子呢?”

  葛玉环见他念念不忘猩猩,心中既好笑又好气,正欲回答,眼角扫处,却瞥见邻部青年,不知何故!他们那船突然将船帆落下一半,而船速顿时慢下一半,与自已坐船速度相等,并行前驶。

  并从舱中另唤出一个与他面貌相同,一色打扮,面目同样焦黄怕人的青年出来,对这边指指点点,低声谈论个不休!

  葛玉环此时,虽知自己的身体未曾复原,不能与他人动手过招,却有恃身畔哥哥的神功妙绝,不但无所畏惧,而且瞥见那两人所谋的样子,反而是气往上冲,不想进舱去了!

  她低声对李玉琪一说,两人也径自凝立舱前,对那方望去!

  邻船后出来的那个青年,瞥见李玉琪转过身来,惊讶得啊了一声,瞪着一双黑白分明与他的面目极不相衬的大圆眼睛。

  怔怔地盯在李玉琪面上,眨也不眨,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对舱中一声低啸,立即有一只巨大的黑狸猩,蹒跚钻出。

  李玉琪一见,笑颜遂开,立即指着葛玉环道:“环妹妹,快看,那不是只大猩猩吗?”

  其实,葛玉环早已看清,那大猩猩果然高大,比他身畔的一对怪青年,几乎高出两个头来,双目深陷,鼻孔翻天,口大如盆,耳大如箕,一点也不好玩,反觉得狞恶得有点怕人!

  那猩猩来至后艄,伸出巨掌,接过船舵,轻轻向外一推,那快艇立即斜挤过来,堪堪便挤到李玉琪船上。

  葛玉环与后舱船家望见,一起惊呼,方欲喝止,那猩猩将舵往里一拉,那只船亦即又正过方向,紧靠着李玉琪的坐船,平行并驰起来。

  这一下操舟功夫,确是独到,船家虽觉得那猩猩狞恶怕人,却又不禁都佩服它的灵慧与熟练。

  李玉琪更乐得拍掌叫好,为猩猩喝采。

  这几个动作,在那时一连串发生,为时极暂,邻船两个青年,一等两船靠近,对望了一眼,立即一同施展身法,飘越而登上李玉琪坐船的船头,停立在李玉琪两人五尺之前。

  那两人这一露功夫,李玉琪倒不觉得如何,但葛玉环却陡然吃了一惊,同时心中暗忖道:“看不出这两人其貌不扬,一身轻功,分明已达凌空步虚至高之境,比娄飞燕还要高出几分呢!若两人是南七省黑道人物,奉命前来寻仇,凭哥哥一人,怕也挡不住人家的联手合击吧!”

  她想着,不禁有些儿紧张,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李玉琪的左手,暗自示意留神!

  其实,她也实在不了解李玉琪到底会多少武功,虽然那两人的轻功,果已达到了凌空步虚之境,堪飞纵一十二丈,功力已具有非数十年不能练达的纯青火候,但如果比起李玉琪来,却仍是小巫见大巫。

  此时,李玉琪虽已不能主动的施展出他过去所练的至高武学、掌法、剑术,但却耳灵目聪,反应佳绝。

  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能看出敌人攻来的路数,而自然的、有效的、毫无意识使出过去所习绝学,趋避反击。

  故此,在目前他这种真灵蔽塞的情形下,却仍能应付一切强敌,而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不同的就是有时候他使出某一招式,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罢了!

  其实,那两人并非是来找仇,他们之所以纵上船来,只不过另有隐衷而已。

  那两人在李玉琪面前五尺处站住,先不开口,一直上下打量李玉琪。

  他们那四只与面貌不衬的黑而圆且灵活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喜、讶异、嫉怒等复杂的表情。

  只是,那两张不堪恭维的焦黄面目,不但是丝毫不变颜色,更甚至可以说连一根毫毛,都不曾抖动过一下。

  李玉琪心无城府,洁似白纸,目睹这两人奇怪的行径,倒不惊惧,也一直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人!

  倒是葛玉环沉不住气,她只觉得面前的空气,似突然凝固得使人窒息。

  目睹那两人奇异不动生色的面孔,头皮发炸,疑是恶鬼临尘,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娇声叱道:“两位骤临鄙船,所为何事,请速言明,免生误会,否则,别怪我哥哥不客气,要下逐客令了!”

  那两人闻言,霍然而惊,大眼睛里,各掠出一丝讶异之色,对望一眼,右边一人突然拱手为礼,发话道:“请问见台,高姓大名,仙乡何处?能见告在下……兄弟吗?”

  那语声清脆圆润,极为好听,不类男子,更不类似他那长相之人所发,且不知何故,语音中略带颤抖,激动异常。

  令人闻之,自然有一种凄楚怜惜之感,若非四人对面而立,李玉琪两人几乎怀疑非他所说!

  葛玉环闻言,心中喊糟,只当又是黑道中找那什么蓝衫神龙,故不等李玉琪开口,立即接言道:“他是我哥哥,姓葛名大智,祖居终南葛家堡,年前晋京省亲,目前正欲回里,两位好汉登临鄙舟,就为着这个吗?”

  那两人闻言,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的光芒,瞬即略带厌恶地看了葛玉环一眼,径又直视着李玉琪,另一人意犹未尽地问道:“那位姑娘所言,可是真的吗?”

  语声同样圆润清脆。

  但葛玉环见他竟不信自己所言,顿时大怒,正待发作,突又忍下,忿忿转头他视,不再理会两人,耳中却听李玉琪敞声一笑,道:“阁下既不信舍妹所言,就烦阁下替小生起个名字吧!”

  那两人闻官,眼中忽显出不安之意,右边一人急忙解释道:“兄台请勿误会,在下兄弟实觉兄台太像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故才冒昧登船相询,尚请海涵,在下兄弟就此道别。”

  说完,双双拱下为礼,也不等李玉琪回话,立即又同时施个身法,飘过船去,直似是风吹柳絮一般,了无半点声息晃动!

  那两人一落自己坐船,对后面掌舵猩猩一打手势,各回头又瞄了李玉琪一眼,先后钻进舱去。

  那猩猩手足并用,一脚朝船舵一推,船首斜向外方,双手抓住一根长索,用力一拉,那一片半红半白大帆,立即挂满,兜起劲风,全速向前方疾驰,一刹那间便出去一二十丈,端的快速至极!

  两人来得冒昧,去得突然,给李玉琪两人留下了满腔疑云,在胸中纠缠!

  葛玉环是疑惑两人,可能会是南七省黑道人物,李玉琪却显得又陷入深思苦虑之中。

  原来,李玉琪听力敏锐,那两人虽入舱内,但所说之言,却仍能听见,而听得其中一人一入舱内,便深深唉叹一声,道:“琳姐姐,那人怎么这么像玉哥哥呀?可恨那女人不让他开口,我看八成是玉哥哥被那……骚女人迷住了,不敢实说的……”

  这一人还未说完,另一人接口道:“瑛妹别乱说,你我与玉弟弟分开这么多年不见,谁知道彼此长成什么样子?再说玉弟弟性情我最知道,外和内刚,英勇有为,决不可能屈服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方才,我将那女人仔细查看一番,人家明明也是个黄花闺女,你怎能骂人家呢?不过……我也有点怀疑,那人实在同玉弟弟长得太像了,还有……对了,那姑娘不是说终南人士吗?为什么那人口带鲁音呢?”

  另一惊喜道:“真的吗?琳姐,那你刚才怎么不多逗他说两句啊?走,咱们叫‘黑子’再驶回去问问看,如果这样,那必是玉哥哥无疑了……”

  另一人连忙拦阻道:“琪妹妹,算了吧?你总是这么性急,反正咱们与他在一条江里,不怕找不着,何必又急于一时呢?如果他真是玉弟弟,这么隐姓埋名,也必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何必又急急地点破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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