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水里的鱼和82年的自行车
河豚科技。
“何总。”
秘书推门进来。
何人可不悦擡头。
早上已经有三家企业上门来求合作，都被他不耐烦地打发走了。
人工智能是风口，也是噱头。
好多人其实不太了解AI是什么，但是都想沾一沾河豚的名气，只要项目能写进财报，下一季度的市值肯定就稳了。
“又是哪家？”
何人可明显是忍着巨大的不悦。
秘书犹豫了一下，有意用眼神暗示了下躺在按摩椅上玩游戏的吴佳宝。
“福禄寿国际海鲜大酒楼。”
“你再说一遍？！”
何人可摘下防蓝光眼镜，都给气笑了。
吴佳宝见状，忙把游戏静了音。
“海鲜酒楼？？你认真的？！”
何人可真不是有意鄙夷餐饮业，但情况的确是有些离谱。
“海鲜酒楼和AI，就像是水里的鱼和82年的自行车，能有个毛线关系？”
秘书窘迫地低下头。
早猜到是这个结果。
“福禄寿愿意出两千万。”秘书小声道。
吴佳宝无意听到两千万，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卖海鲜还真赚。”佳宝道，“诶！叔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特么……考虑个锤子！”
何人可双手叉腰，在办公室里开启暴走！
两千万，将侮辱值拉满。
秘书补充：“对方说了，如果合作达成，他们福禄寿国际海鲜酒楼，可以更名为：福禄寿国际海鲜智能餐吧。”
天！
何人可一扬剑眉，帅哥都被逼得直接翻了个白眼。
他要是年龄再大点，估计能被直接气到脑梗。
“我辛辛苦苦创办河豚？是为了接这种业务的？！”
半晌，何人可扭过脸儿，厉声质问秘书和佳宝。
秘书进来前就做好了碰一鼻子灰的准备，现在求仁得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吴佳宝则对秘书挤挤眼睛，让他先出去，示意这里他来处理。
“叔儿，你之前不是也说要做‘二十四行’的吗？”佳宝走过来耐心劝道，“餐饮行业，早晚要涉足。现在福禄寿上门斥巨资求合作，我觉得挺好。听说，这家叫福禄寿的字号，在北上广都有分店，现在还签了对赌，准备上市。”
“你别劝我！”何人可请吴佳宝赶紧打住，“我又不是A股，是个人就能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第一条就是要远庖厨。”
顿了顿，何人可仍觉得拒绝得不过瘾，索性丢下手里的电容笔，绘声绘色地阴阳怪气起来。
“海鲜酒楼+AI，我唯一能想到的合作场景：就是有天张三走进‘福禄寿国际海鲜智能餐吧’。
机器人服务员问他：您好，请问想吃点什么？
张三说：来只帝王蟹吧。
机器人通过面部识别分析张三的表情和语调，以及对他个人体检报告的读取，建议道：您其实更适合吃一盘西蓝花炒蘑菇，既降血压又降血脂。
张三转身就离开了福禄寿。全剧终。”
何人可的这段，明显是带着赌气了。
吴佳宝无奈，只得咂咂嘴，走过来跟他摊牌。
“行了！别酸人家酒楼了。”他在何人可的办公桌前点了点道，“这个活儿，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何人可桀骜擡眸：“怎么个事儿？你要弑叔篡位继承河豚啊？我这儿改你说了算呗。”
吴佳宝懒得耍嘴皮子，斜倚着坐上桌子：“实话跟你说吧，这家福禄寿海鲜酒楼的老板姓苏！是爷爷的掼蛋搭子。这周末苏总六十大寿，邀请了我们全家去参加生日party。爷爷这么深居简出，都已经答应了。所以，这位苏总，有来有往，给你个生意做的同时，又借河豚提高了自己酒店的逼格，双赢！”
“爸，深居简出？”
何人可七窍生烟！掰着指头就开始数。
“老爷子周一海钓！周二皮划艇！周三F1赛车！上个月刚组团去登过珠峰！下个月组织了85个人包团去北极科考。你现在跟我说，他深居简出？”
吴佳宝看出二叔要爆了，但还是不得已，从兜里掏出请柬，按在桌上。
“苏总的生日宴，不光搭上河豚的生意，还搭上了我俩！这是请柬，爷爷吩咐了，我俩必须到场！”
何人可怔了，一套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动作之后，他撚起桌上秘书留下的“福禄寿合作意向书”，无奈地问：“佳宝，这……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假如我不去，会有什么后果？”何人可依然不死心地问。
“爷爷说，你要是不去，明年咱们家十五宴的主题，全换成玲娜贝儿。”
吴佳宝下达了老爷子的最后通牒。
“去！必须去！”
何人可突然就踌躇满志了！立马想通。
玲娜贝儿当前，海鲜酒楼搭载AI功能，算个P！
“反正我也要做‘二十四行’，餐饮业早晚要加进来的。到时候让他们从智能点单做起，分析顾客的消费习惯和菜品热度，通过采集到的数据我们做成优化菜单设计模型；还有为食客提供个性化的智能客服；通过AI数字人搜集到的订餐数据，扩充我们的基础数据……”
何人可滔滔不绝，语气逐渐激动。
吴佳宝条件反射求他闭嘴：“得得得！二叔，这辈子我是真佩服你！所有的对谈，最后都能转到工作上去。”
何人可就是为AI而生的！
或者，他自身就是AI。
佳宝觉得无趣极了，不想当他的事业垃圾桶，拿起自己的那封请柬就要走。
何人可这才想起来追问他：“喂！你还没说，这位苏总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我好准备寿礼。”
佳宝折回来，郑重回答：“《狂飙》看过吧？这福禄寿的苏总，早年间就是菜市场卖鱼的。先卖鱼，后卖虾！最后卖到财富自由！现在人财大气粗，中年发福，伙夫头，啤酒肚，年轻时留下的满臂纹身也都撑开了。”
描述完，佳宝还大方附赠了一条有效建议：“你就记住，送的礼越浮夸越好！”
“越浮夸越好？”何人可思索了下，又不甘心地问佳宝，“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送什么得了呗！我一式两份，让秘书一起准备。不用你出钱。”
佳宝却伸出一根手指，神神秘秘地摇了摇：“我不送礼！就人去。并且，爷爷同意了。”
“你不送礼？”何人可一听又挠腮了，“凭什么？”
佳宝理直气壮：“因为那天我的人设，是何总的司机。给全家人开车。”
“开……车？司……机？”
何人可眉毛微微抖动，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是啊。二叔，您想。这种场合，只要爷爷一出现，那还不得轰动整个圈子！到时候有头有脸的，都来了！”佳宝漫不经心地解释，“还有，你这个钻石王老五再一去，那全城的单身白富美的期待值拉满，都得盛装打扮来生日宴守株待兔。所以，为了凸显你，我自愿隐姓埋名，当全家人的司机。”
何人可信他个标点符号！
他当面就揭穿这贼小子：“你就是想继续‘装穷’吧？生怕抛头露面，暴露了你是富三代的事实，被外头的女人给惦记上。”
“您说得一点没错。”吴佳宝得意地捂着胸口，轻轻一点头，肯定。
最后他友情提醒：“周末party，花团锦簇，二叔保重！”
说完，佳宝便昂首阔步地消失了。
徒留何人可独自一人，对着那份仿佛带着鱼腥味的“商业合作意向书”，相看两厌，哭笑不得。
……
“姐！周末的party我真的也要去吗？我都不认识人家。”
回家后，应晴捏着黎爽妈给的请柬，仍是踟蹰。
“去呗！”黎爽把自己衣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摔了出来，“这位过生日的苏总，是我妈的……”
黎爽本来想说“老相好”，但因为前两天和秦姝的龃龉，又膈应这不是什么好词儿。
“是我妈的老朋友。”她改口，“这人开了个连锁海鲜酒楼，以后我有机会带你去吃！”
应晴默默听着，有点好奇。
她的成长路径其实挺单一的，圈子也单一。
十年寒窗，真的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应晴父母的交际圈也有限，别说是参加某个连锁海鲜酒楼老板的生日派对了，他们家见过的最大的世面，就是某远亲科长的女儿结婚。
工作以后，更是没机会。
应晴天天加班，大学室友的婚礼，她一个都没参加，因为在外地，需要来回请假，公司扣绩效。
“这个苏总，人挺大方的！”黎爽又换了条裙子对镜在胸前左右比划，“说不定到时候现场抽奖抽IPAD和金镯子呢。”
“真的啊？”
应晴心动了，用殷殷的眼神望向黎爽。
黎爽微微一笑，见她财迷的样子，放下裙子，坐过来：“想碰碰运气啊？那就去呗！而且我跟你说，这种场合的请柬，是很难搞到的！现场很多青年才俊和富二代，对我们这些未婚的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懂的。”
应晴还是反应了一下，才“懂”：“是不是就是电视剧《欢乐颂》里樊胜美说的‘掐尖儿’？”
黎爽“呵”了一声，没回答，而是先揶揄她：“你还有空看电视呢？”
“那部电视剧里有职场的内容，所以我瞅了几眼。”
应晴不好意思地笑笑。
别的电视剧她确实没空瞅，很多年她都没完整地追过一部剧了。
热情和时间，全贡献给了工作。
“差不多就是‘掐尖’的意思吧。”黎爽爽利地一抖手里的衣服，重新站起身，“不过你别这么类比，咱们可不做樊胜美，多晦气啊！”
应晴歪过脑袋，继续欣赏黎爽的“时装秀”。
她刚换上一条淡紫色的一字肩抹胸裙。
“姐，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黎爽旋了个身，自己也觉得很满意。
随即，她顺手摔过来一件衣服，吩咐：“应晴，那天你就穿这件！我再找个造型师，当天给我俩做个艳压全场的造型！”
应晴手忙脚乱地接过衣服，翻开商标，上面竟然写着：DI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