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林织秋去办公室写工作日记,两行人在大堂分开了。
经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叫住姚郁庭:“姚先生,有您的包裹。”
姚郁庭接过一看,是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里面有瓶酒,赵衍明送来的。
他还附送一张卡片,说知道姚先生没参加自己的晚宴,特意送了瓶酒,以示慰问。
姚郁庭把卡片揉成团,“欺人太甚。”
他知道,赵衍明是故意挑衅。
老关知道,姚郁庭真的生气了。他不敢触他霉头,找机会偷偷溜走了。
姚郁庭知道他的小心思,并没点破。
这种时候,比起被人安慰,他更喜欢自己呆着。
他窝在沙发里,一杯接一杯喝酒,越喝越火气越大。
“什么烂酒。”他终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他知道到这样下去不行,强迫自己想点别的分散注意力。
第一个闯进他脑子里的是林织秋。
笑着的林织秋,强装镇定的林织秋,娇嗔的林织秋,干呕的林织秋……,他又想起林织秋发尾的香气。
这时有人敲病房的门,林织秋探进脑袋:“姚先生,您怎么还不睡?”
姚郁庭放下酒杯,问:“你今晚夜班?”
林织秋回答:“刚写完工作日记,马上下班了,顺路来看看您。”、
她察觉他心情不好,想说些让他开心的事。想了想,她说:“医生说,您恢复的很好,这周可以出院了。”
“……这周?”
姚郁庭怔怔看她,突然酒气上头。他说:“我家有别墅,很大的别墅。”
“林织秋,和我走吧。”
“林织秋,你跟我回家。”
林织秋站在阴影里,姚郁庭看不真切她的脸,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她声音里全是无措:“姚先生,你喝醉了。”
“我没有。”
姚郁庭知道,自己从没有现在这样清醒。
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走,林织秋已经不见了。
他看向门外,走廊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摸自己额头,怀疑刚才只是幻觉。
林织秋担心姚郁庭追来,慌忙躲进楼梯间。
身旁传来一声轻的笑。她转头看去,是姚堇言。
林织秋警惕的看他,他却轻佻的看了回来。
两人都不说话,玻璃窗上倒映出他们对峙的身影。
林织秋抿了下嘴唇,试探道:“你听见了?”
姚堇言并不回答,只饶有兴趣看着她。
林织秋用带了些央求的口吻说:“你能保密吗。我们医院这方面规定很严格的,不许我们和病人有这种传闻。”
“求你了。”
姚堇言瞥她一眼,拉开楼梯间的门,出去了。临走前,他在她耳边说:“你不累吗。”
林织秋猜,他大约什么也听见。
他是躲在这里发信息的。
林织秋刚进来时,看见他手机屏幕上一排鲜红的叹号。
他想联系的人,已经把他删除了。
第二天,是个陌生护士来姚郁庭这里查房。
姚郁庭问:“林织秋呢。”
护士是新人,刚毕业,不太懂人情世故,坦白的回答:“今早小秋姐找许护士长,说自己负责的区域病人少,病情也不严重,可以让新人负责,她想去病人多的区域。”
“她可真伟大。”姚郁庭冷哼一声,到林织秋的值班表,去她今天负责的区域堵人。
姚郁庭到时,林织秋已经结束晨间查房,正在护士站整理文件。
姚郁庭站在她面前,轻咳一声。
林织秋看见是他,后退半步,似乎想逃。她很快发现这动作不得体,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和姚郁庭打招呼:“姚先生。”
姚郁庭冷着脸,语气很不好,“你跑什么。”
林织秋嘴硬,“您多想了,这是医院正常换班。”
姚郁庭上前一步,问:“你怕我强迫你。”
林织秋立即后退,和他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
她严肃的说:“姚先生,请您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姚郁庭神色平静又认真,“我句句真心。”
林织低着头,小声说:“抱歉,您误会了。我,照顾您是我的工作,我——”
姚郁庭又前进一步,“我误会什么了,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难道你的笑容都是假的。”
林织秋终于抬起头。不知是不是姚郁庭看错了,她眼睛里似乎有泪花。
她抿着唇,过了好一会,才说:“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这种话的人吗。”
“像你这种人,我不知道见过多少。他们趁我工作时摸我,问我要联系方式,给我发恶心的信息。他们的夫人或者女朋友也找我麻烦,说我故意勾引他们。”
“你以为我为什么讨好你,拜托你给我好评。因为他们总是投诉我。我业务能力很好的,但是每年年终总结,总因为这种事挨骂。”
“姚先生,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想惹麻烦,我只想按时上班,每月按时领工资。这就是我所有的心愿。”
姚郁庭脸色难看起来,声音里全是怒气:“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说完,他离开了。
过了几秒钟,他又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他强调道:“我现在单身,我没老婆,也没老婆!”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再没有回来。
之后两天,姚郁庭没去找林织秋。
不是他不想,而是排班表没有林织秋的名字。她休假了。
第三天,姚郁庭要出院了。
出院的流程和上次没什么不同。他吃完医院提供的早饭,在病房等护士抽血。
他从沙发溜达去床边,又从床边溜去门口,最后又回到沙发。他忍不住和老关确认:“林织秋上班了,是吧。”
老关点点头,继续玩手机。
姚郁庭又说:“你说,她会来我这里吗。”
老关不解:“排班表上不是写了,她今天负责这里。”
姚郁庭往后一仰,靠着沙发,有些霸道的说:“她要不来,我今天就不走了。”
老关看了他一会,视线重新回到手机,“以前,江和云耍赖不想上幼儿园,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姚郁庭一噎,才想反驳,林织秋来了。
他念叨林织秋一早晨,如今人真到了,他又转过头,不搭理她。
林织秋把无菌托盘放在桌子上,轻声问:“您大概几点吃早饭的,有两个小时没,现在可以采血吗。”
姚郁庭虽然坐着,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你没别的话和我说?。”
林织秋这时正把针扎进姚郁庭血管里。她似乎早忘了姚郁庭的告白,想了一会才回答:“您别开玩笑了。”
姚郁庭只觉得身体发凉,痛感席卷全身。
他问:“你不信我。”
林织秋盯着他的胳膊:“您知道吊桥效应吗,两个人一起经历刺激的事,会误把心跳加速误解成爱情。”
“……我们才认识不到十天。爱情不是这么随便的事。”
猩红的血顺着软管流进采血管里,很快装满了。林织秋用棉签压住针孔:“您稍等一会儿,很快能拿到结果。”
说罢,她离开了病房。
老关在一旁目睹全程,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他太清楚姚郁庭的脾气了。
别看这人长得斯斯文文,其实做事果决又狠辣。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
半小时后,姚郁庭拿到血检结果,他可以出院了。
姚郁庭一直沉着脸,不见半分喜气。出医院大门之前,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送行的人里没有林织秋。
他找出手机,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手机不肯陪他,屏幕始终停在联系人是‘林织秋’那页。
姚郁庭住的别墅区在市中心,小区绿化很好,常被人误会是公园。
车子才停下,便有个美艳的妇人迎上来,
她大约四十多岁,五官很美,头发松松簪着,举手投足间全岁月带来的风情。
这人姓江,是姚郁庭家的保姆,已经在姚家工作很多年了。
江和云是她的孩子。
看见姚郁庭,她很亲昵的说,“你终于回来了。你想吃什么,我买了好多菜,你想吃——”
姚郁庭脸色依旧很臭。他问:“江和云呢,到了吗。”
江阿姨很识趣。她不再纠缠,回答说:“已经在书房等你啦。”
等姚郁庭进去,她问老关,“他这是怎么了。”
老关摇头:“铁树开花呗。对了,你不用忙活了,他今晚有酒局,不在家里吃饭。”
江阿姨不满,冲老关抱怨:“不在家吃不会提前说一声吗,我买了一堆菜。”
老关憨笑着,没接话。
姚郁庭书房。
江和云从进来那刻起,胃就开始疼了。
他吃过药,但疼痛没有任何缓解,肚子里依旧火烧火燎的。
姚郁庭就在这时进来了。
江和云赶紧站起来,等姚郁庭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他才坐下。
姚郁庭还是沉着脸,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他问:“赵衍明,怎么和大老板搭上线的。”
江和云脊背一僵,冷汗顺着脸颊滑下。
等江和云离开,姚郁庭再也忍不住了,要砸点什么解气。
书房的东西都很贵,他舍不得。他想了想,脱了外套,狠狠扔在地上。
但外套也不便宜。他重重喘了口气,把衣服捡起来。
有个东西从西装口袋里掉了出来。
他捡起一看,是根头绳。就是林织秋在游乐园那根,上面有个丑玩意的那个。
她想起来了,在游乐场时,这件衣服借给林织秋穿过。
他冷哼一声,把头绳扔进垃圾桶里。
他重重甩上书房的门,打算回卧室换件衣服。
几分钟后,书房的门重新开了。
姚郁庭穿着衬衫进来,把发绳从垃圾桶里捡起来。
“这种丑东西不配呆在我家。”说着,他拉开抽屉,把发绳放在他全球限量版的万宝龙钢笔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