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姨没想到姚堇言会拒绝，脸上有些难堪。
她问：“你不要赌气，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吗。”
姚堇言笑得有些恶劣：“我是想知道。但谈生意嘛，你开价，我压价，这样才正常。”
江阿姨愤怒的看着他，“你觉得我和你谈生意，你竟敢这么看我！”
姚堇言大声说：“是你先把这件事当生意的！”
他真的很生气，也想发火。可他不会。
姚郁庭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小时候，他每次发脾气，姚郁庭都会惩罚他。如果敢反抗，迎接他的是更严厉的惩罚。
时间久了，他好像退化了‘愤怒’这个情绪。
他找遍记忆，能参考的对象除了姚郁庭，只有姚夕雾。他们生气总是无差别攻击每个人，搞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姚堇言不想伤害江阿姨，只能无奈的笑了：“是您，要把我母亲的消息卖给我的。”
他这表情看着江阿姨有些心疼。
她把姚堇言从婴儿养成大人，对他是有一些情分的。她立即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和你云云哥都很疼你的。你想想看，小时候姚夕雾欺负你，是不是云云保护你的。还有，每次姚郁庭打你，我都挡在你前面。
我也不是和你要钱，我只是，觉得太不公平了。你知道我和姚郁庭的关系，我只是不服气，凭什么，他凭什么什么都不给我。
真的，我只是太生气。
而且，而且你云云哥也要结婚的，对吧。他这个年岁了，还只是个助理，全靠看赵衍明脸色生活。
赵衍明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咱们姚家有仇怨，他一定会报复我们的。云云在他身边，能有什么前途。
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想想你云云哥对你的好。
你年纪还小，以后也会赚钱，姚郁庭给你的钱你根本花不完，你就分给你哥一半吧，行吗。”
姚堇言沉默许久，突然说：
“我们不是一家人。你的家人只有江和云。
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是有条件的。
小时候，我考全班第一名，你很高兴。你不是高兴我聪明，你是高兴可以向姚郁庭邀功。
江和云不用这样。江和云初中时英语考试不及格，你总是很有耐心的安慰他。
你可能不知道，你那时真的很温柔，看起来很像妈妈。
我很羡慕。所以我也故意考不及格，我以为你会安慰我，但你没有，你骂了我一顿，还说以后再敢考不及格，就不给我饭吃。
你知道我的性格，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不信你会这样对我，于是下一次考试，我又没及格。
那天晚上，你真的饿了我一顿。”
他说这话时并不悲伤，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你不记得了，对不对。我也很奇怪，这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为什么我连你那天的表情都记得很清楚。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那天就知道了，只有江和云才和你是一家人。
他不用撒娇，不用装乖，不用刻意讨好你。因为他是江和云，你就是会无条件偏心他。
你从不会这样对我。”
江阿姨想为自己辩解，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姚堇言其实是期待她说点什么的，哪怕是骂自己几句也行。
可是他失望了。
江阿姨很清楚，她从没把他当过自己的孩子，她只是不愿承认。
姚堇言自嘲一笑：“我给三分之一。您能接受就说，不能就算了。”
江阿姨一咬牙，“你立字据。”
姚堇言找出笔记本，撕了张纸。
他撕纸的声音不大，江阿姨却听得心绪不安。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消失了。
她并不确定那是什么，只知道和姚堇言有关。有一瞬间，她想放弃这件事，想让姚堇言和以前一样懵懂快乐，可想到江和云，她放弃了。
姚堇言只写了短短一行字，江阿姨检查了好几遍。最后，她下定决心，说道：“你妈妈已经死了。”
姚堇言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惊讶。
但江阿姨下一句话，让他几乎窒息。
江阿姨说：“是姚郁庭杀了你妈妈。”
姚堇言踉跄一步，几乎摔倒。
不知江阿姨是不敢面对他，还是对他不上心，她这时小心的把纸条塞进口袋，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姚堇言顺势坐在**，过了好一会儿，他问：“证据。”
“我没有。”江阿姨迟疑的说：“我只是，看见了。”
姚堇言没问她为什么不救他妈妈。他只是问：“姚郁庭，为什么？”
江阿姨眼神闪躲，“我不知道。也许，也许那个女人真的要和别人私奔吧。”
“你爸脾气大，生气时不管不顾的，可能，一时失手，就——”
姚堇言还是那副怔愣样子，不知道听见没有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说：“知道了。”“您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姚堇言的妈妈像个禁忌，江阿姨也不愿多提。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关门前一刻，才发现姚堇言的异常。
姚堇言脸色发白，嘴唇也白的厉害，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江阿姨慌了，忙跑过来，“言言，言言，你怎么了！”
她大声喊：“来人呐，林护士，林织秋——”
姚堇言艰难的伸出手，示意只没事：“我只是，太惊讶的。您让我缓一会。”
江阿姨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打击，便想他转移注意力。她说：
“你要小心林织秋，这女人绝对不简单。她经常向我打听姚郁庭的喜好，也问过姚夕雾妈妈的画。
不要以为你爸立下遗嘱就万事大吉，说不准你爸以后受姓林的妖精蛊惑，把钱白送给她了。”
姚堇言知道，如果继续想妈妈的事，他可能会崩溃。
他的确需要分散注意力。
有江阿姨提醒，他想起来了，姑姑也说过，林织秋似乎对姚夕雾的妈妈很感兴趣。
他想，林织秋到底和姚夕雾的妈妈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姚夕雾的妈妈乔装打扮回来复仇的吧。
姚郁庭还没和姚夕雾妈妈离婚时，就和姚堇言的妈妈在一起了。姚堇言看着笔记本上‘长蝴蝶翅膀的蜜蜂’的涂鸦，心想，真的是巧合吗。
世界上有那么多本画册，林织秋偏喜欢《长蝴蝶翅膀的蜜蜂》。世界上有那么多男人，她偏和姚郁庭在一起。
真的，只是巧合吗？
江阿姨见他脸色逐渐正常，便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她发现地上有张折起来的纸。
是姚堇言写给她的欠条。
刚才她跑的急，没注意掉下来了。
她赶紧捡起来，装进口袋里。
江阿姨离开后，姚堇言呆坐了许久，决定去找林织秋。
他在她房间门口徘徊许久，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他才想敲门，林织秋从三楼下来：“小姚先生？”
林织秋脸上满是疑惑，身上有姚郁庭书房的味道。
姚堇言知道，她不会和自己讲真话的。
他想着，随便找了个话题：“姚郁庭呢。”
“在楼上。”林织秋说，“刚吃过药，已经睡了。”
姚堇言点点头，头也不回走了。
林织秋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回房间了。
姚堇言回到自己房间，在网上搜索微型监控。
第三天，姚郁庭终于康复，回公司上班。
看林织秋昨天的行为，明显不是为了他的钱。姚郁庭心中有些愧疚，下班之后，特意去商场给她买包包。
林织秋依旧在姚郁庭的书房看书。姚郁庭进门时，她满脸愁容的盯着一摞A4纸。
姚郁庭以为她在看学习资料，问：“很难吗。”
他摘下眼镜，把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桌子上：“给你的礼物。”
林织秋这时对礼物不太有兴趣。
她拿起姚郁庭的眼镜，戴在自己脸上。
姚郁庭眼镜度数不高，只是为了凹造型。林织秋看看姚郁庭，又看手里的文件，看得满脸纠结。
“看不懂就算了，别为难自己了。”姚郁庭推给她一个礼盒，“先看包包，看你喜不喜欢。”
“礼物呆会再说。”林织秋推开礼盒，下定决心似的，把文件递给姚郁庭：“你先看这个。”
这是姚郁庭第二次过敏时，那份粥的检验报告。
姚郁庭摘下她的眼镜，自己戴上：“这份报告，我住院时已经看过了。记得吧，还是你给我的。”
林织秋指着过敏源那栏：
“我们能确定，那份粥里有榛子，对吧。可是陶太太说，那天，她一直在家，没来过这里。”
姚郁庭没把这事放心上，满不在乎的说：“她那个记性，能记住什么呀。”
林织秋不满：“你认真一点。”
她犹豫许久，说：“我和你说件事，可我没有证据。你昨天生病，有可能不是感冒，也许是，轻微过敏。”
“不过你确实吃感冒药治好了哈。”她挠挠脸，有些心虚的说：“你昨天睡着时，我溜进厨房，想找点剩菜剩饭去医院检查一下。”
“可我去的太迟了，姚阿姨已经把盘子洗了。”
她冲姚郁庭抱怨，“都怪你，不早点休息。”
姚郁庭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林织秋不满的推他一下，“你认真点，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这份报告，还特意拜托贺辰安。”
姚郁庭这才意识到，她之前那些反常的行为都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