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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任司徒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走了,可女孩带来的两大袋子东西就搁在冰箱旁的台子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至于时钟……或许因为要和那女孩说些事情而不能和任司徒一同进屋换衣,赤着上身面对那女孩儿又有些尴尬,他套了件围裙在身上,翻看了一会儿那两个大袋子里装了些什么后,径直拉开冰箱,把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去。

    他这样子看起来确实是有些滑稽的,可……任司徒一点也不想笑。

    任司徒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只有一点而已,她深呼吸了一轮,就调试了过来,走了过去。

    时钟听见动静,擡起头来,见她已穿戴得一丝不茍表情却不怎么好,时钟眉心也随之微微一沉:“她……”

    可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任司徒笑着打断了:“吃东西吧,我饿了。”

    于是等时钟回屋换好衣服后,便开始了沉默的用餐时间。

    在他进屋换衣时,任司徒千忍万忍,还是没忍住打开冰箱,看看那女孩买了些什么东西来——

    有一些矿泉水。似乎时钟只喝这个牌子的水,就连昨晚……做了几次之后依旧异常燥热的他就拿了瓶这个牌子的水进卧室喝,当时的任司徒也口干舌燥地想要拿过他手里的瓶子喝几口,却被他按住。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似乎是说家里就只剩这一瓶水了,以此哄着她,嘴对嘴喂了半天,最后却是擦枪走火,那瓶水也打翻了,与彼此情动时的汗水和滴沥而下的体`液一道,湿透了床单。

    托那女孩的福,如今冰箱里又储备了足够多的矿泉水。

    其余还有一些新近的食材,似乎也是时钟擅长烹调的那一些东西,单凭这几样,任司徒就能判断,那是个深深渗透进时钟生活中的女孩,男人的喜好或忌口,那女孩都知道的十分清楚。

    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任司徒“嚯”地关上冰箱门,做一派心无芥蒂的模样,走回餐桌时,顺手把搁在流理台上的红酒带了过去。

    只是此时此刻的他们,似乎没了品酒的心思,用餐时,只有刀叉与餐盘轻触的声音冷冰冰地传进彼此的耳朵。

    低着头各吃各的,各想各的。

    主菜吃到一半,时钟终于忍无可忍,他放下刀叉时,金属与餐盘微一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任司徒听到便下意识地擡起头来,迎接她的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

    “你就不好奇她到底是谁?叫什么?为什么会有这儿的钥匙?又为什么会来这儿?”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在生气,而像是真的好奇她是怎么想的,任司徒也放下刀叉,回答的倒是极其客气:“那是你的私事,我也不方便问这问那的。”

    回答得多么大器,时钟捏着刀叉的手却不由得紧了又紧。比怀疑、猜忌更伤人的,是根本就不在乎……

    这个女人做得这么绝,他还有什么话好说?时钟几乎从鼻尖哼出一声笑,什么也没说,低头切牛扒,5分熟的牛扒,真是刀刀见血。

    想也想的到饭后这女人肯定是迫不及待的要离开的,果然几乎在他用餐结束、放下刀叉的那一刻,就听见这女人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不好意思我得走了,寻寻和孙瑶都还在等我。”

    “……”

    “……”

    时钟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可是在回程的车里,又陷入了相对两无言的模式。车子在红灯前停下了,车子里头的这两个人依旧一句话都没说过。

    眼看前方的指示灯跳转到了绿色,任司徒以为他要启动车子了,车子却没动,反而是他开口了:“任司徒,你是不是真当我是炮`友,爽完了就走?”

    任司徒被他如此直白的问题闹得一愣。

    人都是贪心的,得到了身体,就想要爱情,得到了爱情,就想要一辈子爱下去,可惜这个世界最大的悖论就是,爱情的保质期如此之短,根本无力维系一辈子,于是俗世男女们开始计较得失,开始挣扎、反抗、妥协、死心、或换个人再爱过一场……任司徒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她的好友、她的亲人、她的病人,无不是陷在这个怪圈里,周而复始,直到爱不动,也恨不动了,最后或孑然一身,或找个人将就着过一辈子。

    任司徒并不打算重蹈覆辙,没这个勇气,也没这个心力……

    她不是把他当炮`友,可她也不能纵容自己再爱上一个人。爱过一个盛嘉言已经够了,太累……

    于是任司徒在快要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眉心的刻痕时,只咬了咬牙就忍住了,恰逢后头传来车喇叭的催促声,她便也平淡地催促他:“开车吧。”

    这一刻,时钟真有把这女人扔下车的冲动。可他只是用力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紧到泛白,又缓缓地松开,最后真如她所愿,沉默地开动车子,不再追问。

    可他分明是生气的,搁在连接器上的手机响了,他是连蓝牙都不愿戴上,跟车上的扩音设备有仇似的,直接“啪”地猛然点开扩音按钮接听,干巴巴地绷出一个字:“说。”

    “阿钟,是我。沈沁是不是去找过你了?”

    通话那头的声音任司徒其实并不陌生,是一直负责看顾秦老先生的司机小徐。至于他口中的“沈沁”……

    “刚来过,怎么了?”时钟的语气依旧有些低沉。只是不由自主地睨了副驾驶座这女人一眼,她充耳不闻地看着窗外,对通话一点也不感兴趣似的。

    时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越是见她无动于衷,就越是要气她?于是依旧开着扩音也让她听听,没有改用蓝牙。

    手机那端的小徐却不知这边是这番状况,依旧音色紧绷地继续:“你是不是骂她了?这件事确实是她做错,可你也别跟她个小丫头生气啊,况且你一向疼她的……”

    猛地听到“一向疼她”这四个字,任司徒顿时被一阵恶寒深深攫住。有多“疼”?暴君疼宠妃那样的“疼”么?

    虽依旧看着窗外,任司徒的嘴角已忍不住牵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小徐却还在自顾自说着:“她估计是难受了,说是不想连累我们,要自己去把那视频要回来……”

    听到“视频”二字,时钟蓦地神情一紧,劈手拿过手机,扩音功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任司徒并没能听到小徐接下来说的那句:“之后她电话就不通了,阿钟,你看看你联系得到她么?”

    任司徒嘴角的那丝嘲讽不由得加深了,只是这时她没再继续装腔作势地看着窗外,而是终于忍不住看向时钟。

    时钟很快读懂了这女人投来的眼神——这男人不是表现的什么都能对她坦白么?怎么小徐一说到视频的事,他就不敢让她继续听下去了?

    可当时钟以为她要开口质问他时,她却及时地收敛了目光,很平静地对他说:“你有急事的话,前面那个路口让我下就行了。”

    这话表面上听来如此体贴,可她刚才嘴角边的那丝嘲讽还看在时钟眼里。这个女人怎么能活得如此口是心非?时钟真的连看也不想再看她一眼,径直朝着她所指的下个路口的方向减速驶去。

    眼看他真的要停车让她下去了,任司徒手都放在门把上了,可就在车子即将停稳,她也准备好开门下车时,司机先生却突然反悔了,蓦地一阵猛地加速,就彻底断绝了她下车的机会,任司徒后脑勺猛地撞在靠椅上,刚疼得一皱眉,就见他在拐弯处猛地一个调头,直接上了反向车道,往回驶去。

    “只做炮`友?任司徒,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这男人从不曾用如此阴翳的语气和她说话,想必真的是被气得不轻。

    ***

    任司徒也不知道他能把她带哪儿去,只见他挂了小徐的电话后,立即拨出另一个号码,等候音响起的同时,他把手机放回了连接器上,改用扩音。

    这女人不愿介入他的生活,他就强硬地把她扯进来,她不乐意,他就逼到她乐意为止……

    任司徒瞥见去电显示的是“沈沁”的名字,那种心里不是滋味的感觉又一点点地泛了上来。但这个电话并没有接通,时钟也没再重拨,转而打给了孙秘书。

    “查下最近一班回B市的车次。”

    孙秘书语带诧异:“您……这是要提前回去上班?”这么可怜兮兮的口吻,明显是深怕自己好端端的休假被老板搞砸。

    可转念一想,老板就算休假回去上班,也应该是自己开车回,于是立马恢复一派职业性的口吻,“好的,查到立刻发您手机上。”

    很快他就收到了车次信息,挂了电话后,他依旧沉默的开车,任司徒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我凭什么要跟你去找别的女人?”

    她这么冷冰冰的语气反倒令他笑了:“别这么说,我会误以为你在乎我的。”

    真是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

    任司徒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自己父母的争吵,始于自己父亲总是以老师的名义帮助那个勤工俭学的女学生,用母亲的话说就是最后帮着帮着就帮上了床,想来真是讽刺。

    就连盛嘉言和揭雨晴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也是因为任司徒初到美国接受心理辅导和康复治疗时,甚至是后续遇到各种入学问题时,盛嘉言总是不遗余力地帮助她,对此,盛嘉言似乎总向揭雨晴解释:我一直把任司徒当妹妹!最后却是败在了揭雨晴一句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嘲讽话里:她爸不是也一直号称是在帮学生么?帮到最后成什么了?成后妈了…

    或许男人都觉得处于弱势的女人格外的我见犹怜?

    而他身旁这个男人也不例外,当他驾车打了个急弯直接横栏在大巴前,而任司徒眼看着他走上大巴、很快就把沈沁拉了下来,那架势,越发衬得他身后的沈沁楚楚可怜。

    任司徒坐在车里没动,也没出声。车子的密封性绝佳,任司徒只能看见沈沁那姑娘耷拉着脑袋,像听长辈训话似的听着时钟说着什么,越听越泫然欲泣,时钟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说话语速也和平常一样。只是这一幕看着太像是霸道的男朋友在教育犯错的小姑娘了,任司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悄然降下了一线车窗,沈沁的声音立即就飘了进来:“我以为你让我把备用钥匙还给你,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

    时钟的语气就和他的表情一样,没什么起伏:“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她误会。”

    时钟说着不由得瞥了眼车里的任司徒,任司徒当即吓得心跳都快了几拍,好在车窗就只降下了一丝缝隙,她的表情应该也没有破绽,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她在偷听,而任司徒在心惊胆战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这男人说她口是心非,谁说不是呢……

    只是沈沁顺着时钟的目光也望向车里的任司徒时,任司徒很明显看到小姑娘藏不住心事的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落寞,语气则更加落魄:“我只是……听秦叔叔说你一个人回老家过年,有点不放心你,才会……才会去你家,想给你补一顿年夜饭的。”

    任司徒听见时钟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姑娘这副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样子,连任司徒看了,都想要摸摸这姑娘的头安慰安慰她,可同时,任司徒脑海里的另一股势力却在恐惧着,深怕时钟真的会怜爱地拍一拍小姑娘的头顶。

    时钟却没有这么做,只是依旧那样波澜不惊的语气,跳过了这个话题:“视频的事我会处理,你就别管了。”

    这副模样落在外人眼里都显得冷酷无情了些,又何况是如此在乎他的这个小姑娘,只听沈沁的声音莫名地激动起来:“我……我那时候被蒋令晨的那些朋友拉进房间的时候,蒋令晨根本就没管我的死活,他就在隔壁还是什么地方玩桥牌,是我反抗的声音太大吵到他了,他才回到原来房间把我带出去的……”

    听到这里,任司徒突然耳间一“嗡”,那个行径看似疯狂的蒋令晨竟然说的都是真的……

    可沈沁完全不这么认为,也许回想起那一晚令她倍感羞愤,声音里的委屈又多了几分:“蒋令晨他根本没打算救我,只是因为我吵到了他而已——这是他亲口向我抱怨的,我当时就想,中鑫被蒋家压制的怎么惨,我干嘛不干脆把这件事赖到他头上,又能逼退蒋家,又能给这种人一个教训,可我哪知道……哪知道蒋令晨救我离开的时候被人拍下了视频……时先生,对不起,我……”

    任司徒还搁在车窗控制键上的手忽然僵住——这是盛嘉言的事务所负责的案子,而原告现在就在任司徒耳边坦诚了做伪证一事。

    车外的这两人终于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时钟坐回驾驶座,而沈沁有些尴尬地坐进了后座,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朝任司徒抱歉地笑笑:“任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任司徒强压下心中的各种起伏,回以一笑。

    时钟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发动了车子,任司徒透过车内的后照镜看见的,是这个男人倨傲的侧脸——

    到底是在生车里哪个女人的气?

    任司徒还在不着边际地想着这个问题时,沈沁已经甘于认错了:“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女孩儿尾音轻扬,带着点娇憨的气场。

    时钟终于扯了扯嘴角算是回以一笑,即便笑容很快就敛去了,任司徒还是头一歪,靠着车窗玻璃,彻底没想法了。

    ***

    孙瑶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红光满面、甜蜜泛上心头的任司徒,而孙瑶实际上看到的,却是一个神情异常紧绷的任司徒。

    寻寻还以为任司徒会把长腿叔叔也带回家的,翘首企盼了这么久,却只见任司徒一人回来,难免有些失落,任司徒都已经进屋颇久了,寻寻还在朝玄关张望:“长腿叔叔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有事。”任司徒确实没骗孩子,时钟确实有事——他还得负责把沈沁送回家。

    吃晚饭时,任司徒接到了时钟的电话,可她听了两声铃声就按掉了,他也没再打电话过来。

    或许这就是女人矛盾的地方,打电话来,她不接;他真的放弃不打,她却忍不住频频看手机。

    等寻寻睡了,孙瑶终于把任司徒的手机收走:“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作,想他就给他打电话咯。”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念,任司徒也不用这么纠结了,当任司徒很平静地把这一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孙瑶——当然,隐去了伪证那一说——孙瑶自然也意识到了事情没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姑娘跟时钟走得这么近,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不知道,”任司徒也很无奈,“只是有点不是滋味。”

    “那倒也是,那个亦舒不是说过,女人的阴`道通往女人的心么?毕竟睡都睡过了,就算不爱,可多少还是会有些介意的。”

    “张爱玲。”任司徒轻声地纠正。

    孙瑶没听清,就“嗯?”了一句。

    任司徒摆摆手,“没什么。”可转念又皱起了眉,“你说……那女孩和时钟会是什么关系?”

    孙瑶想了想:“估计是备胎吧。就像盛嘉言拿你当备胎一样,时钟也把那女孩当备胎,男人都这样,没三五个备胎就缺乏安全感。亏我原来还觉得寻寻的长腿叔叔是个靠谱男人——长得帅还有钱的男人,基因里就注定靠不了谱。”

    备胎?任司徒笑笑,这样看来她和那女孩还挺同病相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