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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武侠 > 四大名捕破神枪之惨绿 > 第二章 多劫女子 第三回 终于走上了一条绝路

第二章 多劫女子 第三回 终于走上了一条绝路

  在手记的“惨红”篇里,摇红姑娘离开了肥城的“安乐堂”回到了雪野庄的“一言堂”。

  重返“一言堂”的她,初只觉有点陌生,继而觉得有些不习惯,可是,她是越来越不能适应,愈来愈不自然,甚至还觉得愈来愈渐不对劲起来。

  最不对路的一个要害是:她的父亲,已不再是记忆里的好爹爹。

  在她寄住于外祖父公孙自食度过美好岁月之前,父亲孙疆是个爽朗、慈蔼,令人可依仗的好爸爸。他很少动怒,但不怒而威。他很少大声说话,但轻咳一声也让人有肃然起敬的份量。摇红记得:就算是因为有段时候跟“拿威堂”的那对“挫神枪”孙拔牙、“怒神枪”孙拔河兄弟因为对她起不轨之意,而发生大冲突之际,他一连六天六夜未合过眼。一直未曾歇息过,但他眼神依然清朗、明晰,一点也没有红筋、黑圈。摇红就记得,有一次,父亲跟“拿威堂”的总堂主“青龙偃月枪”孙出烟决战三百回合后,依然谈笑自若,甚至连发丝都不曾乱。

  ──爹爹就是有的是这分气定神闲,谁也比不上。

  还在童稚中的摇红,深植在她印象之中,是父亲有力而温厚的臂膀,时置于她股腰间,造成“人手摇篮”,为她摇摇荡荡。娘亲则在旁微微笑着看。夕阳,红得很洋洋。

  那就像坐秋千一样──但荡秋千哪有这分安全、温馨的感觉!

  可是,现在回来,一切全变了。

  爹爹变得凶暴,烦躁。

  他常为小事而大怒,甚至动辄杀人。

  他的名头愈来愈响.但也愈来愈忙,

  摇红几乎已很少看到他,更遑论乎像当日一样,以手为摇篮、以臂膀为秋千的重温父女之乐了。

  摇红很怀念那时的情境。

  那气氛。

  那感觉。

  她更想念的是公孙扬眉。

  自从公孙扬眉因为要接近她而加入了“一言堂”之后,他也像孙疆一样,越来越忙了,两人也越来越少见面了。

  公孙扬眉在孙疆面前,已变得愈来愈重要;在“一言堂”里,也更加举足轻轻重──可是,他的人也变了。

  以前的他,尽管有时太飞扬跨扈、太傲气凌人、出手也太狠辣,但无论怎怎么说,都让他那高洁的气质,以及任侠之心所涵盖了,使人觉得他并不过分,或理应如此。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变得十分奸狡。

  他的豪侠之志、出尘之气,全让嚣狂、歹恶而掩盖了:变得他不像他,而像另外一个“山君”孙疆。

  摇红不喜欢这样子的转变。

  她更不喜欢的是:父母常争执。

  争吵像春夏间的蚊蝇一般,常挥之不去,且愈来愈密集,营扰愈渐是杀伤力。

  ──爹娘之间争执的究竟是什么,摇红本来不甚注意。

  她只知娘好像得悉了爹的一些事情,十分反对,而爹又因为娘亲以前的传言,而动辄大兴问罪之意。

  两人冲突愈烈。

  以前的恩爱已不复再。

  娘亲有时还挨了打,她记得有次全身瘀伤、头破血流的娘亲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不要让扬眉跟你爹学坏了,去,赶快去劝他,悬崖勒马──不然就没救了。”

  娘亲并没有说出来那是什么事。摇红有次问了,她也只是喃喃地道:“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他毕竟是你爹。给他一个新生的机会吧。”

  这段期间,父亲反而跟“拿威堂”的孙出烟、孙拔河、孙拔牙一门三父子:“天地人三枪”言归于好,合作无间,不再冲突。摇红只隐约发现,每次初一、十五,都有个奇怪的人来找父亲,可直入爹爹之书房或密室,交谈、密议良久,那人去后,爹娘多发生争执。

  不知那是什么人,来谈什么事?──可是在摇红的心中,当然极不喜欢这个人,但她又从未见过那人的样子。

  那人虽然并未蒙面,但好像不想让她或“一言堂”里其他的人留意看他似的(当然,当时身为孙疆左右手的公孙扬眉是例外),他一直很少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不知怎的,每次这人经过,或者她经过这人的时候,尽管相距甚远,她都必定生起两种感觉:

  一是熟悉。

  那种熟悉就像是一件多年的衣服,已多天穿在身上,而今就算闭着眼睛穿上,也完全熟悉它的颜色、布料、质感……

  二是悚然。

  那是午夜梦回乍醒,你发现有一条虫钻进你被窝的感觉。

  可是她一直不识这人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他每次来过之后,爹就变得更暴戾了,几乎每必与娘生冲突,公孙扬眉更会忙得不见瞬影。而且,在地窖“浅水埗”那儿,传来凄厉且令人心悸的哀号狂呼声,不但不绝于耳,犹如人间地狱,有时还“浮游”在九鼎厅、绯红轩一带,如泣如诉,鬼号神泣,不知是人是兽──莫不是那只“怪兽”已逃出了地牢?

  摇红心中是既惊疑、也恐惧。

  然而,摇红发现公孙扬眉已杀人太多,而且已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尤其她在一个十分偶然的情景下见到那只“怪物”之后:更不能容忍了。

  她已不能再忍受一个她看好和深爱她的人,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奸诈的小人。

  那一晚,她下了决心,在“绯红轩”里,在那些倾国名花和无名草木间,与他详谈劝说,便表明心迹。

  “你再这样堕落下去,你就不是你了,至少,不是我所爱的你了。”

  她大意是向他这样说的。

  公孙扬眉初听的时候,仿佛非常拒抗。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公孙的回答,令摇红疑惑莫解。

  “为什么?”

  “你爹答允让我娶你,但一定要替他完成这些事。”公孙扬眉苦恼的说,“不然,他甚至不让我接近你。”

  “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而做的,”公孙扬眉一双剑眉而今并未飞扬,反而沉郁的聚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俊目:“而你却……”

  摇红这才明白了。

  她的心跳得很快。

  花影绰绰。

  树影斑斑。

  她的脸很热。

  “你……不值得为我这样做。”

  不知是因为公孙扬眉悟性高,还是他完全能领会孙摇红的心意,但摇红姑娘说到:

  “你再这样下去,是沉沦,而不是飞升,我喜欢的是一个堂堂正正、任侠的你,我要嫁的是这样的你。你再这样助纣为虐,你只会失去我对你的……”

  公孙扬眉已表了态:“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做。今午诸葛先生跟大捕头无情来过“一言堂”,也私下跟我谈过这事。他们也希望我说临渊勒马,不要自毁前程。我也知道你爹所作的不会有好结果。我跟铁二捕头也有过命的交情,他也是一方豪杰,他师父和师兄自然也是人中龙凤,他们说的,我听得进……不过,山君知道他们找我谈过,已十分不悦,他们一走,已向我作了儆告──如今,你这样跟我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了……”

  然后他就说出了他的决定:

  “我明天就跟你爹说请楚。他那些事,伤天害理,有损阴骘,我也劝他放手了吧!这事已惊动京里官差,武林垂注,他再强持,恐遭反噬。他……”

  他很有感情的说:“我是支持他的。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万一有事,我也只好帮他到底。”

  摇红听了,深心感动。

  那是个很晚的晚上。

  那天夜里,十分夜晚。

  风很大。

  夜很柔。

  花影很乱。

  更乱的是摇红的心。

  因为更近的是扬眉的呼息。

  看到他深情而略带忧郁的双目带点暗红,她突然明白了,开悟了。

  她完全明白过来了。

  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明明白白的明白过来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很骄傲的。

  至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他极度自信,已经自信得有点接近自大。

  可是,原来,那些只是最后也最脆弱的掩饰,他那样顽持,只是因为那是他最后的阵地,最深入的雷池。

  他已不能再输。

  因为他一见到她之后,早已输掉了自己。

  他是因为太注重她了,才特别要强持那一点自尊,以及特别自重。

  其实,他几乎是为她而活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甘心为“山君”效命。

  他在她面前,只剩下一件葱衣般薄弱的外壳,甚至经不起轻风微吹。

  而她也一样。

  他以为她是天之骄女,追逐于她裙下的不知凡几,她眼高于顶,像紫禁殿上的凤凰,未必会对凡夫俗子加以青睐。

  可是,那也只是她的外衣。

  薄若蝉翼,所以才要诸般修饰、遮掩,希望不致于让他一眼看透。

  其实,她的心一早已属于他的了。

  她钟迷于他。

  情钟于他。

  也许,爱情是一场各自匿伏后才互相发现的游戏,而今,他们已互相证明,心心相印,已不再需要匿伏、躲藏。

  甚至已不需要润饰、隐瞒。

  他爱她。

  她爱他。

  如此。

  而已。

  她以一身简洁俐落中,诉说了说不尽的风情,他却以忧悒的眼神与她相遇,交融。

  他们两人的影子,已叠合在花影中。

  气息温柔着气息,心跳催动着心跳.他的眼剑望入她的眼鞘,他焦灼的唇在寻索着她的红唇。

  他要一头栽进去的爱她。

  得到她。

  他已义无反顾,也退无死所。

  要是不能得到她,他已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爱她的。

  她也是。

  今晚他们已证实了这一点,这一个事实。

  可是他们更须切契合的一点是:

  他们之间已不分你我,不分她和他。

  他们要合一。

  合而为一。

  狂热的爱人需要合体的浇灌。

  大爱无悔,挚爱无恨。

  然而谁都不知道黯里有不只一双幽恨的眼,目睹他们从花团锦绣爱情的台阶,一步一步的走入没有光的所在,终于,步入一条绝情的路。

  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