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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第四回 留心那话儿

  声音尚在,人已到了。

  声音有多快?

  ──当你听到声音的时候,声音已经到了;同样,当你发出声音的时候,也同时就听到了声音。

  声音有多快,可想而知,许或,它是比光略慢一些。

  但孙青霞与言尖,谁也不比谁慢,同时赶到了那发声之所在:

  澡堂。

  澡堂里有许多浴室,分男女两边,言尖和孙青霞循声急掠,到了女澡堂一间浴室门前,声音就自里边传出来,言尖稍稍一停,可孙青霞毫不犹疑,一脚踢开了浴室的门。

  门遽然而开!

  明明已低沉下去的叫声,突又锐亢了起来。

  浴室内当然有人。

  不但有人,还是一具精光火热、粉光致致的胴体。

  尽管浴室里的女子已及时将毛巾和衣衫往身上要害部份一遮,但所露出来的部位依然美不胜收、活色生香。

  ──仿佛连沾在上面的水珠,也是有着杀伤人,足以使人立即爱情重伤、忍“欲”偷生,甚至一映眼就痛得欲生。

  那是龙舌兰。

  惊愕中、羞愤中、骇怖中的龙舌兰。

  她浴室的门,已给人一脚踹开。

  幸好她毕竟有过人机警、一代侠女,还能及时抄起毛巾、衣服,挡上一挡。

  到这时候,纵然她是女侠,就算也是女神捕,除了再度尖叫,她还能做啥?

  能。

  她飞起一脚。

  脚踢孙青霞。

  着!

  孙青霞不知是因为没防着龙舌兰这一脚,还是因为自己也觉得这样一脚踢开了人家洗澡时的门太冒昧,或是因为在这一刹间他瞥了龙舌兰出脚时的春光乍现,他一时竟没能避开龙舌兰的这一脚,他飞了起来,哗啦一声,直横过天井,“叭”的一声,掉进一坑大水畦里去。

  水畦上,原铺着几块砖,那上面还摆放着几颗大西瓜!

  孙青霞“啪”地砸压在上面,一下子,西瓜碎了、烂了、汁肉横飞,使他一头一脸、一身一手都是西瓜籽、西瓜肉。

  他是着了一脚,正着了龙舌兰这一脚,而且还跌得不轻。

  可是他似并不在意,弹身而起,飞身便掠,又飞掠回那间浴室的门前:

  他仍是关心龙舌兰第一声惊叫的原因。

  原因非常简单,也令孙青霞为之气结:

  虫!

  几条小虫,一节节的,毛茸茸的,浮在水缸面上,蠕动着,形貌不单核突,且令人毛骨悚然。

  就连湿漉的地面上,也爬行着几条大虫,肥腾腾的,颜色鲜丽,还多肉多汁似的。

  奇诡的是,仔细看去,那些大的小的虫,载浮载浮的虫,竟然都拥有一张张似人的脸。

  小娃娃的脸,最嚣张明显的是,每张脸都有一张张大哭或大笑的口。

  孙青霞这样一望过去,忽然生起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仿佛那不是虫。

  ──而是一只只男人的器官。

  那话儿!

  虫的形貌本来已令人嫌。

  像那话儿的虫更令人恶心。

  ──xxxx的形状本来就非常核突,核突得足以令人嫌恶生厌,但有时又奇怪得使人震惊迷眩。

  龙舌兰现在就是这样。

  她怕。

  她怕得几乎忘了自己是会武功的:她只要挥指隔空一弹,就能把虫儿射杀弹飞。

  但她就是没有这样做。

  她也忘了这样做。

  她看到这些虫,已吓得全身冰冷也手足无措。

  所以她什么也做不了,倒是孙青霞一脚踢门闯了进来时,她还会恢复神智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这些一只只,就像那话儿的虫,不管游的还是爬的抑或是蠕动的,都向龙舌兰那儿“逼”了过去:

  仿佛她有吸引力。

  仿似她在召唤。

  所以她只吓得全身发软,幸亏声音并没有因而软化,反而更尖更锐。

  因此才把孙青霞和言尖及时喊了过来。

  过来的不止是言尖和孙青霞,还有另一个人也到了。

  那是于氏。

  她来的当然不及言老板和孙青霞快,但也算是很快的了。

  她来的时候,怀里还有一捆柴枝,这许或就是她来得比较慢的原因。

  她来了,一切就方便多了。

  她马上替龙舌兰把虫都砸死、挑走、扫除,甚至把一只已爬在龙舌兰衣服上黄蓝相间夺目艳丽的大虫拔落、打了个稀巴烂。

  当然,言尖也在做这事,但总不如他老婆为龙舌兰做这个来得“方便”。

  对捉虫,龙舌兰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看见虫,可只吓得双腿发震、全身发软,就像给麻醉而荏弱的女子,眼巴巴看着色狼一步步迫近来对她进行淫辱一样。

  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虫。

  对于虫,她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既似从小就有,又似与生俱来:

  她就是怕它。

  可是,她在这儿遇上的就是它。

  ──这么多的虫!

  ──这么可怕的虫!

  这不致以使她丧失了斗志,但肯定使喜欢洗澡的她一时失去了冲凉的兴致。

  幸好于氏已在说话安慰她:“换间澡室,我亲自打水,保管一条虫也没有,让你洗个畅快。”

  龙舌兰只呻吟了半声:“怎么这儿……有那么多的虫!”

  言尖惭愧的道:“这儿一带,多长了些漂亮的‘火花树’,十分夺目艳亮,但树上就长这些虫儿,十分讨厌,还让龙女侠受惊了……”

  “出去,”于氏挥手赶走言老板和孙青霞,“龙姑娘她要换上衣服。”

  言尖马上大声陪笑:“对对对,她还要换一间澡室,再好好冲个凉。”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龙舌兰这间靠最左的澡室,言尖见孙青霞仍捂着胸、皱着眉,忍不住问了一句:

  “踢痛了?”

  孙青霞摇摇头,在拔掉他身上、衣上的西瓜肉汁,一面苦笑道:

  “这儿常有那么多的虫吗?”

  言尖啐了一口:“就这两天忽然多了起来!真奇怪,一下子,狗多蛇多蚁多,连虫也来会集了!一条条都像发情的话儿一样,娘他个面膜的!”

  他突然骂了句当地土话,然后看到孙青霞那身新肮旧脏的衣衫,笑着道:“我准备好套新衫让你更换──你也该洗洗澡了。龙姑娘有我内人看着,咔咔,有她在,别说虫儿,就算一条条真的活的话儿,她也一刀剁了,没放在眼里。”

  孙青霞微笑问道:“老板娘可就是当年名震冀北的‘惊雷娘子念珠拳’于情于女侠?”

  言尖愕了一愕,才释然道:“……你是从她身法中看出来了?好眼力?”

  孙青霞还正想说些什么,忽又闻一声惊呼。

  呼声不高。

  不尖。

  但仍是惊。

  是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