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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捷潘齐科沃村的居民——摘自一个无名氏的回忆录 第一部 八、求爱

我在花园里徘徊了大约一刻钟,十分气忿,对自己非常不满,我在考虑我现在该怎么办?夕阳开始西下。蓦地,在弯进浓荫密布的林荫小道的一个拐角处,我面对面地遇见了娜斯金卡。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手里拿着手帕,在擦眼泪。
“我在找您。”她说。
“我也在找您,”我回答她道,“请您告诉我:我是不是在疯人院?”
“根本不是在疯人院。”她注视着我,生气地说。
“既然如此,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在基督面上,请您给我出个主意!叔叔现在上哪去了?我可不可以到那儿去。遇到您我非常高兴:也许,您可以对我有所指教吧。”
“不,您还是不去为好。我自己刚从他们那里来。”
“他们在哪?”
“谁知道?也许又跑到菜园去了吧。”她气忿地说道。
“去什么菜园?”
“这是在上星期,福马·福米奇曾经叫嚷,他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他突然跑到菜园,从窝棚里拿出铁锹,就开始翻地。我们大家都奇怪:别是发疯了吧!他说:‘为了不让有人以后责备我白吃面包,我现在来翻地,把我在这里吃的面包挣回来,然后再走开。瞧,把我逼到了什么地步!’那时候大家都哭了,就差点没在他面前跪下,想从他手里把铁锹夺下来;可是他仍旧在翻;把所有的芜菁全给挖了出来。将就了他一次——也许他现在又来这一套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而您……您讲这事的时候居然如此冷静!”我非常气忿地叫道。
她目光熠熠地瞥了我一眼。
“请您原谅,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您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不……不知道。”她答道,脸红了,在她可爱的脸上现出一种令人难堪的表情。
“请您原谅我,”我继续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我觉得,这话不应当我来说……特别是跟您……但是反正一样!依我看,谈这类事还是开门见山的好,不瞒您说……就是说,我想告诉您……您知道叔叔的意图吗?他命令我向您求婚……”
“啊,简直胡说八道!请您别说这个了!”她急忙把我的话打断,满脸绯红。
我大惑不解。
“怎么是胡说八道呢?要知道,这是他写信告诉我的呀。”
“他写信给您了?”她急忙问道,“唉,这人真是!他怎么答应来着,还说不写呢!简直胡说八道!上帝,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请饶恕我,”我嗫嚅道,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也许,我出言不慎,太冒昧了……但是时不待人!您想:咱们已经四面楚歌……”
“啊,看在上帝分上,请您别道歉!真的,我听到这话心里本来就够难受的了,同时,您试想:我自己也想同您谈谈,打听点事儿……唉,多气人!他居然写信给您了?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我的上帝,这人呀真是!而您居然信以为真,就忙不迭地跑到这里来了?您也真是!”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懊丧。我的处境十分狼狈。
“不瞒您说,”我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我还以为……”
“啊,您还以为?”她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带着轻微的讥诮说道,“我说您能把他写给您的信给我看看吗?”
“好吧,您哪。”
“请您不要生我的气,不要见怪;伤心事本来就够多的了!”她用请求的声音说道。与此同时,她那美丽的嘴唇上轻轻掠过一丝嘲弄的微笑。
“啊!请您别把我当作傻瓜!”我激昂地叫道,“但是,也许,您对我抱有成见吧?也许,有人向您说了我不少坏话?也许,您因为我刚在那里出了丑吧?但是这没什么——我向您保证。我自己明白,我现在站在您面前有多么傻!请您不要笑话我!我不知道我到底说了些什么……这一切都怪我只有倒霉的二十二岁!”
“啊,我的上帝!这有什么呢?”
“怎么这有什么?要知道,谁像我这样只有二十二岁,一眼就能看出来。比如说,前不久我冲到房间中央,或者像现在这样站在您面前……这是一个十分该死的年龄!”
“啊,不,不!”娜斯金卡答道,差点没笑出声来,“我相信,您又善良、又可爱、又聪明,真的,我说这话完全出于真心!但是……您就是自尊心太强了。不过,这可以纠正嘛。”
“我觉得,我的自尊心要多强有多强。”
“嗯,不。就是刚才,当您脸红的时候——为什么呢?就为了进门的时候绊了一跤!……您的善良的、宽宏大量的叔叔为您做了那么多好事,您有什么权利取笑他呢?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可笑转嫁到他的头上去呢?这是不好的,可耻的!这不会给您增加光彩,不瞒您说,那时候,我觉得您非常可恶,这就是我想对您说的话!”
“这话很对!我是个蠢才!不仅如此:我还做了卑鄙的事!您看出了这一点,也就是对我的惩罚!您骂我吧,笑话我吧,但是我说,您也许终于会改变自己的看法的。”我被一种奇怪的情感所支配,补充说道,“您对我还不大了解,以后,当您了解得更多一点的时候,那时候……也许……”
“看在上帝的分上,咱们别说这个了!”娜斯金卡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叫道。
“好,好,咱们不说!但是……我能在哪见到您呢?”
“怎么在哪儿见到?”
“但是总不可能咱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娜斯塔霞·叶甫格拉福芙娜!看在上帝分上,请您给我定个约会,哪怕今天也行。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嗯,如果可以的话,就明天早晨,早一点儿;我将特地嘱咐早一点把我叫醒。您知道吧,在那里,在池塘边,有一个亭子。我记得的,我认识路。因为我从小就住在这里。”
“约会!但这是干吗呢?我们不是本来就在说话吗。”
“但是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娜斯塔霞·叶甫格拉福芙娜。我先去听听叔叔怎么说。因为他总该把一切都告诉我吧,到那时候,也许,我会告诉您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不,不!没必要,没必要!”娜斯金卡叫道,“让咱俩现在就把话一下说完,以后别再提它了。您别往那个亭子白跑:我向您保证,我不会去的,请您把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统统扔掉吧——我认真地请求您……”
“那么说,叔叔这样对我简直像个疯子了!”我十分懊丧地叫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叫我回来呢?……但是,您听,在嚷嚷什么?”
我们离屋子很近。从开着的窗户传出一声尖叫和一些不寻常的喊叫声。
“我的上帝!”她说,脸色苍白,“又来了!我早就预感到啦!”
“您预感到了?娜斯塔霞·叶甫格拉福芙娜,我还有一个问题。当然我没有丝毫权利。但是为了大家的幸福,我还是决定向您提出这个最后的问题。请您告诉我——我这就死了心——请您坦白告诉我:叔叔是不是爱上了您?”
“哎呀!请您把这个胡思乱想从脑子里永远扔掉吧!”她恨得面红耳赤地嚷嚷道,“您居然也说这种话!如果他当真爱上了我,他就不会让我嫁给你了,”她带着苦笑补充道,“您根据什么,这是根据什么呢?难道您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吗?您听见这些叫声了吗?”
“但是……这是福马·福米奇……”
“对,这当然是福马·福米奇,但现在事情却由我而起,因为他们也跟您一样说着同样无耻的话;他们也怀疑他爱上了我。就因为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穷姑娘,在我脸上抹黑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他们却想让他娶另一个女人,因此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就硬要他把我撵回家去,撵到我父亲那里去。而他呢,一有人向他提起这事,就立刻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把福马·福米奇撕成碎片也在所不惜。现在他们在嚷嚷的就是这事,我早就预感到他们在谈这事了。”
“那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说,他非娶这个塔姬雅娜不可了?”
“娶哪个塔姬雅娜?”
“就是娶那个傻大姐呀。”
“她根本就不是傻大姐!她很善良。您没有权利这么说她!她有一颗高尚的心,比许多别的人都高尚。她不幸,这不是她的错。”
“对不起。咱们假定您的看法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在主要的一点上您是否错了呢?我发现他们对您的父亲很好,您说,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要知道,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他们非常生您的气,甚至想把您撵走,那他们也就该生他的气呀,对他也就不会那么好啦。”
“难道您就看不出来,我父亲为我做了些什么吗?他像个小丑似的在他们面前转来转去。他们所以让他进来,正因为他巴结上了福马·福米奇。由于福马·福米奇本人也当过小丑。因此他非常得意他现在也有了一名小丑。您猜怎么着:我父亲这样做是为了谁?他这样做是为了我,为了我一个人。他自己毫无必要,为了自己他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在有些人眼里,他也许很可笑,但他是一个高尚的,非常高尚的人!他想,天知道为什么,也完全不是因为我在这里拿的薪俸好,请您相信;他想,我还是留在这里,留在府上好。但是现在我已经完全把他的念头打消了。我毅然决然地给他写了一封信。因此他就来了,如果万不得已,他就带我走,哪怕明天走都成,因为事情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想把我一口吃掉,我肯定,他们在那里现在又在嚷嚷我的事了。他们因为我而折磨他,他们会把他毁掉的!而他等于是我的父亲——您知道吧,甚至比我的亲父亲还亲!我不想等下去了。我比别人知道得多。明天,我明天就走!也许我一走,他们说不定会把他和塔姬雅娜·伊凡诺芙娜的婚事暂时延期……瞧,我现在把一切都告诉您了。请您把这事也告诉他,因为我现在没法跟他说话:有人在监视我们,特别是那个佩列佩莉岑娜。请您告诉他,叫他别为我担心,就说我宁可吃黑面包和住在父亲的茅屋里,也不愿使自己成为他在这里受折磨的原因。我是个穷姑娘,也应当像个穷姑娘似的活着。但是,我的上帝,嚷得多凶,喊得多凶呀!那儿又在干什么呢?不,不管怎么样,我这就到那儿去!我要把这一切向他们当面说出来,爱出什么事就出什么事好了!我必须这样做。别了!”
她急忙走了。我站在原地,充分认识到我刚才扮演的那个角色的滑稽可笑。我简直不知道现在这一切究竟会怎么解决。我很可怜这个穷姑娘,又为叔叔感到担心。陡地,加弗利拉出现在我身旁。他手中仍旧拿着自己那个小本。
“请您到叔叔那里去!”他用闷闷不乐的声音说道。
我清醒了过来。
“到叔叔那里去?他在哪?他们现在在怎么对付他?”
“在茶室里。就是刚才您喝茶的那地方。”
“谁跟他一起?”
“就一个人。在等。”
“等谁?等我?”
“他派人去请福马·福米奇了。我们的好日子完啦!”他补充道,深深地叹了口气。
“请福马·福米奇?哼!其他人呢?太太在哪儿?”
“在自己屋里。她晕过去了,现在晕晕呼呼地躺着,在哭。”
我们一面这么谈着,一面走到了露台。院子里已经几乎全黑了。叔叔果然是一个人,就在我跟福马·福米奇交过锋的那间屋里,正在大踏步地走来走去。桌上点着蜡烛。他一看见我,就跑到我跟前,紧紧握住我的手。他脸色苍白,喘气很重;他的两手在哆嗦,有时,一阵神经质的战栗跑遍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