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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四凉八热 > 第1章

    题记:一句像了谁,是我前半生的致命伤。

    1、

    “纯真的小男孩多见,纯真的老男人就很少见。能在自己的领域里有点成绩还能保持纯真的老男人,那简直是块宝。我劝你珍惜,好好把握这第五十个相亲对象。毕竟这是个半整数,也该有点机缘的意思……”我语重心长地劝小姨。

    然而我小姨完全不领情,一记铁砂掌把我推开,嗤笑我:“你才几岁,懂什么男人?”

    我二十三岁整,大学毕业一年,自以为在求职、就业、再求职、再就业的循环往复中已经看透了人生,沧桑的心境可以把年龄翻一倍用。然而被我小姨不留余地地鄙视了,端得极好的哲学范儿瞬间山体滑坡一样崩塌了。

    还没等我为自己辩解,我外婆路过门口,冷眼横扫了小姨,“你到是岁数大,你懂?左邻右舍跟你一起长起来的,人家孩子都上中学了,你懂男人你到是找一个回来给我看看啊!”

    我三十八岁高龄的小姨立即在我外婆面前理亏气短,像被当面无情嘲讽偷东西的孔乙己,顾左右而言他地说:“谁的孩子上中学了?太夸张了吧?李傻子家老大到是今年小升初,那不还没上中学呢!顾老梦的崽子可还幼儿园呢……”

    李傻子、顾老梦,加上顾老梦的媳妇儿贾白茶,跟我小姨是学生时代的密友,听说曾一起横扫四中,号称“花溪街四傻”。我怀疑这个“横扫”大约就是常被老师留下罚清扫校园的意思。

    我外婆对我小姨的死撑报以轻蔑地一笑,“上幼儿园?上托儿所的你有吗?”

    我小姨再次在我外婆手底下战败,转头看向一旁瞧热闹的我,一下子又恢复战力,降龙十八掌连出,边说:“都是你惹的,害我被你姥姥挤兑!”

    我跳起来躲闪,边求助:“姥姥,姥姥!小姨又打我!”我跟小姨同住了十多年,碍于她为老不尊,两人混得不像姨甥,到像室友。

    外婆见惯不怪,冷哼一声,身影从门口消失,完美彻底战场。我少了帮手,立即改变战略,抱住了小姨,涎皮赖脸地求饶:“小姨我错了,我错了!咱们去吃烧烤,我请,我请还不行嘛!”

    烧烤果然成功转移了我小姨的注意力,她收回出自武侠小说的无敌铁掌,打量我这个手下败将,捋着下巴做思考状:“你姥姥知道咱们出去吃又得唠叨……”

    我外婆再次从房门口路过,脚步不停,“我已经知道了。”

    小姨一摊手,表示果然且无奈。我心说这样我卡里本来就孤单寂寞冷的三位数零花钱总算保住了,于是笑容就有点压不住,强忍着跟着表示无奈,然后故作神秘地凑近她说:“你知道吗,咱们对门要搬进人来了,这两天装修工人都撤了,在往里面搬家具了……”

    于是我与小姨立即恢复了情投意合模式,头碰头八卦起神秘的对门邻居。

    我们住的花溪街是省城一环边上的老街,而我们小区更是上了年岁,连物业都没有,平时收个清洁费全靠勤劳朴实的居委会。周围的小学中学都是中游水平,也算不上学区房,于是这里的房子基本没多少投资价值,住户几乎全是老邻居,接盘二手房的也一看就是经济不太宽裕的新省城人。然而我们对门这新邻居,没见面就知道是个精致主义者。那装修风格跟我们这个老小区完全不搭。有那钱和心思,不该选我们这里啊。

    于是我与小姨已经持续跟踪对门动态有一阵子了,估摸这两天就要见到新邻居庐山真面目。

    我小姨是个过气记者,有过分的求真欲。她大学毕业后在省里一家报社里当记者,把职业当生命一样热爱过,为了新闻线索从偏远山村到机关医院都卧过底。而那种跑个发布会收点红包,结交点各行各业知名人士的光鲜活一点轮不到她,所以每次都与升职加薪完美错过。等到报社裁员时,她又首当其冲失了业,且人脉是一点没攒下,就攒下了点年纪。已经三十八岁高龄,拿来吹牛的资本都是当年遇到的那些惊险事。这些当故事讲不缺听众,至少我始终爱听,但对她找新工作毫无帮助。

    而我,高考时意外失利,上了一所本省的二流大学,学了个目前看十分不耐用的专业,正在逐步体会毕业即失业的滋味。

    因此我与小姨惺惺相惜,很快就又豁出去了干瘪的钱包,与她商量好了一套说辞应付外婆,勾肩搭背地出门准备奔赴对街的烧烤摊。那烧烤摊就是顾老梦和贾白茶开的夫妻店,俩人家就住在隔壁单元,每次都骂骂咧咧包揽了我小姨喝醉后的送家服务。

    外婆家这栋楼临街,底层的房子各家都加盖了门市房,用以出租或是自家开店。外婆家在一楼西北角,加盖了十几平的自建房,开了一间小超市。别看门面小,但年头久,基本已成了附近“地标性建筑”。倘若你要问路,必定有老人指着小超市的位置说:看到许家超市了吗?从那往东走……

    许家超市一度也是这家唯一的经济来源。九二年我外公在城建工地挖隧道时出事,城建补偿了这套房子,当时它还没有这么老。我外婆带着两个女儿和丈夫的遗像搬了进来,就靠着这间小超市养大了两个女儿,后来又养大了我。

    小超市美其名约超市,其实只是在从前小卖店的基础上将门窗拓开,安了两扇玻璃门。店里勉强挤下几排货架子,之间的通道胖子转身都费劲。总算我跟小姨都没条件无忧无虑地身宽体胖,从货架子中间敏捷地穿过,在我外婆的嫌弃目光中硬着头皮出了门。

    从小超市出来是条不太宽的街道,然而也算人来人往。郝老梦和贾白茶的夫妻烧烤摊就在街对面。他们跟一家早餐铺子合租了一间小门市。早餐铺子从早晨四五点钟开到中午。夫妻烧烤摊从半下午开到凌晨。

    此时才下午两点多,夫妻俩刚把阳伞撑起来,桌子摆出来。郝老梦在支烧烤炉子,他老婆贾白茶坐在桌边穿串。

    贾白茶本名叫贾枝花,即便在小姨她们那个年代,这也是极具土味的名字。然而她生得名不副实,五官都不出彩,但凑在一起无端生出几分媚态,且自小就热衷照着港台剧里女主角的范儿打扮。于是很能吸引那群刚步入青春期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女生则是对她又羡慕又诋毁。于是她这枝花的绰号要么是“贾白莲”要么是“贾绿茶”,最终两种属性都舍不得,就叫贾白茶了。有趣的是她自己到不反感,人家这么叫她,她都爽快地答应。

    其实贾白茶这人妖精是妖精,但是嘴刁人不坏,不然我小姨也不会跟我小姨混到现在。此时她见我跟小姨坐下,只凉凉地说了句:“你们也太早点吧?”

    她老公顾老梦则殷勤地端上来一盘“花毛一体”,花生、毛豆大拼盘,问我们:“这会儿就喝啊?”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俩人是很赶时间的酒鬼。于是我小姨敲着桌子数落他们:“亏你们酒钱了?看你们俩那个样子!”

    贾白茶闻言端着她穿串的盘子挪过来,凑近问我小姨:“上次那小鲜肉怎么样了?有下文没啊?你再不着急找,还能生吗?”

    我小姨推开贾白茶因为八卦而殷勤起来的脸,嫌弃地说:“我生不生又不跟你姓,你着什么急!赶紧的,啤酒!”

    还是顾老梦拎了两瓶冰镇啤酒过来,说:“炭还得一会儿才能烤,你们先别忙喝,润润口……”然后糟了贾白茶一记白眼。

    传说顾老梦上学时追过我小姨,这事只是传说。因为贾白茶显然跟我小姨走动的更频繁,俩人要是一男一女,早没顾老梦什么事了。顾老梦就是天生的做小生意体质,逢人就是七分笑,到不是单单地对我小姨殷勤。

    我们才一杯啤酒下肚,小姨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接听的语气起初有些慵懒,然而才说了两句,就忽然精神了,只说:“行,不用接我,我自己打车过去,咱们AM大厦门口见!”

    AM大厦在本市算是个地标性建筑,里面不少颇有名气的公司。

    小姨撂下电话就要走,像对兄弟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回家吃饭,咱烧烤改天。”

    贾白茶一脸八卦尽在掌握的笑容,说:“是那个小鲜肉吧?还说没戏,人家一叫,蹦起来就走!”

    我小姨解释了几句:“人家给我介绍工作!正经事!谁像你们,只会介绍守寡的老男人给我!”

    小姨说着已经去街边招出租车了。

    贾白茶在后面喊:“你那车又坏了啊?”

    我小姨懒得回头,说:“谁岁数大了不得闹点毛病?走了啊!”小姨那辆车都有十二岁了,确实算是高寿。就此也能看出她如今的经济实力,那就是完全没有实力。

    小姨上了开过来的一辆出租车,丢下我这个不得宠的外甥女走了。

    我一人“独酌无相亲”,扫桌上的微信二维码打算付账走人。贾白茶拦住我的手,说:“这点小钱还用你付!你跟我说,你小姨是不跟小鲜肉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