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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脸、脸红?

    有吗?

    亦泠立刻擡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一股灼热还是从指缝里蔓延了出来。

    再擡起头,对上谢衡之的忍俊不禁,她的慌张好像显得不打自招。

    差一点,亦泠就要被他的眼神牵引着掉进陷阱了。

    “你胡吹的时候被抓包不脸红吗!”

    亦泠松开手,拧眉瞪着他。

    “是这个原因吗?”

    他云淡风轻地反问,目光还落在亦泠脸上,连嘴角的笑意都未曾消退半分。

    又是这种不听不看不相信的模样,亦泠受不了了这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板着脸就要走。

    “你爱信不信。”

    刚跨到门边,又被谢衡之抓着手腕拽了回来。

    “去哪儿?”

    “你别管。”

    亦泠挣了两下,没挣开,回头看见他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仿佛是恼羞成怒要躲似的。

    恰好这时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亦泠冷静了些,深吸一口气,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谢衡之。

    “大人,舟车劳顿这么久,你不用好好沐个浴吗?浑身臭烘烘的。”

    谢衡之果然松开了亦泠,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

    瞥见今日为了进宫特意换的衣裳,片刻后,他看向亦泠,眼里有几分无奈。

    “行,我先去沐浴。”-

    半个多时辰后,谢衡之终于从浴房走了出来。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他本身也是耐寒体质,换了身轻薄的衣裳,走动时可闻到隐隐浮动的鹧鸪斑香。

    但是往屋子里打眼一看,却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谢衡之叫来了守在门外的婢女。

    “夫人呢?”

    婢女往外头瞥了眼,答道:“夫人在东厢房。”

    “她去东厢房做什么?”

    婢女说:“夫人说她今夜睡在东厢房。”

    婢女垂首敛目,并没有直视谢衡之。

    片刻后,才听他沉声道:“把她请回来。”-

    东厢房里。

    亦泠捧着脸坐在桌前,对着一只花瓶生闷气。

    方才被谢衡之漫不经心的一句反问就激得气血上涌,这会儿平静了下来,竟然会有一股微微的虚脱感。

    明明自作多情的人又不是她!

    正烦着,房门被叩响。

    亦泠说了声“进来”,并未回头。

    婢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夫人,大人请您回去呢。”

    “不去!”

    亦泠说,“你让他别管我。”

    感觉到婢女的为难,亦泠回过头,语气平静了下来。

    “你就告诉他,我今日不舒服,想一个人待着。”

    “是。”

    婢女前脚出去,曹嬷嬷后脚就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碟小食走了进来。

    “夫人。”曹嬷嬷说,“今晚当真睡在这里吗?”

    亦泠气冲冲地说:“不然呢?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原本曹嬷嬷只是随口一问,听到亦泠这个语气,她顿时明白了——

    还在拌嘴生气呢。

    听锦葵说,他们前几日就在吵。

    昨天遇到山间落石,大人还因为保护夫人受了伤,两个人还是吵。

    也没人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曹嬷嬷自然就想劝一劝。

    但是她正要张口问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往亦泠身上一扫,随即把话吞了下去。

    最后只是把小食放到了亦泠面前,说道:“夫人,您许久没吃到金钱酥了吧?快尝尝。”

    闻到金钱酥的香味儿,本来已经吃过晚膳的亦泠还是没忍住伸了手。

    这一擡头,却看见曹嬷嬷嘴角挂着莫名其妙的笑。

    “你笑什么呢?”

    亦泠问。

    “嗯?”

    曹嬷嬷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这么明显吗?

    不过既然亦泠问了,她也不妨闲话两句。

    “没什么,老奴就是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像样了。”

    亦泠:“……?”

    像样在哪里?

    像样在她每天被气得跳脚吗?

    看出亦泠的迷惑,曹嬷嬷乐呵呵地道出了缘由。

    “夫人您瞧啊,以往你和大人倒是不拌嘴,可是你们话都说不上两句呀。”

    “有时候大人忙起来,更是十天半月都碰不上面,这宅子里成日冷冰冰的,哪里像一个家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吵吵闹闹才是过日子,您看哪家的夫妻不吵架拌嘴的?这感情就是越吵越好的!”

    亦泠:“……”

    不想听下去了,亦泠朝她竖掌示意她闭嘴,然后背过身去吃金钱酥。

    曹嬷嬷确实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离开前,忍不住又道t:“大人和您吵归吵,还不是让人去买了您最喜欢吃的金钱酥,他以前可不这样。”

    “您看,这还让人过来请您回去,就给个台阶吧。”

    “……”

    曹嬷嬷倒是说完就走,留亦泠一人盯着桌上的金钱酥,满脑子都是“夫妻”二字。

    完了呀。

    再这样下去,真的很难收场了!

    不一会儿,房门突然又被叩响。

    亦泠径直回头道:“我说了我不舒服!”

    话音落下,房门恰好被推开。

    谢衡之就站在外头,直直地看着亦泠。

    哑然半晌,亦泠还未开口,谢衡之便已经踏了进来。

    “你哪里不舒服?”

    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亦泠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有满眼的慌张和无措被谢衡之尽收眼底。

    但谢衡之并不打算细究她在抗拒什么。

    反正,结果都一样。

    于是谢衡之站到了她面前,问道:“真不回去?”

    “不回。”

    亦泠说,“我就想在这里待着。”

    “行。”

    听见他这满不在乎的语气,亦泠稍松了口气。

    可一转眼,却见他径直走向了床榻。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料,但真看见他坐下来时,亦泠还是很震惊。

    “你、你干什么?”

    东厢房的床榻本就小得多,谢衡之又身材颀长,往床上一坐,几乎就占据了大半的位置。

    “我也在这里过夜,不行?”

    亦泠:“……”

    堂堂谢大人,怎么非要在这种小事上与她纠缠不休?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如此无赖呢!

    “你非要这样缠着我吗?!”

    似乎是预料到了亦泠会这么说,谢衡之并不意外,还认了这个说法。

    “就允许你缠着我,不能我缠着你?”

    “那能一样吗?”

    亦泠说,“我那是情有可原!”

    谢衡之紧盯着亦泠。

    “我就不能是情有可原吗?”

    “你能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亦泠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突然哑了声。

    他的“情”和她的“情”好像不一样。

    不、不行……再争执下去,他就要把话挑明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亦泠扭头就走。

    但刚走出去没几步,看见四处熟悉的灯光,她再次顿住了脚步。

    走又走不出这谢府,她能躲到哪里去?

    在亦泠僵住的时候,谢衡之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背影,似乎是笃定她会回头。

    许久之后,亦泠果然回头了。

    只是她的神色不再那般急切,而是闭了闭眼,很为难地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可就连这句话,谢衡之也不意外。

    “为什么不可能?”

    亦泠不明白他为何要非要她说出一个理由。

    明摆着的态度还不够吗?

    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慌乱又卷土重来,亦泠在袖中攥紧了手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谢衡之:“以前哪样?”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连语气都十分平静,却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以前哪样?现在又哪样?

    诚然,他最初的打算就是顶着夫妻的名头,让她在这谢府里和谢萱一般地荣华富贵也就够了。

    可他若是改变主意了呢?

    她到底明不明白,他们是圣上赐婚,若非黄土白骨,这辈子都是夫妻,别无他路。

    而他能做的都为她做了,不能做的也为她做了,难道连这个改变主意的资格都没有?

    谢衡之盯着沉默的亦泠看了许久,终于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亦泠猛然退了一步。

    “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

    谢衡之看出她想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前,“我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我做了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吗?”

    看着他眼底浮起的怒意,亦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好像就是铁了心要跟她做真夫妻。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又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

    “……要不然你纳两个妾室吧。”亦泠脑子里一团乱麻,几乎是说一个字想一个字,“要么三个四个……五个六个都行,我绝不多话。”

    话音落下,亦泠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捏得生疼。

    擡起头,果然见谢衡之的脸沉得滴水。

    “你现在倒是大度了。”

    许久,他才阴恻恻地笑着说,“不是离了我不是吗?是不是到时候我有了别的女人,你还得跟我们挤一张床上?”

    知道他在挖苦,但亦泠现在没有足够的思绪去和他理论。

    她昂着下巴,倔强地盯着他。

    “可以啊,我又不在乎。”

    亦泠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砸在这间屋子里。

    谢衡之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脸色却越发黑了。

    他紧紧盯着亦泠的眼睛,仿佛想看出她这话是否真心。

    可是他只看到决然和抗拒。

    许久,谢衡之终于开了口。

    “那你在乎什么?”他问,“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什么男人?

    亦泠蒙了一瞬,才回过神。

    怎么又说到那个呼延祈了!

    “我没有啊!”

    亦泠急得想跺脚,“我心里早就没有他了!”

    “那为什么不能有我?”

    终于,谢衡之还是直白地问出了口。

    亦泠望着他漆黑的眼睛,在他情绪涌动的眸光里,竟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一丝不确定。

    “当然不能有你!”

    感到自己思绪逐渐混乱,亦泠眼一闭心一横,决然说道,“全天下男人死光了都不会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