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薨逝之后,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死了一批太医,接着折进去好几批官员,都算不得高兴的事情,南齐朝堂之上似乎笼罩了一层阴云,压的皇帝与臣子们心里都沉甸甸的。
似乎是为了扫除朝中阴霾,近来南齐帝连发两道旨意,都算得大喜事。
头一件事便是皇太孙继位储君大典,钦天监择了吉日,就在一个月之后;其次便是他一直宠爱的九公主婚期定在了继位大典一个月之后。
皇家连着两桩大事,礼部的官员打起精神连轴转,生怕哪里出了岔子,惹的南齐帝震怒,故而不敢懈怠,务求尽善尽美。
元奕近来在朝堂上行走,虽容貌仍旧稚弱但行事却越发稳重端方,颇有乃父之风,深得一众老臣赞誉,连南齐帝也在朝堂上发出感叹:“皇太孙该选妃了。”
趁着他还有精神头,先把太孙妃定下来,亲眼看着皇太孙完成终身大事,也好替他再拉几门政治上的助力。
朝堂之上,有臣子谏言:“陛下,不止是皇太孙要选妃,便是几位皇子们也都到了婚配年龄。”您老是否应该关注关注打光棍的儿子们?
江山继承人只能选定一人,但成家却不应厚此薄彼吧,从二皇子往下一溜皇子们都尚未大婚,先替皇太孙也说不过去。
南齐帝这日似乎心情不错,经朝堂官员提醒,才想起来尚未婚配的儿子们,便当堂宣布趁此机会解决众皇子的婚配问题。
下朝之后,众臣三两交好一同出宫,提起南齐帝要为众皇子与皇太孙选妃,都议论纷纷,开始扒拉家中或族里的适龄女孩儿。
南齐帝忙完直接去万皇贵妃的宫里,见她正忙着挑选首饰珍宝,库房里存的奇珍被宫人们擡进来摆的到处都是,地上榻上案上摆的满满当当,她正拉着女儿的手让她选:“母妃的这些都是你父皇历年赏赐,都是各处进贡来的珍宝,你挑自己喜欢的,母妃都给你陪嫁到公主府去。”
南越世子已经征得南齐帝的同意,要留在京中进学两年,暂时不回南越,但南越王着急回去,只恐亲事拖的太久生出变故,要在离京之前亲眼见证儿子的婚礼。
九公主府正在紧张的敕造之中,工部官员不敢马虎,生怕哪里不合元姝之意,光图纸就送来了厚厚一摞,连花园一角都有三种图纸供九公主挑选,可元姝兴致缺缺,哭过闹过之后发现不能拒绝这门婚事,还跑去赵世子面前对他极尽辱骂,期望他能知难而退,可对方就好像听不懂她那些刻薄无礼的话,还陪尽了小心讨她欢心。
“母妃看着办吧,我都无所谓。”
万皇贵妃知道事不可违,况且皇帝陛下立皇太孙的事情着实刺激到了她,让她生出“多年荣宠原来都是虚情假意”的感觉,原以为自己儿子能够继承皇位,在后宫多年压着皇后,却没想到人家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得宠,她心中灰心,却还不能在皇帝面前露出端倪,只能打起精神替女儿操持婚事,只盼她婚后能够过的顺遂。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上心呢?刚成亲之时赵世子是要留在京里两年,可过两年之后他便要返回南越,母妃替你挑的这些东西将来都要带回南越去的,你怎可轻忽?”
“南越南越南越!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赶紧滚蛋!”九公主烦躁的高声嚷嚷,忽听得宫人提醒:“公主,陛下来了。”她慌忙擡头去看,正对上南齐帝紧皱的眉头,吓的当初跪了下来。
“女儿参见父皇。”
南齐帝在殿门口站了一会,听得她们母女的对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越来越沉。
万皇贵妃忙上前来见礼,与皇帝携手进殿,便打发九公主去了:“你还是去外面转转吧,省得我看着心烦。”
九公主连忙退了下去,竟是有点不明白为何自从太子过世之后,一夕之间她便不敢在皇帝面前再撒娇,只觉得无形之中与父亲拉开了距离。
南齐帝在殿内随意走动,温声道:“怎么全都摆出来了?”
万皇贵妃柔声笑道:“臣妾得陛下恩宠多年,孩子们都日见大了,姝儿眼见着要出嫁,臣妾便把体己拿出来给姝儿挑些。”
“是该准备着,不但给姝儿,连老二也要准备起来了。”
“阆儿?”万皇贵妃还不知道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阆儿不是与唐家那姑娘退婚了吗?”
南齐帝:“总不能退了一家,往后都不再娶妃了吧?朕已下旨为几名成年的皇子与皇太孙选妃,爱妃也多为老二留意合适的正妃跟侧妃人选。”
万皇贵妃的眼神闪了闪——这是把决定权交到她手上?
九公主从万皇贵妃殿里出来,一路百无聊赖在宫中闲逛,没想到半道上遇见了才从皇后宫中出来的唐瑛,远远见到她的身影,便要从眼珠子里冒出嫉恨。
她当即在转角处拦住了唐瑛,口气不善:“哟,这是谁呀?”
唐瑛无意与她相争:“见过九公主。”
元姝自从知道傅琛情系唐瑛,就没有一天不恨她的。
她挑衅的望着唐瑛:“原来唐掌事眼里还有本公主啊?”她扬扬下巴:“不如一道在宫里走走?”
唐瑛:“微臣还有公务要处理,恐不能陪九公主散步。”
元姝难得撞上她,刚刚在万皇贵妃殿里挑嫁妆挑的心烦气躁,一想到要嫁给赵冀,将来还要跟随他远离故土,心里就难受的厉害,更要把火气迁怒在唐瑛身上。
“唐掌事若是不陪本公主走走,本公主便大声嚷嚷。”
唐瑛眼里浮起笑意:“嚷嚷微臣对公主有非份之想吗?”
元姝:“你你……”
唐瑛跟小流氓似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还特意在她胸前停驻了片刻:“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公主金枝玉叶,美丽高贵,与其落在赵冀手里,还不如……”她跨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直视着元姝,还伸手在元姝脸上摸了一把,轻浮的吹了一声口哨。
“你——”元姝呆了,还有点心慌慌的不由自主便往后退了两步。
她要比她唐瑛矮一个头,哪怕公主的身份高贵,可是在气势与身高上终究差了唐瑛一截,且这不要脸的市井泼皮无赖气息太浓,完全不似女子。
唐瑛遗憾的收回手,语声轻柔隐带笑意:“看起来,公主似乎不太愿意与微臣在宫里散步,不然微臣还可以与公主讨论讨论夫妻相处的一百零八种方式,丈夫在外面有十八位红颜知己,做妻子的如何排遣寂寞……说起来,微臣可是有许多秘笈可以向公主传授呢。”
说的好像她是熟手一般。
元姝公主蹬蹬蹬朝后连退了好几步,瞪着唐瑛就跟见到脏东西一样:“你无耻!”哪里有一点点女人样?
她真不明白傅琛为何会瞧中这样的女人?
“多谢公主夸赞。”唐瑛趋前两步,似乎伸手就能将元姝公主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这算什么呀?公主异日有暇,还可以约微臣去外面喝酒作乐,说起来京城里还有那种全是美少年的好地方,要不要一起?”她朝元姝公主不正经的眨了下眼睛。
“傅琛是眼瞎了吧?!”
元姝公主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她早风闻赵世子是个风流多情的,纵然其人生的再是俊俏也没用,于女色上头毫无节制就令她不耻,没想到唐瑛居然比赵世子更无耻。
傅大人不经念叨,九公主话音才落,便从转角出走出一个高大轩昂的身影,正是傅指挥使。
九公主悲从中来,瞪着面无表情的傅琛,只觉得诸般委屈浮上心头,加之被唐瑛刺中了心事,还未成婚她已经可以预见了自己将来的婚姻生活,必定有许多莺莺燕燕,不得安宁。
见到傅琛过来,瞪着他一言不发,忽然之间泪流满面,眼神里是满满的控诉:“……都是你!”
傅琛却对九公主的悲愤与眼泪视而不见,冷冷向她见礼:“见过九公主。”伸手将唐瑛拉到自己身后:“唐掌事向来有口无心胡说八道惯了,九公主不必放在心上,她若有得罪公主之处,微臣向公主赔礼道歉!”
那是个回护的姿势。
唐瑛傻眼了。
九公主的眼泪跟瀑布似的停不下来,她擡手抹了两把,却根本阻止不了汹涌的泪意,既狼狈又不甘,还夹杂着对未来婚后生活的失望,指着傅琛再次把自己之前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你是眼瞎吗?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
简直振聋发聩。
傅琛态度很是冷淡:“傅某的事情就不劳九公主操心了!”
九公主扭头抹着眼泪就走了,心中无比怨恨。
唐瑛从傅琛身后探出头,幸灾乐祸:“傅大人,你居然敢把公主惹哭了。”
傅琛就好像面对个不懂事胡闹的孩子般叹了口气:“不是你惹哭的吗?”他似忽然来了兴趣:“不过既然九公主不愿意跟你讨论,我倒是挺愿意与你讨论讨论夫妻相处的一百零八种方式,不知道唐掌事意下如何?”
唐瑛一本正经教导他:“傅大人,听人墙角是不对的。”
傅琛:“禁骑司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唐瑛:“……”大人您说的好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