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使到底没有逃过女瑶的火眼金睛——他那般惶恐害怕,女瑶又如何不疑心?无论如何,先打一顿肯定是没疑问的。
程勿突破瓶颈后周身通畅,真气运转比先前更加自如,称得上灵动活泼。他心中有感,正要闭着眼再次体会一二时,听到一声沉重的“砰”砸地声。程勿回神,从树上轻飘飘、荡悠悠落了下去,眼见金使被从高处一脚踹了下去。喝得半醉的金使摔了酒坛子,陷身人字形土坑中,咳嗽半天,爬不起来。
程勿连忙去扶人:“金大哥!”
他才走了一步,就看到随之从树上掠下来的黑衣小姑娘。程勿一下子定住不动了,羞涩欢喜地叫一声:“小腰!”
可怜的金使看到程勿赶来,心中颇感动。他人砸在大坑中,已经激动地伸出手等着程勿扶他了,谁知程勿看到了女瑶,便情窦初开一般傻站着看女瑶。程勿光顾着看女瑶,怎么看怎么开心,他已经忘了要扶金使一把了。金使手在地上一捶,何等悲愤!
金使当即指着程勿告状:“教主,是他问你是不是老太婆,是不是可以当他姨姨当他婆婆!教主,揍他。”
程勿:“……”
女瑶本来已经打算走了,听金使这么一说,眼睛顿时眯起。她几步过来,将金使再揍了一顿。揍过的金使趴在土坑中,鼻青眼肿、手臂半折,五尺大男儿,他几乎哽咽:“我又做错什么了教主?”
女瑶:“你挑拨离间,自己做错就罢了,还推到程勿身上。程勿才多大,你就学会冤枉他了!”
身后紧张地跟上女瑶的程勿一口气卡在喉咙中:“……”
什么叫才多大?程少侠已经十七了。
金使气死了。他感觉回到了程勿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程勿把他的山都烧了,他打一打怎么了。谁知教主一出现,就怪他欺负程勿,把他揍得半死!金使委屈至极,再看女瑶身后程少侠那精彩的脸色,程少侠惶恐不安又很庆幸,金使更加悲愤。金使抹一把辛酸泪:“明明是他说你老,我还替你辩解来着。”
女瑶看向身后紧张得脸色苍白的程勿:“是么?”
程勿:“是是是讨论了一下……但但但是我没有嫌你老……”
程少侠眼眸睁得大,黑白分明的眼中水量丰富。他的眼睛,像是星辰倒影的清湖在风中摇曳;睫毛因不安而眨动,他的脸已失去血色。少年长得这么秀气,却快吓得要哭了……女瑶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女瑶当即转头对金使,再把刚勉强站起的金使打趴下。女瑶冷冰冰面对金使:“我需要你辩解么?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女瑶行的端立的正,我畏惧被人说年龄么?”
“我现在就是八十岁了,要带走程勿,你有意见?”
又被教主打了一通的金使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他哪里敢有意见?幸亏此时醉酒的众人渐渐酒醒,秦霜河更是有要事询问教主,要听教主意见。女瑶琢磨了一会儿,就跟着秦霜河走了。程勿没走,女瑶一走,程勿就赶紧爬过来,把浑身青紫的金使从土坑中扒拉了出来。
程勿愧疚道歉:“是我的错。可是当着她的面我不敢说,我怕她打我。打我是小事,我更怕她伤心生气。”
金使痛心疾首:“那你就看着我被她打不吭气?!你真是学坏了!天啊,人间是怎样一个大染缸,把一个淳朴少年变成这样。”
程勿更羞愧了:“我我我以后伺候金大哥吃饭穿衣,给金大哥花钱。金大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太对不起金大哥了,我会补偿大哥的。但是我不能让小腰生我气。”
金使看他那一脸虽然我认错、但是女瑶的事我绝不会改的神色,半晌无言。程少侠心里有主意的时候,不管对错,他都拒不服输。良久,金使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反正教主喜怒无常,教主要打人,程勿也拦不住……退一万步,打是亲骂是爱,说不得教主见他觉得亲昵,是自己人呢。这般一想,金使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然程少侠真是会见缝穿针。金使都被他坑成这样了,他把金使扶去屋里上药,金使刚被他伺候得美得哼了小曲,程勿就虚心求问:“金大哥,你遇过的女人多,听说你美女环绕,从来就不缺。”
金使哈哈大笑,谦虚道:“擡爱擡爱。”
程勿:“那大哥能教教我怎么讨好女瑶姊姊么?我要怎么告白,她才容易接受啊?我、我实在太喜欢了……我想、想跟她、跟她……”
金使瞬间猥琐,打个响指:“嘿嘿嘿懂!想睡她是吧?你们在青莲教的事我听说了,小勿,干得不错!”
他一巴掌拍下去,差点把程勿拍得倒地。程勿坚强地忍下被金使拍得快吐血的冲动,快速反驳道:“哪有!我才不会那么、那么……”他把“龌龊”二字咽下去,给了金使一个纯洁无比的答案,“我只是想跟她住到一起,晚上能够聊聊天说说话就好了。”
金使:“……”
他对程勿肃然起敬。想跟喜欢的姑娘睡一屋,程勿的觉悟居然只是可以每晚聊天。金使登时对他们的故事不感兴趣了,还顺带坑了程勿一把:“教主不就喜欢你这种软绵绵的样子么?你多撒撒娇,往她跟前凑一凑,她说不定就答应跟你睡一屋了。还不行,你给她写情书。写情书你懂吧?怕被拒绝的最好方式哦。”
金使心里却偷笑:偶尔撒娇还好,天天追着女瑶撒娇,女瑶不把程勿腿打断才怪;写情书?这么娘的事,女瑶更是见一次撕一次,再揍程勿一顿。该!
程勿却听君一席话,他恍然大悟。
屋外传来女瑶怒吼:“程勿,练武!我一日不催你一日不练是不是?”程勿当即苦下脸,匆匆跟金使告别,出去找女瑶了。程勿心中郁闷,他确实想练武,好打败程家,再保护女瑶。但是女瑶这种时时刻刻盯着他、他一刻都不能偷懒……实在太辛苦了。
练武是很辛苦的。
程勿以前在程家时,看程淮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习武,那时他心中好羡慕。春姨说“你也不必太羡慕,说不得小淮心里很羡慕你”,程勿只不以为然。程家的要求比女瑶还严,小孩子每天除了练武,基本什么也不做。程淮的文化课都学的差,因为每天读书时,程淮都累得打瞌睡;然后每次程淮看到程勿居然还有时间偷偷读书,更加生气。程淮练武后心情差,看到程勿很闲心情更差……现在想来,程淮经常找借口揍他,也有见不得他那么闲的缘故吧?
程勿苦笑。程淮羡慕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学除了习武外的功课,每天练练内力就什么都不用学;他却羡慕程淮能够学那么高深的武功。而今女瑶把同样的机会摆到程勿面前,程勿才知道练武有多苦。小孩子之间的过节,常常是这种各式各样的小事堆起来的。恩怨越堆越高,长大后只留下了仇恨,仇恨的原因却太多,已经记不清了。
现在程勿每天都要挨揍,手酸背痛腿疼,永远吃不饱,永远很困很累,稍一走神,就是一鞭子挥下……女瑶让他练武时的心狠程度,比往日更加可怕。可怕点在女瑶她不光严格要求程勿,她自己也很勤奋。陶华把蒋沂南教她背的心法口诀传给他们后,程勿只随便翻了翻,女瑶却每次都在研究,在练。
她的那种浑然忘我状态,对程勿来说太吓人。
是时,十七岁的程勿,想的不过是等他学完《淬阳诀》的北斗篇,再学一段时间,说不得他就能打败内功受损的程淮了。打败程淮后,让程淮认错,放过他的春姨,他就可以带着女瑶回程家。他要站在父亲面前,让父亲认错,让父亲承认他绝不是残次品,他的存在是合理的。他有女瑶撑腰,他可以带春姨一起走。之后,和女瑶生活在一起,程勿已经别无所求了。
从初春与女瑶相识,到去小玉楼跟着女瑶练武,时光匆忙,流水不回,程勿此时心中赤诚真挚,与女瑶那种放眼整个江湖的角度完全不同。哪怕闲下来,女瑶会随口跟程勿说魔门现在的状况,魏国江湖的格局,程勿都当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他听故事,却不把自己当故事中的人物。他始终觉得江湖离他有段距离,女瑶是魔教教主,然他只是一个心中有自己想法、爱慕女瑶的初入江湖的少侠而已。
到小玉楼后,江湖似乎很平静,一直没什么大事找上女瑶。这样一来,女瑶因不断受伤、以致一直压不下去的体内隐患,总算有时间静养,再加上重学《淬阳诀》,让她的身体好了些。待小玉楼半年,时从秋至冬,从满山枫红到天际飘雪,女瑶一直没有离开这里,让程勿很开心。
半年来,小玉楼的师徒几人战战兢兢怕魔教惹事,师父时不时发疯喊着要下山收徒,被徒儿们绑住不许走;金使和秦霜河不停吵嘴,互相嫌弃,然金使是上峰,秦霜河还得听他令;秦姑娘气得想跟教主告别下山,可惜她的小儿子开始学说话后,紧紧抱着金使不肯走,秦霜河只好气冲冲地留在山上,每天和金使吵得更加厉害。其他魔教人则来来去去,跟教主汇报最新江湖情况;在关中肆意折腾。同时,今年入了冬后,女瑶身体很差,早早穿上了冬衣。她一直病得反复,在山中休养时教程勿练武,程勿还穿着单薄的秋衫。
女瑶笑眯眯:“我真是老了啊。”
程勿反驳:“不是!你是一直在受伤,身体受损太严重,一静下来反而出事。但是没关系,我帮你调养身体,等明年入了春,你就会好了。”
女瑶近日常觉得精神疲惫:“那我要是好不了呢?”
程勿沉默一下,倾身抱她:“那我一直照顾你,一直保护你。”
在小玉楼的“听风崖”上日日练武,听风崖下江水拍浪,江涛日日撞上岩石山壁。向下看去,墨水沾上云烟,一行白鹤从水间泅翅飞出。“听风崖”几乎是女瑶和程勿的特属练武场所,自他二人来此地后,其他人为了表示绝不偷学武功,竟再没人过来了。习武习累了的时候,程勿就和女瑶坐在崖边,两脚悬空,并肩看日升日降,潮涨潮落,江涛滚滚。
这是认识女瑶后最轻松的半年时光。
程勿时而央求女瑶说些故事,想跟女瑶多说说话。女瑶被缠得烦了,打他一掌后会满足他。女瑶却也似笑非笑地问他:“真的不想接我的斩教?魔教教主,多大威风,你一点都不心动?”
程勿摇头:“我不喜欢你们打来打去、斗来斗去的事。四大门派没那么好,你们魔门也没那么干净。你嘴里说得再好听,然恃强凌弱,其实你们本质都是一样的。其实……虽然我讨厌雁北程家,但是程家比起你们,是最干净了的。你们谁需要程家,程家人会出山震慑你们;你们不需要时,程家就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不参与你们打打杀杀的事务。”
他搂着女瑶:“姊姊,你到底要什么啊?你得到后,能够跟我归隐山林,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么?江湖上什么谢微,什么蒋声,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啊?”
女瑶沉默。
在一时间,肩膀被程勿靠着,少年身上暖暖的温度涌向她,她冰凉的手被他抓在手中,她心中是有动摇的。坐在风口崖头,看着落日垂垂,身边是程勿,女瑶心中动摇——觉得这般的日子真是快活,觉得每天和程勿这样看看山玩玩水也不错。
但她很快推翻那些念头。
她不只是女瑶,她还是整个魔门的领袖。她被师父领进斩教的第一天,她就视魔门为自己的所有物了。女瑶低声:“我要魔门不再是魔门,是被朝廷所承认的存在。我要斩教获得今日四大门派所受的待遇,我要四大门派跟我俯首称臣。我要天下人人都怕我,我要整个江湖都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小勿,若是整个江湖都是我的,到了那一日,我为魔门选好了新领袖,才愿意跟你归隐山林。”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几乎是很遥远的一件事。
程勿却已经心中惊喜,很满足了。他握住女瑶的手,小指与她相勾,要她跟自己发誓:“好,那你答应我,魔门一旦统领整个大魏武林,一旦有了新领袖,你就跟我走。”
夕阳下,女瑶笑着伸出手,与他手指相抵。
红日落入江下,融融浆焰似被吞没,整片江河波光粼粼,坐在崖上的少年和姑娘额对着额,许下郑重承诺。这个承诺,几乎是女瑶已经承认程勿可以在她身边,离她明确表示“我喜欢你”还有段距离,但程勿想到自己写了一冬天还没写完的情书,重新变得信心满满——
女瑶都答应她归隐山林的时候会和他一起,那离他们睡一个屋,盖上被子纯聊天的日子,还远么?
少年哇,真是搞错了前后顺序。
开心之余,程勿靠着女瑶的肩,又磨她:“那是不是你办完坏事后就会回落雁山啊?你的坏事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完?我会跟你一起回落雁山吧?你在落雁山上,我还是可以每天都见到你吧?关外好玩么,有好听的小曲么姊姊?我要学你们那里的习俗!”
女瑶在他额上弹了一下,骂:“什么叫做坏事?我堂堂正正地跟正道撕好么?他们不得罪我,我怎么会找事?他们不攻我落雁山,我怎么会闲的没事非要去他们的门派各走一遭?可惜我武功还没那么好……我迟早要把四大门派闯个遍,让他们骂我骂得更凶!”
女瑶再想:“落雁山挺好的,除了冬日冷些,风大些,景致荒凉些,和关内也没太大区别。不过你们雁北常年下雪,你该不怕冷才是。至于好听的小曲……我从小习武,可没时间去学什么好听的小曲。我师父倒是经常哼一个,你也听过,她哼的多了,我也会了。”
程勿感兴趣了:“什么什么?你唱一遍。”
女瑶掀眼皮想了半天,才想起些只言片语,哼给程勿听:
“若是乘风,若是采月。
若是你闻,若是我去。
若是不误,若是已故。”
程勿一怔,道:“听着不像是关外的。”
女瑶:“是关外的。传得很久了,传说是一个书生追一个牧羊女追去了塞外,就留了下来。书生写了这首小曲,日日在帐外唱给牧羊女听,曲名就叫《若是》。据说感动了牧羊女的父母,书生唱了一冬天,到春天的时候,牧羊女的父母就赶着羊,把女儿嫁给书生了。我们那边追姑娘都这么唱。”
女瑶托着腮帮笑了一下:“蒋沂南也唱给我师父听过。”
程勿立刻问:“你们那里的求爱歌么?你也被人唱过?”
女瑶当即:“怎么可能?我一个魔教教主,谁敢跟我求爱?我不需要人求爱,我要他们都臣服我就可以了。”她拍拍程勿的肩,“小勿啊,不要总想些有的没的。你的话本里总说正道少侠和魔教教主在一起,但是魔教教主那般强大,不如她的男人,被她踩在脚下;和她一般厉害的男人,通常和她是生死仇敌。话本里乱写的,魔教教主不会对一个不如她的男人心动的。”
程勿仰头:“你在暗示我要超越你,比你厉害么?暗示我一定要有江湖地位,才配得上你么?”
火红光华,天地情潮如织。少年面容镀上蒙蒙金红色,眼睛幽静而清澈,眉目间的轮廓温润清和,如玉如琢。不知不觉间,他又长高了很多,肩膀宽了很多,腰腿有力量了很多。少侠尔雅明秀,无知锐气越来越少。当他看着她时,不再是一派迷惑不解,而是那种探寻的,追逐的,渴望的……
程勿含笑:“我唱一冬天,春天的时候你会嫁我么?”
女瑶面慢慢红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热,忽然觉得不自在。那句“小破孩整天瞎想些什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女瑶掩饰般地躲开他眼神,跳了起来,捂着脸笑:“我是在督促你好好练武,休息够了,就不要再偷懒了!”
程勿看她起来,她的袍袖拂过他的面孔,芳香满怀。他面红无比,跟着她站起来,想再和她辩解。而这时,不识趣的金使咳嗽了一声,远远地站在山坡偏下的方向,提醒了女瑶他的存在:“教主,燕王来信了。圣女也又来信了!”
女瑶挑眉,想起了还在辛苦养小孩的白落樱,顿时忍俊不禁——白落樱无意抢了燕王的小孩,燕王本来大急大怒,然一听说是斩教圣女抢走的,燕王就冷静了下来。燕王突然觉得他的小世子刚出生没多久,跟着他很危险,还不如让斩教帮他养两天孩子。燕王这么一个决定,苦了白落樱。
白落樱原本想来小玉楼和女瑶汇合,被燕王和女瑶双双命令,不得不抱着一个小孩儿,留在了那里。
已经半年过去了。燕王再次来信,说明他终于腾出功夫,要解决一下这些事了。
女瑶“嗯”一声后,用眼神示意程勿留在“听风崖”练武,她就跟金使走了。女瑶垂着眼若有所思,还没看到信,但她已经猜测那边恐怕要偏向她了。她做了这么多动作,燕王终于下定决心了么?她……身后突然传来程勿一声喊:“小腰!”
女瑶讶了一下,回头。
金光如逐,红色暗下,天边云霞交织,江河淘浪滚如天际而来。少年郎立在崖口,黑发青衣,袍袖如鹤飞扬,拖着他清瘦却傲立的身影。身后的白鹤冲天飞起,程勿目光清亮如雨,星坠雨中。他开口唱了小曲:
“若是乘风,若是采月。
若是你闻,若是我去。
若是不误,若是已故。”
女瑶目中波光潋滟,痴痴看程勿。看他开口唱曲,看他目光灼热地看他。天地间只立了他一个人,他言笑晏晏,风采卓佳,如美玉立于瓦砾中。遍地瓦砾,只有他一个人最夺人眼球。
女瑶怔怔地看着他,风吹乱她的衣发。她心脏在一刻间跳跃急促,要跳出喉咙,要飞离她,要不遗余力地扑向他。她面颊滚烫,眼睛灿亮,她一目不眨地看向他。姑娘腰背挺直,静静地听他唱那个小曲。
——我唱一冬天,春天的时候你会嫁我么?
身边金使心情复杂道:“《若是》啊。他跟你求爱啊,教主。”
女瑶忽然弯眸,对程勿笑了一下。她转过身,不再留恋,跟着金使下山崖。但她心中已经记住了这一刻——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求爱呢。
小勿、小勿……你先唱一冬天再说吧!
待女瑶走了,程勿再自己品味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开始练武。他心中轻快,想小腰想个不停,手中的招式随他心意动,也变得轻盈许多。往日总让他觉得很辛苦很烦躁的习武,今日竟格外自然……突得,蹬蹬蹬,又有脚步上山。
程勿回头,看到秦霜河一脸凝重。秦霜河左看右看:“教主呢?”
程勿客气疏离道:“她有事先走了,秦姑娘有事找她么?我可以代为转告。很重要么?”
秦霜河迟疑了一下,想到这是程勿,程勿和教主关系那么好,告诉程勿也无妨。秦霜河犹豫道:“其实我也不知这算是大事小事……小玉楼的地理,好像暴露了。”
程勿目中当即变得犀利,冷冷看向秦霜河。
他冰霜一般的眼神,气压一开,竟将秦霜河压得后退了两步。秦霜河惊异无比地后退,运气后才停下步子,没想到程勿现在武功已经到了能够短暂压她一刻的地步。秦霜河面色古怪道:“……但我觉得似乎暴露也没关系。因为找上来的人,是真阳派的谢长老谢微。”
“谢微说有事寻教主,跟教主叙叙旧之类的。”
叙旧?
程勿身形一动:“小腰现在很忙!我也见过谢公子,我代小腰见见他,看看他什么目的。秦姑娘不介意吧?”
秦霜河连忙:“不介意不介意。”反正她觉得谢微孤身而来,态度温雅和煦,让人如沐春风。那位公子那副样子,全然无害,想来程勿要见,也没什么问题。
而秦霜河只是说话的一功夫,程勿已经掠身而走,如点水般迅疾消失在了她面前。秦霜河定定神,怕程勿年少惹事,还是跟了上去——
话说,有必要这么积极么?以前也没见程勿这么关心他们斩教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