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那天,春隐跟夏隐,小盛,刘太监,杨太监一起给她做寿。
杨太监专门给她做了她喜欢吃的枣糕。
“不愧是云州人,就是爱吃这云州枣糕,我啊,早早的就让人给我买了这云州大枣来,不仅有枣糕,还有晒干的,你尝尝。”
折筠雾尝了一口,特别甜,她给杨太监道谢,“让您操心了。”
杨太监就想,这操劳就是太子也知道的,只要太子知道了,便是好的。
有时候一桩事情主子没记住你,但是你多在他面前做几桩事情,他肯定是能记住你的。
杨太监不求殿下多看重他,毕竟刘太监干的活他可干不了,他只求年老的时候,殿下给他找个地方住,就在这宫里面,也不出去,得小太监们敬重,便也能安享晚年了。
杨太监就琢磨着路子,殿下那条路被刘太监那个杀千刀的已经堵死了,那就从小盛跟折筠雾这边下手,嘿,这叫釜底抽薪。
所以对小盛,杨太监将他当做亲孙子一般对待,人心都是肉长的,真心假意都分得清,将来刘太监培养的这儿子就有他一半。
再说折筠雾,别说她将来造化怎么样,就说现在这风劲,交好她就错不了。万一将来她能成个贵妃,皇贵妃,那他也能跟着走。
这孩子心里实诚,重感情,杨太监愿意在她身上赌一把,所以上次就叫小盛直接去了慈乐宫叫太子殿下。
折筠雾很承他的情——所以说小盛这小子是个好的。将自己叫他去唤太子殿下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一点儿也没藏奸。
杨太监就很满意,小盛和筠雾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好,好孩子良善,能从他们身上谋划的多。
他亲亲热热的给大家递吃的,就算是春隐和夏隐,他也记得她们的喜好,给她们各自做了她们喜欢吃的。
折筠雾还是第一次这般过生辰。大家聚集在一处,有这么多吃的,每一个还给她送了礼——虽然她觉得殿下的生辰礼最好,但是这些也很好!
她好幸福!前几日的惶恐一扫而尽,她高兴的捧起一块枣糕吃,回去的时候,还不忘给殿下带一块早就包好的。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殿下的神色,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模样,太子早就瞧见了!
他也不说,看这丫头能憋多久!
她有话不敢说,犹犹豫豫的毛病非得掰正过来才行。太子就一边看书,一边用余光看着她,瞧见她来来回回的擡头低头,然后终于忍不住,骂道:“还不过来!”
折筠雾立马就高高兴兴的过去了。她讨好殿下,“这是奴婢早就给您包好的枣子和枣糕。”
太子冷哼一声,嫌弃的道:“可是吃剩下的?”
折筠雾立马摇头,保证道:“是第一块,怕回来凉了,杨公公特地做成了冷糕。”
太子这才满意,他怎么可能吃别人剩下来的东西。
满了十三岁,这丫头也算是吃十四岁的饭了,他问她,“等你十五及笄,孤给你取个小字吧。”
折筠雾:“好啊——不过殿下,小字是什么?”
太子:“……”
小字是什么都不知道还答应的那般快?”
折筠雾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殿下给奴婢的总是好东西。”
太子殿下觉得她很懂事,他给的东西当然是好的。他解释了一番,最后见她依旧迷惑,便索性道:“就是再取个名字。”
折筠雾觉得自己现在的名字也很好,不过殿下取的名字肯定会更好,她趁着殿下高兴,又问了一句,“殿下,您给奴婢取的名字是什么啊?”
太子好笑,“哪里现在就要问的,等你满十五岁那年再说吧。”
折筠雾算了算,有些失望,“那还要两年。”
两年还是个长久的日子。
她就将殿下的承诺记在了心里,回去的时候,问春隐,“你们有小字吗?”
春隐一愣,然后摇头,“没有。我们连姓都没有。”
她们是最早一批跟着殿下的,名字也不是殿下给她们取的,而是刚进宫的时候被管事嬷嬷取的。
“我们春夏秋冬四个,都是从难民堆里面捡的,年岁都小,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嬷嬷就取了春夏秋冬四个字,给了个隐字辈,便有了如今的名字。”
一般来说,被分了主子后,主子都会给改名字,但是殿下没有——春隐觉得他是懒得改,所以她们四个就一直这样叫着。
皇宫里面的有姓氏的太监宫女大多数是他们进宫的时候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要是记不得,比如小盛,他就是进宫之后刘太监给他取的名字。
以前只叫小盛,如今跟了刘太监,那就叫刘盛。
毕竟大了之后,也不好总叫小盛小盛了。折筠雾第一回听春隐说这个,然后就觉得自己命是真好。她是十二岁才被卖的,有名有姓,殿下如今还给她取小字。
她就觉得有些心虚,因为在一众人之中,她算是比较幸福的那一个。
折筠雾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个话继续说下去,春隐和夏隐没有小字,殿下也不是很看重她们,几乎没怎么跟她们说过话,再说下去,估摸着春隐就要伤心,于是转了话题,问,“小盛呢?”
春隐好笑,“小盛不知道去哪里了,估摸着又去小厨房里面招呼人。”
小盛是个机灵鬼,他的人缘很好——自然,他的好人缘几乎有九成来自于刘太监是他干爹,但也耐不住小盛会做人。
春隐一般不去管他,在她看来,只要殿下赏识,就算是不结交那些人,她们也得自己攀附过来,一旦她没了靠山,就是猫猫狗狗恐怕都能欺负自己。
所以为什么要让自己浪费时间去结交人呢?
反正春隐是不想的。
但春隐这回却是想错了,小盛没有去小厨房里面称兄道弟,他只是去了静竹轩。
今日杨太监做了不少好东西,其中里面有一项清莺最喜欢吃的红烧狮子头,这东西可不好得,清莺之前提过一嘴,说皇后娘娘赏赐过她一回。
她吃下去之后,便觉得是人间美味。
小盛听过,就记在了心里。这回杨太监正好做了,小盛就有了送给清莺吃的念头。
他想着本不该来的,但是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便停不下来,他想了许久,权衡利弊,最终觉得自己可以先去小厨房里面一次,再绕路去静竹轩。
这般好像就好接受许多,小盛不敢提着膳食盒子去,只用一个加盖子的小木碗夹了两个狮子头进去,然后把小木碗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他轻车熟路的进了静竹轩,阿云正巧不在,只清莺一个人在烧火,主仆两个人竟然还像模像样的垒了个灶台。
小盛有段日子没来这里了,没想到她们两个人倒是过的像模像样。
清莺看见他还很高兴,“小盛公公,你怎么来了。”
她的头发依旧是齐额盖住了半边脸,看不出本来的脸庞,但是声音听起来比刚开始的时候多了些镇定。
小盛就从兜里面拿出来那个小木碗,“这是给你的。”
清莺打开看了看,是狮子头。她笑起来,“多谢你。我还在想,这辈子恐怕都吃不上狮子头了。”
小盛问要不要别的,他让人送来。清莺摇头,“什么都有,比我做奴婢的时候好多了。”
她又感谢了一遍小盛,然后道:“你上回来的时候,我就愁没什么可以谢你的,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做鞋子,我上回瞧见你的鞋子有些旧了。”
她找这些做鞋子的东西可不容易,都是艰难的人,小盛立马就能感受的出这双鞋子的珍贵之处,他拿着那鞋子,见都是最普通的面料做成的,跟他平日里穿的表面上也没什么不同,知道她是用了心思的。
然后就觉得自己不能要,她再怎么说,也算是殿下的侍妾了,自己是个太监,要她这双鞋子,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便也说不清。
开始他接住了便没放下,收进袖子里面,“也多谢你,我正好缺一双鞋子。”
清莺很高兴,还想请他喝一碗茶,但小盛却推辞,“还得赶着回去做活计。”
清莺难免失望,她真的很想感激小盛的。
等人走了,她还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回去。
阿云回来的时候,见清莺有些落寞,笑着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清莺也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宫里难得有个好人。”
阿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却觉得这句话说的极对。她刚刚去领晚上的膳食,就因不小心碰掉了案板上面的一根豆角,就被说了好一会。
她跟清莺道:“真是难得有好人,来婆子骂了奴婢好一会。”
而且每次去厨房,总能听见一些闲话,说的都是前院伺候的折筠雾,说她是个福星,而清莺姑娘是个灾星什么的。
阿云其实是见过折筠雾的。那还是折筠雾来东宫的第一天,折筠雾就住在杂院里面。那时候她还不是如今这般,只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想起听见的那些流言蜚语,阿云对折筠雾的观感也不好,她心里还是向着清莺的。
但这些话不能跟清莺说,她就道:“今日晚间小厨房里面有红烧肉,奴婢抢了一盘来,姑娘,你快试试。”
清莺将一半的肉给了阿云,还跟阿云分了两个红烧狮子头,阿云问是哪里里的,清莺说是小盛,阿云便道:“小盛公公也太好了,以后奴婢多孝敬着他一些,说不得下回还能想着咱们。”
她小小年纪,琢磨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姑娘,说不得是为了巴结您,毕竟您是皇后娘娘送来的,没准哪日殿下和娘娘就记起您来了。”
清莺听了有些紧张,反倒不高兴了。
她不想让他们记起她来,她觉得现在这样活着挺好的。
她向心底向菩萨许愿:信女愿意折寿十年,换这样的安稳日子。
……
太子最近很忙。
没错,因为除了读书,他在户部也要忙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帝觉得不将蜀陵侯家的侄女给他做太子妃有所亏欠,所以将太子在户部的官职提高了。
这个提高是指从一个闲置的官职提到了一个稍微能做点事情的官位上。
这个官位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那便是税籍。这里有很多仓库,放着各地交税的文书,这些文书
是交税的凭据,没什么稀奇,但是却不能丢,不能乱。
太子被临时换了官职,也不慌张,之前他也去过户部,但是去了几天就不再那么勤快了,皇帝只让他去户部,在里面学习,但是做什么却不让他插手,太子坐了几天冷板凳之后,到底年轻气盛,觉得这冷板凳坐着还不如自己回去读书,便鲜少再去。
这回提了职务,虽然依旧不高,但他已经蜕变成能坐冷板凳了。
于是进了户部,看着仓库里面那些文书以及管文书的人点头哈腰对自己笑,倒是也不失望。
他毕竟还年轻,一下子经手大事肯定不行,那就从小事做起吧,开始带着管文书的人开始整理文书——他觉得这些文书都没有一本小册子记录从开国到如今地方上的归类,这实在不应该。
他带着人整理,也不是乱整理,而是一个府一个府去,从县到府,慢慢的算出每一个地方的账目。
第一个就选的云州府。
去年因为云州旱灾,太子了解了不少云州的事情,如今要看他们税也得心应手,至少哪个县在什么地方,一共有多少个县,他还是说的上来。
户部尚书听闻太子开始查账脑门上面就冒冷汗——这么多年,万一查出了任何一笔错账漏账,那就是灭顶之灾,根本不可能还活着做这个户部尚书。
于是每日里吃也吃不好,喝也不喝不好,恨不得一双眼睛盯着户部,就盼着太子觉得查账累停下来。
但太子可不是一般人。他一直都努力,而且越难的事情就越要做好,再者说,他读书写字已经习惯了日夜不停,哪里觉得会累,看看堆积成小山的文书,他立马让人送膳食送赏赐过来:他要通宵,他要把这些文书都整理成一个小册子,他要知道大秦的江山税务细节是什么样子的。
跟着他一起的兢兢业业做账的人倒是没有怨言:他们之前管文书,说的是好听,其实就是个仓管,根本不值当什么,在户部里面有好事轮不到他们。
说句难听的,陛下哪里会知道他们是谁?可是殿下就知道了。
他虽然看着脾气不好,但是你努力做事情,他就会对你很宽和,你的名字他会记得,有时候休息的时候闲聊,还会问问你家里的情况。
那一刻,这群平日里不受重视的人都觉得自己升了大官。他们的神情就更加激奋,甚至还想真的查出点什么来升官加职。
户部尚书就更加坐不住了,还想跟太子套套近乎,太子却坚决拒绝:“孤不累,不过是查账而已。大人放心,孤既然来了户部,必然会将户部的账整理的清清楚楚。”
户部尚书:“……”
他的头发开始愁的要掉了。
皇帝一日在早朝上看见户部尚书眼睛下边的黑色,便觉得好笑。
太子这人吧……嗯,很实在,皇帝对他还是很放心的,下了朝之后,还专门去南书房看太子,让他不要太过于劳累。
“你自小就勤奋,你这些兄弟都比不过你,朕倒是不但心他们,只但心你的身子骨能不能吃的消。”
太子站起来,“父皇多虑了,儿臣很好。”
皇帝欣慰,“好就行,朕就放心多了。”
然后目光一转,就看见了微微咳嗽,正在努力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咳嗽出声的老二,他叹气一声,觉得对老二好像忽视了一些,也该重视重视,给他点事情做磨炼。
心里一边琢磨一边站起来,“你们继续读书,朕还得去批折子。”
等皇帝走了,太子就收到了好几个兄弟的羡慕目光,他一哂,觉得兄弟们其实也挺可怜的。
他觉得父皇不好,但他至少是太子,他跟端王是占据父皇心神最多的两个人,比如说二皇子,比大皇子小了两岁罢了,父皇就没有那般的喜欢他。
平日里有什么好处也没想着他,太子就觉得二皇子也算是个可怜人。
谁知道还没走出南书房,皇帝就传来了命令,让二皇子去工部上任。
上任还有职位,就是督造端王和他自己的皇子府。
几个小的就上去恭喜,二皇子是个内敛的性子,面对众兄弟们的恭喜,他咳嗽了一声笑着道:“等以后府落成了,便请你们去吃酒。”
老四跟老二关系稍微好点,第一个应下,“好,弟弟记下了。”
太子也恭喜,“二哥记得早点埋下酒坛子,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取。”
只有端王面上笑着,心里憋屈的要死。刚开始做端王的时候,他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太子紧接着就进了户部,如今二皇子还进了工部,而他依旧只是个端王。
父皇真的看重他吗?
他一瞬间有些不自信起来。
太子跟他斗久了,倒是熟悉他,见他嘴角笑的也勉强,目光中露出一丝讥讽,就是这丝讥讽,被端王看见了个干净,他到底没忍住,笑着道:“三弟,等我和二弟出府娶妻的时候,你也要来喝杯喜酒。”
太子:“……”
他理也不理他,转身回到位置上面继续读书。
此时先生不在,屋子里只有皇子们,七皇子向来是端王的狗腿子,见了端王被如此对待,他第一个发声,“三哥,大哥在跟你说话,你是不是没听见啊?”
太子依旧一副听不见的模样。
七皇子就要上前去跟太子理论,四皇子赶紧去拦住,七皇子老早就觉得四皇子做清高,看他不顺眼了,大家年纪也差的不大,一岁两岁的,天然的便没有太大的对兄长的敬畏,便道了一句,“四哥,你就算是想要巴结三哥,也不用打弟弟的脸吧。”
老四其实觉得兄弟们里面老七是最傻的,像个没脑子的一般向前冲,龙孙九子,各有不同,老七就格外的蠢,他也不想计较,你跟个傻子计较,吃亏的还是你。
谁知你不计较,傻子更来劲,以为你怕了,叫嚷的更加大,老四就烦了,见他一个劲的冲过来嚷嚷,又被其他的弟兄拉回去,便当他再次冲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推了老七一把。
这下子可不得了,老七莽劲头上来,谁的话也不听,冲上去就要打老四。
太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深觉不可思议,也不做旁观了,赶紧上去拉架——他拉的是偏架,自然是向着老四的,还趁机踢了老七一屁股。
老二自然也是要帮老四的,两人关系好嘛,于是跟着太子暗地里打老七,老五老六和端王见此,那还了得,就去打老四,打完了,老四和老七两个人受伤最重。
七个人就被带去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勃然大怒,觉得在南书房打架简直就是目无圣贤,一个个罚去抄写最基础的弟子规。
五百遍。
这也有的抄写了。
太子站在那里听训,倒是也不着急,他每天晚上都会写大字,写五百遍,又没说什么时候给,便将写其他的大字换成写弟子规就成。
等皇帝骂完了,他慢吞吞的踱步出御书房,走在外面,就见老四等在一侧,唤了一声三哥。
太子点了点头,在弟弟们面前,他一向是有点清冷的,老四也不常跟他亲近,只道:“怎么了?”
老四跟老二站在一边,老四主动道:“今日多谢三哥了。若是不嫌弃,想请三哥去喝一杯。”
太子倒是觉得稀奇,而且不仅这事情稀奇,就连跟兄弟们喝酒这事情他也觉得奇怪,不过老四和二哥他倒是不讨厌,喝酒也是可以的,便道:“不如去东宫。”
于是等三个人一起走完,皇帝得了耳报神的话,也稀奇的道:“太子改性了?”
然后很是欣慰,“怪不得人说兄弟之间的感情是打出来的,要是能让太子亲近兄弟们一些,倒也是好事。”
他至始至终觉得太子太独了,太独了不好,要是将来他死了,怕是他的儿子们都活不了几个。
储君,当有仁德之心。
皇帝就开始琢磨怎么让太子兄友弟恭。而另外一边,太子带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回来,也让众人吃了一惊,算起来,这还是第一回有两位皇子同时登门做客。
杨太监便铆足劲开始做吃的,正好御膳房那边送了嫩羊过来——自从上回太子殿下吃过一回说好吃之后,御膳房有了好羊就会送过来。
杨太监就让小盛去问问要不要做只羊,折筠雾听到动静,到厨房里去熬醒酒汤。
杨太监可不敢让她熬,她的手还没好,可不能碰水,只让她去旁边坐着,也不赶她走,道:“筠雾,你摇扇子,扇扇火。”
醒酒汤是给太子殿下和两位皇子准备的。谁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用上,刘太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以诗会友。
刘太监:“……”
有时候真的是他境界不到,反正他是不会在喝酒划拳的时候一个一个的轮流背诗。
然后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自己误会了,这三人正在赌诗。规则也很简单,便是随意出一首诗,你背一句,我背一句,谁背不出来,谁就算输。
但三人都能背,刘太监见太子殿下脸上越来越高兴,可见是遇见了知己。三人背的口干舌燥,喝酒倒是不解渴,就喝茶,最后干脆也不喝酒了,觉得茶比酒更能代表他们此时此刻的雅兴,于是干脆以茶代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喝。
喝到最后,醒酒汤是没用上,只伺候着三位爷去如厕了好几回。
刘太监就觉得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挺省事的,又见太子殿下高兴,便希望他们常来。他还没在太子殿下的脸上看见过如此神情,好似挺享受的。
刘太监就知道太子殿下还是很喜欢这种兄友弟恭的场面。等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回去了,他试探性的道:“咱们院子里的桃花都开了,殿下,您说要不要给二皇子和四皇子两人下帖子,来请他们在桃花树下喝一壶桃花酒?”
太子觉得这个主意好,而且挺有诗意,今日斗诗斗的尽兴,他这才知道二哥和四弟学识竟然这般好,能跟自己不相上下。
太子很喜欢学识好的人,而且老二老四跟端王也不亲近,他就认为可以再聚一聚,再者说,大家今日一起打老七打的很爽,要是下回能一起再打一回端王,那便更好了。
刘太监终于又猜对了太子殿下一回心意,心满意足,让折筠雾去照顾殿下——太子殿下又要读书了。
他这回要写五百遍弟子规,也不容易,弟子规一共一千多字,他要抄写五百遍,少说也要写五十万字,这般算下来,他就算是一天抄写五百个大字,也要许久才能完成。
太子深吸一口气,决定不急但是也不能慢,他有桩事情压在心头的时候,便很不得劲。
太子静心去写字了,折筠雾就在旁边跟着写,她最近一直在无形中模仿殿下的笔迹,殿下写字的时候,哪一笔喜欢弯,哪一笔喜欢用力,她都在无形中模仿,如今写出来的字不丑,跟殿下还有点像,她就好喜欢!
太子就见她笑个不停,眼睛都弯了起来,便不得不停下笔,“不准笑!”
折筠雾只好憋笑。
太子无奈,“算了,笑吧,不过是笔迹跟孤的一般,就这般欢喜?”
折筠雾用力点头,“嗯!殿下的字最好看,能学好殿下的字,奴婢觉得自己写得也很好看了!”
太子被她的马屁拍的很舒坦,便不免也夸了她一句,“你也很有天赋。”
没天赋的人,太子可不愿意理。
两人互夸完,又继续去埋头写字,总算将字写完了,太子让刘太监去拿个箱子来,亲自将弟子规的纸张都放进了箱子里面,然后想了想,又让刘太监取了个箱子来,“给筠雾吧。”
折筠雾:“奴婢也要将抄写的纸张都放进箱子里面吗?”
太子:“对,这样你以后就可以看看,自己进步多少了。”
折筠雾举一反三,“那还要写上日子?”
太子就被她提醒了,他拿出自己写的纸张,用一根绳子将它们都绑起来,然后取了一张纸写上今日的是哪天,放在了这些抄写纸的最上面,这般一来,以后翻阅的时候,就知道了。
折筠雾便也照葫芦画瓢,将纸张整理好之后,伺候殿下睡觉。太子却不睡,外头突然下起了雨,他想要去看雨作诗——没错,他的诗兴还没有下去。
许是做的诗比较狂傲,太子看着看着,就直接披了件衣裳进了雨里,足见他今日有多高兴。
刘太监大惊,要去劝他,却被他瞪了回去,折筠雾倒是觉得雨不大,应该不要紧——以前在乡间的时候,这么大的雨,丝毫不耽误她们在地里锄地。
刘太监就瞪她,拿了伞给她,让她给殿下送过去,折筠雾没办法,只好过去,却见太子摇头,并有兴致的问,“要不要一起看看雨?”
折筠雾就实在没有这个境界了!她摇头,“奴婢不懂这雨有什么好看的。”
太子就让她看桃花雨。
“你站那里看,自然是看不出有什么意思的,筠雾,你来,来孤这边。”
他就坐在桃花树前面的石凳子上,让折筠雾过去一同观看,他觉得他的位置能看见雨滴从桃花瓣桃花枝上落地,砸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着实是一番妙境。
但随即又看见她手上缠绕着的纱布,懊恼了一声:“你不能碰水。”
太子今日雅兴很足,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场绝世桃花雨,不能找人同看,实在是遗憾,于是想了想,将大大的披风撩起,道:“你来,躲在孤的衣裳下看雨。”
折筠雾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具有诱惑力!她根本拒绝不了!
太子笑起来,“快过来。”
折筠雾立马过去,将伞放在一边,然后顺势往殿下的衣裳下一钻,半蹲着身子,微微擡头,朝着桃花树上看过去。
太子问,“怎么样?好看吗?”
烟雨朦胧,花瓣雨水映染,头上就是桃花枝,地上就是雨打下来的桃花瓣,着实美丽。
折筠雾却认真的看了半响,最终还是决定老实的说实话,“殿下,根据奴婢的经验,这棵桃树结的果子,应该很大。”
美不美的,她不知道,但是这桃子肯定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