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瞬间沉寂。
秦棠咬着唇,脑子空白了几秒,眼前飘过蒋川寄给她的那张证件上的名字。
贺从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但这件事他必须说清楚:“蒋川以前姓什么,叫什么,他有跟你交代过吗?”
“有。”秦棠说。
贺从安有些诧异,盯着她的表情,秦棠唇色微白,下唇还残留着刚刚咬出的牙印,眼睛却已经恢复平静,他看不出她此时的表情代表什么。
秦棠拉开车门,贺从安连忙下车,两人隔着一辆车的距离对视。
贺从安脸色无奈:“你现在怎么想?”
秦棠低头,走到车屁股后面,没看贺从安,只说:“我拿行李。”
贺从安盯了她一阵儿,打开后备箱,帮她把行李箱拎出来,秦棠拖着行李箱要走,贺从安拉住她:“我只是不想你被骗了,当年那场事故对大家的伤害都很大,尤其是你,我不想你再被困进去。”
秦棠抓着拉杆,转身看他:“他没有骗我。”
她现在很乱,需要冷静,她也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感情事,尤其是贺从安。
蒋川说过,等案子结束,他会给她一个交代,她一直以为他说的更是深入地确定两人的关系,说的是两人的未来。
或许她想错了,他想交代的,不仅仅是那些。
他给她寄他的证件,把自己的底细都告诉了她。
他没有骗她。
贺从安皱眉,秦棠挣脱他的手,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走了几步,她停住,转头看他,说:“你先别告诉我爸妈。”
贺从安有些无奈挫败:“我没说。”
秦棠抿紧唇,“嗯。”
……
回到家,秦棠把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眼睛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良久。
她回到房间,从柜子里拿出那张证件,手指轻轻划过那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是蒋川没错,证件上的名字却不是蒋川。
那张照片下的名字是——
陆邺。
她知道他以前做过卧底,也猜到蒋川这个名字大概是他做卧底所用的名字,她相信他,除了这个名字之外,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至少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这就足够了。
秦棠闭上眼睛,脑子晃过那个暴雨的傍晚,整片灰暗的世界,两车相撞,惊恐的尖叫,滚落半崖,陷入昏迷,直至醒来,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意外,太突然。
本来以为只是个噩梦,醒来才发现是真的。
一切都变了。
那时候她也受了伤,陈敬生重伤,周旗头部重创,昏迷不醒,当时她只有19岁,所有的变故压得她喘不过气,每天都浑浑噩噩,事故后续全部由家里人处理,她没心思去过问,只有一次隐约听见他们的谈话,知道对方开车的人姓陆。
那辆车上,还死了一个人。
死人了。
19岁的秦棠害怕极了。
身体刚好一点,根本顾不上自己,忙着陪截了半条腿的陈敬生,那时候陈敬生脾气暴躁到了极点,每天醒来都在发脾气摔东西,他说自己是个废人,要跟她分手。
周旗整日整日的沉睡,彭冉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几乎崩溃,被父母送出国休养。
在所有人都以为秦棠也要垮的时候,她熬过来了,一整年的时间都在英国陪陈敬生做复健,陈敬生恢复得很好,也很少再发脾气,戴着假肢也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跑步。
甚至还能跟以前一样看赛车,只要他堂堂正正的站着,没人发觉他是个残疾人。
除了周旗还没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直到陈敬生执意参加曼谷TT赛,一切都结束了。
……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秦棠睁开眼。
有一瞬的迷茫。
摸进背包,摸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蒋川”,愣愣出神。
快要挂断时,她才接通这个电话,“喂。”嗓音细而哑。
蒋川顿了一下:“嗓子怎么了?”
秦棠深吸了口气,说:“没事,有点口渴。”
蒋川笑了:“现在在哪里?”
“在家。”
“喝水去。”
秦棠爬起来,“好。”
秦棠去冰箱拿了瓶水,拧开瓶盖,冰凉的水灌入喉咙,凉到心底,整个人清醒了,“我喝完了。”
蒋川笑:“我听见了。”
秦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蒋川,你说案子结束后给我个交代,是指什么?”
右手手背上那朵格桑花一如既往的娇艳。
蒋川说:“过去,还有未来。”
秦棠抿唇,“好。”
蒋川叮嘱:“生日没法陪你过,想要什么就去买,用我给你的那张卡。”
秦棠:“好。”
“下回给你补。”
“好。”
“这几天曹晟在北京,有什么事他会直接联系你,你有事打他电话。”
“好。”
“还有……”
“好。”
蒋川笑出一声:“我还没说完。”
秦棠就说:“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用担心我,多担心自己,你说过,要死也死在我身上,我等你给我交代。”
“好。”
……
第二天深夜,榆林市。
蒋川转动手里的手机,靠在墙角抽掉最后一口烟,盯着前方,有几分出神。
昨晚的秦棠有些不对劲儿。
一声“砰”巨响。
曹岩疾步从巷子口走进来,踩灭他扔掉的烟头,压低声音:“走。”
蒋川仔细一听,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脸色微变,迅速转身,两人贴墙而走,脚步快而稳,急匆匆朝另一条出口走,脚步生风,越来越来。
身后脚步紧随而至。
蒋川跟曹岩对视一眼,迅速闪身躲进右边的门沿下。
脚步声慢了,黑影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最先映入眼底的是那人手里的长刀,在黑暗中泛着白光,蒋川眯了下眼,在那把刀挥过来时,迅速抓住来人的手腕往后折,来人反应也快,迅速往后退,脚往上一顶。
蒋川侧身躲过,那人的刀便挥了过来,曹岩正要上前帮忙,身后又冒出一个执着长刀的大汉,猛地朝他砍过来,曹岩连忙躲开。
蒋川朝后面一看,六七个高大健硕,个个手执武器的男人冲过来。
曹岩低骂:“操!”
蒋川抿紧唇,手肘狠狠朝那人手臂一击,那人手一麻,松了刀,蒋川趁势夺过刀,擡脚踹在他胸口,一刀挥在他手臂上,那人惨叫出声,捂着手臂倒在地上呻吟。
很快,又两个人围攻而上。
对方人多,他跟曹岩后背贴在一块儿,谨慎对付。
曹岩低声:“家伙带了吧?”
蒋川:“嗯。”
“不行就拔家伙。”
“不必。”
开枪只会引来更多人,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就难了。
围攻的还剩五个。
他们两个人,应对起来问题应该不大。
忽然,对面两人同时挥刀砍向蒋川,蒋川神色一凛,提刀应付对方的刀刃,曹岩忙着对付后面的人。
好在巷子窄,对方人多反而嫌挤,刀挥舞不开,给了蒋川和曹岩应对的时机。
巷子口的点点光亮忽然被遮盖,凌乱地脚步声传来,又来了几个人,蒋川跟曹岩无暇分心,只匆匆瞥一眼,蒋川挡掉刀刃,一刀砍中其中一人的肩膀,沉声:“走。”
对方显然已经察觉,人会越来越多。
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再不走,只有等死。
两人迅速往前跑。
对方也有抢,但他们不敢动枪,黑暗中,他们并没有看清彼此的脸,也不知道来人是什么人,如果是警察,一旦拔枪,附近有居民报警,或者引来警察出警,那就麻烦了。
一群人追在身后,蒋川跟曹岩无暇顾及,拼命往前跑。
眼看着就要跑出巷子口,巷子口露出几把冷森森的尖刀。
蒋川暗叫不好,腹背受敌,他说:“你往前,我殿后。”
身后已经追上来,蒋川迅速转身迎战,几把刀同时挥过来,蒋川渐渐吃力,听见身后曹岩闷哼了声,血溅到他手臂上,蒋川脸色沉沉,丝毫不敢怠慢,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样?”
曹岩咬牙:“没事。”
蒋川侧身躲避刀刃,余光瞥见对方的尖刀正砍向曹岩,他神色一变,立即迎刀去挡,身后一群人趁机挥刀,蒋川被乱刀砍中肩膀,手臂。
曹岩神色一变,狠狠挥了一刀,成功突围,“走!”
蒋川捂着伤口后退。
一把拉过旁边的木架,木架轰然倒塌,挡住那群人。
两人一路狂奔,血液在黑夜中挥洒。
到达停车点。
蒋川拉开车门,曹岩跳上车,蒋川迅速发动引擎,启动,挂挡,踩油门。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刚开上路,后面两辆车便追了上来。
曹岩朝身后看,骂道:“妈的,还甩不掉了。”
蒋川抿紧唇,不发一言,往右侧车道开过去,后面那辆车很快冲上来,蒋川在对方撞上来之前迅速打转方向盘,油门踩到底,车轮急速旋转,刮在地面上起了火星。
“砰”后车猛地撞上边上的岩土,整个车头陷进去。
紧跟的另一辆车闪躲不及,撞上车屁股,车子打滑,车头转了个方向,车身狠狠压过去,熄火了。
车速过快,蒋川蹭了一下,车身险些侧翻,险险稳住后,又一脚油门到底,迅速把车开出去。
……
过了一会儿,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捂着胸口,一脸血。
后面追赶过来的车子停下。
“人呢?”
“跑了,早就没影了。”
“妈的,这下怎么办?看清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没看清,太黑了。”
“先回去跟老大请罪吧,你们几个留下来,把受伤的弟兄送去就医。”
几个人回到地下室,赵干和冷着脸骂:“都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也抓不到两个人?!”
底下人个个不敢吱声。
赵干和脸色冰冷,眉头蹙紧,眉心那道疤痕越发狞狰,整张脸阴沉沉地,“有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
“没有。”
赵干和一拳头砸向站在最前头的人,“我他妈给你们这么多钱是养废物吗?”
那人被打得几乎趴下,连忙从兜里摸出个东西,“打斗的时候,抓到了对方的东西。”
赵干和瞥眼看去,渐渐眯起眼睛,声音像从地窟冒出似的冰冷:“呵。”
赵干和给姜坤打电话,“坤哥,过河拆桥可不好。”
姜坤:“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赵干和冷笑:“你派人到我的场子捣乱,不懂我的意思?要我人送到你面前跟你当面对质?”
姜坤皱眉,稍一想就明白了,声音淡下来:“我说了不是我派的人,你仇家多,这个你心里清楚,我还不至于跟你来阴的。”
“不至于?”赵干和冷哼,“我在牢里那几年,是谁三番五次想要我的命?”
这一点姜坤没法否认,他淡淡道:“赵老弟,那些我做过,我认。这次真不是我,你要是信了,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赵干和对姜坤所剩无几的信任已经全部被消磨,阴森森地笑道:“坤哥,我要是落水了,肯定不会放你在岸上快活。”
赵干和挂断电话。
姜坤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脸彻底沉下来,猛地将手机砸向角落,手机四分五裂。
“赵峰!”
赵峰推门而入:“坤哥。”
姜坤转头看向他,“给我查查,蒋川最近在做什么?再打听一下赵干和那边什么情况,他一口咬定是我派人砸他的场子。”
赵峰闻言沉默了几秒,说:“赵干和对蒋川记恨很深,不过蒋川这几年很平静,一直没什么动静,上次你这么激他,他都不肯低头,赵干和想杀他,他也没有来跟你合作。”
“你是说他没问题?”姜坤笑,“那安壹基金拍卖会他怎么会在场。”
赵峰:“他跟秦棠在谈恋爱。”
姜坤挑眉:“这个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掺和进来,只是为了那女人?”
赵峰擡眸,“我是这么猜测的。”
姜坤眯了眯眼,往椅子后靠去,左手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戒指,“蒋川的身份真的没有作假?”
赵峰也皱眉,“几年前查不出任何倪端,已经过了这么久,再去查,线索只比几年前少,我知道您担心他跟警方有联系,但这么久,也没查到什么。”
“行了,先去处理赵干和吧。”
……
蒋川把车停在医院门口,曹岩捂着伤口看向蒋川,两人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蒋川左手僵硬,血还在流。
他动了一下,拉开车门,“走吧,再不走,我的手就废了。”
已经有医生在等候。
两人一下车就有人医护人员上前救治。
处理好伤口,蒋川和曹岩因失血过多,脸色发白,不过人还清醒,韩成走进病房,两人立刻坐直,“韩局。”
韩成手压了压:“都躺着,今晚辛苦你们了。”
蒋川靠着床头,一言不发。
曹岩笑了下:“这是我们的本职,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蒋川脖子上一道暗红勒痕,先前戴在脖子上的东西在混乱中被人抓了去,是故意而为之,上次那场车祸,曹岩抓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在姜坤那边应该有些话语权,脖子上戴着块玉。
今晚,他跟曹岩潜入赵干和老巢,地下赌场。
曹岩砸了他的场子,打伤了外面守门的人。
接着,把人引导巷子里。
两人演了一出戏,让赵干和跟姜坤彻底决裂。
蒋川擡手搓了搓脖子,“以我对赵干和的了解,如果赵干和认出那块玉是姜坤的手下,肯定会起疑心,他疑心本来就重,吃了几年牢饭,更不会轻易相信姜坤。”
韩局笑笑,看向蒋川:“幸而这个案子你肯帮忙,没人比你更了解赵干和了。”
蒋川淡淡扯了下嘴角,语气平平:“这是我应该做的。”
大家都清楚他心里惦记着林昊,韩局没再说什么,嘱咐他们好好休息,再交代下一步行动,就走了。
曹岩躺回去,转头看向隔床的蒋川,说:“这个案子结束,你真不打算回来?”
蒋川闭上眼:“再说吧。”
……
秦棠24岁生日,把安壹基金和工作室所有人请到酒店,开了一场生日酒会。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过过生日了,家人和朋友自然高兴,生日会办得很热闹,秦棠把曹晟请了过来,曹晟来是来了,但他没有入场。
当年那场事故,是他跟韩成出面处理的,他们的父母都认识他。
秦棠一身米色长款礼服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你不进去,怎么调查安壹基金内部出了什么问题,谁的嫌疑比较大。”
曹晟弹了弹烟灰,“你没有怀疑的对象?”
秦棠:“我知道你怀疑老袁,但我很肯定他不是,他跟在我爸妈身边办事已经十几年了,他要是缺钱,大可以直接跟我爸妈提,不必冒着坐牢的危险去帮姜坤洗钱。”
曹晟不方便直接去安壹基金调查,秦棠想了个办法,大办生日会,让他近距离接触这些人。
这些,曹晟都明白,他很清楚蒋川跟秦棠的关系。
如果弄不好,把这两人拆了,他过意不去。
这些年蒋川已经够不容易了。
正要说话,宴会厅走出两个人。
景心和周母看向秦棠,景心正要说话,瞥见秦棠身旁的男人,楞了楞。
周母则变了脸色。
秦棠面色自如,转头,笑着喊:“妈妈,舒姨。”
景心看向周母,周母脸色彻底沉下来,语气不悦:“棠棠,你怎么会跟这人在一起?”
秦棠心里猜到几分,垂眸道:“这是我朋友,您认识?”
景心看着女儿,又看向曹晟。
曹晟对她们点头,“秦夫人,周夫人。”
周母脸色微沉,看在景心和秦棠的面子上,才没有发作,景心微笑:“曹先生,好久不见。”
曹晟抿唇:“好久不见。”
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曹晟看向秦棠,她神色不变,嘴角微弯,她说:“妈妈,舒姨,今天是我生日,曹晟是我朋友,既然他已经来了,我想请他进去坐坐。”
景心探究地看向曹晟,几秒后,看向女儿:“好,我跟你舒姨去趟洗手间。”
两人走后。
秦棠看向曹晟:“你认识我和周旗的父母?”
曹晟没办法否认,缓缓点头:“嗯。”
秦棠咬了下唇,脸色已经恢复平静,“跟五年前,镇巴那场事故有关?”
“嗯。”
“我知道了。”秦棠说,“你不用给我多解释,我等蒋川跟我说。”
曹晟张了张嘴,终究没有问。
秦棠平静地看他:“进去吧,查案重要,案子结束,蒋川就会跟我交代。”
曹晟看着她,终究忍不住:“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有些事,可能连蒋川都不知道,这些年他也不容易。”
秦棠低头,看向四周,没人经过。
许久,才说:“那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到底哪个才是真名。”
“两个都是。”曹晟叹息,“陆邺是他21岁之前的名字,我知道他把银行卡寄给了你,那么你应该看到了,那张证件上他还是叫陆邺。事故发生后,因为……某些原因被撤销警籍,姜坤和赵干和已经怀疑到他头上,那时候在调查他的身份,你知道的,如果卧底身份曝光,是极为危险的事,即使他已经脱离警队,姜坤也可能要他的命,我作为他的上司,能做的不多,从那之后,他的姓名身份资料,全部改为蒋川,随母姓。”
曹晟盯着秦棠,说:“他只是改了名字,人还是那个人。”
秦棠脑子微乱,有些急切:“撤销警籍?”
“嗯。”
秦棠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曹晟来不及开口,宴会厅又走出一人,是贺从安,他走向她:“棠棠,怎么出来这么久?”
秦棠回头,脸色淡淡,平常道:“没什么,出来接个朋友。”
贺从安没见过曹晟,挑眉:“你朋友?我怎么没见过?”
“曹晟。”秦棠介绍,“这是贺从安。”
介绍完,她看向曹晟:“进去吧。”
曹晟点头,跟随他们一同进入宴会厅。
这场生日会办得很大,将近百人,曹晟眯了下眼,有些无从下手,秦棠看向贺从安:“这是我做公益认识的朋友,我带他认识一下基金的人。”
贺从安看向曹晟,“好,我陪你过去。”
秦棠笑了下:“不用了,你帮我招呼一下其他客人吧。”
贺从安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好。”
安壹基金的人年纪大多都已经上30岁,最多的是35-50岁这个年龄段,而秦棠的朋友都年轻,跟他们多少有些代沟,所以基本都排在一块儿吃东西聊天,不太跟年轻人凑热闹。
秦棠靠近曹晟,压低声音:“基本都在这边。”
曹晟点头:“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音乐声盖住他们的声音。
秦棠笑了下,“过去看看。”
曹晟了然,秦棠走过去,大家很快看过来,夸她:“秦棠,你今天真漂亮,生日快乐啊。”
“谢谢。”
秦棠一一收下祝福,看向杜辛的项链,笑了笑:“杜辛,那款项链我之前想买,结果断货了,我不愿意等,就买了别的款式。”
卡地亚玫瑰金带钻项链。
杜辛脸色微红,低头笑笑:“结婚纪念日,我老公送的,他哪有那么多钱,说不定是A货。”
秦棠淡淡收回目光,跟杜辛关系好的一个女人解围道:“A货怎么了?我也经常买,毕竟正品价格贵得离谱,戴个过瘾就行,女人嘛,都喜欢首饰。”
秦棠笑笑,大家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人,问:“这位是……”
“哦。”秦棠看向曹晟,“这是我朋友,姓曹,他也做公益,难得这次在北京,就请他过来。”
“原来是这样,曹先生哪个地方的人?”
“西安。”
“西安啊,陕西那边贫困县挺多,今年安壹基金重点资助就是陕西的贫困山区。”
曹晟笑笑:“所以,我得感谢安壹基金。”
杜辛跟朋友对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曹晟没放过这一幕。
周旗在对面喊秦棠,秦棠看了看,说:“你们帮我招待一下我朋友,我过去一会儿。”
秦棠走过去,周旗这些日子脸色已经恢复血色,不像刚醒来那样苍白,个子还停留在180,秦棠穿着高跟鞋到他眼睛位置,周旗笑:“姐,你也不过来陪我们玩儿。”
秦棠看着他。
周旗有些奇怪:“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就去摸自己的脸。
秦棠摇头:“没有,我问你个问题。”
周旗:“你问啊。”
秦棠看着他,许久没开口,周旗急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忐忑的等了一会儿,秦棠才说:“当年跟我们撞车的人,你恨他吗?”
周旗楞住,挠了下脑袋,“不恨。”
“为什么?”
“听说对方车里死了个人,而且那种天气,那种路况,陈、陈敬生是赛车手,摩托车赛车手,但他开车也很厉害,连他也没办法控制好车辆,那我们更没办法了。”周旗说,“我知道,陈敬生的死跟那场事故有间接关系,如果不是那场事故,他的腿就好好的,如果他有一双完好的腿,在曼谷TT赛上就不会出意外,毕竟,他是个非常厉害的赛车手。”
周旗也听说了,陈敬生执意参加比赛,秦棠是怎么哭着求他别去。
在他看来,陈敬生把比赛看得太重了,人生还长,能活下来都是万幸,陈敬生失去半条腿,除此之外,他不觉得他比别人差什么,至少,秦棠一直陪着他。
周旗皱眉,这些话他不忍心说,“我不恨,你也别恨,陈敬生死是个意外,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我知道。”秦棠没想到周旗看得这么透彻。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周旗看着她,笑了笑:“我现在醒来了,也没缺胳膊少腿,很幸运了,每天被我爸妈逼着复习功课,哪有功夫去恨人。”
秦棠也笑了:“你好好念书。”
周旗嗷嗷叫,说起这个就气,他不气别人,气自己不争气,怎么不早点醒来,“秦跃大学都快毕业了,他比我小两岁!”
秦棠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大学毕不了业,我可以养你。”
周旗:“……”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景心和周母已经回来了,景心靠在秦森耳边说了几句话,秦棠走过来,“爸妈。”
秦森看向女儿,目光瞥了一眼远处的曹晟,“那是你朋友?”
秦棠点头:“嗯。”
秦森眉头微皱:“怎么认识的?”
“做公益的时候碰到的,他帮了忙。”
秦棠没有说安壹基金内部出了问题,怕扰乱曹晟和蒋川。
秦棠靠过去,挽住景心的手臂,轻声问:“妈妈,杜辛是什么进安壹基金的?”
景心回想了下,“五年前。”
五年前前,她过得最混乱的一年。
“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秦棠挨着她,有些撒娇,“我就是想问问嘛。”
景心拍拍她的脑袋,“你今年已经出去很多次了,最近就在北京好好呆着吧,你经纪人说你推掉了很多工作,这样可不行。”
秦棠瘪嘴,“她就知道跟你们打小报告,工作我都有做好,只是有些不想接,就推掉了,就跟你推掉片约一样。”
景心瞪她,拿她没办法。
秦森一直看着曹晟,正要走过去,景心拉住他:“你干嘛?”
秦森看了眼秦棠:“没什么。”
景心对秦棠说:“好了,你去跟朋友玩儿吧。”
秦棠探究地看着他们,缓缓说:“好。”
转身离开,秦棠轻轻皱眉。
曹晟知道秦棠和周旗父母认识他,他基本没乱走,避免跟他们碰面。
酒会快结束的时候,秦棠走到他身边,“怎么样?”
曹晟问:“那个叫杜辛的,她脖子上那条卡地亚是真货?”
他不懂这些奢侈品,但秦棠出生富裕家庭,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顶好的,是不是A货,她肯定有这个眼力。
“真的,价值十一万出头。”
曹晟了然,刚才他混在女人堆里聊了会儿,大概猜测到一些,“杜辛以前经济条件怎么样?”
秦棠说:“我问过老袁,老袁说杜辛的老公赚的不多,而且前年杜辛母亲住院了,虽说治好了,但花了很大一笔钱,几乎掏空了他们的积蓄,他们手头应该不宽裕才对,她老公怎么可能给她买一件奢侈品呢?况且,拍卖会那天,负责刷卡签字的是杜辛。”
曹晟说:“我去查查这个杜辛。”
秦棠说:“嗯,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曹晟笑笑,“我先走了。”
……
夜里11点多,秦棠回到家。
今天蒋川没给她打电话,短信也没有。
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过了零点,她24岁生日已经过去。
秦棠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深夜。
榆林市。
蒋川跟曹岩刚躲避了一场追踪,正急速赶往下一个地点。
曹岩看向蒋川渗血的手臂:“你的手没事吧?”
蒋川不在意地说:“没事。”
赵干和果然跟姜坤内斗起来,破绽越来越多,加上曹晟那边的线索,相信要不了多久,案子就有眉目了。
曹岩说:“换我开车。”
蒋川没跟他多说,把车停下,两人换了个位置,蒋川自己处理伤口。
伤口裂开了,他咬着牙,把伤口绑上。
曹岩看了眼,皱眉道:“这样不行,下个镇,得去医院看看。”
蒋川靠着椅背,似乎有些累了,闭上眼睛,没说话。
忽然睁开眼,摸出手机。
14号,
00:50。
秦棠生日已经过了。
手指滑动几下,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个点,她可能睡了。
天快亮时,蒋川去途径的镇医院处理伤口,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大亮。
连续一个多星期,秦棠没接到过蒋川的电话,偶尔通个短信,知道他平安无事。
蒋川不想让她担心,并没有告诉她,他跟着警队在出任务。
秦棠问过曹晟才知道。
此时,她正跟曹晟约在私人咖啡厅,“你查出什么了吗?”
曹晟:“本来没查出什么,不过,昨晚我的人跟踪杜辛,发现杜辛跟路莎见了一面,两人认识,深入调查才发现,路莎上的大学,正是杜辛读研究生的学校。”
“路莎跟杜辛同住一个寝室,住了一年。”
这么一来,嫌疑最大的就是杜辛了。
秦棠:“确定是她了吗?”
曹晟摇头:“靠猜测百分之九十,但办案要靠证据,现在没有证据。”
基本可以确定是杜辛,就是没证据,没证据就抓不了人,就算抓去盘问,也只会打草惊蛇,很快又给放出来,给了路莎和姜坤等人逃跑的时间。
他们要的是一网打尽。
秦棠问:“蒋川那边呢?”
曹晟有些奇怪地看她,“你们没联系?”
秦棠:“有,但是他没跟我说,我也没问。”
曹晟了然,喝了口咖啡,他没告诉秦棠具体事情,只说:“他受伤了。”
秦棠急了,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伤的重吗?”
曹晟说:“已经差不多过了半个月,伤应该好差不多了。”
秦棠松了口气,低下头,蒋川连受伤都没跟她提过。
“你别担心,他不是一个人,不会有事的。”
“嗯。”
秦棠沉默了下来,细细搅拌着咖啡里的奶昔,过了一会儿,她擡头,“曹晟,我想问你件事情。”
曹晟:“什么事?”
秦棠放下小勺子,双手搭在桌上,认真地看着他:“你上次说蒋川被撤销警籍,是跟那场事故有关吗?”
曹晟楞了楞,“嗯。”
“为什么?”
曹晟眼睛微眯,很隐晦道:“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处理结果是上级决定的,这个案子结束后,如果蒋川愿意,他可以回到我队上。”
“是因为同事的死?”秦棠追问。
蒋川说过这件事,他说,办这个案子是想给死去的同事一个交代。
那时候她不明白他说的事故是什么。
直到现在才懂,那场事故,她也在内。
那,蒋川知道是她吗?
什么时候知道的?
曹晟看向秦棠,有些事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由他来说,当年那场事故后续处理确实没那么简单,林昊的死是一个原因,当时在出任务,那是个意外,蒋川确实有责任,那么大个案子,如果林昊没死,说不定当年就破了。
这结果谁都没料到。
那场事故可以对蒋川处分,但还不至于撤销警籍,上头放了压力,加上蒋川身份被调查,曹晟和韩成没办法了,只好按照上头的意思去办。
至于秦棠父母有没有参与施压,他就不清楚了。
谁的兵谁心疼。
曹晟和韩成是真心疼自己的部下,蒋川办事能力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们多想留住他。
曹晟喝了几口咖啡,回答有些谨慎:“嗯,跟那个有关系。”
秦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了猜测,不再追问。
曹晟站起身:“我先走了。”
……
傍晚,路莎跟杜辛又见了一面,两人好像闹得不愉快。
曹晟吩咐手下人靠近,隐约听见两人的争吵声。
路莎冷着脸看杜辛:“学姐,钱你已经拿了,这个时候说害怕,是不是晚了?”
杜辛后悔不已,先前秦棠对她的试探,她一直觉得不安,秦棠肯定看出来那条项链是真的,那么大一笔数目经过她的手,她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钱花得越多,心底的空虚和害怕越强烈,她想把钱还给路莎,但路莎不同意。
上了贼船,哪还有退路可言。
杜辛脸色苍白:“我不会说出去,但是以后我不会再做这些事了……”
路莎冷笑:“这可由不得你。”
杜辛拉住她的手:“算我求你,我把钱全部给你,你帮我说说情,我不想再做这些事了。”
路莎:“我缺钱吗?”
杜辛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莎起身,低头看她,“学姐,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不听话,你以及你的家人都不会好过,希望你想清楚。”
路莎走后,杜辛痛苦地捂住脸。
曹晟躲在暗处。
“老大,录音了。”
“收好了。”曹晟看着杜辛起身离开,眯着眼睛跟上去。
……
晚上,秦棠给蒋川打了电话。
等了很久,才接通。
蒋川嗓音有些哑:“棠棠。”
秦棠坐在沙发上,拿过一个抱枕抱怀里,声音凉凉地:“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
蒋川抿紧唇:“……”
估计是曹晟告诉她的。
他不说话,秦棠就当他理亏了,有些得理不饶人:“你别忘记了,你的命都是我的,身体也是我的,流血受伤了都要跟我说。”
蒋川低笑出一声:“这一身皮糙肉厚,也就你稀罕。”
“路莎不也稀罕?我刚去义站的时候,阿绮还告诉我,经常有女人打着做公益的名头去义站,就为了半夜敲你房门。”
“阿绮还说过这些?”蒋川坐在黄土地上,摸出根烟点燃。
曹岩在车上睡,这会儿被闹铃吵醒,起来看看时间,发现轮到他了,拉开车门,抓了一把头发,“轮到你休息了。”
蒋川没动,吐出几口烟雾,“你继续睡吧,我打个电话。”
曹岩挑眉,又钻回车里。
“在出任务?”秦棠问,她听见曹岩说话了。
“嗯。”蒋川捏了捏眉心,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原本有些疲惫,听着她说话感觉比抽烟管用,他干脆躺在黄土地上,看着灰暗的夜空。
“那边下雨吗?”
“没有,北京下了?”
“下了,就在刚刚。”
秦棠起身,走到阳台,拉上玻璃窗,手拽着窗帘,“蒋川。”
蒋川回:“嗯。”
秦棠问:“你喜欢当警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