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为了推开柜门的事情心烦意乱,华翔这里也有自己的烦恼。
自从“牛肉面”成为了华翔家中的一员,他家中就再没消停过。
牛肉面因为曾经的流浪经历,特别怕寂寞,五分钟见不到华翔就着急的团团转。它聪明,个子又大,无师自通学会了开门——它可以靠两条后腿像人一样站起来,然后用前爪扒拉门把手,门就开了。
华翔家里所有门都没办法反锁,这就代表华翔走到哪里后面都要跟着一个大尾巴。
——“这就是你上厕所不关门的原因?”
李唯奚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他一只手捏着鼻子,脸色难看极了。
华翔像狗一样抽动鼻子四处闻了闻:“臭吗?哪儿臭了?!……就算是有那么一点味道吧。”
他据理力争:“再说了,谁撇条不臭啊,就你爱干净,上完厕所里里外外喷半瓶空气清新剂,喷的狗直打喷嚏。”
空气中飘荡着的臭味快要让李唯奚窒息了。他刚刚一直在书房里办公,中途出来倒水,结果一推开门,差点被生化武器的味道熏趴下。偏偏“屎”作俑者浑然不觉,晃悠悠的从卫生间里溜达出来,而且华翔刚洗完手,手上还挂着水珠,他懒得擦,直接甩到了地板上。
李唯奚的生活中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拘小节”的人。
别看华翔嘴硬,其实他自知理亏,趁着李唯奚不注意,赶快给“牛肉面”套上狗链,要带它出门。
李唯奚说,站住,你去哪儿。
华翔挺直了腰板,结结巴巴的说,带,带狗复查。
“我也去。”
“……你去干嘛啊。”
“闻闻消毒水味,净化身心。”
认真宠物医院距离华翔家很远,天气炎热,华翔咬咬牙,从车库里把他那辆宝马小跑开出来了。
这车里的油还是出车祸之前加的,一箱汽油500块钱,跑车耗油大,出门一趟就消耗大几十。若不是牛肉面在车上,他连空调都舍不得开。
李唯奚坐在副驾驶座上,狗卧在后排,一人一狗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华翔不乐意了:“别睡别睡,我又不是你司机,哪儿有你上车就睡觉的道理。”
李唯奚:“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陪我聊天吧。”
“想聊什么?”李唯奚打起精神问他,“家庭?事业?还是你的学习?”
“……要不李先生你还是睡觉吧。”
只是瞌睡虫一跑,再想入睡就没那么容易,李唯奚百无聊赖的侧头看向窗外,盯着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过客。两人实在没有共同语言,一时间,车内陷入寂静,除了冷气涌出吹风口的声音外,只有后座上牛肉面惬意的呼噜声。
“你这里有音乐吗?放来听听。”李唯奚问。
“音乐啊……好像只有一盘京戏CD,听不?”
李唯奚没听过戏曲,他以为像华翔这样“有个性”的年轻人,车上应该放着什么摇滚啊、流行乐之类的音乐CD,没想到居然会听戏。他虽然对此不感兴趣,但想着好歹能让车内多点动静,便同意了。
CD光盘放在副驾驶座面前的小抽屉里,封面是个画着京剧浓妆的艳丽女子,柳眉高挑,眼神里透着狡黠,她的脸型并非是可爱的瓜子脸、鹅蛋脸,而是棱角分明,给她平添了几分英气。
李唯奚把光盘推进CD机里,不出几秒,音响里就传出了一阵喧闹的锣鼓声,伴着热情活泼的调子,一个清丽透亮的声音响彻在小小的车厢内。
在此之前,李唯奚从来没有完整的欣赏过一出戏,他对戏曲的所有了解,不过是youtube上一个个的经典片段,但他实在欣赏不来,偶尔点开,坚持几十秒就关掉了。
然而这次,他静下心来安静欣赏一出京戏,却让他意外品出了一些滋味。他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却能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天真烂漫,她时而如麻雀般叽叽喳喳,时而又低下声音小声呢喃,仿佛真的有一个妙龄少女在花园中漫步,手中捏着绣帕,和牡丹、樱桃倾诉少女心事。
当一曲结束,李唯奚仍然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华翔手握方向盘,手指也随着节拍在敲打。
李唯奚意犹未尽的问:“这是什么曲子,很好听。”
“好听吧!这是《花田错》中的选段。”
李唯奚挑眉:“没想到你对戏曲还挺有研究的,随便一首曲子都说得出出处。”
华翔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当然说的出来啊,这CD里都是我唱的啊。”
“……???”
“你不是戴着眼镜呢吗,那CD上印着我的照片呢!”
“……!!!”
李唯奚赶快把那张CD光碟推出来,仔细看着封面上印着的花旦少女——虽然浓墨重彩遮盖住了“她”本来的面貌,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来华翔的五官的!
华翔怪叫道:“至于这么惊讶嘛?你知道我是歌手,却不知道我是唱什么歌的?”
李唯奚看了眼华翔身上那件印着纪梵希狗头的T恤和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实在无法相信他是男旦。也怪李唯奚先入为主,以为选秀比赛只能唱流行歌曲,没想到还能唱戏曲。
他心中怔然,不禁对华翔有所改观: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学戏是个水磨工夫,又苦又累,以华翔的年龄来看,他应该是很小就开始练童子功了,没想到不修边幅的男孩居然有这么坚韧沉稳的一面。
注意到李唯奚的眼神,华翔的孔雀尾巴一下子展开了:“怎么样,听完我的歌,是不是迷上百变的我了?”
李唯奚:“……”
果然,什么沉稳,什么耐得住寂寞,都是错觉啊……
……
几句话的功夫,认真宠物医院到了。
很多狗都怕宠物医院,空气中的消毒水们让它们变得焦躁不安,生怕哪里窜出一个白大褂,在它们腰上扎上一针。
但是“牛肉面”却不怕,它仿佛知道这里是为它看病、让它尽快康复的地方,当车停稳后,它一个健步从后座窜到了华翔腿上,接着后腿使劲一蹬,居然直接从车窗里窜出去了!
只留下它的主人一脸屎色的捂着裆部趴在方向盘上哀嚎痛痛痛。
李唯奚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两人怕“牛肉面”乱跑,赶快下车追进了医院里。“牛肉面”特别聪明,正乖巧的坐在前台旁等着主人来,见华翔一瘸一拐的进来了,赶快汪了一声,催促他为自己挂号。
刚捡到“牛肉面”时,他后背上全是皮肤病,再加上虫咬和过敏,整片后背就没有好的地方,最大的一块伤处是在后腿上,半个巴掌大的一块,里面的肉都溃烂发黄了。当时清理起来特别费劲,又要剪掉烂肉、又要消毒包扎,痛的它不停的挣扎。本来华翔还担心它要做植皮手术,哪想到动物的恢复力这么惊人,不过十天的功夫,那伤口就越缩越小,不用缝也没结痂,居然自己逐渐长上了!
当然,这也和华翔顿顿给它吃营养餐、每三天带它来医院上药离不开关系。
今天为“牛肉面”复查的还是任真院长,今天他肩膀上的魔王松鼠换了一个颜色,这只是黑色的“大王”,比“对尖儿”活泼些,眼神很机灵,一直抓着任真的头发,好奇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大狗。
任医生检查完“牛肉面”伤口的恢复情况,满意的点点头:“你照顾的很用心,而且它正值壮年,恢复力非常强,再过几天,应该就好了。今天再做一次药浴,药浴是促进伤口愈合的,它可能会觉得有些痒痒,你要多看着它,不要让它抓挠伤处,更不能舔。”
“您放心!”华翔拍拍胸口,“我每天晚上和它睡一起,二十四小时守着它!”
“……怎么睡?”
“就躺着睡啊?……我那床是双人床,它躺我身边,我搂着它,不让它动。”华翔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医生,狗的皮肤病不会传染给人吧?!”
任真无奈极了:“您不觉得问这个有点晚了吗?……它得的不是那种会传染给人的皮肤病,但还是要注意卫生,勤换床上用品。”
“您别和我说!”华翔赶快拉过一旁的李唯奚,“和他说!我家是他负责搞卫生!”
倒不是李唯奚有多“贤妻良母”,而是他实在无法忍受华翔糟烂的卫生习惯,再加上他们现在没钱请保姆,所以李唯奚便把卫生工作把持在了自己手里。
他一天要扫三遍地,还专门准备出“卫生间的拖鞋”“厨房的拖鞋”,要求华翔绝对不能和“室内地板拖鞋”混用。
华翔把李唯奚拉过来时,没注意直接拉了对方的手,虽然很快被李唯奚甩开了,但任真还是把两人的眼神官司看进了眼中。
哦,原来又是一个狗男男家庭……
任真不会对顾客的家务事多嘴,八卦的想法一闪而过,他很快回归工作心态,仔细重申了几遍家庭卫生的重要性。
“还有,您不要给狗喂太多东西。”任真指了指摇着尾巴的牛肉面,“萨摩耶的成犬体重应该是在五十斤上下,您捡到它时它只有三十斤,您看看这才几天,它就长胖了这么多。要是它再继续吃下去,不出三个月,就能‘出栏’了。”
华翔一脸茫然。
李唯奚叹口气:“没听懂啊?医生批评你呢,说你把狗当猪喂。”
华翔这才明白。“牛肉面”仿佛听懂了医生的话,呜呜的叫起来,给自己求情。
华翔心疼的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说:“任医生,您是没见到它吃饭时候的样子。它应该是饿怕了,每次吃东西总也吃不饱,而且一定要用两只前爪抱着食盆,脑袋扎进去吃。……它嚼都不嚼,几秒钟就吃没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我,用脑袋顶我,呜呜的叫唤……它还会捡垃圾,出去遛弯的时候,他就往垃圾堆里钻。家里煮鸡蛋,掉在地上的鸡蛋壳它都不放过。我见它这样……真的是,真的是特别不忍心,就想给它喂得饱饱的,想让它知道它现在有家了,再也不用挨饿,再也不用流浪了。”
说到后来,华翔眼圈居然红了。
李唯奚知道他喜欢狗,但没想到华翔这么喜欢狗。
他把它当作了家人,而他也成为了它的依靠。
李唯奚想起那天华翔出门录节目,狗不停的在屋里打转、挠门,对于“牛肉面”来说,华翔真的是它生命里的一簇火吧。
李唯奚从兜里摸出手帕递给了华翔,华翔嫌弃的说了句:“好娘。”
“娘就还我。”
“不还。”华翔狠狠的在手帕里擤鼻涕。
李唯奚:“……我给你是让你擦眼泪的。”
“我眼泪从鼻孔里流出来了,不行吗?”
“我看你眼泪是灌进脑子里了!”
眼看着这对小情侣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就要吵起来,任真医生十分头疼,赶快给他们调停。
忽然,老实卧在三人脚下的“牛肉面”站了起来,鼻子抽动了两下,眼睛直直盯着办公室大门。
屋外,前台小姐敲响了任真的诊室大门,待得到“请进”的答复后,她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沓A4纸。
“怎么了小杨?”
“院长,外面来了一个宠物家长,说自己家里的萨摩耶走丢了,想问问能不能在咱们医院里留下几张寻狗启事……”
她的话没说完,“牛肉面”忽然从四人脚下穿过,飞一般的窜了出去!